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杂事_(四库全书本)/全览 中华文库
三国杂事 全览 |
钦定四库全书 史部十五
三国杂事 史评类
提要
〈臣〉等谨案三国杂事二卷宋唐庚撰庚字子西眉州丹棱人绍圣中登进士第调利州治狱掾迁阆中令入为宗学博士张商英荐除提举京西常平后坐为商英赋内前行谪居惠州大观五年赦归道卒是书杂论三国之事凡三十六篇并自序一篇后人皆编入庚文集考宋志载庚集二十二卷与今本同似此书原在集内然晁氏陈氏书目皆载庚集十卷知今本析其一卷为两卷又益以此书二卷为二十二卷实非原本故永乐大典所载此书亦别为一编不著文集之目今仍别为二卷以还其旧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庚之文长于议论今观其论诸葛亮寛待法正及不逾年改元事论荀彧争曹操九锡事皆故与前人相反至亮之和呉本为权计而以为王道之正亮拔西县千馀家本以招安而以为扰累无辜皆不中理又谓商无建丑之说谓张掖石图即河洛之文而惜无伏羲神农以识之尤为纰缪然其他议论可采者颇多醇驳并存瑕瑜不掩固亦尚论者之所节取耳乾隆四十六年二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三国杂事原序
上自司马迁史记下至五代史其间数千百年正统偏霸与夫僭窃乱贼甚㣲至弱之国外至蛮夷戎狄之邦史家未有不书国号者而三国志独不然刘备父子相传四十馀年始终号汉未尝一称蜀其称蜀者流俗之语耳陈寿黜其正号从其俗称循魏晋之私意废史家之公法用意如此则其所书善恶褒贬与夺尚可信乎魏晋之世称备为蜀犹五代称李璟为吴称刘崇为晋矣今五代史作南唐东汉世家未尝以吴晋称之独陈寿如此初无义例直循好恶耳往时欧阳文忠公作五代史王荆公曰五代之事无足采者此何足烦公三国可喜事甚多悉为陈寿所坏可更为之文忠公然其言更不暇作也惜哉唐庚序
钦定四库全书
三国杂事卷上 宋 唐庚 撰诸葛丞相为后主冩申韩管子六韬各一道
学者责孔明不以经书辅道少主乃用六韬管子申韩之书吾谓不然人君不问拨乱守文要以知略为先后主寛厚仁义襟量有馀而权略智调是其所短当时识者咸以为忧六韬述兵权奇计管子贵轻重权衡申子核名实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施之后主正中其病矣药无善恶要以对病为妙万金良药与疾不相值亦复何补哉
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一饭之徳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或言其太横亮曰主公之在公安也进退狼䟦赖孝直为辅翼今翻然翺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止使不得行其意耶孙盛评曰威福自下亡国之道安可以功臣而极其凌肆诸葛氏之言于是失政刑矣
秦昭王以范睢之故至质平原君移书赵王以购魏齐之首李广诛霸陵尉上书自劾武帝诏曰报恩复雠朕之所望于将军也复何疑哉国家郭进为西山巡检〈案西山原本作山西今㩀宋史郭进传改正〉民诉进掠夺其女太祖怒曰汝小民配女当得小民今得吾贵臣顾不可耶驱出之〈案宋史李汉超传汉超仕关南人有诉汉超强取其女为妾及贷而不偿者太祖召谓之曰汉超朕之贵臣为其妾不愈于农妇乎责而遣之宻谕汉超曰急还其女并所贷朕姑贯汝勿复为也汉超感泣誓以死报㩀此则夺女事乃是汉超所为此云郭进疑一事而传闻异词〉而三人者卒皆有以报国古之英主所以役使豪杰彼自有意义孙盛所见者小矣董昭建议曺公宜进爵国公九锡偹物以彰殊勲荀彧称曹公兴师夲为朝廷君子爱人以徳不宜如此曹公由是不平彧以忧卒论者曰彧叶䂓曹氏〈案叶字三国志注作协考许慎说文解字曰协或作叶则本一字而异文〉以倾汉祚晩节立异无救运移
