卷二十六 七修类稿
卷二十七
卷二十八 


    墨花

    古有墨竹、墨梅,而无墨花,墨花始自北宋汴人尹白。世不生墨花者,黑为水色,母道也,母但阴育于中,故不见。

    乾德

    宋太祖初改元乾德,因言此号古未有也,赵韩王从旁赞谀不已,卢多逊曰:“伪蜀曾有此号。”帝大惊,遽令检视,果然。予意宋祖既知,即当改也,夫何至四年之冬,见镜有“乾德四年”铸字,复惊以问宰臣,窦仪奏曰:“蜀少主之号。”遂又叹曰:“宰相须用读书人。”何其健忘,或者一事而误记之耶?《归田录》又以窦仪为陶谷。

    皮弦

    尝闻开元中,有贺怀智善琵琶,以石为槽,以鶤鸡筋作弦,用锋拨弹之,至今传以为异。不知宋仁宗时杜彬又过于贺,以皮为弦,促节清音,响彻林木,故欧阳有诗忆曰:“坐中醉客谁最贤,杜彬琵琶皮作弦。”自从彬死世莫传。夫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以其渐近自然也。皮去鸡筋尤运,而能独步巧思,亦何所致也,宜其未有而来欧公之忆也。近时有能反手弹者,皆以为异。噫!亦陋矣。

    安南非交趾

    安南一地,诸书以为即汉儋耳、珠厓、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日南、九真,所谓南越也。按《一统志》九都已属广东琼厓等州,今尚自有一国,安南当自是一地矣。但不知自汉至隋,或称交州、或称交趾,然按太史公曰:“南至交趾,日月所照,莫不抵属,言南极也。”又《王制》云:“南方日蛮,雕题交趾,至唐方改为安南都护府,宋复称交趾,岂非因郡有交趾县而然耶?抑古有其名而然耶?故宋后诸书载夷国姓名,皆言交趾,有不火食者也。”《独蛮记》亦然。《山海经》曰:“交胫以国人交胫故也。”郭璞曰:脚胫曲戾相交,故谓之交趾。今据安南乃汉、唐郡县,其人百骸饮食,与华无异,唐姜公辅实爱州所生,何尝有交胫等说。此必非古所谓交趾明矣。或传安南有播流山,环数百里,皆如铁围,不可攀跻,中有土田,惟一窃可人,而尝自塞之,人物古怪,不与外人通。疑此或谓古交趾,又不可知,书此以俟后考。

    蜡梅

    蜡梅原名黄梅,故王安国熙宁间尚咏黄梅诗。至元祐中,苏黄以其色酷似蜜脾,故命为蜡梅。而范石湖《梅谱》又云:“本非梅类,以其与梅同时,而香又近之,故云梅入谱。若近以附子为鹦哥菊,亦以叶梗似菊而花又同时也。”

    三官

    世有三元三官,天地水府之说,此理也。盖天气主生,木为生候,地气主成,金为成候,水汽主化,水为化候,其用司于三界,而以三时首月候之,故曰三元。元,大也,两间之用,孰大于此三元,正当三临官,故又曰三官。

    西江月词

    程学士敏政裒辑《宋遗民录》一书,末卷辩宋瀛国公之事,亦既明矣,惜所引陶九成《辍耕录》录《西江月》词尚未解明,其词云:“九九乾坤已定,清明节后开花,米田天下乱如麻,直待龙蛇继马。依旧中华福地,古月一阵还家,当初指望瓮生涯,死在西江月下。”陶以为真武之降笔,程以为刘秉忠作,此姑置之。其初二句乃言元世祖灭宋,德祐封为瀛国公时,至顺帝至正十五年,我太祖三月起兵和阳,正当九九八十一年之数,是知干绅已定九九;而“三月”乃清明时也; “米田”言番人也;“直待龙蛇继马”,是太祖至正甲辰建国即位,乙巳伐元都,至丙午元亡,岂非龙蛇继马耶;“古月一阵还家”,乃言胡人皆去北矣;“当初指望瓮生涯,”此宁宗之后瓮吉剌氏不立己子而取顺帝,是无生涯矣。予考之,元惟七主娶弘吉剌氏,馀皆他姓,且弘吉非瓮吉,不知程何所据,今姑依之以解。“死在西江月下,”独言顺帝北殂于应昌,猝取西江寺梁为棺之验耳。胡不通解而注一句,又似非是,今补之而瀛国公之事明矣。

