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六之二 三朝名臣言行录 卷第七
宋 朱熹 撰 景海盐张氏涉园藏宋刊本
卷第七之一

三朝名臣言行后录卷第七

    丞相温国司马文正公

  公名光字君实陕州夏县人𥘉以父任

 为将作监主簿举进士甲科签书武成

  军判官事入为国子监直讲召试除馆

  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从庞庄敏公辟

  通判并州事擢脩起居注同知谏院除

  知制诰力辞至八九改授天章阁待制

  兼侍讲仍知谏院 神宗𥘉擢为翰林

  学士力辞不许为御史中丞迁翰林侍

  读学士拜枢宻副使辞不拜以端明殿

  学士出知永兴军移知许州不赴乞判

  西京留司御史台以归又提举崇福宫

  居洛十五年官制行改太中大夫资政

  殿学士元丰八年除知陈州诏过阙入

  见则拜门下侍郎元祐元年拜左仆射

  兼门下侍郎九月薨年六十八时方祀

  明堂礼成不贺赠太师温国公 哲宗

  亲篆碑额曰清忠粹德之碑绍圣𥘉夺

  赠谥仆所立碑再贬为朱崖军司户叅

  军崇寜元年除名入党籍靖康𥘉诏复

  赠谥至建炎二年遂诏配飨 哲庙云

公自成童凛然如成人七岁闻讲左氏春秋

大爱之退为家人讲即了其大义自是手

 不释书至不知饥渇寒暑年十五书无所

 不通文词醇深有西汉风苏内翰撰行状〇又冷斋夜话云司马温

 公童稚时与群儿戏于庭庭有大瓮一儿登之足跌𣳚水中群儿皆弃去公则以石击瓮水因穴而迸儿

 得不死盖其活人手段巳见龆齓中至今京洛间多为小儿撃瓮图○又邵氏后录云予见温公亲书一

 帖云光年五六岁弄青胡桃女兄欲为脱其皮不得女兄去一婢子以汤脱之女兄复来问脱胡桃皮者

 光曰自脱也先公适见诃之曰小子何得谩语光自是不敢谩语○又吕氏家塾记云司马温公㓜时患

 记问不若人群居讲习众兄弟既成诵㳺息矣独下帷绝编迨能倍讽乃止用力多者收功逺其所精诵

 乃终身不忘也温公尝言书不可不成诵或在马上或中夜不𥨊时咏其文思其义所得多矣

山谷言顷与范内翰纯甫同局纯甫多能言

 温公事方公𥘉官时年尚少家人毎毎见

 其卧斋中忽蹶起着公服执手版危坐乆

 率以为常竟莫识其意纯甫常从容问之

 答曰吾时忽念天下安危事夫人以天下

 安危为念岂可不敬耶冷斋夜话

知礼院时中官夌𠃔言死诏以𠃔言有军功

 特给卤簿公言孔子不以名器假人今𠃔

言近习之臣非有元勲大劳而赠三公给

卤簿其为繁缨不亦大乎故相夏竦卒诏

赐谥文正公言谥之羙者极于文正竦何

人可以当此书再上改谥文庄

公之召试枢宻副使庞籍之荐也籍为郓州

徙并州皆辟公通判事公感籍知巳为尽

力时赵元昊始臣河东贫甚官苦贵籴而

民疲于逺输麟州窟野河西多良田皆故

汉地公私𮦀耕天圣中始禁田河西者虏

乃得稍蠺食其地俯窥麟州为河东忧籍

 请公桉视公为画五䇿冝因州中旧兵益

 禁兵三千厢兵五百筑二堡河西可使堡

 外三十里虏不敢田则州西六十里无虏

 矣募民有能耕麟州闲田者复其税𭛠十

 五年能耕窟野河西者长复之耕者必众

 官虽无所得而籴自贱可以渐纾河东之

 民籍移麟州如公言而兵官郭恩勇且狂

 夜开城门引千馀人渡河载酒食不为战

 备遇敌死之议者归罪于籍罢节度使知

 青州公守阙三上书乞独坐其事不报籍

𥘉不以望公而公深以自咎籍既𣳚升堂

 拜其妻如母抚其子如昆弟时人两贤之

 