管仲相桓公伐山戎伐陈蔡伐楚伐晋其意欲尊周耳而桓公遂有封禅之志文若依曹公平青徐平许洛平河朔平汉南其志欲尊汉耳而曹公遂有九锡之议管仲知封禅之不可许也故设词以拒之文若知九锡之不可长也故逊词以却之管仲幸故桓公从其说以全勤王之功文若不幸故曹公不用其语以成窃国之祸䆒其终始幸与不幸异耳用心岂不同耶论者何得非之
华歆邴原管宁相善时人号为一龙歆为首原为腹宁为尾魏略云
邴原管宁皆盛徳之士而歆为之首则歆之为人可知矣汉书称伏后之废操使歆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匿壁中歆破户发壁而入此岂盛徳之士哉操虽奸雄然用人各当其理方是之时魏氏群臣如董昭夏侯惇贾诩程昱郭嘉之流为不少足以办此何至使歆为之歆果贤耶操决不敢以此使之以此事操则歆决不得为贤者陈寿作原传称少与管宁俱以操尚称初不及歆至作宁传又称与原歆相友岂三人相友而歆独无操尚乎朋友出处不齐理宜有之操尚不同则非所以为友矣此余之所未解也夫
建兴五年丞相亮出屯汉中
是岁丁未魏之太和元年吴之黄武六年也魏眀帝即位既已逾年君臣无间前此吴人攻夏口围石阳不克是岁保境不动初孔明说先主以保有荆益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交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遣上将向宛洛而将军身出秦川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孔明始议如此至是天下宁有变耶而遽有此举何哉曹公征乌丸遣使辟田畴畴戒门下趋严门人问曰昔袁公礼命五至而君不屈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何也畴笑曰此非而所知也即随使者到军
或曰田畴辞聘于袁氏从辟于曹公门人怪之畴笑而不答何也曰难言也昔汉明帝问于吴良曰先帝召卿不至反从骠骑逰耶良曰先帝以礼待下故臣得以礼进退骠骑以法检下故臣为法屈耳畴之用意盖亦如此是时袁氏政寛故畴可得不至曹氏刻急故畴不敢不来来非慕义故终身不受封爵畴虽不言言在其中矣
曹公定邺祠袁氏墓哭之流涕孙盛评曰先王诛赏将以惩劝而尽哀于逆臣之家为政之道踬矣匿怨友人前哲所耻税旧馆义无虚涕道乖好绝何哭之有汉祖失之于项氏曹公遵谬于此举百虑之一失也
禹见刑人于市下车而哭之况刘项受命懐王约为兄弟而绍与操少相友善同起事而绍又盟主乎虽道乖好绝至于相倾然吾以公义讨之以私恩哭之不以恩掩义亦不以义废恩是古之道也何名为失哉孙氏之论非但僻学也盖亦可谓小人矣
章武三年四月先主崩于永安宫五月后主袭位于成都改元建兴
人君继体逾年改元而章武三年五月改为建兴此陈寿所以短孔明也以吾观之似不为过古者人君虽立尚未即位也明年正月行即位之礼然后书即位而称元年后世承袭之初固已即位矣称元年不亦可乎故曰不为过也古者人君袭位未逾年不称君故子猛不书王子般子赤不书公后世承袭之初固已称君矣称元不亦可乎故曰不为过也春秋之时未有一年而二名者如隐公之末年既名之为十一年矣不可复名为桓公元年自纪元以来有一岁而再易者矣有一岁而三四易者矣岂复以二名为嫌而曰不可乎故曰不为过也非特此也今之所谓元年者某君之一年也故必逾年而后称之如前所云后世所谓元年者某号之一年耳嗣位而称之可也逾年而后称之亦可也
建安十三年曹公自江陵征备至赤壁与备战不利退保南郡
