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衍义_(四库全书本)/卷06 中华文库
中庸衍义 卷六 |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衍义卷六 明 夏良胜 撰逹道之义〈父子之常 父子之变父子之戒〉
五子之歌其四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闗石和钧王府则有
蔡沈曰典犹周之六典则犹周之八则所以治天下之典章法度也钧与石五权之最重者也闗通以见彼此通同无析阅之意和平以见人情两平无乖争之意言禹以明明之德君临天下典则法度所以贻后世者如此至于钧石之设所以一天下之轻重者王府亦有之其为子孙后世虑可谓详且逺矣
伊训曰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
臣良胜曰自家天下而后所以贻孙谋燕翼子者要道也乃若商王敷求哲人尤大要也自商以光为虞夏所用之人不过一二世族八元八恺则髙辛髙阳氏之才子舜禹稷契世系均出黄帝商以后为周武王兄弟九人为显诸侯而毕召亦以同姓为上公吕望苏公三恪之外异姓之贤亦鲜矣凡民论官司马不过州闾族党出掌入治之职孔门弟子仕者止于大夫家臣是亦求贤之道未之广也惟汤立贤无方以为贻后之大训故伊尹告于太甲者莫大于此是故终商之世伊尹仲虺莱朱伊陟巫咸傅说祖已祖伊皆以䟽逺之贤得尽其用汤之孙子中兴历世七王之泽入人之深周既革命而人心思商历再世而后定虽周目之为顽民在商不失为义士此振古所未有者哲人贻后其效有若此哉禹汤皆身致太平者禹之贻后以法汤之贻后以人君子曰有治人无治法臣愿圣明决择轻重而并施之则贻以万世之太平也
文王诗曰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
朱熹曰文王非有所勉也纯亦不已而人见其若有所勉耳其徳不已故今既没而其令闻犹不已也令闻不已是以上帝敷锡于周维文王孙子则使之本宗百世为天子支庶百世为诸侯而又及其臣子使凡周之士亦世世脩德与周匹休焉
臣良胜曰文王之贻后者以其德也视人与法尤为要矣夫文王之徳非以永令闻也文王令闻非以徼后福也所谓无所为而为之者与天为一也是以于昭于天陟降左右而天之厚之不于其身而及其孙子为天子为诸侯延及百世至其所以辅孙子者亦波及焉在天则因材而笃在文王则德厚而流光皆无所为而为之者也故曰瑟彼玉瓉黄流在中明宝器不荐于䙝味黄流不注于瓦缶盛徳必享于禄寿福泽不降于淫人天人一理相为流通断可识矣
假乐诗曰干禄百福子孙千亿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朱熹曰言王者干禄而得百福故其子孙之蕃至于千亿适为天子庶为诸侯无不穆穆皇皇以遵先王之法者
臣良胜曰王者福禄得于天者可谓极矣而享厚之报尚有流及于子孙者固在于蕃尤在于贤也子孙所以为贤者非自贤也亦守先王之旧章贤其先王之贤乃所以为贤也先王创业垂统功德并懋越历艰险安危成败皆身亲而熟虑之者故典则贻谋必度其子可世守而能行之者所谓可继而可传也惟子孙自贤而或小前人所为故有作聪明以乱旧章者谄谀并进法度纷更倾覆颠危而先王之泽亦因以斩矣故商之孙子其丽不亿惟纣自贤故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曾莫是听大命以倾然则子孙非能守法为贤虽多何为哉文王之后有若武王之圣而周公穪之亦曰丕承哉武王烈而已君子知纣之所以亡武王之所以兴则知先王之所以贻子孙者欲其何所法哉
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朱熹曰震动也一阳始生于二阴之下震而动也其象为雷其属为长子震有亨道震来当震之来时也虩虩恐惧惊顾之貌震惊百里以雷言匕所以举鼎实鬯以秬黍酒和郁金所以灌地降神者也不丧匕鬯以长子言也此卦之占所以为恐惧则致福而不失其所主之重矣
臣良胜曰干一索而得男为震是干天子之卦也震天子长子之卦也一人元良万邦以贞长子虽未居位而为天子之贰将有天下国家之责非知所恐惧而以势位为乐则未免有骄纵之失徒知恐惧而不以诚敬为主亦未免为柔懦之归故曰震惊百里不失匕鬯长子主祀匕鬯其所有事者震而惊及百里震之极也当此震惧而所事之匕鬯犹能不失其常度非诚敬在躬有不能也是亦几于烈风雷雨弗迷长子之道于是为至他日为天子而措之天下固所优为也文王于震彖训垂戒若此而周公象词亦曰君子以恐惧修省何长子之道以恐惧为首务也盖崇髙天位惟骄泰与期而畏惧若无所庸者世禄之家鲜由礼义矧天子之子乎禹之示训曰予临万民若朽索之驭六马成汤抚有万方曰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皆惧也此文王周公垂训之微旨也