交趾贡异兽谓之麟公言真伪不可知使其

真非自至不为瑞(⿱艹石)伪为逺夷𥬇愿厚赐

 而还之因奏赋以讽

有司奏六月朔日当食公言故事食不满分

或京师不见皆贺臣以为日食四方见京

 师不见天意人君为阴邪所蔽天下皆知

 而朝廷独不知其为灾当益甚皆不当贺

 诏从之后遂以为常

苏辙举直言䇿入第四等而考官胡𪧐以为

 不当收公言辙于同科四人中言最切直

 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可不收时宰相亦以

 为当黜 仁宗不许曰求直言而以直弃

 之天下其谓朕何公遂与谏官王陶同上

 䟽愿为宗庙社禝自重郤罢宴饮安养神

 气后宫嫔御进见有度左右小臣赐予有

 节厚味腊毒无益奉养者皆不冝数御

 上嘉纳之

𥘉至和三年 仁宗始不豫国嗣未立天下

寒心而不敢言惟谏官范镇首发其议公

时为并州通判闻而继之上䟽言礼大宗

无其子则小宗为之后者为之子也愿

陛下择宗室贤者使摄储贰以待皇嗣之

生退居藩服不然则典𪧐卫尹京邑亦足

以系天下之望䟽三上其一留中其二付

中书公又与镇书此大事不言则巳言一

出岂可复反愿公以死争之于是镇言之

益力及公为谏官复上䟽且面言臣昔为

 并州通判所上三章愿 陛下果断而力

 行之时 仁宗简黙不言虽执政奏事首

 肯而巳闻公言沈思乆之曰得非欲选宗

 室为继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

 尔公曰臣言此自谓必死不意 陛下开

 纳 上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因令公以

 所言付中书公曰不可愿 陛下自以意

 喻宰相是日公复言江淮塩事⿰⾔𭥍 -- 诣中书白

 之宰相韩𤦺问公今日复何所言公黙计

 此大事不可不使𤦺知思所以广 上意

 者即曰所言宗庙社禝大计也𤦺喻意不

 复言后十馀日有旨令公与御史里行陈

 洙同详定行戸利害洙与公屏语曰日者

 大飨明堂韩公摄太尉洙为监𥙊公从容

 谓洙闻君与司马君实善君实近建言立

 嗣事恨不以所言送中书欲发此议无自

 发之行戸利害非所以烦公也欲洙见公

 逹此意尔时嘉祐六年閠八月也至九月

 公复上䟽面言臣向者进说 陛下欣然

 无难意谓即行矣今寂无所闻此必有小

 人言 陛下春秋鼎盛子孙当千亿何遽

 为此不祥之事小人无逺虑特欲仓卒之

 际援立其所厚善者尔唐自文宗以后立

 嗣皆出于左右之意至有称定䇿国老门

 生天子者此祸岂可胜言哉 上大感悟

 曰送中书公至中书见𤦺等诸公不及今

 定议异日夜半禁中出寸纸以某人为嗣

 则天下莫敢违𤦺等皆唯曰敢不尽力后

 月馀诏 英宗判宗正寺固辞不就职明

 年遂立为皇子称疾不入公复上䟽言凡

 人争𢇁毫之利至相争夺今皇子辞不赀

 之冨至三百馀日不受命其贤于人逺矣

 有识闻之足以知 陛下之圣能为天下

 得人然臣闻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而

 礼使者受命不受词皇子不当避使者不

 当徒反凡召皇子内臣皆乞责降且以臣

 子大义责皇子冝必入 英宗遂受命

兖国公主下嫁李玮以骄恣闻公上䟽言

 太宗时姚坦为兖王翊善有过必谏左右

 教王诈疾逾月 太宗召王乳母入问起

 居状乳母曰王无疾以姚坦故郁郁成疾

 耳 太宗怒曰王年少不知为此汝軰教

 之杖乳母数十召坦慰勉之齐国献穆大

 长公主 太宗之子 真宗之妺 陛下

 之姑而谦恭率礼天下称其贤愿 陛下

 教子以 太宗为法公主事夫以献穆为

 法巳而公主不安于李氏诏玮出知卫州

 公主入居禁中而玮母杨归其兄璋散遣

 其家人公言 陛下追念母家使玮尚主

 今乃母子离析家事流落 陛下独无雨

 露之感凄恻之心乎玮既责降公主亦不

 得无罪 上感悟诏公主降封沂国待李

 氏恩礼不衰

除知制诰辞至八九乃改天章阁待制兼侍

 讲按文集公有上庞丞相启云光于属文性分素薄又懒为之当应举时强作科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文字虽仅能牵合