世之为将者务多其兵而不知兵至三十万难用矣前代以六十万胜楚以四十万胜秦惟王剪项籍二人而多多益办者独韩信能之自馀兵至三十万未有得志者赵括以四十五万败于长平汉初合五诸侯兵五十六万败彭城以三十万困于白登王恢引三十二万伏马邑无功王邑以百万败于昆阳黄巾以百万败于寿张苻坚以八十万败于合肥隋以九十万败于辽东其众愈多其败愈毒然犹有可诿者曰将不善若曹公可谓善将矣复以水军六十万号称八十万而败于乌林是岁战舰相接故为敌人所烧大众屯聚故疫死者㡬半此兵多为累之明验也以髙祖之才不过能将十万众则水军六十万当得如髙祖者六人乃能将之髙祖岂易得哉其败也固宜
曹公征下邳擒闗羽以归礼之甚厚而察其心神无久留之意使张辽以情问之羽叹曰极知曹公待吾之厚然吾受刘将军之恩终不可留要当立效报曹公而去及羽破颜良曹公知其必去厚加赏赐羽悉封还拜书告辞归先主于袁军左右请追之公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羽为曹公所厚而终不忘其君可谓贤矣然战国之士亦能之曹公得羽不杀厚待而用其力可谓贤矣然战国之君亦能之至羽必欲立效以报曺然后封还所赐拜书告辞而去进退去就雍容可观殆非战国之士矣曹公知羽必去重赏以赆其归戒左右勿追曰彼各为其主也内能平其气不以彼我为心外能成羽之忠不私其力于已是犹有先王之遗风焉吾尝论曹公曰是人能为善而不能不为恶能为善是以能享国不能不为恶是以不能取天下
黄初二年八月魏遣太常邢正持节䇿权为吴王加九锡权受之
是岁吴蜀相攻大战于夷陵吴人卑词事魏受其封爵恐魏之议其后耳而魏略以为权有僭意而自顾位轻故先卑而后倨之先卑者䂓得封爵以成僭窃之基后倨者冀见讨伐以激怒其众且吴至权三世矣其势足以自立尚何以封爵为哉受封爵则君臣矣供职贡矣除邉闗矣国有警急以事闻无得擅兴兵攻击矣羽书至则悉甲士从征矣非身入朝则遣侍子入宿卫矣彼藩国固然无足怪者一不从命则王师至讨有词矣然后发兵拒战是抗上矣尚安能激怒其众也哉既而魏责任子权不能堪卒叛之而为天下笑方其危急之时群臣无鲁仲连之识出一切之计以寛目前之急而陈寿以勾践奇之勾践事吴则尝闻之矣受吴封爵则未之闻也
魏明帝问黄权曰三国鼎立何者为正权对曰当以天文为正往岁荧惑守心文皇帝崩吴蜀平安此其证也
权推魏为正统未必不然然权初无他说一以天文决之此非予之所敢知也黄初四年三月癸邜月犯心大星占曰心为天王位王者恶之四月癸巳蜀先主殂于永安宫而二国皆自如天道岂易言哉晋天文志称二石虽僭号其强弱常占𭥦宿尤闗太微紫宫然以载记考之流星入紫宫而聪殒彗星扫太微而苻坚败荧惑守帝座而吕隆破故知推论正统固自有理也晋庾翼与兄冰书曰岁星犯天闗江东无故而季龙频年闭闗此复是天公愦愦无皂白之证也噫人之责天亦太详矣为天者不亦难哉
先主攻刘璋所至辄克置酒大㑹于涪谓庞统曰今日之㑹乐矣统曰伐人之国而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先主曰武王克商前歌后舞非仁者耶
涪之役陋矣何足论哉至于乐与不乐之义则有可得而言者传曰师有功则奏凯歌又曰战胜以丧礼居之二义孰是吾闻圣人无心以百姓为心其战也本所以忧民之忧其胜也不得不乐民之乐故师有功则奏凯歌此不足怪者然道失而后徳徳失而后仁仁失而后义义失而后礼道至于礼其去夲逺矣而况于兵乎故战胜以丧礼居之亦无足怪者言乐与不乐皆未之尽也古之处此者外则歌舞而内以丧礼居之
黄初四年司徒华歆司空王昭尚书令陈群太史许芝谒者左仆射诸葛诞各有书与诸葛亮陈天命人事欲使举国称藩不报
