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二 七修类稿
卷四十三
卷四十四 

    恶虫有数

    天顺间,征士吴与弼到京,英宗退文华殿召对,问其大略,吴默然无应,惟曰:“容臣上疏。”众方骇异,上不悦,驾起。吴出至左顺门,除帽视之,有蝎在顶,已<宁页>,螫皮肉红肿矣。人方知其适不能答者,忍痛故也。宋淳熙间,史寺丞轮对读之职,适言其高宗某事,史忽泪下;玉音问故,对曰: “因思感先帝旧恩耳。”孝宗亦泪下。明日,御批史为侍郎。不知当时乃为蜈蚣啮顶,不能忍疼泪也。呜呼!均为恶虫啮顶,敬君者不谐,而欺群者蒙恩,岂非数也哉。

    铁铸老人

    正德间,予同崇德一乡老游山,至林隐寺憩之,见荒地数顷。土人曰:“此欲送人召粮者。”问其地亩粮数之详,老人默然,半晌,语予曰:“还乡当载米几何,农夫几人,铁器十具,来开此荒地,几年可富也。”其心甚势。予曰:“铁还再得一百斤生者。”老人曰:“何用?”予曰:“此铸你不死。”老人默然。

    物随气以变化

    万物随天地之气以生杀,变化之道寓焉。若春夏之气飞扬也,故青虫化蝴蝶,水虫化蜻蜓;秋冬之气降潜也,故雀入大水为蛤,雉入大水为蜃。举此,则凡物可知,故人欲顺天地之气以养焉。

    物理不可晓

    杨梅核咬碎,必是八块,百数中偶有一二不同。夏月蚊虫,有同里之处,彼无而此有;有一家之屋,左有而右无。栗子以毛脐于眉上一抹过,下火煨,决不爆。蜡烛散心时,以线紧缚于下段后,即不散也。鹭与班鸠亦堪养驯,但遇白露必然飞去。蚺蛇之胆随日而转,故上旬近头,中旬在心,下旬近尾。熊之胆四时而转,春在首,夏在腹,秋在左足,冬在右足。诸物之胆附肝,独想二物可异也。《埤雅》等书不言所以,岂圣人不欲示人哉?不可理推,深求之凿也。

    狗宝马黑

    今药店医人,俱知牛黄、羊哀、狗宝三种之药。羊哀谓治翻胃,而牛黄、狗宝治惊痫也。然牛黄常用易识;羊哀形如湿茅纸,时亦用之;狗宝不特未用,见者亦罕。馀友人亲得之,乃生于狗胞中,其形质如鹅卵石,而色至白,碎之,内有文理数十层。考之《本草》未收,不知何所用,而何人传也。又见《越冀集》中云:马有马黑在肾。此尤不特罕见,亦罕闻者,又不知何用。

    三杨

    永乐、宣德间,杨荣、杨溥、杨士奇,皆秉机轴,皆有文学政事之名,同在阁中,则参谒者难于称姓也。故以东西南位别之。盖士奇江西人,故曰西杨;溥荆州人,荆古南郑也,故曰南杨;荣固闽人,住京师之东,故曰东杨。称本朝名臣,至今曰三杨。问其东西南之属。不知也。东杨正统五年死,西杨八年,南杨十一年。

    麒麟

    永乐十二年,榜葛刺国献一麒麟;明年秋,麻林国又献。成化七年,常德沅江县产一麟,形略如鹿,蹄及尾皆牛,身有麟而额有角,人以为怪,击死,郡守知而取腊藏之库,今惟空皮,鳞亦落矣。嘉靖六年四月,舞阳产一麒麟,口吐火而声如雷,惜野人不知,亦击之死,但双角马蹄,后抬于省城,人人知也。是知麟亦常有,但人不识,多致死耳,闻皆牛生也。

    蚊萤

    滁有魏生,乘马山行,渐入于夜,隐隐见前途一物如金镜。奕奕有光,殆迫马首,由由然未去也,意以为崇,不得已,举鞭击之,应手坠地,视之,乃一大萤耳。又金文靖公《北征录》中,纪元故都处有蚊如蜻蜓。予以萤光如镜,形虽大,未为害也;蚊若蜻蜓,可被其咂乎?