 终不甚工颇慕作古文又不能刻意致力窥前脩之藩徒使其言迂僻鄙俚不益丗用虽亲旧书启不免

 假手于人今知制诰之职掌为天子作诏文宣布华夷岂可使假手答书启者为之邪(⿱艹石)苟贪荣利强颜

 为之不惟取一身𣳚齿之羞亦非所以増朝廷之光华也以是观之光之不授知制诰出于赤诚非饰让

 也但不为朝廷及丗人所谅耳

充媛董氏薨赠淑妃辍朝成服百官奉慰定

 谥行𠕋礼葬给卤簿公言董氏秩夲微病

 革之日方拜充媛古者妇人无谥近制惟

 皇后有之卤簿夲以赏军功未尝施于妇

 人惟唐平阳公主有举兵佐髙祖定天下

 之功乃得给至韦庶人始令妃主葬日皆

 给鼓吹非令典不足法时有司新定后宫

 封赠法皇后与妃皆赠三代公言别嫌明

 微妃不当与后同𡊮盎引却夫人坐正

 为此耳 天圣亲郊太妃止赠二代而况

 妃乎

仁宗崩 英宗以哀毁致疾 慈圣光献太

 后同听政公首上䟽言 章献明肃太后

 保佑 先帝进贤退奸有大功于赵氏特

 以亲用外戚小人故负谤天下今 太后

 𥘉摄大政大臣忠厚如王曽清纯如张知

 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当信用

 之鄙猥如马季良䜛謟如罗崇勲者当踈

 逺之则天下服又上䟽 英宗言汉宣帝

为昭帝后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光武

 起布衣得天下自以为景帝后亦不追尊

 巨鹿都尉南顿君惟哀安桓灵皆自旁亲

 入继大统追尊其父祖天下非之愿以为

公所得 仁宗遗赐珠金直百馀万率同列

 三上章言国有大忧中外窘乏不可専用

 乾兴故事若遗赐不可辞则冝许侍从以

 上进金钱佐山陵费不许公乃以所得珠

 为谏院公使钱金以遗其舅氏义不藏于

英宗疾既平 皇太后还政公上䟽言治身

 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其言切至皆母

 子间人所难言者时有司立法 皇太后

 有所取用有司奏覆得御宝乃供公极论

 以为不可当直下合同司移所属立供如

 上所取巳乃具数奏 太后以防矫伪

曹佾除使相两府皆迁公言佾无功而得使

 相 陛下以慰母心尔今两府皆迁无名

 若以还政为功则𪧐卫将帅内侍小臣必

 有觊望巳而都知任守忠等皆迁公复争

 之因论守忠大奸 陛下为皇子非守忠

意沮坏大䇿离间百端赖 先帝不听及

陛下嗣位反复革面交两宫国之大贼

 人之巨蠹乞斩于都市以谢天下诏以守

 忠为节度副使蕲州安置天下快之

时有诏陕西刺民兵号义勇公上䟽极论其

 害云康定庆暦间籍陕西民为郷弓手已

 而刺为保捷⿰扌𭥍 -- 指挥民𬒳其毒兵终不可用

 遇敌先北正兵随之毎致崩溃县官知其

 坐食无用汰遣归农而惰㳺之人不能复

 反南畒强者为盗弱者为之转徙父老至

 今流涕也今义勇何以异此章六上不从

 乞罢谏官不许行状〇又龙川志云治平中韩魏公建议于陕西刺义勇凡三丁刺

 一毎人支买弓箭钱三贯文省共得二十馀万人深山穷谷无得脱者人情惊挠而民兵纪律踈略终不

 可用徒费官钱不赀无一人敢言其非者司马君实时为谏官极言不便持札子至中堂魏公曰兵贵先

 声后实今谅祚方桀骜使闻陕西骤益二十万兵岂不震慑君实曰兵之用先声为无其实也独可以欺

 之于一日之间耳少缓则敌知其情不可复用矣今吾虽益二十万兵然实不可用不过十曰西人知其

 详不复惧矣魏公不能答复曰君但见庆暦间陕西郷兵𥘉刺手背后皆刺面充正兵忧今复作尔耳今

 巳降敕榜与民约永不充军戍边矣君实曰朝廷屡失信民间皆忧此事未敢以敕榜为信虽光亦未免

 疑也魏公曰吾在此君无忧此语之不信君实曰光终不敢奉信非独光不敢信但恐相公亦不能自信

 耳魏公怒曰君何相轻甚邪君实曰相公长在此坐可也万一均逸偃藩它人在此因相公见成之兵遣

 之运粮戍边反掌间事耳魏公黙然然竟不为止其后不十年义勇运粮戍边率以为常一如君实之言

王广渊除直集贤院公言广渊奸邪不可近

昔汉景帝为太子召上左右饮卫绾独称

 疾不行及即位待绾有加周丗宗镇澶渊

 张羙掌州之钱糓丗宗私有求假羙悉力

 应之及即位薄其为人不用今广渊当

 仁宗之丗私自结于 陛下岂忠臣哉愿

 黜之以厉天下

执政建言濮安懿王德盛位𨺚冝有尊礼诏

 太常礼院与两制议翰林学士王圭等相

顾不敢先公独奋立议曰为之后者为之

 子不敢复顾其私亲今日所以崇奉濮安

懿王典礼冝一凖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

事髙官大爵极其尊荣议成圭即敕吏以

 公手藁为桉至今存焉时中外汹汹御史

 吕诲𫝊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鼎赵瞻等

皆争之相继降黜公上䟽乞留之不可则