魏之群臣可谓不学无术而昧于识虑矣使其学术识虑有如汉萧望之者当不为此举动也汉宣帝时呼韩款塞称藩望之议以客礼待之使他日遁去于汉不为叛臣宣帝从之盖方是时匈奴虽衰然素号敌国非东瓯南粤比也名分一正遂不可易他日叛去何以处之发兵诛之则势有所未能置之不问则无以令天下故方其柔顺之时待以不臣之礼非独示以谦徳盖将为后日久逺之虑也魏之自视何如宣帝吴蜀虽弱不至如呼韩之时彼来称藩犹当待以弗臣况未服而强之耶前此加权封爵而为权所亏侮今复喻蜀称藩为亮所不答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者不如是之劳也
兴平二年袁术僭号于九江置南北郊是时荆州牧刘表亦郊祀天地汉不能制
惟天子祀天地于郊惟鲁得用郊郊祀之礼圣人之所甚重而后之乱人欲为大盗于天下未尝不先盗其所甚重者此庄老之徒所以有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之说也至扬子之论则又不然秦人祀白畤周不即禁卒举天下而与之名分所在不得不重夫庄老之说儒者固已非之而扬子之论亦复有所未尽扬子惟知严名分以临天下而不知能保天下者然后能守名分秦人之祀白畤周非不欲禁之力有所不能也然则欲守名分者先勉其所以保天下者哉
诸葛孔明说先主以跨有荆益保其岩险天下变则命一上将以荆州之军向宛雒而身率益州之众以攻秦川先主称善
髙祖既破陈豨还至雒阳叹曰代居常山北而从山南有之逺乃立子常为代王以代郡雁门属焉地固有封境虽接而形势非便者矣荆州在山前距蜀五千馀里而蜀从后有之其势实难非独不能有荆州也虽得秦川亦不能守何者梁益险绝盖自守之国而不可以兼并凡州之在山外者尺寸不能有此髙祖所以弃汉中而取三秦也
权欲令太子登读书习知近代之事以张昭有师法重烦劳之乃令张休从昭受读还以授登
刘备教禅以汉书而权亦令张昭以汉书授其子登世以权备之智不足以知二帝三王故其所以贻谋止于如此是大不然伊尹之训太甲也称有夏先后而不及唐虞周公之戒成王也称商三宗而不及唐虞岂伊尹周公之智不足以知尧舜禹哉亦取其近于时切于事者而已权备之知诚不足拟伊尹周公至其教子不忽近而慕逺不贵名而贱实此亦伊尹周公之遗法也汉晋春秋曰孙皓闻羊陆和交以诘于抗抗曰臣不如是正足以彰其徳耳于祜无伤也或以祜抗为失臣节两讥之
亲仁善邻者国家之事出奇克敌者将帅之职羊陆以将帅之职而修国家之事此论者所以讥其失莭也窃谓不然兵固多术矣有以力相倾者有以智相倾者有以徳相倾者是亦出奇而已矣何名为失节哉然晋阳秋以为羊陆推侨札之好兹又过矣兵家诡道何侨札之有就如所云乃不足贵何则非吴郑之使而敦侨札之分处方面之任而私境外之交此非以称羊陆之美也
三国杂事卷上
钦定四库全书
三国杂事卷下 宋 唐庚 撰操征柳城备劝刘表袭许表不能用
挟天子令诸侯其事始于齐桓晋文而齐桓晋文未尝迁恵王襄王于齐晋也除难定乱兴灭继绝功效既著诸侯自服耳董卓以献帝居长安李茂正以昭宗幸鳯翔发号施令动以制诏为名然而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何也无尺寸之功以取信于天下而有劫主之名以负谤于诸侯则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亦固其理也使表能勤王如桓文邪虽不袭许何害其为令诸侯哉如其不然虽袭许适足以致诸侯之师而已董卓李茂正是也
亮出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响应㑹马谡败三郡不守亮㧞西县千馀家还汉中
汉全盛时日月所照横目之民皆汉赤子其后徳薄不能保有黎庶则举江以东而投之吴割渭以北而捐之魏则民不弃汉而汉弃其民亮出祁山三郡望风响应而亮不能守则亮负于民而民不负亮方是之时固当集其所获之众痛自引咎而谢遣之使崤陇之民晓然皆知吾心则后日之举不患其不至如其不然在彼犹在此也而亮㧞西县千馀家迁之汉中既不足以伤敌而使无辜之民流离转徙违其宗族去其坟墓岂三郡所以响应之意哉此虽边部之常然于孔明则有不应尔者此吾所以为之惜也