    蒋𫐐枣

    仙家多言枣事,故尹喜与老子西游,食王母玉文之枣;李少君对帝云:“臣游海上,食安期之枣,大如瓜。”意皆诞言也。然正德间,崇德民人蒋𫐐,素事锺、吕,好植果木。一旦晚,有老人过门曰:“我有枣枝可种也。”蒋受而植之,逾时为童木矣,明年即生佳枣,形色气味,浙地无可与比者,肉且离核,坠地即碎,至今存焉。人亦以为仙种也。

    听非耳

    尝读《埤雅》等书,牛有耳而听从鼻,龙无耳以角为听。盖牛耳无窍,而龙既无耳,此必然也。《草木子》又曰:龟虽有鼻而息以耳。此古人未言。

    馒头青白团

    蛮地以人头祭神,诸葛之征孟获,命以面包肉为人头以祭,谓之蛮头。今讹而为馒头也。古人寒食采桐杨叶染饭青色以祭,资阳气也。今变而为青白团子,乃此义耳。

    肃湣忠诚爱才

    于肃湣公之子冕尝曰:“吾父当国时,徐武公有贞极其承敬,吾父亦以其有才相得。”北京一日缺祭酒,景皇帝问曰:“谁可?”父荐有贞,上曰:“此人若做,坏尽天下人才。”又曰:“汝亦有是言耶?”公汗流浃背,神不宁者数日。吾友沈知府南金尝曰:“吾伯在京时,每劝公安逸。公曰:‘尝疏请骸骨,奈不放何?祇是一腔血报朝廷耳。’”又见《水东日记》云:“公卧室独悬文山先生一像,自赞于上。”观此,则公素心忠诚何如,爱才何如,徐之报也何如。

    和靖诗刻

    世重宋板诗文,以其字不差谬,今刻不特谬,而且遗落多矣。予因林和靖诗而叹之,旧名止曰《漫稿》,上下两卷,今分为四卷,旧题如《送范寺丞仲淹》,今改为《送范仲淹寺丞》者最多,已非古人之意矣。今拾遗《和运使陈学士游灵隐》等古诗四章,宋刻首篇者也。今见律绝多,而遂以此为拾遗可乎?《梅都官序》文乃书名于先,故后年月之下,有一也字,乃文章也;今皆削之,而以年月赘其名,且序中易去几字,是可为都官之文乎?至如《东坡之跋》:“诗如东野不言寒,书似西台差少骨”,盖西台乃南唐李建中,今因不知李而改为西施,谬解远矣,又非可惭笑者乎?摘句五言者有十三联,七言有十七联,今皆无之,则梅序谓百无一二,今尤寡矣。呜呼!一书如此,他书可知,宁不尚古。

    卖题有数

    成化辛丑科,阁老山东刘羽,西席乃馀姚王珣也。一日,使其子送柬于王,曰:“三宗七制十一事,亦可出乎?”王答曰:“但刻本常有之。”他日,西席乡里王华来访,见案间此柬,意或为殿试之举乎?回即操笔。过日,果问此也,遂为首选,不知刘为西席,故先卖之,岂意为他人所得?吁,观此,则东坡之与李方叔,正为切对,岂非其数耶。

    忠靖二事

    本朝尚书夏公元吉,湖广湘阴人也,历仕四朝,秩列六卿,功业不可枚举,具载于国史矣。特述其人不可及者二事,以见其有休休之度焉。永乐间,治水苏松,延儒讲求水利,有叶宗行者与焉,见公治水,久未成功,潜奏于朝,有旨令公覆奏。公大惊,即日邀宗行亲迎阶下曰:“诚如先生之言,受益多也。”未几,荐叶于朝,宗行得授钱塘知县。公后奏绩之日曰:“是叶促成也。”又后雷震奉天殿,言者多云改都之故,而主事萧仪言尤峻,被诛。后科道连名俱言,上曰:“迁都时朕与大臣议久方行,彼时何不言也?”科道因并劾大臣阿谀。太宗震怒,命言官与大臣午门辩对,彼此纷然强质,甚之恶骂。公独奏曰:“御史言官,给事中朝廷耳目,况应诏求言,实臣等罪也。”传命再问如何?公对如前。然后上命各回衙办事。时议非公言,则又有萧仪之诛,大坏朝廷之法矣。

