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之上 世说新语 卷上之下
宋 刘义庆 撰 梁 刘孝标 注 清 沈岩 撰校语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嘉趣堂刊本
卷中之上

世说新语卷上之下

         宋 临川王义庆 撰

         梁   刘孝标 注

   政事第三

陈仲弓为太丘长时吏有诈称母病求假事觉收之

令吏杀焉主簿请付狱考众奸仲弓曰欺君不忠病

母不孝不忠不孝其罪莫大考求众奸岂复过此

已别

陈仲弓为太丘长有劫贼杀财主主者捕之未至发

所道闻民有在草不起子者回车往治之主簿曰贼

大宜先按讨仲弓曰盗杀财主何如骨肉相残按后汉时

贾彪有此事不闻寔也

陈元方年十一时陈纪已见𠉀袁公袁公问曰贤家君在

太丘逺近称之何所履行元方曰老父在太丘强者

绥之以徳弱者抚之以仁恣其所安乆而益敬𡊮宏汉纪

曰寔为太丘其政不严而治百姓敬之袁公曰孤往者尝为邺令正行

此事不知卿家君法孤孤法卿父检众汉书𡊮氏诸公未知谁为邺令

故阙其文以待通识者元方曰周公孔子异世而出周旋动静

万里如一周公不师孔子孔子亦不师周公

贺太傅作吴郡初不出门吴中诸强族轻之乃题府

门云㑹稽鸡不能啼环济吴纪曰贺邵字兴伯㑹稽山阴人祖齐父景并历美官邵

历散骑常侍出为吴郡太守后迁太子太傅贺闻故出行至门反顾索笔

足之曰不可啼杀吴儿于是至诸屯邸检校诸顾陆

役使官兵及藏逋亡悉以事言上罪者甚众陆抗时

为江陵都督吴录曰抗字㓜节吴郡人丞相逊子孙䇿外孙也为江陵都督累迁大司马荆

故下请孙皓然后得释

山公以器重朝望年逾七十犹知管时任虞预晋书曰山涛字

巨源河内懐人祖本郡孝廉父曜宛句令涛蚤孤而贫少有器量宿士犹不慢之年十七宗人谓宣帝曰

涛当与景文共纲纪天下者也帝戏曰卿小族那得此快人邪好荘老与嵇康善为河内从事与石鉴共

传宿涛夜起蹋鉴曰今何等时而眠也知太傅卧何意鉴曰宰相三日不朝与尺一令归第君何虑焉涛

曰咄石生无事马蹄闲也投传而去果有曹爽事遂𨼆身不交世务累迁吏部尚书仆射太子少傅司徒

年七十九薨谥康侯贵胜年少若和裴王之徒并共宗咏有署

阁柱曰阁东有大牛和峤鞅裴楷秋王济剔嬲不得

王𨼆晋书曰初涛领吏部潘岳内非之宻为作谣曰阁东有大牛王济鞅裴楷秋和峤刺促不得休

竹林七贤论曰涛之处选非望路绝故贻是言或云潘尼作之文士𫝊曰尼字正叔荥阳

人祖朂尚书左丞父满平原太守并以文学称尼少有清才文词温雅初应州辟终太常卿

贾充初定律令晋诸公赞曰充字公闾㐮陵人父逵魏豫州刺史充起家为尚书迁廷尉

聴讼称平晋受禅封鲁郡公充有才识明达治体加善刑法由此与散骑常侍裴楷共定科令蠲除宻网

以为晋律薨赠太宰与羊祜共咨太傅郑冲王𨼆晋书曰冲字文和荥阳开封人

有核练才清虚寡欲喜论经史草衣缊𫀆不以为忧累迁司徒太保晋受禅进太傅冲曰皋陶

严明之㫖非仆暗懦所探羊曰上意欲令小加𢎞润

冲乃粗下意续晋阳秋曰初文帝命荀朂贾充裴秀等分定礼仪律令皆先咨郑冲然后施

山司徒前后选殆周遍百官举无失才凡所题目皆

如其言唯用陆亮是诏所用与公意异争之不从亮

亦寻为贿败晋诸公赞曰亮字长兴河内野王人太常陆乂兄也性髙明而率至为贾充所

亲待山涛为左仆射领选涛行业既与充异自以为世祖所敬选用之事与充咨论充毎不得其所欲好

事者说充宜授心腹人为吏部尚书叅同选举(⿱艹石)不齐事不得谐可不召公与选而实得叙所懐充以

为然乃启亮公忠无私涛以亮将与巳异又恐其协情不允累启亮可为左丞相非选官才世祖不许涛

乃辞疾还家亮在职果不能允坐事免官

嵇康被诛后山公举康子绍为秘书丞山公启事曰诏选秘书丞

涛荐曰绍平简温敏有文思又晓音当成济也犹宜先作秘书郎诏曰绍如此便可为丞不足复为郎也

晋诸公赞曰康遇事后二十年绍乃为涛所㧞王隐晋书曰时以绍父康被法选官不敢举年二十八山

涛启用之世祖发诏以为秘书丞绍咨公出处竹林七贤论曰绍惧不自容将解褐故咨

之于公曰为君思之乆矣天地四时犹有消息而况

人乎王隐晋书曰绍字延祖雅有文才山涛启武帝云云

王安期为东海郡名士传曰王承字安期太原晋阳人父湛汝南太守承冲淡寡欲无

所循尚累迁东海内史为政清静吏民怀之避乱渡江是时道路寇盗人怀忧惧承毎遇艰险处之怡然

元皇为镇东引为从事中郎小吏盗池中鱼纲纪推之王曰文王

之囿与众共之孟子曰齐宣王问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诸(⿱艹石)是其大乎对曰民犹以为

小也王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邪孟子曰文王之囿刍荛者往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

亦宜乎今王之囿杀麋鹿者如杀人罪是以四十里为阱于国中也民以为大不亦宜乎池鱼复

何足惜

王安期作东海郡吏录一犯夜人来王问何处来云

从师家受书还不觉日晚王曰鞭挞寗越以立威名

恐非致理之本吕氏春秋曰寗越者中牟鄙人也苦耕稼之劳谓其友曰何为可以免此

苦也其友曰莫如学也学三十岁则可以达矣寗越曰请以十五岁人将休吾不敢休人将卧吾不敢卧

学十五岁而为周威公之师也使吏送令归家

成帝在石头晋世谱曰帝讳衍字世根明帝太子年二十二崩任让在帝前

戮侍中锺雅晋阳秋曰让乐安人诸任之后随苏峻作乱雅别传曰雅字彦胄颍川长社人

魏太傅锺繇弟仲常曽孙也少有才志累迁至侍中右卫将军刘超晋阳秋曰超字世逾

琅邪人汉成阳景王六世孙封临沂慈乡侯遂家焉父征为琅邪国上将军超为县小吏稍迁记室掾安

东舎人忠清慎密为中宗所拔自以职在中书绝不与人交闗书疏闭门不通宾客家无儋石之储讨王

敦有功封零阳伯为义兴太守而受拜及往还朝莫有知者其慎黙如此迁右卫大将军帝泣曰

还我侍中让不奉诏遂斩超雅雅别传曰苏峻逼主上幸石头雅与刘超

并侍帝侧匡卫与石头中人宻期拔至尊出事觉被害事平之后陶公与让有

旧欲宥之许柳许氏谱曰柳字季祖髙阳人祖允魏中领军父猛吏部郎刘谦之晋纪曰

柳妻祖逖子涣女苏峻招祖约为逆约遣柳以众㑹峻既克京师拜丹阳尹后以罪诛儿思妣

者至佳诸公欲全之许氏谱曰永字思妣若全思妣则不得不

为陶全让于是欲并宥之事奏帝曰让是杀我侍中

者不可宥诸公以少主不可违并斩二人

王丞相拜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宾客数百人并加霑接人人有说色

唯有临海一客姓任语林曰任名颙时官在都预王公坐及数胡人为

未洽公因便还到过任边云君出临海便无复人任

大喜说因过胡人前弹指云兰阇兰阇群胡同笑四

坐并欢晋阳秋曰王导接诱应㑹少有牾者虽疏交常賔一见多输写款诚自谓为导所遇同之

陆太尉诣王丞相咨事过后辄翻异王公怪其如此

后以问陆陆玩别𫝊曰玩字士瑶吴郡吴人祖瑁父英仕郡有誉玩器量淹雅累迁侍中尚书

左仆射尚书令赠太尉陆曰公长民短临时不知所言既后觉

其不可耳

丞相尝夏月至石头㸔𢈔公𢈔公正料事丞相云暑

可小简之𢈔公曰公之遗事天下亦未以为允殷羡言行

曰王公薨后𢈔冰代相网宻刑峻羡时行遇收捕者于途慨然叹曰丙吉问牛喘似不尔尝从容谓冰曰

卿軰自是网目不失皆是小道小善耳至如王公故能行无理事谢安石毎叹咏此唱𢈔赤玉曽问羡王

公治何似讵是所长羡曰其馀令绩不复称论然三捉三治三休三败

丞相末年略不复省事正封箓诺之自叹曰人言我

愦愦后人当思此愦愦徐广历纪曰导阿衡三世经纶夷险政务寛恕事从简易

故垂遗爱之誉也

陶公性检厉勤于事晋阳秋曰侃练核庶事勤务稼穑虽戎陈武士皆劝厉之有奉

馈者皆问其所由(⿱艹石)力役所致欢喜慰赐(⿱艹石)他所得则呵辱还之是以军民勤于农稼家给人足性纎宻

好问颇𩔖赵广汉尝课营种柳都尉夏施盗㧞武昌郡西门所种侃后自出驻车施门问此是武昌西门

柳何以盗之施惶怖首伏三军称其明察侃勤而整自强不息又好督劝于人常云民生在勤大禹圣人

犹惜寸阴至于凡俗当惜分阴岂可逰逸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又老荘浮华非先王之法

言而不敢行君子当正其衣冠摄以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谓宏达邪中兴书曰侃尝检校佐吏(⿱艹石)得樗

