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四 三朝北盟会编
卷四十五 靖康中帙二十
卷四十六 

    起靖康元年三月三十日丙申尽四月十六日壬子

    三十日丙申,蔡京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德安府安置,蔡攸前去省侍。

    太上皇自淮浙回銮,已溯汴,过宿州。先是蔡攸已授降大中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任便居住。已解行宫,又有㫖令攸专一扈从道君还阙,攸具奏:“奉迎使副并至行宫,臣罪戾之馀,宜退伏田里,乞依已降责命,罢专一扈从职事。”闻又差攸行宫副使,朝臣虑攸入京城,别肆奸心,乃因上言,故有是命。
    臣寮上言:“臣等伏见蔡京父子当国日久,窃弄威柄,败坏纲纪,使朝廷失信于四夷,致上皇负谤于天下,军民怨愤,士论沸腾,前后臣寮论列非一,其他元恶巨奸,悉已窜逐,独京父子尚迟回近甸,未正典刑。访闻攸不自引避,欲以扈卫行宫为名,侥幸入都,窃听民言,深可忧虑;若攸果入都城,则百姓必致生变,万一惊犯上皇属车之尘,则坐不预言之罪。伏望陛下特降睿㫖,早赐黜逐施行。”三月三十日,奉圣㫖:“京攸累有言章,蔡京可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德安府安置。攸本合重责,为劝上皇北归,已降授大中大夫、提举宫观,特依已降指挥,令前去省侍。”
    敕曰:“《吕刑》三千,论罪莫先于诬上;舜功二十,知人实本于去凶。若稽先圣之格言,叅酌庶民之公论,肆于元恶,敢废刑章?责授中奉大夫、守秘书监、分司南京致仕蔡京,以疏虞不学之资,使轻果敢为之气,自初登用,首务更张,巧縁绍述之名,公肆劫持之计,列圣贻谋之宪度,埽荡无馀,一时异议之忠贤,诛锄略尽,竭府库之储,以供浪费,偷爵禄之宠,以市私恩,𥠖元深痛而无复乐生,志士殷忧而至于祈死。当上皇之觉悟,畏天戒之昭垂,屡因众恶而斥踈,卒以自营而收召,乃至交通宫禁,黩用邦财,真同妾妇之为,孰异穿窬之耻。逮眇冲之临御,属中外之艰虞,靡知徇国之忠,但出全躯之䇿,靖言蠹败,已无及于噬脐,悉举愆尤,殆不胜于擢髪,弹章叠至,匪朕敢私,谓舍彼豺狼,安用狐狸之问,而飬滋穰莠,灼知禾稼之伤,原情本合于殱夷,逺佞姑从于屏弃,体予恩宥,无怠省循。可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德安府安置。”

    四月三日己亥,太上皇至自镇江府,车驾出宜春苑奉迎。

    太上皇还自镇江,上出郊奉迎。太上皇戴玉并桃冠,著销金红道袍,入自宋门,都人皆夹道观之,无不欣喜。居于龙德宫,耿南仲建议尽屏其左右,于是内侍陈思恭、萧道、李琮、张见道十人并行贬黜,不许入门,敢留者斩。