    右二事皆公碑志所无,予特补之。闻公纯粹天成,宽而有制,成人才,厚风俗多矣。故杨文定序其文集曰:“议大政。务从宽大处,僚属取长略短。”杨文贞作神道碑曰:“卒之日,自朝臣以至走卒,莫不流涕”云。

    鳄鱼

    正德间,苏州白莲桥渔人网得一物,鼋头鲶尾,四足如鸭,状类小犬,眼甚赤,鳞甲悉具,时以为怪而放去,苏人皆不识。都公纪之《谭纂》。予意小鳄也。盖韩祠有陈尧佐所图鳄形,但足不同,图或后世翻刻有差。况《真腊风土记》亦云:“鳄类龙无角。”盖龙亦似犬也。鳄则《埤雅》、《本草》所未载,因具述于右。

    金鱼

    金鱼不载于诸书,《鼠璞》以为惟六和塔寺池有之。故苏子美《六和塔》诗云:“沿桥待金卿,竟日独迟留。”东坡亦曰:“我识南屏金鲫鱼,南渡后则众盛也。”据此,始于宋,生于杭,今南北二京内臣有畜者,又异于杭,其红真如血色,然味比之鲋、鲫也远不及。杭又有金鲤,亦佳。二鱼虽有种生,或曰食市中污渠小红虫,则鲋之黑者变为金色矣。《桯史》又曰:“中都有豢鱼者,能变鱼色为金色,问其故,不肯言。”然予甥家一沼,素无其种,偶尔一日,满沼皆金卿。此又不知何故,恐前二说非也。

    褶作画图

    《辍耕录》云:“唐、宋书画,引首、拂首,皆锦为标,如克丝作等物也。轴头则用白玉碾花。”未闻攒罗绮以为人物,惟《画谱》有褶作,而《绘事指蒙》有帖名,未之见也。昨见《杨妃上马图》袖轴一卷,真宋奇物,绢素可四尺长,上绘荷池、树石、珊瑚、宝贝,下方则栏杆、辇道,前露半陛,后露半台,界画描染五彩妆金,已工致而绚烂夺目矣;复具二马一十六人,首乃明皇鞍辔,俟妃执伞引导者三勇士,执族节者二人,传宣躬谒者二人,似中官也;控御拥妃上马者四人,随行而挟枕被者三人,乃宫女也。衣裳冠履,环佩带服,皆色锦粘褶,销以金丝细花,粉面眉目。宛如生人,而且帝极贵态,妃尽丽容,服役者瞻顾承应之势,神气飞动,非笔意可到也。至于二马一青一白,不知何毛粘成,缓行跃势,真鬼工也。惜岁久磨损,似后人少加补缀耳,纸尾有进士区德元歌行一篇。歌曰:“温泉试浴春风面,承恩乍出昭阳殿;侍儿控引紫丝缰,扶近金鞍体犹倦。三郎控辔不敢驰,玉环欲上应迟迟;凝眸回首碎心曲,恨不比翼相追随。太常蹈舞催政急,辇路花香仙仗集;凤靴蹴镫髻云松,锦袖弓弯马仍立。此时拟向何处游?意欲并辔相绸缪;沉香牡丹开正好,梨园子弟多风流。挝锺击鼓动丝竹,缓舞霓裳羽衣曲;千妖百媚翠华低,心醉情浓看不足。曲江箧羽雄狐妖,渔阳铁骑绷儿骄;六龙奔幸千乘窜,峨嵋蜀道何岧峣。嵬坡一曲芳尘腐,不如华萼楼前路,半钩罗袜紫香囊,只直行人百钱顾。画图颜色如当年,令人展玩心茫然;当熊辞辇太贤淑,至今青史遗芳传。”

    水晶

    《格古要论》及刘贡父俱云:多年老冰为水晶。然日本国有青水晶、红水晶。《宝货辨疑》又载乌水晶,则非冰也明矣。《铁围山丛谈》载:政和间,伊阳太和山崩,崩出水晶,以木匣贮进数百匣。据此,自是石中所产。

    万绿枝头红一点

    尝闻英庙召取天下画工至京,试以“万绿枝头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之题。诸人皆于花卉上妆点;独吾杭戴进画茂松顶立一仙鹤;一人画芭蕉下立一美妇,于唇上有一点红也。朝廷竟取画美妇之工,时以戴进不遇为命。窃意当时必以戴画妙则妙矣,然少春色之意。古人以花比美人,一点之红初切于题而脱出题情,尤见良工心独苦也,且于动人处尤易是。又云宋徽宗时画工战德淳事,又题“蝴蝶梦中家万里”,德淳画苏武牧羊卧草蝶中,似后为(下文原缺)