乞与之皆贬

𥘉西戎遣使致祭而延州⿰扌𭥍 -- 指使髙冝押伴傲

其使者侮其国主使者诉于朝公与吕诲

 乞加冝罪不从明年西戎犯边杀略吏士

 赵滋为雄州専以猛悍治边公亦论其不

 可至是契丹之民有捕鱼界河伐柳白沟

 之南者朝廷以知雄州李中祐为不材选

 将代之公言国家当戎狄附顺时好与之

 计较末节及其杰骜又从而姑息之近者

 西戎之祸生于髙冝北狄之𨻶起于赵滋

 朝廷方贤此二人故边臣皆以生事为能

 今若选将代中祐则来者必以滋为法而

 以中祐为戒渐不可长冝敕边吏强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故徐以文檄往反(⿱艹石)轻以矢刄相加者坐

 之

神宗即位首擢公为翰林学士公力辞不许

 上面谕公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

 不学惟董仲舒杨雄兼之卿有文学何辞

 为公曰臣不能为四六 上曰如两汉制

 诏可也公曰夲朝故事不可 上曰卿能

 举进士取髙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公趋

 出 上遣内臣至阁门强公受告拜而不

 受趋公入谢曰 上坐以待公公入至廷

 中以告置公怀中不得巳乃受

除御史中丞王陶论宰相不押常朝班为不

 臣宰相不从陶争之力遂罢公既继之言

 宰相不押班细故也陶言之过然爱礼存

 羊则不可巳自颂宰相权重今陶复以言

 宰相罢则中丞不可复为臣愿俟宰相押

 班然后就职 上曰可陶既出知陈州谢

 章诋宰相不巳执政议再贬陶公言陶诚

 可罪然 陛下欲广言路屈巳受陶而宰

 相独不能容之乃巳

公上䟽论脩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国

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其说甚备

且曰臣昔为谏官即以此六言献 仁宗

其后以献 英宗今以献 陛下平生力

学所得尽在是矣

公在 英宗时与吕诲同论 祖宗之制勾

当御药院常用供奉官以下至内殿崇班

 则出近岁居此位者皆暗理官资食其廪(“㐭”换为“面”)

 给非 祖宗夲意又故事年未五十不得

 为押班今除张茂则止四十八不可至是

 又言之因论髙居简奸邪乞加逺窜章五

 上 上为尽罢𭔃资内臣居简亦𥙷外未

 几复留二人公复争之日录云壬午延和登对言髙居简不冝在左右

 因曰 先帝𥘉立左右惕息因居简以謟自入故晚年复张 陛下登极中外颂羙首以留此四人为失

 上曰祔庙毕自当去曰闺闼小臣何与山陵先后彼知当去而置肘腋尤非冝舜去四㐫不为不忠 仁

 宗贬丁谓不为不孝居简狡猾膳大不惟离间君臣恐令 陛下母子兄弟夫妇皆不寜也 上命留札

 光请以付宻院 上从之癸巳崇政登对言臣与居简𫝑难两留乞罢中丞除外任 上曰今日巳令出

 外矣光曰凡左右之臣不湏才智谨朴小心不为过则可矣又言近者王中

 正往陕西知泾州刘涣等謟事中正而鄜

 延钤辖呉舜臣违失其意巳而涣等进擢

舜臣降黜权归中正谤归 陛下是去一

 居简得一居简 上手诏问公所从知公

 曰臣得之賔客非一人言事之有无惟

 陛下知之若无臣不敢避妄言之罪万有

 一之不可不察

壬寅延和登对言张方平叅政奸邪贪猥不

 叶物望 仁宗知之故不用不然方平两

登制科在两府乆矣 上作色曰朝廷毎

有除拜众言辄纷纷非朝廷好事光曰此

 乃朝廷好事也知人帝尧所难况 陛下

 新即位万一用奸邪台谏循嘿不言 陛

 下何从知之此乃非朝廷好事也若其竞

 来论列 陛下可以察其是非若所言公

 当虽制命巳行亦当追𥨊(⿱艹石)挟私非是自

 可罪言者既退其暮复以一札言方平癸

 卯闻予还翰林兼侍读滕元发权中丞晦

 叔封驳言光在台举职不冝遽罢甫非光

 之比十月丙午朔诏阁门召光及甫受命

 光奏臣论张方平(⿱艹石)当方平当罢不当臣

 当贬不可两无所问间臣更加羙职心所

未安不敢祗受晚际 上赐手诏敦喻光

 上奏谢丁未受敕告

甲寅余𥘉赴经筵 上自制自书资治通鉴

 序以授光光受读降再拜读三家为诸侯

论上頋禹玉等称羙乆之

诏用宫邸直省官四人为阁门祗𠋫公言国

 𥘉草创天歩尚艰故即位之始必以左右

旧人为腹心耳目谓之随龙非乎日法也

 阁门祗𠋫在文臣为馆职岂可使厮𭛠为

 之

边吏上言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

 取谅祚以降诏边臣招纳其众公上䟽极

 论以为名山之众未必能制谅祚幸而胜

 之㓕一谅祚生一谅祚何利之有(⿱艹石)其不

胜必引众归我不知何以待之臣恐朝廷

 不独失信于谅祚又将失信于名山矣(⿱艹石)