    六日壬辰,车驾诣龙徳宫起居。

    《靖康遗录》曰:上皇每有手笔付上,自称“老拙”,谓上为陛下,犹时取财物颁赐左右。上令开封尹,籍所入龙德宫物数目,有得赐者,出即纳之于官。

    李纲状奏,乞免从驾,再入札子乞宫祠。

    “臣伏䝉陛下特赐中使宣押赴祥曦殿起居从驾,难以口述,已具札子,乞在外宫祠,及夜来伤风,头目昏眩,今来驾诣龙德宫,所有随班起居从驾,难以趋赴,伏望圣慈特赐蠲免,具状闻。”
    又第四札子:“臣累具札子,乞在外宫祠,未䝉谕允。今早御药梁平等宣押赴祥曦殿起居,从驾至龙德宫,臣不敢不遵禀圣训,然而臣于进退之义,有不得已者,方欲再具札子,上冒天听,复䝉圣慈特䧏御批,促令供职,仰荷厚恩,非臣殒首所能报称。臣闻匹夫不可夺志,区区之志欲,只俟邉境宁靖,国势安定,上皇还宫,即丐外补,已尝累具奏知,非縁昨日与大臣议论不恊之故,因事辄发,伏望睿慈察臣忱辞,特从所乞,虽处田里,敢忘大恩?臣不胜祈恳之至,谨具四札子奏知。取进止。”四月一日,奉御批:“不允,仍依累降指挥,勿更有请。”
    诏:“卿忠义之志,朕所素知,方国家多难,实赖共济,不得再有请,便赴院供职。”
    又诏:“卿屡贡封章,恳求去位,自陈危恳,甚骇予闻!迺者虏在近郊,士庶伏阙,一朝仓卒,众数十万,忠愤所激,不谋同辞,此岂人力也哉?不悦者造言何所不至,故卿不自安,殊不知朕深谅卿之不预知也。前日宰执台諌,沮师败谋,隔塞公议,已悉罢逐;方今四海所赖以为辅佐者,多聚庙堂,朕于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自以为庶几焉,卿其深体朕心,亟安厥位,以济国事。”
    谢表:“臣纲言:伏䝉圣慈以臣累具札子乞外任宫祠,特降亲笔手辞,曲加抚谕,令安厥位,以济国事者,冒贡忱辞,方惧雷霆之震,特颁温诏,遽窥云汉之章,既明辩其谤䜛,又勉励以国事,恩隆命薄,感激涕零。伏念臣结约无奇,迂愚有素,幸逢云龙之㑹,获施犬马之劳,受知既越于常伦,得谤遂生于意外,傥非上智,曷谅微忠?伏䝉皇帝陛下烛以天光,形于奎画,安危疑之孤迹,洗黯暗之厚诬,遂中山之功,岂曰乐羊之力,辩博陆之谮,实由汉帝之明,臣敢不仰体眷懐,勉安职守,修政事而攘夷狄,方日奉于睿谟,捐躯命以报国家,誓力酬于天造。”

    李纲奏备邉御敌八事。

    “臣伏以金人退师,交割三镇,官吏军民不肯陷溺夷狄,其势必为朝廷坚守,天时寖热,而虏有辎重之累,必不能久留,即今出疆。臣恐秋髙马肥,虏必再至,以背前约,及今宜饬武备,修邉防,勿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谨上条具所以御守者,凡八事——
    其一,谓唐之藩镇所以拱卫京师,虽累有变故,卒赖其力,而及其弊也,有尾大不掉之患,祖宗鉴之,销藩镇之权,罢世袭之制,施于承平,邉备无事则可,在今日,则手足不足以捍头目,为今日之计,莫若太原、真定、中山、河间建为藩镇,择帅付之,许之世袭,收租赋以飬其将士,习战陈,相为唇齿,以捍金人,可无深入之患。又沧洲与营、平相隔,黄河下流及小海,其势易以侵犯,宜分滨、棣、博、德,建横海军一道,如诸镇之制,则帝都有藩篱之固矣。
    其二、谓熙丰以来,籍河北保甲凡五十馀万,河东保甲凡二十馀万,比年以来,不复阅习,又经燕山、云中之役,调发科率,逃亡流移,散为盗贼,今所存者近及一半,宜遣使团结训练,各令置器甲,官为收掌,用印给之,蠲免租赋以偿其直,武艺精者,次第迁补,或命之官激劝之,彼既保乡里亲戚坟墓,必无逃遁。又平时无飬兵之费,有事无调发之劳,此最䇿之得者。
    其三,谓自祖宗以来,飬马于监牧,择陕西、河东、河北,美水草髙敞之地处之,凡三十六所,比年废罢殆尽,更为给地牧马民间,杂飬以充数,官吏具文以塞责,而马无有善者。又驱之燕山,悉为敌人所得,今诸军缺马者大半,宜复祖宗监牧之制,权时之宜,括天下马,量给其直,则不旬月在手动语言转换规则中检测到错误,数万之马可具也。
    其四,谓河北溏泺,东抵海,西抵广信、安肃,深不可涉,浅不可行舟,所以限隔胡骑,恃为险固,而比年以来,淤淀干涸,不复开浚,官司利害稻田,往往泄去积水,堤防弛壊,又自安肃、广信以抵西山,地形下低处,可益增广,其髙仰处,即开干濠及䧟马坑之类,宜专遣使以督治之。
    其五,谓河北、河东州县城池,类为頺圯湮塞,宜遍修治。而近四辅诸郡畿邑,皆须筑城,创置楼橹之属,使官吏民兵有所恃而安,万一有贼骑深入,虏掠无所得,可以坐困。
    其六,谓河北、河东州县,为贼马残破蹂践去处,宜优免租税以赈恤之。往年方贼扰浙东,犹免三年,今三镇之民为朝廷固守,安可不议?所以大慰其心者。
    其七,谓河北、河东诸州,最以储峙籴买粮草为急务,宜复祖宗加台粮草钞法,一切以见缗走商贾而实塞下,使缘边诸郡积蓄丰衍,则虏不敢动矣。
    其八,谓陕西解盐,无煮煎之劳,而给边费足,民食其利不赀,自行东南盐法,而解盐地分益狭,西边益贫,愿复祖宗旧制,以慰闗陕民心。”

