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史记/卷25 中华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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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斯王
辰斯王,近仇首王之仲子,枕流之弟。为人强勇,聪惠多智略。枕流之薨也,太子少,故叔父辰斯即位。
二年,春,发国内人年十五岁已上,设关防,自靑木岭,北距八坤城,西至于海。秋七月,陨霜害谷。八月,高句丽来侵。
三年,春正月,拜真嘉谟为达率,豆知为恩率。秋九月,与靺鞨战关弥岭,不捷。
五年,秋九月,王遣兵,侵掠高句丽南鄙。
六年,秋七月,星孛于北河。九月,王命达率真嘉谟,伐高句丽,拔都坤城,虏得二百人。王拜嘉谟为兵官佐平。冬十月,猎于狗原,七日乃返。
七年,春正月,重修宫室,穿池造山,以养奇禽异卉。夏四月,靺鞨攻陷北鄙赤岘城。秋七月,猎国西大岛[1],王亲射鹿。八月,又猎横岳之西。
八年,夏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秋七月,高句丽王谈德,帅兵四万,来攻北鄙,陷石岘等十馀城。王闻谈德能用兵,不得出拒,汉水北诸部落,多没焉。冬十月,高句丽攻拔关弥城。王田于狗原,经旬不返。十一月,薨于狗原行宫。
阿莘王
阿莘王,〈或云阿芳。〉枕流王之元子。初,生于汉城别宫,神光照夜。及壮,志气豪迈,好鹰马。王薨时,年少,故叔父辰斯继位。八年薨,即位。
二年,春正月,谒东明庙,又祭天地于南坛。拜真武为左将,委以兵马事。武,王之亲舅,沈毅有大略,时人服之。秋八月,王谓武曰:“关弥城者,我北鄙之襟[2]要也。今为高句丽所有。此寡人之所痛惜,而卿之所宜用心而雪耻也。”遂谋将兵一万,伐高句丽南鄙。武身先士卒,以冒矢石,意复石岘等五城,先围关弥城,丽人婴城固守。武以粮道不继,引而归。
三年,春二月,立元子腆支为太子。大赦。拜庶弟洪为内臣佐平。秋七月,与高句丽战于水谷城下,败绩。太[3]白昼见。
四年,春二月,星孛于西北,二十日而灭。秋八月,王命左将真武等,伐高句丽,丽王谈德亲帅兵七千,阵于𬇙水之上,拒战。我军大败,死者八千人。冬十一月,王欲报𬇙水之役,亲帅兵七千人,过汉水,次于靑木岭下。会,大雪,士卒多冻死。回军至汉山城,劳军士。
六年,夏五月,王与倭国结好,以太子腆支为质。秋七月,大阅于汉水之南。
七年,春二月,以真武为兵官佐平,沙豆为左将。三月,筑双岘城。秋八月,王将伐高句丽,出帅师至汉山北栅。其夜大星落,营中有声。王深恶之,乃止。九月,集都人,习射于西台。
八年,秋八月,王欲侵高句丽,大征兵马,民苦于役,多奔新罗,户口衰减[4]。
九年,春二月,星孛于奎、娄。夏六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十一年,夏,大旱,禾苗焦枯,王亲祭横岳,乃雨。五月,遣使倭国求大珠。
十二年,春二月,倭国使者至,王迎劳之,特厚。秋七月,遣兵侵新罗边境。
十四年,春三月,白气自王宫西起,如匹练。秋九月,王薨。
腆支王
腆支王,〈或云[5]直支。〉《梁书》名映[6],阿莘之元子。阿莘在位第三年,立为太子,六年出质于倭国。十四年,王薨,王仲弟训解摄政,以待太子还国,季弟碟礼杀训解,自立为王。腆支在倭闻讣,哭泣请归,倭王以兵士百人卫送。既至国界,汉城人解忠来告曰:“大王弃[7]世,王弟碟礼杀兄自立[8]王,愿太子无轻入。”腆支留倭人自卫,依海岛以待之,国人杀碟礼,迎腆支即位。妃,八须夫人,生子久尔辛。
二年,春正月,王谒东明庙。祭天地于南坛。大赦。二月,遣使入晋朝贡。秋九月,以解忠为达率,赐汉城租一千石。
三年,春二月,拜庶弟馀信为内臣佐平,解须[9]为内法佐平,解丘为兵官佐平,皆王戚也。
四年,春正月,拜馀信为上佐平,委以军国政事。上佐平之职,始于此,若今之冢宰。
五年,倭国遣使,送夜明珠。王优礼待之。
十一年,夏五月甲申,彗星见。