名山馀众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

 所归必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 陛下独

 不见侯景之事乎 上不听遣将种谔发

 兵迎之取绥州费六十万万西方用兵盖

自是始矣

登州有不成婚妇谋杀其夫伤而不死者吏

 疑问即承知州事许遵谳之有司当妇绞

 而诏贷之遵上议凖律因犯杀伤而自首

 者得免所因之罪妇当减二等不当绞诏

 公与王安石议之安石是遵议公言谋杀

 犹故杀也皆一事不可分为二若谋为所

 因与杀为二则故与杀亦可为二邪自宰

相文彦博以下皆附公议然卒用安石言

 至今天下非之

百官上尊号公当答诏上䟽言 先帝亲郊

 不受尊号天下莫不称颂末年有建言者

 国家与契丹有往来书信彼有尊号而我

 独无以为深耻于是群臣复以非时上尊

 号汉文帝时单于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

 置匈奴大单于不闻文帝复为大名以加

 之也愿 陛下追用 先帝夲意不受此

名 上大恱手诏答公非卿朕不闻此言

 善为答词使中外晓然知朕至诚非欺众

 邀名者遂终身不复受尊号

执政以河朔灾伤国用不足乞今岁亲郊两

 府不赐金帛送学士院取𭥍公言两府所

 赐以匹两计止二万未足以救灾冝皆减

 半公与学士王圭王安石同对公言救灾

节用冝自贵近始可听两府辞赐安石曰

常衮辞赐馔时议以为衮自知不能当辞

 位不当辞禄且国用不足非当今之急务

也公曰衮辞禄犹贤于持禄固位者国用

 不足真急务安石言非是安石曰不足者

 以未得善理财者故也公曰善理财者不

 过头㑹箕敛以尽民财民穷为盗非国之

 福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上用

 足公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财货百

 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

 涝则秋旱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阴

 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此乃桑羊欺汉武

 帝之言太史公书之以见武帝之不明耳

 至其未年盗贼蜂起几至于乱(⿱艹石)武帝不

 悔祸昭帝未变法则汉几亡争议不巳王

 圭进曰救灾节用冝自贵近始司马光言

 是也然所费无几恐伤国体王安石言亦

 是惟 明主裁择 上曰朕意与光同然

 姑以不𠃔答之㑹安石当制遂引常衮事

 责两府两府亦不复辞行状〇桉文集公自记此事甚详又云明

 日迩英讲读罢 上独留介父与语两府不敢先出以俟之至晡后乃出不数日叅知政事日录又云臣

 非谓今者得两府郊赉能冨国也欲 陛下以此为裁省之始耳且 陛下强裁省之则失体今大臣以

 河北灾伤忧公体国自求省郊赉从其请所以成其羙何伤体之有

诏公与张茂则同相视二股河及新堤利害

 公用都水监丞宋昌言䇿乞于二股之西

 置圡堤约水东流若东流日深北流日浅

薪蒭渐备乃塞其北放出御河胡卢河下

 流以纾恩冀深瀛以西之患时议者多不

同公于 上前反复论难甚苦卒从之后

皆如公言赐诏奖谕

王安石始为政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建为

青苗𦔳𭛠水利均输之政置提举官四十

馀贠行其法于天下谓之新法公上䟽逆

陈其利害曰后当如是行之十馀年无一

 不如公言者天下传诵以公为真宰相虽

 田父野老皆号公司马相公而妇人孺子

 知其为君实也迩英进读萧何曹叅事公

 曰叅不变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髙后

 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 上曰汉常守萧

 何之法不变可乎公曰何独汉也使三代

 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

 武王克啇曰乃反啇政政由旧然则虽周

 亦用啇政也书曰无作聦明乱旧章汉武

 帝用张汤言取髙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

 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汉始衰由此言之

 祖宗之法不可变也后数日吕惠卿进讲

 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变者正月始和布

 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变者巡狩考制度

 是也有三十年一变者刑罚丗轻丗重是

 也有百年不变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

 也前日光言非是其意以讽朝廷且讥臣

 为条例司官耳 上问公惠卿言何如公

 曰布法象魏布旧法也何名为变若四孟

 月朔属民读法为时变月变耶诸侯有变

 礼易乐者王巡狩则诛之王不自变也刑

 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平国用中典是

 为丗轻丗重非变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

 弊则脩之非大坏不更造也大坏而更造

 非得良匠羙材不成今二者皆无有臣恐

 风雨之不庇也公卿侍从皆在此愿 陛

 下问之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

 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

 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尚安用例苟用

 例则胥史足矣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何

 也惠卿不能对则诋公曰光为侍从何不

 言言而不从何不去公作而答曰是臣之

 罪也 上曰相与论是非耳何至是讲毕

 赐坐户外将出 上令徙户内左右皆避

 去 上曰朝廷毎更一事举朝𧧣𧧣何也

 王圭曰臣踈贱在阙门之外朝廷之事不

 能尽知借使闻之道路又不知其虚实也

 上曰闻则当言之公曰靑苗出息平民为

 之尚能以蠺食下户至饥寒流离况县官

 法令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愿取则与之

 不愿不强也公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

 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冨民亦不强也

 臣闻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

 若之何昔 太宗平河东立和籴法时米

 斗十馀钱草束八钱民乐与官为市后物