    甜酒灰酒

    《三山老人语录》言:唐人好饮甜酒,引子美“人生几何春与夏,不放香醪如蜜甜”,退之“一尊春酒甘若饴,丈人此乐无人知”为证。予则以为非好甜酒,此言比酒如蜜之好吃耳。子美、退之,善饮者也,岂好甜酒耶?古人止言醇醪,非甜也,故乐天诗云:“量大厌甜酒,才高笑小诗。”是矣。又尝见一诗云: “古人好灰酒”,引陆鲁望“酒滴灰香似去年”,予则以为灰酒甚不堪人,亦未然也;且陆诗上句曰:“小炉低幌还遮掩”,意连属来,似酒滴于炉中,有灰香耳,然题乃《初冬之绝句》,又似之。昨见宋罗大经《鹤林玉露》载,南容太守王元邃,以白酒之和者,红酒之劲者,相合为一杀,以白灰一刀圭饮之,风味顿奇,遂有长篇曰:“小槽真珠太森严,兵厨玉友专甘醇,使君袖有转物手,鸬鹚杓中平等分,更凭石髓媒妁之,混融并作一家春。”据此,果是用灰,又不特用于灰,乃石灰耳。予以二酒相和,味且不正、兼之石灰苦烈,何好之有?罗、王相饮、以为风味顿奇,或者二人之性自偏也;陆饮灰酒,或亦性之使然耶?

    苏小小考

    苏小小有二人,皆钱塘名娼:一南齐人,郭茂倩所编《乐府解题》下已注明矣,故古辞有《苏小小歌》,及白乐天、刘梦得诗称之者;《春渚纪闻》所载司马才仲事,并是南齐之苏小小也。一是宋人,乃见于《武林纪事》,其书无刻板,其事隐微,今录以明之。

    苏小小,钱塘名娼也,容色俊丽,颇工诗词,其姊名盼奴,与太学生赵不敏相与甚洽,款遇二年。不敏日益贫,盼奴周给之,使笃于业,遂栖南省,得官授襄阳府司户,盼奴未能落籍,不能偕行。不敏赴官三载,想念成疾而卒。有禄俸馀资,嘱其弟赵院判分作二分,一以与弟,一命送盼奴。为言盼奴有妹小小,俊秀善吟,可谋致之,佳偶也。院判如言至钱塘,有宗人为钱塘倅,托召盼奴领其物。倅为召之,有苍头至云:“盼奴于一月前已抱疾殁,小小亦为於潜县官绢事系厅监。”倅遂呼小小出,诘之曰:“于潜官绢,汝诱商人一百疋,何以偿之?”小小回复:“此亡姊盼奴之事,乞赐周旋,非惟小小感生成之恩,盼奴在泉下亦不忘也。”倅喜其言语婉顺,因问汝识襄阳赵司户耶?小小曰:“赵司户未仕之日,姊盼奴周给,后中科授官去久,盼奴想念,因是致疾不起而卒。”倅曰:“赵司户亦谢世矣,遣人附一缄及馀物一罨外,有伊弟院判一缄付尔开之。”小小自谓不识院判何人,乃拆书,惟一诗曰:“昔时名妓镇东吴,不恋黄金只好书;借问钱塘苏小小;风流还似大苏无?”小小默然。倅令和之,辞不能,倅强之,责以官绢罪名,不得已和云:“君往襄江妾住吴,无情人寄有情书;当年若也来相访,还有于潜绢事无?”倅大喜,尽以所寄与之,力为作主,命小小归院判,与偕老焉。

    据此,曰太学、曰钱塘,诗曰还“似大苏无”,则可知矣。又有元遗山所作《虞美人》长短句云:“槐阴别院宜清昼,人坐春风秀,美人图子阿谁留,都是宣和名笔内家收。莺莺燕燕分飞后,粉淡梨花瘦,只除苏小不风流,斜插一枝萱草凤钗头。”此词既说莺莺燕燕之后,此盖是赵司户小小也。今人止知是苏小小,不知是何时人,《辍耕》既备载数事,辩以为南齐人矣,又不知有宋苏小小,故复载虞美人之词也。一本小小又作小娟,盖抄之者之误,殊不观所寄之诗,若是小娟则音拗矣,何不另换一句,况又有《虞美人》之词可证。