蒲博奕之具投之曰樗蒲老子入胡所作外国戏耳围棋尧舜以教愚子博奕纣所造诸君国器何以为

(⿱艹石)王事之暇患邑邑者文士何不读书武士何不射弓谈者无以易也作荆州时敕船

官悉录锯木屑不限多少咸不解此意后正㑹值积

雪始晴听事前除雪后犹湿于是悉用木屑覆之都

无所妨官用竹皆令录厚头积之如山后桓宣武伐

蜀装船悉以作钉又云尝发所在竹篙有一官长连

根取之仍当足乃超两阶用之

何骠骑作㑹稽晋阳秋曰何充字次道庐江人思韵淹通有文义才情累迁㑹稽内史侍

中骠骑将军扬州刺史赠司徒虞存弟謇作郡主簿孙统存诔叙曰存字道长㑹稽

山阴人也祖阳散骑常侍父伟州西曹存㓜而卓㧞风情髙逸历卫军长史尚书吏部郎范汪棋品曰謇

字道真仕至郡功曹以何见客劳损欲白断常客使家人节量

择可通者作白事成以见存存时为何上佐正与謇

共食语云白事甚好待我食毕作教食竟取笔题白

事后云(⿱艹石)得门庭长如郭林宗者当如所白泰别𫝊曰泰字

林宗有人伦鉴识题品海内之士或在㓜童或在里肆后皆成英彦六十馀人自著书一卷论取士之本

末行遭乱亡失汝何处得此人謇于是止

王刘与林公共㸔何骠骑骠骑㸔文书不顾之晋阳秋曰

何充与王濛刘惔好尚不同由此见讥于当世王谓何曰我今故与林公来

相㸔望卿摆拨常务应对𤣥言那得方低头㸔此邪

何曰我不㸔此卿等何以得存诸人以为佳

桓公在荆州全欲以徳被江汉耻以威刑肃物温别传曰

温以永和元年自徐州迁荆州刺史在州寛和百姓安之令史受杖正从朱衣上

过桓式年少从外来式桓歆小字也桓氏谱曰歆字叔道温第三子仕至尚书

向从阁下过见令史受杖上捎云根下拂地足意讥

不著桓公云我犹患其重

简文为相事动经年然后得过桓公甚患其迟常加

劝勉太宗曰一日万几那得速尚书皋陶谟一日万机孔安国曰㡬㣲也

言当戒惧万事之㣲

山遐去东阳王长史就简文索东阳云承藉猛政故

可以和静致治东阳记云遐字彦林河内人祖涛司徒父简仪同三司遐历武陵王友东

阳太守江惇𫝊曰山遐为东阳风政严苛多任刑杀郡内苦之惇𨼆东阳以仁恕懐物遐感其徳为㣲损威猛

殷浩始作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浩别传曰浩字渊源陈郡长平人祖识濮阳相父羡光禄勲浩少有重名

仕至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刺史中军将军中兴书曰建元初𢈔亮兄弟何充等相寻薨太宗以抚军辅政征浩为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从