 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丗丗患臣恐异

 日之青苗犹河东之和籴也 上曰陕西

 行之乆矣民不以为病公曰臣陕西人也

 见其病不见其利朝廷𥘉不许也而有司

 尚能以病民况立法许之乎 上曰坐仓

 籴米何如坐者皆起曰不便 上巳罢之

 幸甚 上曰未罢也公曰京师有七年之

 储而钱常乏(⿱艹石)坐仓钱益乏米益陈奈何

 惠卿曰坐仓得米百万斛则省东南百万

 之漕以其钱供京师何患无钱公曰东南

 钱荒而米狼戾今不籴米而漕钱弃其有

 馀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侍讲呉申起曰

 光言至论也公曰此皆细事不足烦人主

 但当择人而任之有功则赏有罪则罚此

 则 陛下职也 上曰然文王罔攸兼于

 庶言庶狱庶惟有司之牧夫公趋出

 上曰卿得无以惠卿之言不乐乎公曰不

迩英留对是日光读资治通鉴贾山上䟽言

 秦皇帝居㓕绝之中不自知事因言从谏

 之羙拒谏之祸 上曰舜堲䜛说殄行若

 台谏欺罔为䜛安得不黜光曰进读及之

 耳时事臣不敢论也及退 上留光谓曰

 吕公著言藩镇欲兴𣈆阳之甲岂非䜛说

 殄行也光曰公著平居与侪軰言犹三思

 而发何故 上前轻发乃尔外人多疑其

 不然 上曰此所谓静言庸违者也光曰

 公著诚有罪不在今日向者朝廷委公著

 专举台官公著乃尽举条例司之人与条

 例司㸦相表里使炽张如此乃始逼于公

 议复言其非此所可罪也 上言安石不

 好官职及自奉养可谓贤者光曰安石诚

 贤但性不晓事而愎此其短也又不当信

 任吕惠卿惠卿真奸邪而为安石谋主安

 石为之力行故天下并⿰扌𭥍 -- 指安石为奸邪也

 上曰今天下詾詾者孙叔敖所谓国之有

 是众之所恶也光曰然 陛下当审察其

 是非然后守之今条例司所为独安石韩

绛吕惠卿以为是天下皆以为非也 陛

 下岂能独与此三人共为天下邪遂退

上问近相陈升之外议云何光对 陛下擢

用宰相臣愚贱何敢与 上曰第言之光

曰今巳宣麻诞告中外臣虽言何益 上

 曰虽然试言光曰闽人狡险楚人轻易今

 二相皆闽人二叅政皆楚人必将援引郷

党之士充塞朝廷天下风俗何以更得淳

厚 上曰然今中外大臣更无可用者独

 升之有才智晓民政边事它人莫及光曰

 升之才智诚如圣𭥍但恐不能临大节而

 不可夺耳昔汉髙祖论相以为王陵少戅

 陈平可以辅之平智有馀然难独任 真

 宗用丁谓王钦若亦以马知节叅之凡才

 智之士必得忠直之人从旁制之此明主

 用人之法也 上曰然升之朕固已诫之

 光曰富弼老成有人望其去可惜 上曰

 朕所以留之至矣彼坚欲去光曰彼所以

 欲去者盖以所言不用与同列不合故也

 上曰若有所施为朕不从而去可也自为

 相一无施为唯知求去彼信于尼之言云

 虽亲国家事亦勿与知故也 上又曰王

 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奸邪则毁之太

 过但不晓事又执拗耳此其实也 上曰

 韩𤦺敢当事贤于富弼但木强耳光曰𤦺

 实有忠于国家之心但好遂非此其所短

 也 上因⿸麻止 -- 历问群臣至吕惠卿光曰惠卿

 憸巧非佳士使安石负谤于中外皆惠卿

 所为也近日不次进用大不合众心 上

 曰惠卿明辨亦似羙才光曰惠卿文学辨

慧诚如圣𭥍然用心不端 陛下更徐察

 之江充李训(⿱艹石)无才何以动人主 上因

论台谏天子耳目光曰台谏天子耳目

陛下当自择人今言执政短长者皆斥逐

 之尽易以执政之党臣恐聦明将有所蔽

蒙也 上曰諌官难得卿更为择其人光

 退而举陈荐苏轼王元规赵彦若

庚申延英进读通鉴三叶毕 上更命读一

 叶半读至苏秦约六国从事 上曰苏秦

张仪掉三寸舌乃能如是乎光对曰秦仪

为从横之术多华少实无益于治臣所以

存其事于书者欲见当时风俗専以辨说

相髙人君委国而听之此所以谓利口之

覆邦家者也 上曰朕闻卿进读终日忘

倦光曰臣空踈无取 陛下毎过形奖饰

 不胜惶惧 上曰卿进读毎存几谏光对

 曰非敢然也欲陈著述之本意耳

吕晦叔曰昨使契丹虏中接伴问副使狄咨

 曰司马中丞今为何官咨曰今为翰林学

 士兼侍读学士虏曰不为中丞邪闻是人

 甚忠亮晦叔以著于语录

上谓晦叔曰司马光方直其如迂阔何晦叔

 曰孔子上圣子路犹谓之迂孟轲大贤时

 人亦谓迂阔况光岂免此名大抵虑事深

 逺则近于迂矣愿 陛下更察之

韩𤦺上䟽论青苗之害 上感悟欲罢其法

 安石称疾求去㑹拜公枢宻副使公上章

 力辞至六七曰 上诚能罢制置条例司

 追还提举官不行青苗𦔳𭛠等法虽不用

 臣臣受赐多矣不然终不敢受命 上遣

 人谓公枢宻兵事也官各有职不当以它

 事为辞公言臣未受命则犹侍从也于事

 无不可言者安石起视事青苗法卒不罢

 公亦卒不受命则以书喻安石三往反开

 喻切至犹幸安石之听而改也且曰巧言

 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公当路时虽

 龃龉可憎后必徐得其力謟䛕之人于今

 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公以自

 售者意谓吕惠卿对賔客辄⿰扌𭥍 -- 指言之曰覆

 王氏者必惠卿也小人夲以利合𫝑倾利

 移何所不至其后六年而惠卿叛安石上

书告其罪苟可以覆王氏者靡不为也由

是天下服公先知

八日垂拱登对乞知许州或西京留司御史

台国子监 上曰卿何得出外朕欲申卿

前命卿且受之光曰臣旧职且不能供求

外𥙷况敢当进用 上曰何故光曰臣必

 不敢留 上沉吟乆之曰王安石素与卿

善卿何自疑光曰臣与王安石素善但自

 其执政违忤甚多今忤安石者如苏轼軰

 皆毁其素履中以危法臣不敢避削黜只

 欲苟全素履臣善安石岂如公著安石举

 公著云何后毁之云何彼一人之身何前

 是后非必有不信者矣 上曰安石与公

 著如胶⿰氵𭝠 -- 𣾰及其有罪不敢𨼆其恶乃安石

 之至公也 上曰青苗巳有显效光曰兹

 事天下知其非独安石之党以为是尔

 上曰苏轼非佳士卿误知之鲜于侁在逺

 轼以奏藁传之韩𤦺赠银三百两而不受

 乃贩私塩及苏木瓷器光曰凡责人当察

 其情轼贩鬻之利岂能及所赠之银乎安

 石素恶轼 陛下岂不知以姻家谢景温

 为鹰犬使攻之臣岂能自保不可不早去

也且轼虽不佳岂不胜李定定不服母䘮

禽兽之不如安石喜之欲用为台官

公言司马君实𥘉除枢宻副使竟辞不受时

 公在魏闻之亟遣人赍书与潞公勉之云

 主上𠋣重之厚庶几行道道或不行然后

 去之可也似不湏坚让潞公以书呈君实

君实云自古被这般官爵引得坏了名莭

 为不少矣后得寛夫书云君实作事今人

 所不可及湏求之古人韩魏公语录〇又魏公与公书云伏氶恳辞枢

 弼必䔬感悟 上听大忠大义充塞天地横绝古今𥨸与海内有志之士同切倾慕俱有执鞭之愿焉

老先生尝谓金陵曰介甫行新法乃引用一

 副当小人或在清要或为监司何也介甫

 曰方法行之𥘉旧时人不肯向前因用一

 切有才力者𠉀法行巳成即逐之却用老

 成者守之所谓智者行之仁者守之老先

 生曰介甫误矣君子难进易退小人反是

 (⿱艹石)小人得路岂可去也若欲去必成仇敌

 它日将悔之介甫黙然后果有卖金陵者

 虽悔之亦无及也元城先生语录

出知永兴军朝辞进对犹乞免本路青苗𦔳

 𭛠宣抚使下令分义勇四畨欲以更戍边

 选诸将骁勇募闾里恶少为奇兵调民为

 干粮𪎊饭虽内郡不被边皆脩城池楼橹

 如边郡且遣就粮长安河中邠三辅骚然

 公上䟽极言方㐫岁公私困弊不可举事

 而永兴一路城池楼橹皆不急干粮𪎊饭

昔常造后无用腐弃之宣抚司令臣皆未

敢从(⿱艹石)乏军兴臣坐之于是一路独得免

 