    物交之异

    鹤以声交,鹭以目交,睛交,鸲鹆足交,螣蛇听交,野鹊传枝,老鸦过气,鹳鸟接影,孔雀亦接影,鸳鸯交颈;蝴蝶、络纬、蟋蟀,皆以须为鼻,交亦在须也;龙鹢莎鸡、皆雄鸣上风,雌鸣下风,自然成孕也;又雀交不一,雉交不再,皆理之异耳。凡鸟皆雄求于雌,惟雀与鹑、鸳鸯,则雌求雄也。

    廷圭墨

    李廷圭之墨,形制不一,有圆饼龙蟠而剑脊者,有四浑厚长,剑脊而两头尖者,又有如弹丸而龙蟠者,皆用金泥,但传久模糊,或贳而无者矣。原墨一料,用珍珠三两,玉屑一两,捣万杵而成,故久而刚坚不坏,用必先以水浸磨处,否则必损砚也。

    唐裴旻终日射虎,后见小虎,则马辟易而弓失俱坠。老人曰:“君前所射者,彪也。”周永昌中,涪州多虎,有一大虎逐虎而噬之,录奏曰:“检《瑞应图》,乃酋耳也。”据是,则世间所见者皆彪;大于彪者为酋耳,小于彪者方为虎也。此则《埤》、《尔雅》诸书所不载。

    鹿猿

    予尝见友人家畜小鹿一双,雌者终身花黄;雄至四年,则前半身已玄,后截尚少花也,再十数年,全身亦玄矣。又遇南都管陵指挥云:洪武间,银牌之鹿止一二,而身则纯白矣。据是,书曰百年为玄,五百年为白,非也。又吾友王济为横州判官时,朝命取猿,因知猿无通臂者,小皆黑色,而雄久则变苍,势与囊皆溃而为雌矣,遂与黑者交焉。此又简册所不载。

    芝名

    偶读杂书,得芝数本,《群玉》、《本草》所无也。记之于稿:水芝,玉芝,夜光芝,肉芝,萤火芝,五芝、神芝,如灵芝名三秀草也。

    自然天成

    鱼无耳而能听,蝉无口而能鸣,蛇无足而能行,蚓无筋而能缩,兔丝无根而活,皆自然天成也。

    六祖

    六祖姓卢,名慧能,新州人也。唐贞观戊戌生,三岁闻诵《金刚经》,即能寻师,二十四岁传五祖衣钵,三十九祝发,七十六而终。初至池州,受五祖道,再至广州法性寺,继至韶州曹溪宝林寺,末归新州国恩寺,开元三年八月十三日没。存日神通广大,莫能悉述;死时广、韶、新三州之官僚门徒,争迎真身,众莫决也。焚香祷曰:“香指处,师所归焉。”因香指曹溪,迁龛并衣钵建塔事之,白光冲天三日。五代刘𬬮迎衣钵至广,夫人触之,钵堕地,修补不得,舍田数十顷赎罪。黄巢至曹溪,云雾昼晦,军人失道,致恭乞哀而去。肉身香熏如漆,以手磨须发,如剃后二三日者。其衣一乃达摩所传西域屈旬布缉绵花心织成者,其一唐玄宗所赐织成淡山水者;西天钵一,非铜铁木石;西天履一,非革非木,不知何物也;贝叶经十七叶,字处如刀削。至元丙子,为元兵刲胁折指,以验真否。正德间,提学副使卫有道,以衣钵等物惑世,焚之。生能降龙,死能伏乱,而反不能护保己身,救解衣钵,岂非其数乎?