民誉刘尹行日小欲晚便使左右取幞人问其故答

曰刺史严不敢夜行

谢公时兵厮逋亡多近窜南塘下诸舫中或欲求一

时𢯱索谢公不许云(⿱艹石)不容置此軰何以为京都

阳秋曰自中原䘮乱民离本域江左造创豪族并兼或客寓流离名籍不立太元中外御强氐蒐简民实

三吴颇加澄检正其里伍其中时有山湖遁逸往来都邑者后将军安方接客时人有于坐言宜糺舎藏

之失者安每以厚徳化物去其烦细又以强寇入境不宜加动人情乃答之云卿所忧在于客耳然不尔

何以为京都言者有惭色

王大为吏部郎王忱已见尝作选草临当奏王僧弥来聊

出示之僧弥王珉小字也珉别传曰珉字季琰琅邪人丞相导孙中领军洽少子有才蓺善行书

名出兄珣右累迁侍中中书令赠太常僧弥得便以己意改易所选者

近半王大甚以为佳更写即奏

王东亭与张冠军善张𤣥已见王既作吴郡人问小令曰

续晋阳秋曰王献之为中书令王珉代之时人曰大小王令东亭作郡风政何似

答曰不知治化何如唯与张祖希情好日隆耳

殷仲堪当之荆州王东亭问曰徳以居全为称仁以

不害物为名方今宰牧华夏处杀戮之职与本操将

不乖乎殷答曰皋陶造刑辟之制不为不贤古史考曰庭坚

号曰皋陶舜谋臣也舜举之于尧尧令作士主刑孔丘居司冦之任未为不

家语曰孔子自鲁司空为大司冦七日而诛乱法大夫少正卯

   文学第四

郑𤣥在马融门下融自叙曰融字季长右扶风茂陵人少而好问学无常师大将军邓

骘召为舎人弃逰武都㑹羌虏起自闗以西道㫁融以谓古人有言左手据天下之圗而右手刎其喉愚

夫不为何则生贵于天下也岂以曲俗咫尺为羞灭无限之身哉因往应之为校书𭅺出为南郡太守

三年不得相见髙足弟子传授而已尝算浑天不合

诸弟子莫能解或言𤣥能者融召令𥮅一转便决众

咸骇服及𤣥业成辞归既而融有礼乐皆东之叹

传曰𤣥字康成北海髙密人八世祖崇汉尚书𤣥别𫝊曰𤣥少好学书数十三诵五经好天文占𠉀风角

𨼆术年十七见大风起诣县曰某时当有火灾至时果然智者异之年二十一博极群书精历数圗纬之

言兼精算术遂去吏师故兖州刺史第五元先就东郡张恭祖受周礼礼记春秋传周流博观每经历山

川及接颜一见皆终身不忘扶风马季长以英儒著名𤣥往从之叅考同异季长后戚嫚于待士𤣥不得

见住左右自起精庐既因绍介得通时涿郡卢子干为门人冠首季长又不解剖裂七事𤣥思得五子干

得三季长谓子干曰吾与汝皆弗如也季长临别执𤣥手曰大道东矣子勉之后遇党锢𨼆居著述凡百

馀万言大将军何进辟𤣥乃缝掖相见𤣥长八尺馀须眉美秀姿容甚伟进待以賔礼授以几杖𤣥多所

匡正不用而退𡊮绍辟𤣥及去饯之城东欲𤣥必醉㑹者三百馀人皆离席奉觞自旦及暮度𤣥饮三百

馀杯而温克之容终日无怠献帝在许都徴为大司农行至元城卒恐𤣥擅名而心忌

焉𤣥亦疑有追乃坐桥下在水上据屐融果转式逐

之告左右曰𤣥在土下水上而据木此必死矣遂罢

追𤣥竟以得免马融海内大儒被服仁义郑𤣥名列门人亲𫝊其业何猜忌而行鸩毒乎

委巷之言贼夫人之子

郑𤣥欲注春秋𫝊尚未成时行与服子慎遇宿客舎

先未相识服在外车上与人说已注𫝊意汉南纪曰服䖍字子

慎河南荥阳人少行清苦为诸生尤明春秋左氏传为作训解举孝廉为尚书𭅺九江太守𤣥听

之良乆多与己同𤣥就车与语曰吾乆欲注尚未了

听君向言多与吾同今当尽以所注与君遂为服氏

注郑𤣥家奴婢皆读书尝使一婢不称㫖将挞之方

自陈说𤣥怒使人曵箸泥中须臾复有一婢来问曰

胡为乎泥中卫式微诗也毛公曰泥中卫邑名也答曰薄言往诉逢彼

之怒卫邶柏舟之诗

服䖍既善春秋将为注欲叅考同异闻崔烈集门生

讲𫝊摰虞文章志曰烈字威考髙阳安平人骃之孙瑗之兄子也灵帝时官至司徒太尉封阳平亭

遂匿姓名为烈门人赁作食每当至讲时辄窃听

戸壁间既知不能逾己稍共诸生叙其短长烈闻不

测何人然素闻䖍名意疑之明蚤往及未窹便呼子

慎子慎䖍不觉惊应遂相与友善

锺㑹撰四本论始毕甚欲使嵇公一见置怀中既定

畏其难怀不敢出于户外遥掷便回急走魏志曰㑹论才性同

异传于世四本者言才性同才性异才性合才性离也尚书傅嘏论同中书令李丰论异侍𭅺锺㑹论合

屯骑校尉王广论离文多不载

何晏为吏部尚书有位望时谈客盈坐文章叙录曰晏能清言而

当时权势天下谈士多宗尚之魏氏春秋曰晏少有异才善谈易老王弼未弱冠往见

之晏闻弼名弼别𫝊曰弼字辅嗣山阳髙平人少而察惠十馀岁便好荘老通辩能言为傅

嘏所知吏部尚书何晏甚奇之题之曰后生可畏(⿱艹石)斯人者可与言天人之际矣以弼𥙷台𭅺弼事功雅

非所长益不留意颇以所长笑人故为时士所嫉又为人浅而不识物情初与王𥠖荀融善𥠖夺其黄门

𭅺于是恨𥠖与融亦不终好正始中以公事免其秋遇疠疾亡时年二十四弼之卒也晋景帝嗟叹之累

日曰天䘮予其为髙识悼惜如此因条向者胜理语弼曰此理仆以

为极可得复难不弼便作难一坐人便以为屈于是

弼自为客主数番皆一坐所不及

何平叔注老子始成诣王辅嗣见王注精奇迺神伏

曰若斯人可与论天人之际矣因以所注为道徳二

魏氏春秋曰弼论道约美不如晏自然出㧞遇之

王辅嗣弱冠诣裴徽永嘉流人名曰徽字文季河东闻喜人太常潜少弟也仕至冀

州刺徽问曰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圣人莫肻致言

而老子申之无已何邪弼别𫝊曰弼父为尚书𭅺裴徽为吏部𭅺徽见异之故问

弼曰圣人体无无又不可以训故言必及有老荘未

免于有恒训其所不足

傅嘏善言虚胜魏志曰嘏字兰硕北地泥阳人傅介子之后也累迁河南尹尚书嘏尝论

才性同异锺㑹集而论之傅子曰嘏既达治好正而有清理识要如论才性原本精㣲鲜能及之司隶锺

㑹年甚少嘏以明知交㑹荀粲谈尚𤣥逺粲别传曰粲字奉倩颍州颍阴人太尉彧少子

也粲诸兄儒术论议各知名粲能言𤣥逺常以子贡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然则六籍虽

存固圣人之糠秕能言者不能屈每至共语有争而不相喻裴冀州

释二家之义通彼我之怀常使两情皆得彼此俱畼

粲别传曰粲太和初到京邑与傅嘏谈善名理而粲尚𤣥逺宗致虽同仓卒时或格而不相得意裴徽通

彼我之怀为二家释顷之粲与嘏善管辂传曰裴使君有高才逸度善言𤣥妙也

何晏注老子未毕见王弼自说注老子㫖何意多所

短不复得作声但应诺诺遂不复注因作道德论

叙录曰自儒者论以老子非圣人绝礼弃学晏说与圣人同著论行于世也

中朝时有怀道之流有诣王夷甫咨疑者值王昨已

语多小极不复相酬答乃谓客曰身今少恶裴逸民

亦近在此君可往问晋诸公赞曰裴𬱟谈理与王夷甫不相推下

裴成公作崇有论时人攻难之莫能折唯王夷甫来

如小屈时人即以王理难裴理还复申晋诸公赞曰自魏太常夏

侯𤣥歩兵校尉阮籍等皆著道徳论于时侍中乐广吏部即刘汉亦体道而言约尚书令王夷甫讲理而

才虚散骑常侍戴奥以学道为业后进𢈔敳之徒皆希慕简旷𬱟疾世俗尚虚无之理故著崇有二论以

折之才博喻广学者不能究后乐广与𬱟清闲欲说理而𬱟辞喻丰博广自以体虚无笑而不复言恵帝

起居注曰𬱟注二论以规虚诞之弊文词精富为世名

葛厷年少不肻学问始与王夷甫谈便已超诣王

叹曰卿天才卓出若复小加研寻一无所愧厷后㸔

荘老更与王语便足相抗衡王𨼆晋书曰厷字茂逺琅邪人魏雍州刺史绪

之子有逸才仕至司空主簿

卫玠总角时问乐令梦乐云是想卫曰形神所不接

而梦岂是想邪乐云因也未尝梦乘车入䑕穴捣𩐎

啖鐡杵皆无想无因故也周礼有六梦一曰正梦谓无所感动平安而梦也二

曰噩梦谓惊愕而梦也三曰思梦谓觉时所思念也四曰窹梦谓觉时道之而梦也五曰喜梦谓喜说而

梦也六曰惧梦谓恐惧而梦也按乐所言想者葢思梦也因者葢正梦也卫思因经日不

得遂成病乐闻故命驾为剖析之卫即小差乐叹曰

此儿胸中当必无膏肓之疾春秋𫝊曰晋景公有疾求医于秦秦伯使医缓

为之未至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

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刺之不可及药不至焉公曰良医也注肓鬲也心下为膏

庾子嵩读荘子开卷一尺许便放去曰了不异人意

晋阳秋曰𢈔敳字子嵩颍川人侍中峻第三子恢廓有度量自谓是老荘之徒曰昔未读此书意尝谓至

理如此今见之正与人意暗同仕至豫州长史

客问乐令㫖不至者乐亦不复剖析文句直以麈尾

柄确几曰至不客曰至乐因又举麈尾曰(⿱艹石)至者那

得去夫藏舟潜往交臂恒谢一息不留忽焉生灭故飞鸟之影英见其移驰车之轮曽不掩地是以

去不去矣庸有至乎至不至矣庸有去乎然则前至不异后至至名所以生前去不异后去去名所以立

今天下无去矣而去者非假哉既为假矣而至者岂实哉于是客乃悟服乐辞约

而㫖达皆此𩔖

初注荘子者数十家莫能究其㫖要向秀于旧注外

解义妙析奇致大畼𤣥风秀别𫝊曰秀与嵇康吕安为友趣舎不同嵇康

傲世不羁安放逸迈俗而秀雅好读书二子颇以此嗤之后秀将注庄子先以告康安康安咸曰此书讵

复须注徒弃人作乐事耳及成以示二子康曰尔故复胜不安乃惊曰庄周不死矣后注周易大义可𮗚

而与汉世诸儒互有彼此未(⿱艹石)𨼆庄之绝伦也秀本传或言秀逰托数贤萧屑卒岁都无注述唯好庄子

聊应崔撰所注以备遗忘云竹林七贤论云秀为此义读之者无不超然(⿱艹石)已出尘埃而窥绝冥始了视

听之表有神徳𤣥哲能遗天下外万物虽复使动竞之人顾观所徇皆怅然自有振㧞之情矣唯秋

水至乐二篇未竟而秀卒秀子㓜义遂零落然犹有

别本郭象者为人薄行有俊才文士传曰象字子𤣥河南人少有才理慕

道好学记志老庄时人咸以为王弼之亚辟司空掾太傅主簿见秀义不𫝊于世遂

窃以为已注乃自注秋水至乐二篇又易马蹄一篇

其馀众篇或定㸃文句而已文士传曰象作庄子注最有清辞遒㫖

秀义别本出故今有向郭二庄其义一也

阮宣子有令闻太尉王夷甫见而问曰老庄与圣教

同异对曰将无同太尉善其言辟之为掾世谓三语

掾卫玠嘲之曰一言可辟何假于三宣子曰茍是天

下人望亦可无言而辟复何假一遂相与为友名士𫝊曰

阮脩字宣子陈留尉氏人好老易能言理不喜见俗人时误相逢即舎去傲然无营家无担石之储晏如

也琅邪王处仲为鸿胪卿谓曰鸿胪丞差有禄卿常无食能作不脩曰为复可耳遂为鸿胪丞太子洗马

裴散骑娶王太尉女婚后三日诸婿大㑹晋诸公赞曰裴遐字

叔道河东人父纬长水校尉遐少有理称辟司空掾散骑𭅺永嘉流人名衍字夷甫第四女适遐也

时名士王裴子弟悉集郭子𤣥在坐挑与裴谈子𤣥

才甚丰赡始数交未快郭陈张甚盛裴徐理前语理

致甚微四坐咨嗟称快邓粲晋纪曰遐以辩论为业善叙名理辞气清畅泠然(⿱艹石)