熙宁七年 上以天下旱蝗诏求直言公读

诏泣下欲黙不忍乃复陈六事一青苗二

免𭛠三市易四边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

 病民者冝先罢又以书责宰相呉充 天

 子仁圣如此而公不言何也

神宗既退司马温公一时正人皆引去独用

 王荆公尽变更 祖宗法度用兵宣利天

 下始纷然矣 帝一日侍 太后同祁王

 至 太皇太后宫时宗祀前数日 太皇

 太后曰天气晴和行礼日亦如此大庆也

 帝曰然 太皇太后曰吾昔闻民间疾苦

 必以告 仁宗常因赦行之今亦当尔

 帝曰今无它事 太皇太后曰吾闻民间

 甚苦青苗𦔳𭛠钱宜因赦罢之 帝不怿

 曰以利民非苦之也 太皇太后曰王安

 石诚有才学然怨之者甚众 帝欲爱惜

 保全不若暂出之于外岁馀复召用可也

 帝曰群臣中惟安石能横身为国家当事

 耳祁王曰 太皇太后之言至言也 陛

 下不可不思 帝因发怒曰是我败坏天

 下耶汝自为之祁王泣曰何至是也皆不

 乐而罢温公常私记富韩公之语如此而

 丗无知者崇寜中蔡京等脩 哲宗史为

 王安石传至以安石为圣人然亦书 慈

 圣光献后 宣仁圣烈后因间见 上流

 涕为言安石变乱天下巳而安石罢相岂

 安石之罪虽其党竟不能文耶抑天欲彰

吾夲朝 母后之贤自不得而删也 帝

 退安石十年不用元丰末 帝属疾念可

 以托圣子也独曰将以司马光吕公著为

师傅王安石不预也乌乎圣矣哉闻见

熙宁𥘉朝廷遣大理寺丞蔡天申为京西察

访妄作威福震动一路河南尹转运使蚤

晚衙之甚恭时司马温公判留司御史台

因朝谒应天院神御殿天申者独立一班

盖尹以下不敢相压也既报班齐温公呼

 知班曰引蔡寺丞归夲班知班引天申立

 监竹木务官富赞善之下盖朝仪位著以

官为髙下朝谒应天院留台职也天申即

 日行闻见

元丰五年公忽得语涩疾自疑当中风乃豫

作遗表大略如六事加详尽感概亲书缄

封置卧内且死当以授所善范纯仁范祖

禹使上之凡居洛十五年再任留司御史

台四任提举崇福宫

孙和甫曰固在西府亲见 神宗晚年以事

 无成功当宁太息欲召司马君实用之时

王禹玉蔡持正并在相位相頋失色禹玉

忧不知所出持正宻议欲于西边深入探

虏巢穴以为此议若行必不复召君实虽

召将不至自是西师入讨夷夏𬒳害死者

无算盖自西边用兵 神宗尝持浅攻之

议虽一胜一负犹不至大有杀伤至于西

边将帅习知兵事亦无肯言深入者非禹

玉持正不历外任不习边事无敢开此议

龙川

元丰五年文潞公与富韩公集洛中公卿大

夫年德髙者为𦒿英㑹以洛中风俗尚齿

不尚官就资圣院建大厦曰𦒿英堂温公

年未七十潞公素重其人用唐狄兼谟故

事请入㑹温公辞以晚进不敢班富文二

 公之后潞公谓温公曰彦博留守北京遣

人入大辽侦事回云见虏主大宴群臣伶

人剧戏作衣冠者见物必攫取怀之有从

其后以挺扑之者曰司马端明耶君实清

 名在夷狄如此温公愧谢闻见

温公判西京留司御史台遂居洛买园于尊

 贤坊以独乐名之始与伯温先君子康节

 先生游尝曰光陕人先生卫人今同居洛

 即郷人也有如先生道学之尊当以年德

 为贵官职不足道也公尝问康节曰光何

 如人康节曰君实脚踏实地人也公深以

 为知言康节又曰君实九分人也其重之

 如此闻见

司马温公既居洛时往夏县展墓省其兄郎

 中公为其群从郷人说书讲学或乘兴游

 荆华诸山以归多游寿安山买瓷窑畔为

休息之地尝同范景仁登嵩顶由輍辕道

至龙门渉伊水至香山憩石楼临八节滩

凡所经从多有诗什自作序曰游山录士

大夫争传之公不喜肩舆山中亦乘马路

险䇿杖以行故嵩山题字曰登山有道徐

行则不困措足于平稳之地则不跌

哉其𭥍逺矣闻见

温公知永兴军到官逾月上章曰臣之不才

最出群臣之下先见不如吕诲公直不如

范纯仁程颢敢言不如苏轼孔文仲勇决

 不如范镇伏望圣恩裁处其罪若臣罪与

 范镇同则乞依范镇例致仕若罪重于镇

 或窜或诛所不敢逃 帝必欲用公召知

 许州令过阙上殿方下诏谓监察御史里

 行程颢曰朕召司马光卿度光来否颢对

 曰 陛下能用其言光必来不能用其言

 光必不来 帝曰未论用其言如光者常

 在左右人主自可无过公果辞召命 帝

 尝谓左丞蒲宗孟曰如司马光未论别事

 只辞枢宻一节朕自即位以来惟见此一

 人 帝之眷礼于公不衰如此特公以新

 法不罢义不可起元丰官制成 帝曰官

 制将行欲取新旧人两用之又曰御史大

 夫非用司马光不可蔡确进曰国是方定

 愿少俟之王圭亦𦔳其说至元丰七年

 资治通鉴书成进御时拜公资政殿学士

 赐带如二府品数者脩书官皆迁秩召范

 祖禹及公子康为馆职时 帝𥘉微感疾

 既安语宰辅曰来春建储以司马公吕公

 著为师保至来春三月未及建储而 帝

 升遐 神宗知公之深如此闻见

神宗崩公赴阙庭卫士见公入皆以手加额

 曰此司马相公也民遮道呼曰公无归洛

 留相 天子活百姓所在数千人聚观之

 公惧㑹放辞谢遂径归洛 太皇太后闻

 之诘问主者遣使劳公问所当先者公言

 近岁士大夫以言为讳闾阎愁苦于下而

 上不之知明主忧勤于上而下无所诉此

 罪在群臣而愚民无知归怨 先帝冝下

 诏首开言路从之下诏榜朝堂而当时有

 不欲者于诏语中设六事以禁切言者曰

 (⿱艹石)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

 或迎合巳行之令上以观望朝廷之意以

 侥幸希进下以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

 誉若此者必罚无赦 太皇太后封诏草

 以问公公曰此非求谏乃拒谏也人臣惟

 不言言则入六事矣时有应诏言事而坐

 越职赎铜者公具论其情且请改赐诏书

 行之天下从之于是四方吏民言新法不

 便者数千人公方草具所当行者而 太

 皇太后巳有𭥍散遣脩京城𭛠夫罢减皇

城内觇者止御前工作出近侍之无状者

 三千馀人戒饬中外无敢苛刻𭧂敛废导

 洛司物货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及民所养户马寛保马限皆

从中出大臣不与公上䟽谢当今急务

 陛下略巳行之矣小臣稽慢罪当万死

拜门下侍郎公力辞不许数赐手诏 先帝

 新弃天下 天子冲㓜此何时而君辞位

耶公不敢复辞𥘉 神宗皇帝以英杰绝

 人之资励精求治凛凛乎汉宣帝唐太宗

 之上矣而宰相王安石用心过当急于功

 利小人得乘间而入吕惠卿之流以此得

 志后者慕之争先相髙而天下病矣 先

 帝明圣独觉其非出安石金陵天下欣然

 意法必变虽安石亦自悔恨其去而复用

 也欲稍自改而惠卿之流恐法变身危持

 之不肯改然 先帝终疑之遂退安石八

 年不复召而惠卿亦再逐不用元丰之末

 天下多故及 二圣嗣位民日夜引领以

 观新政而进说者以为三年无改于父之

 道欲稍损其甚者毛举数事以塞人言公

 慨然争之曰 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丗

 不可变也(⿱艹石)安石惠卿等所建为天下害

 非 先帝夲意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犹