十二年,东晋安帝遣使,册命王,为使持节都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将军百济王。
十三年,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夏四月,旱,民饥。秋七月,征东北二部人年十五已上,筑沙口城,使兵官佐平解丘监役。
十四年,夏,遣使倭国,送白绵十匹。
十五年,春正月戊戌,星孛于大微。冬十[10]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十六年,春三月,王薨。
久尔辛王
久尔辛王,腆支王长子。腆支王薨,即位。
八年,冬十二月,王薨。
毗有王
毗有王,久尔辛王之长子。〈或云腆支王庶子,未知孰是。〉美姿貌,有口辩,人所推重,久尔辛王薨,即位。
二年,春二月,王巡抚四部,赐贫乏谷有差。倭国使至,从者五十人。
三年,秋,遣使入宋朝贡。冬十月,上佐平馀信卒,以解[9]须为上佐平。十一月,地震,大风飞瓦。十二月,无冰。
四年,夏四月,宋文皇帝以王复修职贡,降使册授前[11]王腆支[12]爵号。〈腆支王十二年,东晋册命,为使持节都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将军百济王。〉
七年,春夏不雨。秋七月,遣使入新罗,请和。
八年,春二月,遣使新罗,送良马二匹。秋九月,又送白鹰。冬十月,新罗报聘以良金、明珠。
十四年,夏四月戊午朔,日有食之。冬十月,遣使入宋朝贡。
二十一年,夏五月,宫南池中有火,焰如车轮,终夜而灭。秋七月,旱,谷不熟,民饥,流入新罗者多。
二十八年,星陨如雨,星孛于西北,长二丈许。秋八月,蝗害谷,年饥。
二十九年,春三月,王猎于汉山。秋九月,黑龙见汉江,须臾云雾晦冥飞去。王薨。
盖卤王
盖卤王,〈或云近盖娄。〉讳庆司,毗有王之长子。毗有在位二十九年,薨,嗣。
十四年,冬十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十五年,秋八月,遣将侵高句丽南鄙。冬十月,葺双岘城,设大栅于靑木岭,分北汉山城士卒戍之。
十八年,遣使朝魏。上表曰:“臣立国东极,豺狼隔路,虽世承灵化,莫由奉藩。瞻望云阙,驰情罔极,凉风微应。伏惟皇帝陛下,协[13]和天休,不胜系仰之情。谨遣私署冠军将军驸马都尉弗斯侯长史馀礼,龙骧将军带方太守司马张茂等,投舫波阻,搜径玄津,托命自然之运[14],遣进万一之诚。冀[15]神祇[16]垂感,皇灵洪覆,克达天庭,宣畅臣志,虽旦闻夕没,永无馀恨。”又云:“臣与高句丽,源出扶馀夫馀,先世之时,笃崇旧款。其祖钊,轻废邻好,亲率士众,凌践臣境。臣祖须[9],整旅电迈,应机驰击,矢石暂交,枭斩钊首。自尔已来,莫敢南顾。自冯氏数终,馀烬奔窜,丑类渐盛。遂见凌逼,构怨连祸,三十馀载,财殚力竭,转自孱踧。若天慈曲矜,远及无外,速遣一将,来救臣国,当奉送鄙女,执帚[17]后宫,并遣子弟,牧圉外厩,尺坏壤匹夫,不敢自有。”又云:“今琏有罪,国自鱼肉,大臣强族,戮杀无已,罪盈恶积,民庶崩离,是灭亡[8]之期,假手之秋也。且冯[18]族士马,有鸟畜之恋,乐浪诸郡,怀首丘之心,天威一举,有征无战,臣虽不敏,志效毕力,当率所统,承风响应。且高句丽不义,逆诈非一,外慕隗嚣藩卑之辞[19],内怀凶祸豕突之行。或南通刘氏,或北约蠕蠕,共相唇齿[20],谋凌王略。昔唐尧至圣,致罚丹水,孟尝称仁,不舍涂詈。涓流之水,宜早壅塞,今若不取,将贻后悔。去庚辰年后,臣西界小石山北国海中,见尸十馀,并得衣器鞍勒,视之,非高句丽之物。后闻,乃是王人来降臣国,长蛇[21]隔路,以沈[22]于海。虽未委当,深怀愤恚。昔宋戮申舟,楚庄徒跣,鹞撮放鸠,信陵不食。克敌立名,美隆无已,夫以区区偏鄙,犹慕万代之信,况陛下合气天地,势倾山海,岂令小竖,跨塞天逵[23]?今上所得鞍一以实验。”显祖以其僻远冒险朝献,礼遇尤厚。遣使者邵安,与其使俱还。诏曰:「得表闻之,无恙甚[24]喜[25]。卿在东隅,处五服之外,不远山海,归诚魏阙,欣嘉至意,用戢于怀。朕承万世之业,君临四海,统御群生。今宇内淸一,八表归义,襁负而至者,不可称数。风俗之和,士马之盛,皆馀礼等,亲所闻见。