琴瑟闻其言者知与不知无不叹服王亦以为奇谓诸人曰君軰勿为

尔将受困寡人女婿

卫玠始度江见王大将军敦别传曰敦字处仲琅邪临沂人少有名理累迁青

州刺史避地江左历侍中丞相大将军扬州牧以罪伏诛因夜坐大将军命谢㓜

晋阳秋曰谢鲲字幼舆陈郡人父衡晋硕儒鲲性通简好老易善音乐以琴书为业避乱江东为豫

章太守王敦引为长史鲲别𫝊曰鲲四十三卒赠太常玠见谢甚说之都不复

顾王遂达旦㣲言王永夕不得豫玠体素羸恒为母

所禁尔夕忽极于此病笃遂不起玠别𫝊曰玠少有名理善易老自抱

羸疾初不于外擅相酬对时友叹曰卫君不言言必入真武昌见大将军王敦敦与谈论咨嗟不能自已

旧云王丞相过江左止道声无哀乐嵇康声无哀乐论略曰夫殊方

异俗歌笑不同使错而用之或闻哭而欢或听歌而戚然哀乐之情均也今用均同之情发万殊之声斯

非音声之无常乎养生嵇叔夜养生论曰夫虱箸头而黑麝食柏而香颈处险而瘿齿居晋而黄

岂唯蒸之使重无使轻芬之使香勿使延哉诚能蒸以灵芝润以醴泉无为自得体妙心𤣥庶与羡门比

寿王乔争年何为不可养生哉言尽意欧阳坚石言尽意论略曰夫理得于心非言不畼物定于

彼非名不辨名逐物而迁言因理而变不得相与为二矣茍无其二言无不尽矣三理而已

然宛转闗生无所不入

殷中军为庾公长史按庾亮僚属名及中兴书浩为亮司马非为长史也下都

王丞相为之集桓公王长史王蓝田王述别传曰述字怀祖太原晋

阳人祖湛父承并有髙名述蚤孤事亲孝谨箪瓢陋巷宴安永日由是为有识所知袭爵蓝田侯

镇西并在丞相自起解帐带麈尾语殷曰身今日当

与君共谈析理既共清言遂逹三更丞相与殷共相

往反其馀诸贤略无所关既彼我相尽丞相乃叹曰

向来语乃竟未知理源所归至于辞喻不相负正始

之音正当尔耳明旦桓宣武语人曰昨夜听殷王清

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时复造心顾看两王⿰扌⿱彐𧰨 -- 掾

王濛王述并为王导所辟辄翣如生母狗馨

殷中军见佛经云理亦应阿堵上佛经之行中国尚矣莫详其始牟子

曰汉明帝夜梦神人身有日光明日博问群臣通人傅毅对曰臣闻天竺有道者号曰佛轻举能飞身有

日光殆将其神也于是遣羽林将军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之大月氏国写取佛经四十二部在

兰台石室刘子政列仙传曰历观百家之中以相检验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巳在佛经故撰

得七十可以多闻博识者遐观焉如此即汉成哀之间已有经矣与牟子传记便为不同魏略西戎𫝊曰

天竺城中有临儿国浮屠经云其国王生浮圗浮圗者太子也父曰屑头邪母曰莫邪浮屠者身服色黄

发如青丝爪如铜其母梦白象而孕及生从右胁出而有髻坠地能行七歩天竺又有神人曰沙律昔汉

哀帝元寿元年博士弟子景虑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𫝊浮屠经曰复豆者其人也汉武故事曰昆邪王

杀休屠王以其众来降得其金人之神置之甘泉宫金人皆长丈馀其祭不用牛羊唯烧香礼拜上使依

其国俗祀之此神全𩔖于佛岂当汉武之时其经未行于中土而但神明事之邪故验刘向鱼豢之说佛

至自哀成之世明矣然则牟𫝊所言四十二者其文今存非妄葢明帝遣使广求异闻非是时无经也

谢安年少时请阮光禄道白马论孔丛子曰赵人公孙龙云白马非马

马者所以命形白者所以命色夫命色者非命形故曰白马非马也为论以示谢于时

谢不即解阮语重相咨尽阮乃叹曰非但能言人不

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中兴书曰裕甚精论难𠝹

禇季野语孙安国禇裒孙盛并巳见云北人学问渊综广博

孙答曰南人学问清通简要支道林闻之曰圣贤固

所忘言自中人以还北人㸔书如显处视月南人学

问如牖中窥日支所言但譬成孙禇之理也然则学广则难周难周则识暗故如显处视

月学寡则易核易核则智明故如牖中窥日也

刘真长与殷渊源谈刘理如小屈殷曰恶卿不欲作

将善云梯仰攻墨子曰公输般为髙云梯欲以攻宋墨子闻之自鲁往裂裳裹足日夜不

休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见楚王曰闻大王将攻宋有之乎王曰然墨子曰请令公输般设攻宋之具臣请

试守之于是公输般设攻宋之计墨子萦带守之输九攻之而墨子九郤之不能入遂辍兵

殷中军云康伯未得我牙后慧浩别𫝊曰浩善老易能清言康伯浩甥也

甚爱

谢镇西少时闻殷浩能清言故往造之殷未过有所

通为谢标榜诸义作数百语既有佳致兼辞条丰蔚

甚足以动心骇听谢注神倾意不觉流汗交面殷徐

语左右取手巾与谢郎拭面按殷浩大谢尚三岁便是时流或当贵其胜致

故为之挥汗

宣武集诸名胜讲易易干凿度曰孔子曰易者易也变易也不易也三成徳为道包

龠者易也其徳也光明四通日月星辰布八卦序四时和也变也者天地不变不能成朝夫妇不变不能

成家不易者其位也天在上地在下君南面臣北面父坐子伏此其不易也故易者天地人道也郑𤣥序

易曰易之为名也一言而函三义简易一也变易二也不易三也系辞曰乾坤易之蕴也易之门户也又

曰干确然示人易矣坤𬯎然示人简矣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此言其简易法则也又曰其为道也屡迁变

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以为典要唯变所适此则言其从时出入移动也又曰天尊

地卑乾坤定矣卑髙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为刚柔㫁矣此则言其张设布列不易也据此三义而说易