伊训曰今王嗣厥徳罔不在初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
蔡沈曰初即位之初言始不可以不谨也谨始之道孝弟而已孝弟者人心之所同非必人人教诏之立爱敬于此而形爱敬于彼亲吾亲以及人之亲长吾长以及人之长始于家逹于国终而措之天下矣
蓼莪诗曰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徳昊天罔极
臣良胜曰读蓼莪诗者孝弟之心油然而生矣盖贤人君子理义以养心师友以资识其所以为孝固亦有得于性命之理者闾阎野夫武人孺子夫何所学但求其鞠育抚养之劬劳而思其属毛离里之所受天性之真蔼然呈露所谓不学而知不学而能者此诗之所以可兴也是凡人之受恩于父母者若是其大也若卿大夫之子又受家于父母也诸侯之子又受国于父母也天子之子又受天下于父母也其恩尤厚又何徳以为报乎
孝经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臣良胜曰明王事父母固所以明察天地之理然必能明察天地之理而后尽事父母之道也盖天地万物之父母也吾父母天地之子也天下人物亦天地之子也吾视父母犹天地也则视天地之所子者皆吾父母之子者故曰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况天地父母至公无私其所望于子以事之者亦至公无私也惟其公也则菽水之奉在所欢也特羊之荐在所享也不得不可以为恱无财不可以为恱若必遂其私而有所僣有所假焉岂天地父母之心哉
仲尼居曽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尔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徳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臣良胜曰孔门弟子曾参以孝称而夫子开示之者以先王之至德要道也夫德而谓之至德道而谓之要道所以立徳所以成教不外乎孝而已矣其所以为孝顺于天下而已矣夫以一人之孝而顺于天下者顺于理而已矣一人之心天下人之心也一心之理天下人心之理也吾之心顺天下之心亦顺也吾之理顺天下之理亦顺也故有顺于一人而逆于天下不可以言顺也逆于一人而顺于天下不害其为顺也一人或系于私而天下之理则公也故君子之为孝不以顺己而以顺理不以顺一人而以顺天下成于己而为德施于天下而为教民用和睦又何上下之怨怼者乎
祭义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臣良胜曰孝者百行之本其所以行之固亦多端也尊亲者孟子所谓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是养为至孝而非为下也然有分焉若鲁用天子礼乐而三家以雍彻亦得谓之尊亲己乎弗辱云者若曾子所谓居处不庄事君不忠莅官不敬朋友不信战阵无勇皆辱及其亲也然有纳污含垢囚服变形蹈刃膏野世方以为大辱亦将谓之辱亲己乎养之下者口体之谓也如先意承志谕之以道若文王食上在视寒暖食下问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亦谓之下可乎
又曰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思慈爱忘劳可谓用力矣尊仁安义可谓用劳矣博施备物可谓不匮矣
陈澔曰庶人思父母之慈爱而忘己躬耕之劳可谓用力矣此其下能养之事也诸侯卿大夫士尊重于仁安行于义功劳足以及物可谓用劳矣此其次弗辱之事也博施谓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也备物谓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可谓不匮矣此即大孝尊亲之事也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朱熹曰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亲之际惟色为难耳服劳奉养未足为孝也
真德秀曰父母之颜色有有舒为人子者所当潜观黙察其色愉则其心乐固可以自慰若其色有异焉其可不兢兢焉自省且自责乎庆云甘雨天之喜也迅雷烈风天之怒也善事天者必于此焉察之父母者子之天地察之可不谨乎知此而后知色难之义