    臣寮上言,将擅去朝廷人,先赐罢黜,以允公议。

    先是上皇东幸亳州,大臣权贵不闻恤国家难者,皆乞扈驾,将家属从,其馀百官家属去者,侍从自尚书而下逃遁者,如张权、卫仲达、何大圭等五十六人,故有此论。

    举使臣武勇指挥。

    圣㫖:“在京令监察御史以上,在外令监司、知州军及路分钤辖以上,候指挥到,限三日,于大小使臣内,公心选择曽经边任或战阵及有武勇可以统众出战之人,各举二员,开具历任脚色,保明奏闻,即不得泛滥缓急擢用,仍不妨别处注授,及具一般文状申枢宻院。”

    十五日辛亥,斡离不回至燕山。

    许采《䧟燕记》曰:先是斡离不䧟燕山,进兵南冦,留蔡靖在燕。三月十五日,斡离不、蟾目国王、郭药师等自南归,而肃王、张邦昌同行,士大夫见之,有泣下者。斡离不来约蔡靖以下官于昊天寺相见,遂䄂中出本朝所与国书,令王汭等读示蔡大学,读讫,斡离不乃谓蔡公以下官曰:“赵皇失信,致我南侵,却闻少宰甚得人情,不然我未回来,官人等且安心坐,为有少边事议未定,才候定夺。”却令与肃王同归,兼亦欲将少金银,令充果实费,其言颇似婉顺,良久,又谓蔡公曰:“大学有事,可以说及。”蔡公曰:“念靖南归好。”斡离不大怒,头面𤼵赤曰:“待与他商量些好事,都不肯商量,却只要归好!与蒙霜特古!”蒙霜特古者,棍子㪣杀也。明日,独迁蔡公一家于皇城,众皆为公危之,诘旦,余往见侍中刘彦宗,曰:“昨蔡大学见二太子,语稍,方闻已迁皇城,或者恐有不测之祸,望侍中与周旋之。”彦宗首肯,曰:“少间,当言之,请无虑。”余既退,又遣人谕及曰:“但放心,决保无虞。”后闻彦宗入皇城中既回,乃往见斡离不,又两日,复迁蔡公于髙团练宅,巡逻呵卫之,后斡离不又来约本朝官于姚村淀观射柳,见肃王、张邦昌已在,而王云、曹曚亦来,坐次甚逺,语言不相接,斡离不乃谓蔡公曰:“大学,忠臣也。但安心,将来和议了,便可随肃王过去。”因自酌酒三盏,与蔡公饮之,名曰过盏,厚礼也。

    金人建元帅府,设置官属——都元帅、左右副元帅、左右监军、左右都监,凡七人。

    《节要》曰:斡离不初寇燕山,黏罕初寇河东,称都统府,至是改曰元帅府,乃刘彦宗之建议也。以谙版孛极烈斜也马为都元帅,伪皇弟卢保移赍齐孛极烈黏罕为左副元帅,伪皇子斡离不为右副元帅,伪皇弟挞懒为左监军,兀室为右监军,伪皇弟阇目为左都监,契丹耶律余睹为右都监。东路之军,斡离不主之,西路之军,黏罕主之,虏人呼作东军、西军。东路斡离不建枢宻院于燕山,以刘彦宗主院事,西路黏罕建枢密院于云中,以时立爱主院事,虏人呼东朝廷、西朝廷。