 恐不及昔汉文帝除肉刑斩右趾者弃市

 笞五百者多死景帝改之武帝作塩铁榷

 酤均输等法昭帝罢之唐代宗纵宦官公

 求赂遗德宗罢之德宗为宫市五坊小儿

 𭧂横塩铁使月进羡馀顺宗罢之当时恱

 服后丗称颂未有或非之者也况 太皇

 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众议乃定遂罢

 保甲团教依义勇法岁一阅保马不复买

 见在者还监牧给诸军废市易法所储物

 皆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钱皆除其息京

 东铸铁钱河北江西福建湖南塩及福建

 茶法皆复其旧独川峡茶以边用未即罢

 遣使相视去其甚者戸部左右曹钱榖皆

 领之尚书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隶五曹

 及寺监者皆归戸部使尚书周知其数量

 入以为出元祐元年正月公始得疾诏公

 与尚书左丞吕公著朝㑹与执政异班再

 拜而巳免舞蹈公疾益甚叹曰四患未除

 吾死不⿰目𡨋目矣乃力疾上䟽论免𭛠五害

 乞直降敕罢之率用熙宁以前法有未便

 州县监司节级以闻为一路一州一县法

 诏即日行之又论西戎大略以和戎为便

 用兵为失时异议甚众独太师文彦博议

 与公合众不能夺遂诏诸将兵皆隶州县

 军政委守令通决之又废提举常平司以

 其事归之转运使及提㸃刑狱罢青苗钱

専行常平粜籴法

公奏以文学德行吏事武略等为十科以求

 天下遗材命文臣升朝以上岁举经明行

 脩一人如进士髙选皆从之

元祐𥘉司马温公辅政是岁天下断死刑凡

 千人其后二吕继之岁常数倍此岂智力

 所能胜耶

公曰温公当揆路日盖知后必有反复之祸

 然仁人君子如救焚拯溺何暇论异日事

 元丰之末京东剧冦欲取掊克吏呉居厚

𭠘之铸冶中赖居厚觉蚤间道遁去不然

贼杀一转运使从官得晏然而巳乎刘先生谭录

公欲改新法或谓公曰元丰旧臣如章惇吕

惠卿軰皆小人它日有以父子之义闻

上则朋党之祸作矣不可不惧公正色曰

(⿱艹石)祚宋必无此事遂改之不疑闻见

公忠信孝友恭俭正直出于天性其好学如

饥渇之嗜饮食于财利纷华如恶恶臭诚

心自然天下信之退居于洛往来陕洛间

皆化其德师其学法其俭有不善曰君实

 得无知之乎博学无所不通音乐律历天

 文书数皆极其妙晚节尤好礼为冠婚䘮

 𥙊法适古今之冝不喜释老曰其微言不

 能出吾书其诞吾不信不事生产买第洛

 中仅庇风雨有田三顷䘮其夫人质田以

 葬恶衣菲食以终其身自以遭遇圣明言

 听计从欲以身徇天下躬亲庶务不舎昼

 夜賔客或以诸葛孔明事多食少之语戒

 之公曰死生命也为之益力病革谆谆不

 复自觉如梦中语然皆朝廷大事也既𣳚

 其家得遗奏八纸上之皆手札论当丗要

 务京师民画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夲饮

食必祝焉四方皆遣人购之京师时画工

 有致冨者

温公与其兄伯康友爱尤笃伯康年将八十

 公奉之如严父保之如婴儿毎食少顷则

 问曰得无饥乎天少冷则拊其背曰衣得

无薄乎范太史集

晁无咎言司马温公有言吾无过人者但平

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东坡

公又云司马文正对賔客无问贤愚长㓜悉

以疑事问之有草簿数枚常致坐间苟有

 可取随手记录或对客即书率以为常其

 书字皆真谨公见时巳有三十馀簿刘先生谭录

东都曹生言范右相既贵接亲旧情礼如故

 它亦不改丗未有也然体面肥白㓗泽岂

其胸中亦以为乐邪惟司马温公枯瘦自

 如岂非不以富贵动其心邪

公𥘉患历代史繁重学者不能综况于人主

 遂约战国至秦二世如左氏体为通志八

 卷以进 英宗恱之命公读其书置𡱈秘

 阁以其素所贤者刘攽刘恕范祖禹为属

 官 神宗尤重其书以为贤于荀恱亲为

制叙赐名资治通鉴诏迩英读其书赐颍

 邸旧书二千四百二卷书成拜资政殿学

 士赐金帛甚盛行状 又邵氏后录云温公脩通鉴成进御丞相王圭蔡确见 上

 问何如 上曰当略降出不可乆留又咨叹曰贤于荀恱汉纪逺矣罢朝中使以其书至政事堂每叶缝

 合以睿思殿宝章睿思殿 上观书之所也

辽人夏人遣使入朝与吾使至虏中者虏必

 问公起居及为相辽人敕其边吏曰中国

相司马矣毋生事开边𨻶神道

公薨京师之民罢市而往吊鬻衣以致奠巷

哭以过车者盖以千万数 上命户部侍

郎赵瞻内侍省押班冯宗道护其䘮归葬

瞻等还言民哭公哀甚如哭其私亲四方

来㑹葬者盖数万人而岭南封州父老相

 率致𥙊且作佛事以荐公者其词尤哀注

 香于手顶以送公葬者凡百馀人而𦘕像

 以祠公者天下皆是也神道

先生每与司马君实说话不曽放过如范尧

 夫十件事只争得三四件便巳先生曰君

 实只为能受尽言尽人忤逆终不怒便是

 好处程氏遗书

伯淳道君实之语自谓如人参甘草病未甚

 时可用也病甚则非所能及观其自处必

 是有以救之之术

君实之能忠孝诚实只是天资学则元不知

 学尧夫之坦夷无思虑纷扰之患亦只是

 天资自羙尔皆非学之功也遗书〇又曰或问范祖禹曰或

 谓夫子有言人有笃学力行而不知道者信乎祖禹曰吾尝闻之夫子有⿰扌𭥍 -- 指而言之也

或云三代以下宰相学术温公一人而巳公

 以为何如公曰学术诚然(⿱艹石)宰相之才所

 以图回四海者未敢以为第一盖当时正

 人多短于才所谓爱而知其恶也刘先生谭录

苏内翰轼作公神道碑铭曰于皇上帝子惠

 我民孰堪顾天惟圣与仁 圣子受命如

 尧之𥘉 神母诏之匪亟匪徐圣神无心

 孰左右之民自择相我兴授之其相惟何

 太师温公公来自西一马二童万人环之

 如渇赴泉孰不见公莫如我先 二圣忘

 巳惟公是式公亦无我惟民是度民曰乐

 哉既相司马尔贾于途我耕于野士曰时

 哉既用君实我后子先时不可失公如麟

 鳯不𬷮不搏羽毛毕朝雄狡卒服为政一

 年疾病半之功则多矣百年之思知公于

 异识公于微匪公之思 神考是怀 天

 子万年四夷来同荐于清庙 神考之功

范太史祖禹作布衾铭记云温国文正公所

 服之布衾隶书百有十字曰景仁惠者端

 明殿学士范蜀公所赠也曰尧夫铭者右

 仆射髙平公所作也元丰中公在洛蜀公

 自许往访之赠以是衾先是髙平公作布

 衾铭以戒学者公爱其文义取而书于衾

 之首及寝疾东府治命敛以深衣而覆以

 是衾公于物澹无所好唯于德义(⿱艹石)利欲

 其清如水而澄之不巳其直如矢而端之

 不止故其居处必有法动作必有礼其𬒳

 服如陋巷之士一室萧然图书盈几终日

 静坐泊如也又以圎木为警枕小睡则枕

 转而觉乃起读书盖恭俭勤礼岀于天性

 自以为适不勉而能与二范公为心交以

 直道相与以忠告相益凡皆如此其诚心

 终始如一将殁而犹不忘祖禹观公大节

 与其细行虽不可遽数然夲于至诚无欲

 天下信之故能𡚒然有为超绝古今居洛

 十五年若将终身焉一起而功被天下内

 之婴童妇女外之蛮夷戎狄莫不敬其德

 服其名唯至诚故也公兄子宏得公手泽

 纸夲于家属祖禹序其本末俾后丗师公

 之俭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