臣良胜曰由熹言之人子事亲之色常欲其和而安也有所未安和之未至也由德秀言之人子承亲之色常欲其和而乐也有所未乐和之有违也合是二者而事亲之道备矣
九月丁卯子同生
左氏曰以太子生之礼举之接以太牢卜士负之士妻食之公与文姜宗妇命之公问名于申𦈡对曰名有五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以名生为信以徳命为义以类命为象取于物为假取于父为类不以国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隠疾不以畜牲不以器币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故以国则废名以官则废职以山川则废主以畜牲则废祀以器币则废礼晋以僖侯废司徒宋以武公废司空先君献武废二山是以大物不可以命公曰是其生也与吾同物命之曰同
程颐曰书子同生圣人所以正大本而防僭乱也子同者桓之嫡长子也于其始生即书之其位固已定矣
臣良胜曰嫡子之生其礼之重若此子也者亲之枝也敢不重乎至于命名之义其详若此尤不可不慎也晋穆侯以条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亩之战生命之曰成师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生乱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太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其后晋乱而成师封于曲沃是为桓叔弑哀侯而有国又荐赂釐王命之以服师服之言于是乎验矣至若汉武既立太子而昭帝以十四月生乃命钩弋之门曰尧母奸臣逆探君意所属遂有危皇后太子之心以成巫蛊之祸此尤足为永鉴也
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
韩愈曰或问曰尧舜传诸贤禹传诸子信乎曰然然则禹之贤不及尧舜也与曰不然尧舜之传贤也欲天下之得其所也禹之传子也忧后世争之之乱也尧舜之利民也大禹之虑民也深曰然则尧舜何以不忧后世曰舜如尧尧传之禹如舜舜传之得其人而传之尧舜也无其人虑其患而不传者禹也舜不能以传禹尧为不知人禹不能以传子舜为不知人尧以传舜为忧后世禹以传子为虑后世曰禹之虑也则深矣传之子而不淑则奈何曰时益以难理传之人则争未前定也传之子则不争前定也前定则虽不遇贤犹可以守法不前定而不遇贤则争且乱天之生大圣也不数其生大恶也亦不数传诸人得大圣然后人莫敢争传诸子得犬恶然后人受其乱禹之后四百年然后得桀亦四百年然后得汤与伊尹汤与伊尹不可待而传也与其传不得圣人而争且乱孰若传诸子虽不得贤犹可守法曰孟子之所谓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者何也曰孟子之心以为圣人不茍私其子以害天下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
臣良胜曰官天下者尧舜非常之举也家天下者大禹常行之道也尝考之史黄帝之位传之少昊子也少昊传之颛顼则黄帝孙也颛顼传之帝喾则少昊孙也帝喾传之挚少子也挚废而尊尧则帝喾仲子也是尧舜之先子孙世次相传以为常也至尧舜之传贤以朱均之不肖或以贻天下忧而舜禹之圣足以继尧舜之治也然则传子之事非禹肇之者也尧舜之事二圣非常之举也禹之事万世常行之事也若使世世有非常之传则人人懐非分之望乱益滋矣
汉文帝元年有司请早建太子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庙社稷不忘天下也古者殷周有国治安皆千馀岁用此道也今子启最长纯厚慈仁请建以为太子乃许之吕祖谦曰景帝年三十二即位然则文帝之元年景帝方十岁尔平勃所以亟请建太子者惩惠帝继嗣不明之祸也文帝所以固让者盖践祚之初惧不克胜所言皆发于中心非好名也
臣良胜曰太子天下之本也建之不可不豫也大位奸邪之窥也建之不可不慎也文帝即位才数月有司建白与帝谦让真德秀以为可后世法也臣尝考帝对有司之言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髙阅天下之义理多矣吴王于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辅朕岂为不预哉斯言一闻而三国觊觎之端于是兆矣太子疑忌之心于是生矣其后淮南于帝不终于爱景帝既立吴楚首叛是七国之祸已萌于豫立太子时矣岂必晁错激成之哉文帝贤主也建储盛事也谦让美徳也而命词之误几为宗社之忧可不慎哉可不慎哉