    十六日壬子,太学生陈东上书,辞免恩命及论列蔡京父子。

    书曰:“臣于今月十三日,准尚书省敕一道,赐臣迪功郎、同进士出身,臣不敢叨冒恩命,谨以具状,缴申尚书省,乞敷奏追还成命者。契勘臣于去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合在学生伏阙下,上书乞诛奸臣蔡京等六贼,又于今年正月初六日、三十日,臣两诣登闻检院上书,盖因太上皇南幸,申言六贼之奸,又于二月初五日,再合在学生伏阙下,上书乞复用李纲,并乞罢李邦彦等,是日军民不期而㑹,不谋而同者十馀万,众叩阍号呼,惊动九重,论臣之罪,自当诛戮,陛下仁圣,赦其万死,在臣之分已是侥幸,臣虽至愚,粗知忠孝分义,岂敢复萌一毫私心,希朝廷恩赏?今来遽被恩𠖥,令臣恐惧,莫知所以。伏念臣所言奸臣蔡京等六贼者,以天下壊乱至极,乃致夷狄侮慢中国,上皇避位而去,陛下新即宝位,遽劳北顾之忧,事至如此,皆京等所致。臣等诸生谓陛下即位之初,当大明诛赏,以示天下,又况方欲鞭笞夷狄,必先立我国威,以正内势,六贼不灭,国威不振,是必先诛京等,然后赏罚明而国威立,则在位之臣,必能悉心协力,助陛下大有为于天下,谁敢懐奸误国如京等耶?夷狄闻之,必望风逺遁,此臣伏阙之本心也。二月五日所言,乞斥李邦彦等,而复留李纲,盖于初四日早,闻得李纲废罢,而军民怨愤,汹汹可畏,臣等深恐不测之变,瞬息窃发,料朝廷之上,侍从台谏之中,必无为陛下言者,故乞亟复李纲,以安军民之心,此臣等伏阙之本心也。臣等诸生遭遇圣明,各欲尽忠竭孝,以戴君父事,干社稷大计,奋不顾身,为陛下言之,岂敢于此侥幸官爵?臣谓今日之所急者,退小人、进君子,修政事、攘夷狄。小人未尽退,君子未尽进,故政事未尽修,而夷狄未易攘也。方今天下事无大小,罔不蛊弊,正须振頺起废,凡事刮磨整齐之然后可,柰何犹坐视而不救乎?臣知之矣,其大意有二焉——陛下不断则主威不立,大臣懐私则公道不行。主威不立,则虽有大禹之忧勤,文王之恭俭,未能济功也!公道不行,则虽伊尹之志,周公之功,亦不足观也已!臣何以知陛下之不断,而大臣之懐私乎?蔡京、蔡攸尚逭典刑,臣以是知之也。蔡氏罪恶贯盈,虽族灭不足以偿天下之愤,自崇宁以来,蔡京专权䟦扈,壊乱天下,窥伺神器,动揺国本,天下共愤之,台谏之官,如陈瓘、任百雨、何昌言、江公望等,论列京罪,章数十上,近日言者,备䟽蔡氏父子之恶,众论不容如此,终未正厥典刑,以诛殛之,臣以是知陛下之不断也!臣亦知陛下非不欲殛诛其人也,所以未能断然不疑者,岂朝廷之上有为之营救也乎?今诸大臣,率多蔡氏之党,往往附㑹牵合,以蔽蔡氏之罪,臣以是知大臣之懐私也!臣谨按蔡京用事,每有异心,盖尝与蔡崇阴谋,是时陈瓘之子来诉于朝,蔡京怒之,编置海岛。天下州郡城门之向帝都者,素号朝天门,京乃令更名曰“朝京”,欲为天下朝己之䜟。创兴学法,以贡士退归者为“退送”,意谓送者,宋也,欲为退宋之䜟也。甚者建四辅,以分天子之兵,置三卫,以弱天子之势,托祝圣而植临平之山,假利民而决兴化之水,动皆不轨,致侄俣之告变,而谬为心疾,受孟翊之讹言,而与之以官,赵植以妖术附之,张大成窃议其恶,前后言者论之甚详,想章疏具存,陛下试取观之,可知其奸也。至于复道曲河,相通宫禁,胁持君父,言者或未及之,又改公主、郡主、县主为帝姬、宗姬、族姬,此其用意犹章章者,盖赵出嬴姓,而姬姓,蔡所自出,京乃令天子之女悉从己姓,悖逆不臣有如此者。