孙亮太平二年宗室孙基盗乘御马付狱侍中刁元奏曰基法应死然鲁王早终唯陛下哀原之亮曰法者天下所共奈何以情相迫邪当思可以释此者元曰赦有小大或天下或千里或百里随意所及乃赦宫中基得以免
吴之君臣可谓上下皆失其分矣汉世诸侯王有罪当诛丞相御史典客宗正廷尉奏请论如法制曰朕不忍致法其与列侯二千石议之于是丞相御史等又奏臣等谨与列侯二千石议皆曰宜论如法制曰朕不忍致法其废勿王或削地若干夫论如法者有司以法守不忍致法者人主以道揆今亮人主也而论法元有司也而论情故曰吴之君臣可谓上下皆失其分矣
鲁肃劝权以荆州借备周瑜言备枭雄不宜以土地业之
汉时荆州之地为郡者七刘表之殁南阳入于中原而荆州独有南郡江夏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备之南奔刘琦以江夏从之其后四郡相继归附于是备有武陵长沙桂阳零陵之地曺仁既退闗羽周瑜错处南郡而备领荆州牧居公安则六郡之地备已悉据之矣其所以云借者犹韩信之言假也虽欲不与得乎鲁肃之议正合良平蹑足之㡬而周瑜独以为不然屡胜之家果不可与料敌哉
建安二十年先主居公安使闗羽争荆州㑹曺公征汉先主恐失益州与吴连和分荆州引军还蜀
曺公征汉中先主闻之与吴连和分荆州是矣引军还蜀非也是时蜀有南郡之地而先主以蜀兵五万居公安若进据襄阳而羽帅五万之众以袭许卷甲疾趋五日而可至事成则天下未可量不成则汉中之师不攻而自退此兵法所谓攻其所必救者初曺公征柳城备劝表以袭许及备有荆州亦不能办此信天命有在哉孙权称尊议者以为交之无益而名体弗顺宜绝之孔眀以为未可
或曰孔明之不绝吴权耶正耶曰正也非权也六国之时诸侯皆僣矣孟子以为有王者作不皆比而诛之必教之不从而后诛之然则未教之罪王者有所不诛孔明之势既未能有以教呉则吴之僣拟未可以遽责此王者之法也非权也
吴欲以兵万人讨樊伷权问潘浚浚言五千兵足以禽伷因论伷可破状权奇其言遣将五千斩平之
权克荆州将吏悉降而浚独坚卧不屈权舆致之浚伏床而泣悲不自胜其于所事何其厚也既而樊伷欲以武陵自㧞归蜀浚为权画䇿卒自将讨平之其于所厚又何薄也意者在君为君有不得不然者乎吾闻乐毅去燕适赵赵欲与之伐燕毅泣曰昔之事燕犹今之事赵也毅若获戾放在佗国终身不敢谋赵之徒隶况其国乎使乐毅愚人也则可乐毅少知事君则浚不得无罪矣
晋侍中荀朂中书令和峤奏使著作郎陈寿定故蜀丞相诸葛亮故事为二十四篇号诸葛氏集上之
魏文帝即位求孔融之文以为不减班扬晋武帝践阼诏定诸葛亮故事而比之周诰融既魏武之雠恨而亮亦晋宣之仇敌二人之言宜非当时之所欲闻而并见收录惟恐其坠失荡然无忌犹有先王大公至正之道存焉此吾所以特有取于魏晋也
魏眀帝即位抚军大将军司马懿镇军大将军陈群征东大将军曺休中军大将军曺真并开府
汉初置丞相御史府后置三公府将帅出征置幕府军罢即废不常置也今魏既置三公而懿等并为大将军开府京师此何理也公室之卑盖自此始矣蜀将李平闻懿等开府辟召以说孔眀孔眀鄙之是时中原人物推陈长文为第一今长文亦为此馀无足道矣
建安十八年汉帝诏并十四州复为九州
三桓讽鲁作三军合周礼矣其志乃欲卑公室而夺之权曺操讽汉复九州合禹贡矣其志乃欲广兾州而益其地夫引经术称古谊者固未必皆奸人而奸人之欲济其邪谋者亦未尝不引经术而称古谊既不可以尽信亦不可以皆疑要在乎察之而已
庞统说先主取益州先主曰今与吾为水火者曺操也操以急吾以寛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事相反乃可成尔以小故而失信于天下吾不为也
寛胜急仁胜暴忠胜谲然操强而备弱宜胜而反不如者何也操稊稗者也备五榖之不𤍨者也五榖不熟固不若稊稗非谓寛仁忠信不能胜急暴谲诈也备不能胜操耳故曰茍非其人道不虚行