文王世子曰教世子必以礼乐乐所以脩内也礼所以脩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立太傅少傅以养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观太傅之德行而审喻之太傅在前少傅在后入则有保出则有师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辅翼之而归诸道者也记曰虞夏商周有师保有疑丞设四辅及三公不必备惟其人贾谊曰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有司斋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弟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故太子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及太子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徳智长而理道得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于师保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鼔瞽史诵诗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所以长乆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则不然使赵髙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族也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臣良胜曰周公抗世子法于伯禽以教成王也然则成王日有所就月有所将缉熙单心以基宥宻卒为令主则周公之教之然也况当时召公为太保太公为太师伯禽受挞而所以善成王者日至也夫安得不日进于善乎仲尼曰为人臣者杀其身有益于君则为之况污其身以善其君乎周公优为之也汉文既立太子而贾谊陈治安之䇿乃及于此必以其时辅教景帝之道有未备也故当时吴王太子侍饮博以争道故引博局提杀之遂启反衅晁错又复进说曰皇太子所读书多矣而未深知术数帝善之拜错为太子家令是以养成刻薄之性尽发术数之邪既立太子荣无罪废之而轻许梁王以传位卒以生祸错亦躬受其惨刑并顾命之臣如亚夫者亦以鞅鞅诛君子每咎文帝贻谋未善而大惜谊言之不行也夫世子之法养其理于中而应之于外也保傅之篇制其欲于外而保其中也辅道之方斯其尽之人主教谕太子欲建三代有道之长盍于此致意焉
唐太宗作帝范十二篇以赐太子曰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䜛戒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且曰脩身治国备在其中一旦不讳更无所言矣又曰尔当更求古之哲王以为师如吾不足法也吾居位以来不善多矣锦绣珠玉不绝于前宫室台榭屡有兴作犬马鹰鹘无逺不至常使四方供顿烦劳此皆吾之深过勿以为是而法之顾我𢎞济苍生其益多肇造区夏其功大益多损少故人不怨功大过㣲故业不堕尔无我之功勤而承我之富贵竭力为善则国家仅安骄惰奢纵则一身不保且成迟败速者国也失易得难者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哉
臣良胜曰太宗之所以教太子者可谓备且要矣盖有惩于承乾之废是以不惜任过而恳切若是也且尝语侍臣曰自立太子遇物则诲之见其饭则曰汝知稼穑之艰则常有斯饭矣见其乘马则曰汝知其劳不竭其力则常得乘之矣见其乘舟则曰水以载舟亦以覆舟见其息于木下则曰木从绳正后从谏圣可谓无所不用其言也及有疾则谓太子曰李世𪟝才智有馀然尔与之无恩恐不能懐服我今黜之俟我死尔用为仆射亲任之亦可谓无所不贻之谋也太子既立是为髙宗以忌日诣寺纳武才人为昭仪是其为太子侍宫中见而恱之烝淫之志畜之乆矣及立为后又成于世𪟝陛下家事之一言唐之子孙屠戮几尽则太宗所以教而贻之久者果何益哉胡安国曰其身不正虽令不从高宗之纳才人正巢刺王妃之遗范也范祖禹曰以是心待其臣利禄之士可得而使也贤者不可得而致也故凡教太子而以空言若𤣥宗有承华要略之书未几一日杀三子而不为怪又况托孤寄命不择豪杰而付之反复无耻之世𪟝何足以副所望哉