之道广矣大矣日说一卦简文欲听闻此便还曰义自当有

难易其以一卦为限邪

有北来道人好才理与林公相遇于瓦官寺讲小品

于时竺法深孙兴公悉共听此道人语屡设疑难林

公辩答清析辞气俱爽此道人每辄摧屈孙问深公

上人当是逆风家向来何以都不言𢈔法畅人物论曰法深学义渊

博名声蚤著𢎞道法师也深公笑而不答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

焉能逆风成实论曰波利质多天𣗳其香则逆风而闻深公得此义夷然

不屑

孙安国往殷中军许共论往反精苦客主无间左右

进食冷而复暖者数四彼我奋掷麈尾悉脱落满餐

饭中宾主遂至莫忘食殷乃语孙曰卿莫作强口马

我当穿卿鼻孙曰卿不见决鼻牛人当穿卿颊续晋阳秋

曰孙盛善理义时中军将军殷浩擅名一时能与剧谈相抗者唯盛而已

荘子逍遥篇旧是难处诸名贤所可钻味而不能㧞

理于郭向之外支道林在白马寺中将冯太常共语

冯氏谱曰冯懐字祖思长乐人历太常䕶国将军因及逍遥支卓然标新理

于二家之表立异义于众贤之外皆是诸名贤寻味

之所不得后遂用支理向子期郭子𤣥逍遥义曰夫大鹏之上九万尺鷃之起榆

枋小大虽差各任其性茍当其分逍遥一也然物之芸芸同资有待得其所待然后逍遥耳唯圣人与物

𡨋而循大变为能无待而常通岂独自通而已又从有待者不失其所待不失则同于大通矣支氏逍遥

论曰夫逍遥者明至人之心也庄生建言大道而寄指鹏鷃鹏以营生之路矌故失适于体外鷃以在近

而笑逺有矜伐于心内至人乘天正而髙兴逰无穷于放浪物物而不物于物则遥然不我得𤣥感不为

不疾而速则逍然靡不适此所以为逍遥也(⿱艹石)夫有欲当其所足足于所足快然有似天真犹饥者一饱

渇者一盈岂忘蒸尝于糗粮绝觞爵于醪醴哉茍非至足岂所以逍遥乎此向郭之注所未尽

殷中军尝至刘尹所清言良乆殷理小屈游辞不

已刘亦不复答殷去后乃云田舎儿强学人作尔馨

刘惔已见

殷中军虽思虑通长然于才性偏精忽言及四本便

苦汤池鐡城无可攻之势神农书曰夫有石城七仭汤池百歩带甲百万而无

粟者不能自固也

支道林造即色论支道林集妙观章云夫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虽色而空故

曰色即为空色复异空论成示王中郎王坦之已见中郎都无言支

曰黙而识之乎论语曰黙而识之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王曰既无文殊

谁能见赏维摩诘经曰文殊师利问维摩诘云何者是菩萨入不二法门时维摩诘黙然无言

文殊师利叹曰是真入不二法门也

王逸少作㑹稽初至支道林在焉孙兴公谓王曰支

道林㧞新领异胸怀所及乃自佳卿欲见不王本自

有一往隽气殊自轻之后孙与支共载往王许王都

领域不与交言须㬰支𨓆后正值王当行车已在门

支语王曰君未可去贫道与君小语因论庄子逍遥

逰支作数千言才藻新奇花烂映发王遂披𬓛解带

留连不能已支法师传曰法师研十地则知顿悟于七住寻庄周则辩圣人之逍遥当时名

胜咸味其音㫖道贤论以七沙门比竹林七贤遁比向秀雅尚庄老二子异时风尚𤣥同也

三乘佛家滞义支道林分判使三乘炳然诸人在下

坐听皆云可通支下坐自共说正当得两入三便乱

今义弟子虽传犹不尽得法华经曰三乘者一曰声闻乘二曰縁觉乘三曰菩

萨乘声闻者悟四谛而得道也縁觉者悟因縁而得道也菩萨者行六度而得道也然则罗汉得道全由

佛教故以声闻为名也辟支佛得道或闻因縁而解或听环佩而得悟神能独达故以縁觉为名也菩萨

者大道之人也方便则止行六度真教则通脩万善功不为己志存广济故以大道为名也

许掾年少时人以比王茍子茍子王脩小字也文字志曰脩字敬仁太

原晋阳人父濛司徒左长史脩明秀有美称善隶行书号曰流奕清举起家著作佐𭅺琅邪王文学转中

军司马未拜而卒时年二十四昔王弼之没与脩同年故脩弟熙乃叹曰无愧于古人而年与之齐也

许大不平时诸人士及于法师并在会稽西寺讲王

亦在焉许意甚忿便往西寺与王论理共决优劣苦

相折挫王遂大屈许复执王理王执许理更相覆疏

王复屈许谓支法师曰弟子向语何似支从容曰君

语佳则佳矣何至相苦邪岂是求理中之谈哉

林道人诣谢公东阳时始总角新病起体未堪劳与

林公讲论遂至相苦东阳谢朗也已见中兴书曰朗博涉有逸才善言𤣥理

王夫人在壁后听之再遣信令还而太傅留之王夫

人因自出云新妇少遭家难一生所寄唯在此儿因

流涕抱儿以归谢公语同坐曰家㛮辞情忼慨致可

𫝊述恨不使朝士见谢氏谱曰朗父据取太康王韬女名绥

支道林许掾诸人共在㑹稽王斋头支为法师许

为都讲髙逸沙门𫝊曰道林时讲维摩诘经支通一义四坐莫不厌心

许送一难众人莫不抃舞但共嗟咏二家之美不辩

其理之所在

谢车𮪍在安西艰中安西谢奕已见林道人往就语将夕乃

𨓆有人道上见者问云公何处来答云今日与谢孝

剧谈一出来𤣥别传曰𤣥能清言善名理

支道林初从东出住东安寺中高逸沙门传曰遁居㑹稽晋哀帝钦其风

味遣中使至东迎之遁遂辞丘壑高歩天邑王长史宿构精理并撰其才

藻往与支语不大当对王叙致作数百语自谓是名

理奇藻支徐徐谓曰身与君别多年君义言了不长

进王大惭而𨓆

殷中军读小品释氏辨空经有详者焉有略者焉详者为大品略者为小品下二

百籖皆是精微世之幽滞尝欲与支道林辩之竟不

得今小品犹存髙逸沙门𫝊曰殷浩能言名理自以有所不达欲访之于遁遂邂逅不遇

深以为恨其为名识赏重如此之至焉语林曰浩于佛经有所不了故遣人迎林公林乃虚懐欲往王右

军驻之曰渊源思致渊富既未易为敌且己所不解上人未必能通纵复服从亦名不益髙(⿱艹石)佻脱不合

便䘮十年所保可不须往林公亦以为然遂止

佛经以为祛练神明则圣人可致释氏经曰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但能

脩智慧㫁烦恼万行具足便成佛也简文云不知便可登峰造极不然

陶练之功尚不可诬

于法开始与支公争名后情渐归支意甚不分遂遁

迹剡下遣弟子出都语使过㑹稽于时支公正讲小

品开戒弟子道林讲比汝至当在某品中因示语攻

难数十畨云旧此中不可复通弟子如言诣支公正

值讲因谨述开意往反多时林公遂屈厉声曰君何

足复受人寄载来名徳沙门题目曰于法开才辨从横以数术𢎞教髙逸沙门𫝊曰法

开初以义学着名后与支遁有竞故遁居剡县更学医术

殷中军问自然无心于禀受何以正善人少恶人多

诸人莫有言者刘尹答曰譬如写水著地正自纵横

流漫略无正方圆者一时绝叹以为名通荘子曰天籁者吹万

不同而使其自已也郭子𤣥注曰无既无矣则不能生有有之未生又不能为生然则生生者谁哉块然

而自生耳非我生也我不生物物不生我则自然而已然谓之天然天然非为也故以天言之所以明其

自然故也

康僧渊初过江未有知者恒周旋市肆乞索以自营

忽往殷渊源许值盛有賔客殷使坐粗与寒温遂及

义理语言辞㫖曽无愧色领略粗举一往参诣由是

知之僧渊氏族所出未详疑是胡人尚书令沈约撰晋书亦称其有义学

殷谢诸人共集殷浩谢安谢因问殷眼往属万形万形来

入眼不成实论曰眼识不待到而知虚尘假空与明故得见色(⿱艹石)眼到色到色间则无空明如眼

触目则不能见彼当知眼识不到而知依如此说则眼不往形不入遥属而见也谢有问殷无答疑阙文

人有问殷中军何以将得位而梦棺器将得财而梦

秽殷曰官本是臭腐所以将得而梦棺尸财本是

粪土所以将得而梦秽污时人以为名通

殷中军被废东阳浩黜废事别见始㸔佛经初视维摩诘

注维摩经曰维摩诘者秦言净名葢法身之大士见居此土以𢎞道也疑般(⿱艹石)波罗宻

太多后见小品恨此语少波罗宻此言到彼岸也经云到者有六焉一曰檀檀

者施也二曰毗𥠖毗𥠖者持戒也三曰羼提羼提者忍辱也四曰尸罗尸罗者精进也五曰禅禅者定也

六曰般(⿱艹石)(⿱艹石)者智慧也然则五者为舟般(⿱艹石)为导导则俱绝有相之流升无相之彼岸也故曰波罗宻

也渊源未畼其致少而疑其多已而究其宗多而患其少也

支道林殷渊源俱在相王许相王谓二人可试一

交言而才性殆是渊源崤函之固崤谓二陵之地函函谷闗也并秦之

险塞王者之居左思魏都赋曰崤函帝王之宅君其慎焉支初作改辙逺之

数四交不觉入其𤣥中相王抚肩笑曰此自是其胜

场安可争锋

谢公因弟子集聚问毛诗何句最佳遏称曰谢𤣥小字已见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公曰𬣙谟

定命逺猷辰告大雅诗也毛苌注曰𬣙大也谟谋也辰时也郑𤣥注曰猷圗也大谋定命

谓正月始和布政于邦国都鄙谓此句偏有雅人深致

张慿举孝廉出都负其才气谓必参时彦欲诣刘尹

郷里及同举者共笑之张遂诣刘刘洗濯料事处之

下坐唯通寒暑神意不接张欲自发无端顷之长史

诸贤来清言客主有不通处张乃遥于末坐判之言

约㫖逺足畼彼我之怀一坐皆惊真长延之上坐清

言弥日因留宿至晓张𨓆刘曰卿且去正当取卿共

诣抚军张还船同侣问何处宿张笑而不答须㬰

长遣传教觅张孝廉船同侣惋愕即同载诣抚军至

门刘前进谓抚军曰下官今日为公得一太常博士

妙选既前抚军与之话言咨嗟称善曰张慿勃窣为

理窟即用为太常博士宋明帝文章志曰慿字长宗吴郡人有意气为乡闾所称

学尚所得敏而有文太守以才选举孝廉试䇿髙第为惔所举补太常博士累迁吏部郎御史中丞

汰法师云六通三明同归正异名耳安法师𫝊曰竺法汰者体器𢎞

简道情𡨋到法师友而善焉一说法汰即安公弟子也经云六通者三乘之功徳也一曰天眼通见逺方

之色二曰天耳通闻障外之声三曰身通飞行𨼆显四曰它心通水镜万虑五曰宿命通神知已往六曰

漏尽通慧解累世三明者解脱在心朗照三世者也然则天眼天耳身通它心漏尽此五者皆见在心之

明也宿命则过去心之明也因天眼发未来之智则未来心之明也同归异名义在斯矣

支道林许谢盛徳共集王家许询谢安王濛谢顾谓诸人今

日可谓彦㑹时既不可留此集固亦难常当共言咏

以写其怀许便问主人有庄子不正得渔父一篇

曰孔子逰乎缁帷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孔子弦鼔琴奏曲未半有渔者下船而来须眉交白𬒳发揄