顷岁张懐素与吴储等谋反,为范蓼所告,开封府制勘,懐素供,备言京尝有谋,是时开封尹林摅、御史中丞余深,实主其事,二人乃京死党,力为掩覆,凡文款及京,必令禁毁,京遂幸免,其后摅、深,骤迁宰执,皆京报之也。京在相日,动以数年不除一谏官,意欲掩上皇从谏之圣,以绝天下议己之言,愚弄朝廷,几同儿戏,天下皆知京有宗楚客之心,使其得遂厥志,必为王莽无疑,幸宗社之福,其志弗遂耳!京兄弟被遇三朝,崇宁间,京为宰相,卞为元枢,弟兄将相之权,国朝以来所不许也,京之凶熖可畏,当时无敢言者。京父祖子孙,坐享髙爵厚禄,侥冒恩𠖥二十馀年,义当子子孙孙捐躯报国,前日边报警急,适在陛下即位之初,北顾警挠,不胜社稷之虞,蔡京、蔡攸乃与童贯、朱勔等,尽挈家属,强挟上皇南去,使陛下父子隔离,晨昏之念,日轸圣懐,蔡氏父子祖孙不下数十人,无一二留者,曽有一毫事陛下心乎?京既以扈从上皇为名,乃独留拱州,已无心于上皇矣!臣灼见京留拱州,甚不徒然,意欲稳坐中间,伺两宫之安危,然后自为之地也。万一陛下当时果从群臣之议,决意他幸,都城不守,京必起为贼用,京固知夷虏丑类,必不能久有中原,贼去之后,必乘势据有我宋二百年之社稷,以偿其素志,与其子孙朋党内外,逺近更相应援,陛下虽欲力图收复,恐未易也!若或上皇渡江之后,蔡攸等变乱遂成,京必奔驰以就其子,自江以南,非朝廷有,京之奸计,每每如此。闻京前日在拱,日夕饮宴,乐声不绝,比至谪往西都,则带花饮酒,徜徉城市,偃蹇自若,是曽以君父朝廷为意乎?陛下谓不诛之可乎?蔡攸之罪,尤不可容,攸之为人,骄淫狠傲,在家则无礼于其亲,在朝则无礼于其君,不忠不孝,天下响闻,闺门淫秽,复不可道,招权怙势,侵乱朝政,燕山之役虽起于童贯,而攸实副之,䧟没士马,捐弃金帛,不知其数,买空城以绐朝廷,冒取厚赏,躐致公卿,久领元枢之任,前日金贼初起,边臣告急章奏累至,攸辄匿之,乃于私家收拾金宝,宻自为备,在朝大臣皆作去计,略无一分捍御之心,直至虏寇渐逼,乃始奏闻,遂至贼兵冲𦊅,直造城下,道路之言,皆谓攸父子及贯、勔等,与虏人结为内应,欲分我中国而主之,所幸城中奸细数败,自知计弗得行,乃挟我上皇仓遽遁去。闻上皇为攸等沿路劫持,无所不至,臣正月三十日上书,正为此也,愿陛下早发英断,以锄祸根,则在朝廷之臣,孰不为陛下用?如王黼、梁师成,非无党与在朝廷者,然二人已死,彼亦灰心,虽欲懐私不可得已,今朝廷大臣心懐蔡氏,万事掣肘,遂使陛下刑威有所未当,盖京父子不诛,而童贯、朱勔亦得幸脱,童贯之罪大于梁方平,方平伏诛,贯犹未也,朱勔之罪大于李邦彦,邦彦已死矣,勔当何如?蔡京父子之罪大于王黼,黼既不免,蔡氏父子尚可容乎?陛下即位以来,天下指日以俟京诛,今乃迟迟如此,天下失望,闻京近到拱洛二郡,百姓父老皆欲殴之,今蔡氏父子所在之处,万一有为陛下群起而诛之,以快积年之愤,因成变乱,陛下虽悔何及!蔡氏不灭,则天下之心愈益疑惑,终不可解,欲望平治,其可得乎?夷狄侮慢之患何时而已?此皆大臣懐私,不恤国计,陛下又不断自宸衷,必杀无赦,天下何赖焉?臣愿陛下处事勿屈法徇情,以茍目前,当事事思为万世法,正如以臣上言之故,遂欲自布衣加以爵命,此岂可为万世法哉?愿陛下察臣诚恳,追还成命,臣获安义分,不胜幸甚!臣以一介布衣,辄敢抗辞君命,罪诚万死,臣无任惶恐待罪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