卿与高句丽不穆,屡致凌犯,苟能顺义,守之以仁,亦何忧于寇雠也?前所遣使,浮海以抚荒外之国,从来积年,往而不返,存亡达否,未能审悉。卿所送鞍,比校较旧乘,非中国之物。不可以疑似之事,以生必然之过,经略权要,以具别旨。」又诏曰:「知:高句丽阻疆,侵轶卿土[26],修先君之旧怨,弃息民之大德。兵交累载,难结荒边,使兼申胥之诚,国有楚、越之急。乃应展义扶微,乘机电举。但以高句丽称藩先朝,供职日久。于彼,虽有自昔之衅,于国,未有犯令之愆。卿使命始通,便求致伐,寻讨事会,理亦未周。故往年遣礼等至平壤,欲验其由状,然高句丽奏请频烦,辞理俱诣,行人不能抑其请,司法无以成其责,故听其所启,诏礼等还。若今复违旨,则过各咎益露,后虽自陈,无所逃罪,然后兴师讨之,于义为得。九夷之国,世居海外,道畅则奉藩,惠戢则保境。故羁縻著于前典,楛贡旷于岁时。卿备陈强弱之形,具列往代之迹,俗殊事异,拟贶[27]乖衷。洪规大略,其致犹在。今中夏平一,宇内无虞。每欲陵威东极,悬旌域表,拯荒黎于偏方,舒皇风于远服。良由高句丽即叙,未及卜征。今若不从诏旨,则卿之来谋,载协[13]朕意,元戎启行,将不云远。便可豫率同兴,具以待事,时遣报使,速究彼情。师举之日,卿为鄕导之首,大捷之后,又受元功之赏,不亦善乎?所献锦布海物,虽不悉达,明卿至心。今赐杂物如别幅[8]。」又诏琏护送安等。安等至高句丽,琏称昔与馀庆有仇,不令东过,安等于是皆还,乃下诏切责之。后使安等,从东莱浮海,赐馀庆玺书,褒其诚节。安等至海滨,遇风飘荡,竟不达而还。王以丽人屡犯边鄙,上表乞师于魏,不从。王怨之,遂绝朝贡。
二十一年,秋九月,丽王巨琏帅兵三万,来围王都汉城。王闭城门不能出战。丽人分兵为四道,夹攻,又乘风纵火,焚烧城门。人心危惧,或有欲出降者。王窘不知所图,领数十骑,出门西走。丽人追而害之。先是,高句丽长寿王,阴谋百济,求可以间谍于彼者。时,浮屠道琳应募曰:“愚僧既不能知道,思有以报国恩。愿大王不以臣不肖,指使之,期不辱命。”王悦,密使谲百济。于是,道琳佯逃罪,奔入百济。时,百济王近盖娄好博[28]。道琳诣王门,告曰:“臣少而学棋,颇入妙,愿有闻于左右。”王召入对棋,果国手也。遂尊之,为上客,甚亲昵之,恨相见之晚。道琳一日侍坐,从容曰:“臣异国人也,上不我疏外,恩私甚渥,而惟一技之是效,未尝有分毫之益。今愿献一言,不知上意如何耳。”王曰:“第言之,若有利于国,此所望于师也。”道琳曰:“大王之国,四方皆山丘河海,是天设之险,非人为之形也。是以,四邻之国,莫敢有觎心,但愿奉事之不暇。则王当以崇高之势,富有之业,竦人之视听,而城郭不葺,宫室不修。先王之骸骨,权攒于露地,百姓之屋庐,屡坏于河流,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王曰:“诺!吾将为之。”于是,尽发国人,烝土筑城,即于其内,作宫楼阁台榭,无不壮丽。又取大石于郁里河,作椁以葬父骨,缘河树堰,自蛇城之东,至崇山之北。是以,仓庾虚竭,人民穷困,邦之陧杌,甚于累卵。于是,道琳逃还以告之。长寿王喜,将伐之,乃授兵于帅臣。近盖娄闻之,谓子文周曰:“予愚而不明,信用奸人之言,以至于此。民残而兵弱,虽有危事,谁肯为我力战?吾当死于社稷,汝在此俱死,无益也。盍避难以续国系焉?”文周乃与木劦满致、祖弥桀取〈木劦、祖弥,皆复姓,《隋书》以木劦为二姓,未知孰是。〉南行焉。至是,高句丽对卢齐于、再曾桀娄、古尔万年〈再曾、古尔,皆复姓。〉等帅兵,来攻北城,七日而拔之,移攻南城,城中危恐,王出逃。丽将桀娄等见王下马拜,已向王面三唾之,乃数其罪,缚送于阿旦[29]城下戕之。桀娄、万年,本国人也,获罪逃窜高句丽。
论曰:楚昭[30]王之亡也,郧公辛之弟怀,将弑王曰:“平王杀吾父,我杀其子,不亦可乎?”辛曰:“君讨臣,谁敢雠之?君命,天也,若死天命,将谁雠?”桀娄等,自以罪不见容于国,而导敌兵,缚前君而害之,其不义也,甚矣。曰:“然则伍子胥之入郢鞭尸,何也?”曰:“杨子《法言》评此以为不由德。所谓德者,仁与义而已矣,则子胥之狠,不如郧公之仁。以此论之,桀娄等之为不义也,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