袂行原以上距陆而止左手据膝右手持頥以听曲终而招子贡子路语曰彼何为者也曰孔氏曰孔氏

何治子贡曰服忠信行仁义饰礼乐选人伦孔氏之所治也曰有土之君欤曰非也渔父曰仁则仁矣恐

不免其身孔子闻而求问之遂言八疵四病以诫孔子谢㸔题便各使四坐通

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许语叙致精丽才藻奇㧞众咸

称善于是四坐各言怀毕谢问曰卿等尽不皆曰今

日之言少不自竭谢后粗难因自叙其意作万馀语

才峰秀逸文字志曰安神情秀悟善谈𤣥速既自难干加意气拟托

萧然自得四坐莫不厌心支谓谢曰君一往奔诣故

复自佳耳

殷中军孙安国王谢能言诸贤悉在㑹稽王许殷与

孙共论易象妙于见形其论略曰圣人知观器不足以达变故表圆应于蓍龟圆

应不可为典要故寄妙迹于六爻六爻周流唯化所适故虽一画而吉凶并彰㣲一则失之矣拟器托象

而庆咎交著系器则失之矣故设八卦者葢縁化之影迹也天下者𭔃见之一形也圎影僃未僃之象一

形兼未形之形故尽二仪之道不与干坤齐妙风雨之变不与巽坎同体矣孙语道合意

气干云一坐咸不安孙理而辞不能屈㑹稽王慨

叹曰使真长来故应有以制彼即迎真长孙意己不

如真长既至先令孙自叙本理孙粗说己语亦觉殊

不及向刘便作二百许语辞难简切孙理遂屈一坐

同时拊掌而笑称美良乆

僧意在瓦官寺中未详僧意氏族所出王茍子来茍子王脩小字与共

语便使其唱理意谓王曰圣人有情不王曰无重问

曰圣人如柱邪王曰如筹算虽无情运之者有情僧

意云谁运圣人邪茍子不得答而去诸本无僧意最后一句意疑其

阙庆校众本皆然唯一书有之故取以成其义然王脩善言理如此论特不近人情犹疑斯文为谬也

司马太傅问谢车骑惠子其书五车何以无一言入

𤣥谢曰故当是其妙处不𫝊庄子曰惠施多方其书五车其道舛驳其言不

中谓卵有毛鸡三足马有卵犬可为羊火不𤍠目不见龟长于蛇丁子有尾白狗黒连环可解能胜人之

口不能服人之心葢辩者之囿也

殷中军被废徙东阳大读佛经皆精解唯至事数处

不解事数谓若五阴十二入四谛十二因縁五根五力七觉之声遇见一道人问

所籖便释然

殷仲堪精核𤣥论人谓莫不研究殷乃叹曰使我解

四本谈不翅尔周祗隆安记曰仲堪好学而有理思也

殷荆州曾问逺公张野逺法师铭曰沙门释惠逺雁门楼烦人本姓贾氏世为冠族年

十二随舅令狐氏逰学许洛年二十一欲南渡就范宣子学道阻不通遇释道安以为师抽簪落发研求

法藏释昙翼毎资以灯烛之费诵鉴淹逺髙悟冥𧷤安常叹曰道流东国其在逺乎㐮阳既没振锡南逰

结字灵岳自年六十不复出山名被流沙彼国僧众皆称汉地有大乘沙门每至燃香礼拜辄东向致敬

年八十三而终易以何为体答曰易以感为体殷曰铜山西

崩灵锺东应便是易耶东方朔传曰孝武皇帝时末央宫前殿钟无故自鸣三日

三夜不止诏问太史待诏王朔朔言恐有兵气更问东方朔朔曰臣闻铜者山之子山者铜之母以阴阳

气𩔖言之子母相感山恐有崩弛者故钟先鸣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精之至也其应在后五日内居

三日南郡太守上书言山崩延袤二十馀里樊英别𫝊曰汉顺帝时殿下钟鸣问英对曰蜀㟭山崩山于

铜为母母崩子鸣非圣朝灾后蜀果上山崩日月相应二说㣲异故并 载之逺公笑而不答

羊孚弟娶王永言女孚弟辅也羊氏谱曰辅字㓜仁㤗山人祖楷尚书郎父绥

中书郎辅仕至卫军功曹娶琅邪王纳之女字僧首及王家见婿孚送弟俱往

时永言父东阳尚在王氏谱曰讷之字永言琅邪人祖彪之光禄大夫父临之东阳

太守讷之历尚书左丞御史中丞殷仲堪是东阳女婿亦在坐殷氏谱曰

仲堪娶琅邪王临之女字英彦孚雅善理义乃与仲堪道齐物荘子篇也

殷难之羊云君四番后当得见同殷笑曰乃可得尽

何必相同乃至四番后一通殷咨嗟曰仆便无以相

异叹为新拔者乆之

殷仲堪云三日不读道徳经便觉舌本闲强晋安帝纪曰仲

堪有思理能清言

提婆初至为东亭第讲阿毗昙出经叙曰僧伽提婆𦋺宾人姓瞿昙氏俊

朗有深鉴符坚至长安出诸经后渡江逺法师请译阿毗昙逺法师阿毗昙叙曰阿毗昙心者三藏之要

领咏歌之㣲言源流广大管综众经领其宗㑹故作者以心为名焉有出家开士字法胜以阿毗昙源流

广大卒难寻究别撰斯部凡二百五十偈以为要解号之曰心𦋺宾沙门僧伽提婆少玩斯文因请令译

焉阿毗昙者晋言大法也道标法师曰阿毗昙者秦言无比法也始发讲坐裁半僧

弥便云都已晓即于坐分数四有意道人更就馀屋

自讲提婆讲竟东亭问法冈道人曰法冈未详氏族弟子都

未解阿弥那得已解所得云何曰大略全是故当小

未精核耳出经叙曰提婆以隆安初逰京师东亭侯王珣迎至舍讲阿毗昙提婆宗致既明振

发义奥王僧弥一听便自讲其明义易启人心如此未详年卒

桓南郡与殷荆州共谈每相攻难年馀后但一两番

桓自叹才思转𨓆殷云此乃是君转解周祗隆安记曰𤣥善言理

弃郡还国常与殷荆州仲堪终日谈论不辍

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歩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

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羮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