    五色盐

    郭璞《盐赋》曰:“烂然若霞,红盐也。”李白、东坡之诗称水晶盐。今环、庆之墟,盐池所产如骰子块,莹然明彻,非水晶云乎?蔡邕又曰:“江南有胜雪白盐。”今浙中白盐是也。药中取用青盐。《续汉书》云:“天竺国产黑盐、黄盐。”道书又有紫盐,谓戎盐也。今甘肃、宁夏有青、黄、红三种生池中。可见书不诬也,非五色盐乎”

    六和塔

    钱塘六和塔,在龙山江浒,建自宋开宝三年,高九级,五十馀丈,阔数十围,盖以镇江潮也,后为方腊焚毁。绍兴二十二年,僧智云重造七层,高大虽减于前,亦两浙之塔无出其右者。故李文清诗云:“经行塔下几春秋,每叹无缘到上头;今日登临方觉险,不如归去卧林丘。”孙缙诗云:“阑槛倚云汉,身疑出上方;干伸一指顾,吴越两销亡。”白廷玉诗云:“开殿生妙香,金碧森贝筵;应真俨若生,倒飞青金莲。”今皆不存矣,想至元复遭兵火。故今光砖巍然,四围损败,中木燋痕尚存,惟内可盘旋而上也;然在下望者,精神亦为之恍惚。塔内四壁俱凿佛像,有石刻吴道子观音佑圣之像,《金刚经》三十二分,乃北宋富弼、贾昌朝等各书一分,《四十二章经》乃南宋汤思退、虞允文等各书一章,宋名卿笔迹可半矣,亦奇物也。且圣帝不特笔妙,神灵处屡显于达官,不能尽述。惜离城二十馀里,又在山巅,惟舟车过往,势难观览,知其悉者亦寡矣。

    姚广孝

    僧姚广孝,苏之相城人也。家世医业,与同邑王光庵宾世交,盖王亦医家也,年长于姚,学博行商,太祖尝召官,不拜。姚素敬之。姚幼名天禧,虽家居习医,私师相城道士席应珍。席乃通儒,而多异术;姚质敏,尽得其传。尝白父曰:“某不乐医,愿仕以显父母。”父不从。一日入城,见僧官驺从之盛,叹曰:“僧亦富贵如此耶!”决欲出家,遂入里之妙智庵,改名道衍,游学湖海,刻意为诗文。洪武四年诏取高僧,至则以病回。八年诏通儒,姚以僧试礼部,中,不愿仕,赐僧服还。十五年,孝慈皇后丧,亲王各奏乞僧修斋,于是左善世宗泐、季潭举之,遂见知成祖于潜邸。自是日亲,后相之,靖难谋成,赐今名,封太子少师,不拜,惟章服受之,仍为僧,居庆寿寺。故今闻有方面红袍玉带髡顶戴唐帽之像于寺。后命赈饥苏松,三谒王宾不见,特屏骑突往,宾见之,一言不发,但曰:“和尚误矣!误矣!”姚惭而退。临终,上来顾之,以手加额曰:“季潭在狱已久,愿赦之。”朝命中使即出之,拜姚床下曰:“师不负某,而某得馀生也。”时几八十矣。有义子名继,成祖念其功,官为尚宝少卿。公所著诗文,多不留稿,有《道馀录》,专攻程、朱者。其友张洪尝云:“少卿于我至厚,今无以报,但见《道馀录》即焚之,不使人恶之也。”故今亦不存,止有《逃虚子》一集行世,谥恭靖,配享成祖,国史谅有传,予特纪其所知云。

    杭宋像

    岳武穆王像在王坟之裔处,宋理宗并阎妃像在集庆寺,杨和王像在民人杨悦家,富郑公像在公裔富炳家,胡康侯像在公裔生员胡万言家,俱以副本;而和王者,真旧物也。二后像见前,不赘。

    牡丹难大

    牡丹盛于唐,次及于宋。欧阳公作记曰:大树者极少。盖花乃草本,而又难养故耳。闻惟唐马嵬驿者尚存,正德间,为魏国公移置假山前,与楼相等,后因朝禁假山,拆谢死之。又池州铜陵县民人盛元之家,有可系马者,其屋亦尚宋造,惜予至其地,不及一观。

    大圣墓

    曲阜县孔林,圣墓所也,周十里,无禽鸟、蛇鼠、荆棘。予旧闻未信,友人林介山宦游斯地,问之果然。予证以《檀弓》,人之葬圣人也,何择地之精如此?林曰:“圣人固他人之葬,而伯鱼则夫子葬之也。”予谓若是,则圣人精于术者哉!以为葬圣人而后异,则闻周公之庙地亦相近,十里之中,又何禽鸟之多哉?两人相对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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