青龙三年张掖出石圎广一丈六尺髙一丈七尺一寸围五丈八寸苍质而白理有若麟者若鳯者有若虎者有若牛者有若人马者有若八卦列宿孛彗者其字读而不可晓时人以为魏晋之符
河图洛书之说欧阳永叔攻之甚力今观此图与河图洛书亦何以异惜乎时无伏牺神禹故莫能通其义而陋者以为魏晋之符彼魏晋何足道安知其非八卦九畴之类也造化之所为犹有幸不幸焉而况于人乎可胜叹哉可胜叹哉
苏则为金城守闻魏氏代汉发服悲哭孙盛评曰士不非其所事不事其所非既以䇿名新朝复懐贰志岂大雅君子出处之分哉
魏氏受禅汉帝尚存缟素举哀诚为䡖脱然盛谓贰志兹又过矣箕子过故商墟感宫室毁壊伤之欲哭以方朝而不敢季札哭王僚而事阖庐晏子哭荘公而事景公哀死事生以待天命此人臣之分也何得谓之非其所事而事其所非乎孙盛枭音使人闻而恶之
诸葛亮闻张温败未知其故思之数日曰吾得之矣是人清浊善恶太分明也
善恶太明诚取败之道然人之祸败有以其道得之者有不以其道得之者若张温之败可谓不以其道矣尚安可以推求其故哉
魏文帝赐群臣没入生口唯歆出而嫁之帝叹息孙盛评曰子路私馈仲尼毁其食器田氏盗施春秋著以为讥孥戮之家国刑所肃纵在哀矜〈案纵字原夲作若今从三国志注改正〉理无偏宥歆居股肱之任当公言于朝而黙受嘉赐独为君子可谓匹夫之仁蹈道则未也
孙盛以刻薄之资承学于草窃乱贼之世性习皆恶故其论议类皆如此夫见牛未见羊孟子所谓仁术也何名为偏宥哉使盛为廷尉于魏文之时则歆当以私馈盗施诛矣东晋之不用盛不为过也
陈寿曰蜀不置史注记无官以故行事多遗灾异靡书诸葛亮虽逹于为政若此之类犹未周焉
礼记人君言则左史书之动则右史书之周礼建官偹矣独不闻有所谓左右史者虽有太史然不以注记为职是时诸侯皆有史岂天子独阙乎春秋之时卜田宅者占云日者皆称太史则太史殆阴阳家流然书赵盾者书崔杼者亦称太史则太史又似掌注记者盖方是时学者通知天人而卜兴废者亦不纯用蓍龟太史伯以祝融之功而推楚国之必兴太史赵以虞舜之徳而占陈氏之未亡其议论证据有绝人者故阴阳注记得兼掌之汉司马谈父子为太史令以论著为己任而又掌天官则兼掌之效于兹可见魏晋之际始置著作郎自是太史之职分而为二孔明之时未也按后主景辉元年史官奏景星见于是大赦改元而曰蜀不置史妄矣
景初元年有司奏魏得地统宜以建丑为正遂改是年三月为孟夏四月
世言夏得人统以建寅为正商得地统以建丑为正周得天统以建子为正其说非也以尧典义和舜典巡狩观之唐虞之世固以建寅为正矣至夏后之时其法尤偹其书传于后世谓之夏小正孔子得之于𣏌以为可用非谓建寅之正自夏后氏始也至成周时始用建子为正然犹不废夏时谓之正岁后之学者以为夏以建寅为正周以建子为正商居其间不应无所变改因以意推之曰商以建丑为正而三统之说兴焉夫夏后氏以建寅为正吾于论语见之矣论语曰行夏之时周以建子为正吾于春秋见之矣春秋书十月降霜杀菽三月无冰商人以建丑为正于经既无所见于理亦复不通夫以建子为正者取二十四气之首也以建寅为正者取四时之首也以建丑为正其取义安在哉是以知其不然
建安十八年先主进军围雒县庞统为流矢所中卒先主言则流涕
庞徳公以孔明为卧龙以士元为鳯雏则士元之齿当少于孔明孔明卒时年五十四而士元先卒二十有二年则士元物故尚未三十也岂不惜哉建安二十四年先主始王汉中是岁闗羽卒明年黄忠法正卒又明年张飞卒又明年马超马良卒基业未就而一时功臣相继沦谢如有物夺之者明年后主践阼而旧人独有孔明赵云后七年云卒又五年孔明卒而勲旧于是乎尽正卒时四十五超四十七良三十五自馀不著其年飞传称少与羽俱事先主羽年长数岁飞兄事之则飞卒时年才五十许霍峻年四十此数杰者皆以髙才早世而谯周至七十馀而终天不祚汉明矣
三国杂事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