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惭色

曰陈思王植字子建文帝同母弟也年十馀岁诵诗论及辞赋数万言善属文太祖尝视其文曰汝倩人

邪植跪曰出言为论下笔成章顾当面试奈何倩人时邺铜雀台新成太祖悉将诸子登之使各为赋植

援笔立成可𮗚性简易不治威仪舆马服饰不尚华丽每见难问应声而答太祖宠爱之㡬为太子者数

矣文帝即位封鄄城侯后徙雍丘复封东阿植每求试不得而国亟迁易汲汲无权年四十一薨

魏朝封晋文王为公备礼九锡文王固让不受公卿

将校当诣府敦喻司空郑冲冲已驰遣信就阮籍求

文籍时在袁孝尼家𡊮氏世纪曰凖字孝尼陈郡阳夏人父涣魏𭅺中令凖忠信居

正不耻下问唯恐人不胜己也世事多险故治退不敢求进著书十万馀言荀绰兖州记曰凖有俊才大

始中位给事中宿醉扶起书札为之无所㸃定乃写付使时

人以为神笔顾恺之晋文章记曰阮籍劝进落落有宏致至转说徐而摄之也一本注阮籍

劝进文略曰窃闻明公固譲冲等眷眷实懐愚心以为圣王作制百代同风褒徳赏功其来乆矣周公藉

已成之业据既安之势光宅曲阜奄有龟䝉明公宜奉圣㫖受兹介福也

左太冲作三都赋初成思别传曰思字太冲齐国临淄人父雍起于笔札多所掌

练为殿中御史思蚤䘮母雍怜之不甚教其书学及长博览名文遍阅百家司空张华辟为祭酒贾谧举

为秘书郎谧诛归鄕里专思著逑齐王冏请为记室叅军不起时为三都赋未成也后数年疾终其三都

赋改定至终乃上初作蜀都赋云金马电发于高冈碧鸡振翼而云披鬼弹飞丸以礌礉火井腾光以赫

曦今无鬼弹故其赋往往不同思为人无吏干而有文才又颇以椒房自矜故齐人不重也时人

互有讥訾思意不惬后示张公张华已见张曰此二京可

三然君文未重于世宜以经髙名之士思乃询求于

皇甫谧王隐晋书曰谧字士安安定朝那人汉太尉嵩曾孙也祖叔献灞陵令父叔侯举孝廉谧

族从皆累世富贵独守寒素所养叔母叹曰昔孟母以三徙成子曾父以烹豕存教岂我居不卜邻何尔

鲁之甚乎脩身笃学自汝得之于我何有因对之流涕谧乃感激年二十馀就鄕里席坦受书遭人而问

少有寜日武帝借其书二车遂博览太子中庶子议郎征并不就终干家谧见之嗟叹遂

为作叙于是先相非贰者莫不敛衽讃述焉思别传曰思造

张载问㟭蜀事交接亦疏皇甫谧西州髙士挚仲治宿儒知名非思伦匹刘渊林卫伯舆并蚤终皆不为

思赋序注也凡诸注解皆思自为欲重其文故假时人名姓也

刘伶著酒徳颂意气所寄名士𫝊曰伶字伯伦沛邺人肆意放荡以宇宙为狭

常乘鹿车携一壷酒使人荷锸随之云死便掘地以埋土木形骸遨逰一世竹林七贤论曰伶处天地间

悠悠荡荡无所用心尝与俗士相牾其人攘袂而起欲必辱之伶和其色曰鸡肋岂足以当尊拳其人不

觉废然而返未尝措意文章终其世凡著酒徳颂一篇而已其辞曰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万期

为须㬰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行则操卮执瓢动则挈榼提

壷唯酒是务焉知其馀有贵介公子缙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攘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

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罂承槽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麹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慌尔而醒

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见太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之扰扰如江汉之载

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

乐令善于清言而不长于手笔将让河南尹请潘岳

为表晋阳秋曰岳字安仁荥阳人夙以才颖发名善属文清绮绝世蔡邕未能过也仕至黄门侍郎

为孙秀所害潘云可作耳要当得君意乐为述已所以为

让标位二百许语潘直取错综便成名笔时人咸云

若乐不假潘之文潘不取乐之㫖则无以成斯矣

夏侯湛作周诗成文士𫝊曰湛字孝(⿱艹石)谯国人魏征西将军夏侯渊曽孙也有盛才文

章巧思善补雅词名亚潘岳历中书侍郎湛集载其叙曰周诗者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由仪六篇有

其义而亡其辞湛续其亡故云周诗也示潘安仁安仁曰此非徒温雅

乃别见孝悌之性其诗曰既殷斯䖍仰说洪恩夕定辰省奉朝侍昏宵中告𨓆鸡鸣在

门孳孳恭诲夙夜是敦潘因此遂作家风诗岳家风诗载其宗祖之徳及自戒也

孙子荆除妇服作诗以示王武子孙楚集云妇胡母氏也其诗曰时迈

不停日月电流神爽登遐忽已一周礼制有叙告除灵丘临祠感痛中心若抽王曰未知文

生于情情生于文一作文于情生情于文生览之凄然増伉俪之重

太叔广甚辩给而摰仲治长于翰墨俱为列卿每

至公坐广谈仲治不能对𨓆着笔难广广又不能答

王𨼆晋书曰广字季思东平人拜成都王为太弟欲使诣洛广子孙多在洛虑害乃自杀摰虞字仲治京

兆长安人祖茂秀才父模太仆卿虞少好学师事皇甫谧善校练文义多所著述历秘书监太常卿从恵

帝至长安遂流离鄠杜间性好博古而文籍荡尽永嘉五年洛中大饥遂饿而死虞与广名位略同广长

口才虞长笔才俱少政事众坐广谈虞不能对广𨓆笔难广广不能答于是更相嗤笑纷然于世广无可

记虞多所录于斯为胜也

江左殷太常父子并能言理亦有辩讷之异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口

谈至剧太常辄云汝更思吾论中兴书曰殷融字洪逺陈郡人桓彛有人

伦鉴见融甚叹美之著象不尽意大贤须易论理义精㣲谈者称焉兄子浩亦能清言每与浩谈有时而

屈𨓆而著论融更居长为司徒左西属饮酒善舞终日啸咏未尝以世务自婴累𨗇吏部尚书太常卿卒

庾子嵩作意赋成晋阳秋曰敱永嘉中为石勒所害先是敱见王室多难知终婴其祸

乃作意赋以寄怀从子文康见问曰(⿱艹石)有意邪非赋之所尽

若无意邪复何所赋答曰正在有意无意之间

郭景纯诗云林无静树川无停流王𨼆晋书曰郭璞字景纯河东闻喜

人父瑗建平太守璞别传曰璞奇博多通文藻粲丽才学赏豫足参上流其诗赋诔颂并传于世而讷于

言造次咏语常人无异又不持仪检形质颓索纵情嫚惰时有醉饱之失友人于令升戒之曰此伐性之

斧也璞曰吾所受有分恒恐用之不尽岂酒色之能害王敦取为叅军敦纵兵都辇乃咨以大事璞极言

成败不为回屈敦忌而害之诗璞幽思篇者阮孚云阮孚别见泓峥萧瑟实不

可言每读此文辄觉神超形越

𢈔阐始作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都赋道温𢈔云温挺义之标𢈔作民之

望方响则金声比德则玉亮𢈔公闻赋成求㸔兼赠

贶之阐更改望为俊以亮为润云中兴书曰阐字仲初颍川人太尉亮

之族也少孤九岁便能属文𨗇散骑侍郎领大著作为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都赋邈绝当时五十四卒

孙兴公作𢈔公诔袁羊曰见此张缓于时以为名赏

𡊮氏家传曰乔有文才

𢈔仲初作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都赋成以呈𢈔亮亮以亲族之怀大为

其名价云可三二京四三都于此人人竞写都下纸

为之贵谢太傅云不得尔此是屋下架屋耳事事拟

学而不免俭狭王𨼆论杨雄太𤣥经曰𤣥经虽妙非益也是以古人谓其屋下架屋

习凿齿史才不常宣武甚器之未三十便用为荆州

治中凿齿谢笺亦云不遇明公荆州老从事耳后至

都见简文返命宣武问见相王何如答云一生不曽

见此人从此忤㫖出为衡阳郡性理遂错于病中犹

作汉晋春秋品评卓逸续晋阳秋曰凿齿少而博学才情秀逸温甚奇之自州从

事岁中三转至治中后以忤㫖左𨗇户曹叅军衡阳太守在郡著晋汉春秋斥温觊觎之心也凿齿集载

其论略曰静汉末累世之交争廓九域之䝉晦大定千载之盛功者皆司马氏也(⿱艹石)以魏有代王之徳则

不足有静乱之功则孙刘鼎立共王秦政犹不见叙于帝王况暂制数州之众哉且汉有系周之业则晋

无所承魏之迹矣春秋之时吴楚称王(⿱艹石)推有徳彼必自系于周不推吴楚也况长辔庙堂吴蜀两定天

下之功也

孙兴公云三都二京五经鼓吹言此五赋是经典之羽翼

谢太傅问主簿陆𨓆陆氏谱曰𨓆字𥠖民吴郡人髙祖凯吴丞相祖仰吏部郎父伊

州主簿𨓆仕至光禄大夫张凭何以作母诔而不作父诔𨓆答曰

故当是丈夫之徳表于事行妇人之美非诔不显

谱曰𨓆凭婿也

王敬仁年十三作贤人论长史送示真长真长答云

见敬仁所作论便足参微言脩集载其论曰或问易称贤人黄裳元吉茍未

能暗与理㑹何得不求通求通则有损有损则元吉之称将虚设乎答曰贤人诚未能暗与理㑹当居然

人从比之理尽犹一豪之领一梁一豪之领一梁虽于理有损不足以挠梁贤有情之至寡豪有形之至

小豪不至挠梁于贤人何有损之者哉

孙兴公云潘文烂若披锦无处不善续文章志曰岳为文选言简章

清绮绝伦陆文若排沙简金往往见宝文章传曰机善属文司空张华见其

文章篇篇称善犹讥其作文大冶谓曰人之作文患于不才至子为文乃患太多也

简文称许⿰扌⿱彐𧰨 -- 掾云𤣥度五言诗可谓妙绝时人续晋阳秋曰询

有才藻善属文自司马相如王褒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诸贤世尚赋颂皆体则诗骚傍综百家之言及至建安而诗章大