    《春渚纪闻》又载:小小之墓,在钱塘县廨舍之后,故古辞有“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树下”之句。此则南齐小小之墓,必在西湖上西陵桥,故油壁车之事,俱在湖上,若以托才仲之梦有“妾本钱塘江上住”之句,即云在江干,差矣。元人张元弼有《苏小小墓》诗云:“香骨沉埋县治前,西陵魂梦隔风烟;好花好月年年在,潮落潮生更可怜。”注:坟在嘉兴县前,今为民家所占。既曰县治,又曰西陵,亦不知而浑言,此必宋小小坟耳。何也,赵不敏乃吴人,安知不住嘉兴?院判既取小小,而终老可知矣。此特光弼不知有二而差言。予既辨其人,复辨其墓,以正《辍耕》之不足。

    啸,《说文》曰:“吹声也。”《诗》注曰:“蹙口而出声。”《啸旨》曰:“气激于舌而清谓之啸。”《汉书》曰:“啸,噭也,楚歌声。”据此数意,似长吁豁哨之状,悲歌之情,而难于形容也。故阮籍曰:“于声则未谱。”今具数事证之可知也。漆室之女,倚柱而啸。邻妇曰:“何啸之悲也?”刘越石为胡所围,登楼长啸,胡骑闻之,皆凄然长叹。赵炳乞渡,船人不许,炳乃张盖坐中,长啸呼风。世有不知者,即以笑为啸,可笑也。

    朋友麻

    鲁斋王文宪公柏尝议朋友之服,以吾夫子不立正服,乃以义起为心丧也。又引程子曰:“当以情之厚薄处之。”未有的从。后以《仪礼》有“朋友麻”三字,复求之,得郑康成曰:“朋友无亲,有同道之恩,相为服缌之绖带。”因之考证诸书,定为白布深衣,加缌之绖带,冠加丝武,谓拟之于衰也。又曰:“勉斋黄先生考之尤详,其书进之于朝。”然鲁斋所考,止是康成之一言;勉斋所定,又未见其书。予以孔子尝答孟武伯曰:“同寮有相友之义。”昔者虢叔、闳夭、太颠、散宜生、南宫适五臣同寮比德,以赞文武,及虢叔死,四人为之服朋友之服。古之达理者行之也,圣人之言,岂非有服之证乎?又晦庵答孙敬夫曰:“朋友麻则如吊服而加麻绖。”又非鲁斋之议之证乎?

    放光石

    峨媚、匡庐、五台山、皆有放光石,清晨映日而有光五色,自下而上,有佛庙在上者,则僧人以为佛光。既是佛光,何待日而方明,非日则不明,其不神可知矣。是知其山之石蕴于土者,皆放光之石也。尝有人掘其石,置诸日中,有五色光;非日,石则不明也。此阴气负阳而光彩自绚,亦山川灵气也。若“奇怪类”中所记,皆自空中所现,又非是石也。《峨嵋志》中已载此石矣,但前一段论山川有光处,又不明言此石,尚疑惑也。

    怠子蛮子

    北人重厚,体壮实而大,谓有台辅之相,尊美之称,北音呼台为怠,故曰怠子,典午之世之言也。南人相貌鄙薄,体轻浮,其皆类乎厮役,故称奴牌为蛮子,自夏、商之世已言之。

    元宵灯

    上元张灯,诸书皆以为沿汉祀太乙,自昏到明,今其遗事。《容斋三笔》既辩《史记》无此文,尚未得其实,《事物纪原》又引《僧史略》,以西域十二月三十乃汉正月望日,彼地谓之大神变,故汉明令烧灯表佛,今乃遗事。天事既无据,时日尤非,不足信也。《春明退朝录》以为梁简文有《列灯赋》,陈后主有《山灯诗》,以为起自南朝。予以此虽灯作,未知何时之灯之咏也,不若显显。唐书《严挺之传》云:“睿宗好音律,先天二年正月望日,胡人婆陁请然千灯,因弛门禁,帝御安福门纵观,昼夜不息。”继而韦述《两京新记》曰:“正月十五夜,敕金吾弛禁,前后各一日看灯。”则是始于睿宗,成于玄宗无疑。至宋乾德五年正月,诏以朝廷无事,区宇乂安,令开封府更增十七、十八两夕,五夜之俗因此也。今以十三易十八者,闻太祖初建南都,盛为彩楼,招徕天下富商,以实国本,元宵放灯,多至下馀日。后约中定今五日耳。

    张三影子野

    张先字子野,吴兴人也,《高斋诗话》以其诗有“浮萍断处见山影”,“云破月来花弄影”,“隔墙送过秋鞑影”,以句工而人目为张三影也。《后山诗话》又改后二影谓“帘幕卷花影”,“堕絮轻无影”,人皆不知何以不同。不知初客谓子野曰:“人皆谓公张三中,盖能道心中事、眼中影、意中人也。”公曰: “我张三影也。”遂举后山者言之,但原辞尚多数字,因词也。后高斋因子野有前诗三影亦佳,遂著之,二收较之,似不如公自举者。又见《石林诗话》云:子野能文章乐府,至老不衰,居钱塘,年八十馀,犹蓄妓。东坡有闻其买妾时八十五,诗以戏之:“锦里先生自笑狂。莫欺九十鬓眉苍。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柱下相君犹有齿,江南刺史已无肠。平生谬作安昌客。略遣彭宣到后堂。”全篇用张姓故事,乃戏言耳。若欧阳公志墓之子野,乃博州人,偶然同时同名同字也,故志之,所言迥不与三影为人同也。前乃天圣八年进士,后乃天圣三年进士。

    毁碑营塔

    元杨琏真伽,胡僧秃贼也,毁碑刻以为浮国,万世唾骂。殊不知宋天圣中,有姜遵守永兴,汉、唐碑之坚好者,以代砖甓为浮图。此中国读儒书者也,不知其心何见,此尤可怪于胡僧也。

    宦官娶妻养义子义婿

    元顺帝时,中官赵伯颜不花,乃擒契丹之士,时年已逾三十,妻子具矣,怜其才而止刑其势为阉人,命为枢密院使,不花不舍其妻,乃与之共处。然唐李辅国特娶元擢女,汉曹腾有养子曹嵩;而秦赵高有养义女,赘其婿阎乐,阎乐后弑二世。是中官之有妻婿并养子养女,始自四人焉,后皆效之,亦陋矣,治世所无也。

    阴火

    予一夕见地中有如烛煤者数十,以火视之,乃日间所食海虾壳也,异之,莫得其理。又尝闻东坡游金山寺,二鼓,见江心炬火烛天,栖鸟皆惊,故有“怅然归卧心莫识,非鬼非人竟何物”之句。后闻习海事者,咸水夜动,则有光影响,于前二事亦未深得也。昨读王子年《拾遗记》云:南海之上有浮玉山,山下有穴,穴中有大水荡,潏火不灭,乃阴火也。始知东坡亦欠读书穷格,而虾壳岂非海水之馀气乎?

    方头

    今人言不通时宜而无顾忌者曰“方头”,旧见《辍耕录》引陆鲁望诗曰:“头方不会王门事,尘土空缁白纻衣。”今读陆鲁望《苦雨》之诗,又曰:“有头强方心强直,撑住颓风不量力。”观二诗之意,方头亦为好称,若以为恶语,是末世之论也。

    历代尺数

    《礼记》以手布为尺,《淮南子》以十二粟为一寸,《说苑》以一粟为一分,其源之来也莫适从。《玉海》诸书,俱起自周尺为主,以较各代之数,岂非以制度至周而备耶?殊不思大禹声律身度,所制十寸为尺,理之必然,况诸书又同,此国朝之所尚焉。若周制既短,书各异言,今则起自夏代,未备者考以补之,不同者遂注于下,然其文姑依其旧,比周几何也。盖长短之数,以夏较周,可以意会。否则,布算少差,相去远矣。

    夏十寸为尺,商周八寸为尺,秦比周七寸四分,汉官尺比周一尺三分七毫,刘歆铜斛尺,后汉建武铜尺与周同;三国吴、蜀同周、魏比周一尺四分七毫,后魏前尺比周一尺二寸七厘,中尺比周一尺二寸一分一厘,后尺比周一尺二寸八分一厘,晋田父玉尺(《世说》,田父于野中得周时玉尺),与梁法尺,比周一尺七厘,后晋比周一尺六分二厘,宋、齐尺比周一尺六分四厘,梁表尺与周一尺二分,陈尺周,后晋、东魏比周一尺五寸八毫,后周玉尺比周一尺一寸五分八厘,市尺与后魏后尺同;隋开皇官尺同上万宝常所造水尺,比周一尺一寸八分六厘,唐尺与古玉尺同,开元尺度以十寸为尺,尺二寸为大尺,五代世短,多相因袭,志亦无考也,惟周王朴所定尺,比周一尺二分的奇;及宋宋璟表尺,比周一尺六分有奇,胡瑗《乐书)黍尺,比周一尺七分,司马光布帛尺,比周一尺三寸五分,元尺传闻至大,志无考焉。