盛逮乎西朝之末潘陆之徒虽时有质文而宗归不异也正始中王弼何晏好庄老𤣥胜之谈而世遂贵

焉至过江佛理尤盛故郭璞五言始㑹合道家之言而韵之询及太原孙绰转相祖尚又加以三世之辞

而诗骚之体尽矣询绰并为一时文宗自此作者悉体之至义熙中谢混始改

孙兴公作天台赋成以示范荣期中兴书曰范启字荣期慎阳人父坚

䕶军启以才义显于世仕至黄门郎云卿试掷地要作金石声范曰恐

子之金石非宫商中声然每至佳句赤城霞起而建标瀑布飞流而

界道此赋之佳处辄云应是我辈语

桓公见谢安石作简文谥议㸔竟掷于坐上诸客曰

此是安石碎金刘谦之晋纪载安议曰谨按谥法一徳不懈曰简道徳博闻曰文易简而

天下之理得𮗚乎人文化成天下仪之景行犹有仿佛宜尊号曰太宗谥曰简文

袁虎少贫虎𡊮宏小字也尝为人佣载运租谢镇西经船行

其夜清风朗月闻江渚间估客船上有咏诗声甚有

情致所诵五言又其所未尝闻叹美不能已即遣委

曲讯问乃是袁自咏其所作咏史诗因此相要大相

赏得续晋阳秋曰虎少有逸才文章绝丽曽为咏史诗是其风情所寄少孤而贫以运租为业镇西

谢尚时镇牛渚乘狄佳风月率尔与左右㣲服泛江㑹虎在运租船中讽咏声既清㑹辞文藻抜非尚所

曾闻遂住聴之乃遣问讯答曰是𡊮临汝郎诵诗即其咏史之作也尚佳其率有胜致即遣要迎谈话申

旦自此名誉日茂

孙兴公云潘文浅而净陆文深而芜

裴郎作语林始出大为逺近所𫝊时流年少无不𫝊

写各有一通载王东亭作经王公酒垆下赋甚有才

裴氏家𫝊曰裴荣字荣期河东人父稚丰城令荣期少有风姿才气好论古今人物撰语林数卷号

曰裴子檀道鸾谓裴松之以为启作语林荣傥别名启乎

谢万作八贤论与孙兴公往反小有利钝中兴书曰万善属文

能谈论万集载其叙四𨼆四显为八贤之论谓渔父屈原季主贾𧨏楚老龚胜孙登嵇康也其㫖以处者

为优出者为劣孙绰难之以谓体𤣥识逺者出处同归文多不载谢后出以示顾君

顾氏谱曰夷字君齐吴郡人祖𫷷孝廉父霸少府卿夷辟州主簿不就顾曰我亦作

知卿当无所名

桓宣武命袁彦伯作北征赋续晋阳秋曰宏从温征鲜卑故作北征赋宏文

之髙既成公与时贤共㸔咸嗟叹之时王珣在坐云

恨少一句得写字足韵当佳袁即于坐揽笔益云感

不绝于余心溯流风而独写公谓王曰当今不得不

以此事推袁宏集载其赋云闻所闻于相𫝊云获麟于此野诞灵物以瑞徳奚授体于虞者

悲尼父之恸泣似实恸而非假岂一物之足伤实致伤于天下感不绝于余心溯流风而独写晋阳秋曰

宏尝与王珣伏滔同侍温坐温令滔读其赋至致伤于天下于此改韵云此韵所咏慨深千载今于天下

之后便移韵于写送之致如为未尽滔乃云得益写一句或当小胜桓公语宏卿试思益之宏应声而益

王伏称善

孙兴公道曹辅佐才如白地明光锦中兴书曰曹毗字辅佐谯国人

魏大司马休曽孙也好文籍能属词累迁太学博士尚书郎尤禄勲裁为负版绔论语曰孔

子式负版者郑氏注曰版谓邦国籍也负之者贱隶人也非无文采酷无裁制

袁彦伯作名士𫝊成宏以夏侯太初何平叔王辅嗣为正始名士阮嗣宗嵇叔夜山

巨源向子期刘伯伦阮仲容王浚仲为竹林名士裴叔则乐彦辅王夷甫𢈔子嵩王安期阮千里卫叔宝

谢㓜舆为中朝名士见谢公公笑曰我尝与诸人道江北事特

作狡狯耳彦伯遂以箸书

王东亭到桓公吏既伏阁下桓令人窃取其白事东

亭即于阁下更作无复向一字续晋阳秋曰珣学涉通敏文髙当世

桓宣武北征温别传曰温以太和四年上疏自征鲜卑袁虎时从被责免

官㑹须露布文唤𡊮倚马前令作手不辍笔俄得七

纸殊可观东亭在侧极叹其才𡊮虎云当令齿舌间

得利

𡊮宏始作东征赋都不道陶公胡奴诱之狭室中临

以白刄胡奴陶范别见曰先公勲业如是君作东征赋云何

相忽略宏窘蹙无计便答我大道公何以云无因诵

曰精金百链在割能断功则治人职思靖乱长沙之

勲为史所讃续晋阳秋曰宏为大司马记室叅军后为东征赋悉称过江诸名望时桓温在

南州宏语众云我决不及桓宣城时伏滔在温府与宏善苦諌之宏笑而不答滔宻以启温温甚忿以宏

一时文宗又闻此赋有声不欲令人显问之后逰青山饮酌既归公命宏同载众为危惧行数里问宏曰

闻君作东征赋多称先贤何故不及家君宏答曰尊公称谓自非下官所敢専故未呈启不敢显之耳温

乃云君欲为何辞宏即答云风鉴散朗或𢯱或引身虽可亡道不可陨则宣城之节信为允也温泫然而

止二说不同故详载焉

或问顾长康君筝赋何如嵇康琴赋顾曰不赏者作

后出相遗深识者亦以髙奇见贵中兴书曰恺之博学有才气为人迟

钝而自矜尚为时所笑宋明帝文章志曰桓温云顾长康体中痴𭶑各半合而论之正平平耳世云有三

绝画绝文绝痴绝续晋阳秋曰恺之矜伐过实诸年少因相称誉以为戏弄为散骑常侍与谢瞻连省夜

于月下长咏自云得先贤风制瞻每遥赞之恺之得此弥自力忘倦瞻将眠语捶脚人令代恺之不觉有

异遂㡬申旦而后止

殷仲文天才宏赡续晋阳秋曰仲文雅有才藻著文数十篇而读书不甚

广博亮叹曰亮别若使殷仲文读书半𡊮豹丘渊之文章叙

曰豹字士蔚陈郡人祖耽历阳太守父质琅邪内史豹隆安中著作佐郎累迁太尉长史丹阳尹义熙九

才不减班固续汉书曰固字孟坚右扶风人㓜有俊才学无常师善属文经传无不究

羊孚作雪赞云资清以化乘气以霏遇象能鲜即洁

成辉桓𦙍遂以书扇中兴书曰𦙍字茂祖谯国人祖冲太尉父嗣江州刺史𦙍少有

清操以恬退见称仕至中书令𤣥败徙安成郡后见诛

王孝伯在京行散至其弟王睹户前睹王爽小字也中兴书曰爽字

季明恭第四弟也仕至侍中恭事败赠太常问古诗中何句为最睹思未

答孝伯咏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此句为佳

桓𤣥尝登江陵城南楼云我今欲为王孝伯作诔因

吟啸良乆随而下笔一坐之间诔以之成晋安帝纪曰𤣥文翰

之美髙于一世𤣥集载其诔叙曰隆安二年九月十七日前将军青兖二州刺史太原王孝伯薨川岳降

神哲人是育既爽其灵不贻其福天道茫昧孰测倚伏犬马反噬豺狼翘陆岭摧髙梧林残故竹人之云

邦国丧牧于以诔之爰旌芳郁文多不尽载

桓𤣥初并西夏领荆江二州二府一国𤣥别𫝊曰𤣥既克殷仲堪

后杨佺期遣使讽朝廷朝廷以𤣥都督八州领江州荆州二刺史于时始雪五处俱

贺五版并入𤣥在听事上版至即答版后皆粲然成

章不相揉杂

桓𤣥下都羊孚时为兖州别驾从京来诣门笺云自

顷世故睽离心事沦蕰明公启晨光于积晦澄百流

以一源桓见笺驰唤前云子道子道来何迟即用为

记室叅军孟昶为刘牢之主簿续晋阳秋曰牢之字道坚彭城人世

以将显父遁征虏将军牢之沈毅多计数为谢𤣥叅军符坚之役以骁猛成功及平王恭转徐州刺史桓

𤣥下都以牢之为前锋行征西将军𤣥至归降用为㑹稽内史欲解其兵奔而缢死诣门谢见

云羊侯羊侯百口赖卿







世说新语卷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