    正音注差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君从何处来?”此贺知章诗也。注曰:“衰”字出四支韵。殊不知此诗乃用古韵,“来”字有读为“厘”字者,若《楚辞·山鬼篇》:“知路险难兮独后来。”“回”字与“危”、“为”同协,皆四支韵之诗也,注者不知,反以为灰字韵者,差用衰字。且吴才老《韵补》辩明十灰古通于四支,可知矣。若今人不知韩文“此日足可惜”,皆是古韵。以为“跳”用各韵,误矣。故才老尝曰:“元和圣德”诗与“此日足可惜” 诗,俱用一韵。

    名号甫

    《汉书·高帝纪》曰:“为谒。”《爰盎传》曰:“上谒。”颜师古注曰:为谒者,书刺自言爵里,若今参见尊贵而通名也;上谒,若今通名也。据此,则为谒似今脚色手本,而上谒似今之拜帖矣。及见《刊误》,亦以上谒为投剌。予意师古、李涪皆以己意注之。盖谒字之义,告也,白也,请见也,数训而已。况古无文刺,惟书竹简,故陈时虞荔尚云:“未有版刺,无客拜谒。”何得以谒便可谓投刺耶?但《紫微杂记》中载:祢衡题名于纸,投刺公侯,此则可为投刺之始也。图书,古未有别号;轩亭之名,自唐李泌端居室始;表德用甫字者,起自荆公,当时附势者多效之,故有“表德皆连甫,花书尽带圈”之说。然甫字亦止用于字内,后人于字之下复用一甫字,或换写作父字,其义固通,但亦是画蛇添足之诮云。

    两头蛇

    世言有见两头蛇者必死。自叔敖埋后,不闻有见之者。弘治间,馀杭方万初过新岭,因倦,少憩树下,见蚯蚓白颈者长尺馀,蜕于路左,须臾,B33出两头蛇,蜿蜒而去,竟亦无恙。馀闻之,往来胸中,谓古人之所言果妄耶?抑方之所见非此蛇耶?遂考《本草》,白颈蚯蚓,止言最毒,不云能化蛇。及考两头蛇下云,大如指,一头无口目,两头俱能进退,出会稽,乃越王弓弦所化。又见《岭表志》,以为岭外常有之,言形状进退与《本草》同。愈疑以为果如二书所云,所见而死者亦多,何又未之闻耶?且无蚯蚓之化之说,后读宋张文潜所著《明道杂志》,方知所以。志云:黄州有小蛇,首尾相类,因谓两头蛇,宛转甚钝。又谓之山蚓。观此,则二书所言,皆山蚓也,正方之所见者也。但弓弦进退之说,乃妄耳。若真两头蛇,自是怪物,或世所无,有则见之者必亦怪矣。

    巾帻冠帽

    近世士夫私居,多用巾易帽,以为古雅,而贫贱者则以易办,亦皆载巾,以为可笑。不知古者士夫冠,庶人巾也。按《仪礼》二十成人,士冠,庶人吊。《汉书》曰:“卑贱者所服。”傅子曰:“古贱者服也。”故曰:庖人绿巾,士人载之,起于汉末,若郭林宗折角巾;袁绍战败,幅巾渡河;晋轻浮,则有接、漉酒之称矣。蔡邕《独断》曰:元帝额有壮发,不欲使人见,始进帻服之。故王莽头秃,乃施巾。时人云:“王莽秃,帻施屋。”是皆包巾,故《方言》覆髻谓之帻也。然六经之中,止言冠,如虞人以皮冠,野老以黄冠,汉《高祖纪》曰:“帝为亭长,乃以竹皮为冠。”又有通天、进贤、方山等称,今人戴冠而不复加以巾,人反为亵,此尤可笑也。但古冠皆如今之獬豸、忠靖之流,非道士之冠耳。若夫帽则上古衣毛帽皮,则帽名之始,后世杂戴私居服也。元则胡人专尚之。中国之人多戴大帽,大帽亦羌人服也,至用丝罗马尾,则又近代之易。

    牛羊眠东北道主

    世人皆知陶侃葬母之地,乃老人所指牛眠处也。而不知羊眠者,乃章得象母陈氏,尝活建州一城之命,其后子孙衣冠相继,世传“白羊眠外鹧鸪啼”,章家坟是也。又世人止知东道主,盖本郑人谓“秦盍舍郑以为东道主”之言,不知有北道主,云出光武指耿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又唐郑馀庆为岭南节度,与罗让善,郑还朝荐让,让至谒郑,郑指语座客:“此吾南道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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