宋太宗谓冦凖曰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凖曰陛下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中官不可也谋及近臣不可也惟陛下择所以副天下望者帝曰襄王可乎凖曰知子莫若父圣虑既以为可愿即决定遂立为皇太子庙见还宫京师民拥道喜跃曰少年天子也帝闻之不怿召凖曰人心遽属太子欲置我何地凖再拜贺曰此社稷之福也帝悟命李至李沆并兼宾客诏太子事以师傅礼每见必先拜至等不敢当上表辞谢诏答曰朕旁稽古训肇建承华用选端良资于辅导藉卿宿望委以调䕶盖将朂以谦冲故乃异其礼数勿饰当仁之让副余知子之心至等相率谢
真宗春秋髙未建储君卫尉寺丞陈执中进演要三篇以早定天下根本为说翌日帝以他䟽示辅臣皆赞曰善帝指袖中曰又有善于此者乃演要也逾月立皇太子作元良箴以赐之后皇子就学于资善堂以张士逊崔遵度为王友士逊一日谒王旦称皇子学书有法旦曰公为王友职止于是耶
臣良胜曰宋太宗真宗相继建储答诏赐箴李至李沆之当礼师傅王旦之责望王友与陈执中之建议冦凖之决䇿均可为后世法矣是以真仁承统近五十年仁厚之泽培益基业刑以不杀为威财以不畜为富兵以不用为功人才以不作聪明为贤以寛厚待民以恩礼待士以至诚待外国苏轼有云社稷长逺终必赖之此辅教太子之效若此明也人君可不知所务乎至若冦凖之言尤为药石者曰谋及妇人中官近臣不可也昔雍紏以厉公之命图祭仲雍姬知之以告仲而杀之厉公曰谋及妇人宜其死也晋文公问原守于寺人得赵衰柳宗元谓其后景监得以相卫鞅𢎞石得以杀望之皆始于此则凡国事谋及若人皆不可也况建储君之大事乎唐𤣥宗之杀子谋及于惠妃其后忽忽不乐而髙力士问其故乃曰汝我家老仆岂不能揣我意力士曰岂非以郎君未定邪𤣥宗以立子谋及妇人中官其后若之何也臣故曰冦凖之言尤为药石也
圣祖命詹同取东宫官制观之谓同等曰朕今立东宫官取廷臣勲徳老成动有典则者若新进之贤亦选择叅用夫举贤任才立国之本崇徳尚齿尊贤之道辅导得贤人各尽职故合抱之木必以授良匠万金之璧不以付拙工同对曰陛下立法垂宪之意实深逺矣于是以李善长等皆兼东宫官谕善长等曰朕于东宫官不别设府僚而以卿等兼之者盖军旅未息朕若有事于外必留太子监国若设府僚卿等在内事当启问太子间有听断不明而与卿等意见不合卿等必谓府僚导之嫌疑由是而生朕所以特置宾客谕徳等官以辅太子徳性且选名儒为之宾友昔周公告成王首以克诘戎兵召公告康王首以张皇六师此居安虑危不忘武备盖继世之君生长富贵溺于安逸军旅之事多忽而不务一有缓急罔知所措二公所言不可忘也
臣良胜曰立法创制裁自一心备上古之至善绝近世之弊端若斯举是已以勲徳老臣兼东宫官即文王世子所谓太傅在前少傅在后也当成王时召公为保周公为傅太公为师皆文武之旧勲也别置府僚自唐太宗始招选茂异谓之十八学士如登瀛洲其后嫌隙僚佐多外迁及迁杜如晦房𤣥龄曰馀人不足惜如晦王佐之才太宗遂决异志而建成元吉之祸成矣贞元中王伾王叔文得幸东宫宰相听其指使亦有永贞之变征往事以思圣制真洞视万古者也至举周召所以告君安不忘危尤足以示圣子神孙之法为臣下者亦当服膺而弗失也
圣祖谓皇太子曰天子之子与公卿士庶人之子不同公卿士庶人之子系一家之盛衰天子之子系天下之安危尔承主器之重将有天下之责也公卿士庶人不能脩身齐家取败止于一身一家若天子不能脩徳其败岂但一身一家之比将宗庙社稷有所不保天下生灵皆受其殃可不慎哉可不戒哉
臣良胜曰圣祖之所以谕皇太子者如此其所以谕官僚者如彼仰承懿训是以上下交脩德业大成以有今日隆平之盛
圣祖退朝皇太子与诸王侍指宫中隙地谓之曰此非不可起亭馆台榭为游观之所今但令内使种𬞞不忍伤民之财劳民之力耳昔商纣崇饰宫室不恤人民天下怨之身死国亡汉文帝欲作露台惜百金之费当时民安国富奢俭治乱悬判尔等当记吾言常为儆戒又命工画古孝行及身所经历艰难起义战伐之事为图以示子孙谓侍臣曰朕家本业农祖父皆长者世承忠厚积善馀庆以及于朕今图此者使后世观之知王业艰难也詹同顿首曰陛下昭德垂训若此为切圣祖曰富贵易骄艰难易忽乆逺易忘后世子孙生长深宫惟见富贵习于侈靡不知祖宗积累之难吾示之以此朝夕览观庶有所儆也
臣良胜曰大禹有训曰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周公之戒成王陈无逸作豳风诗虽以重农亦以见周家积功累仁本于农事开国其艰难如此子孙可不思所以慎保之哉圣祖垂训义兼之矣
永乐元年文皇御顺天门命侍臣辑自古以来嘉言善行有益于太子者为书以授长子且曰昔尧试舜自慎徽五典至纳于大麓历试诸艰乃命以位舜生长民间躬亲稼穑尧尚试之如此朕今令长子守北京亲庶务虽吏案奏牍皆躬阅之以知为臣之难也日后庶可为人君也
永乐二年文华宝鉴成文皇御奉天门召皇太子授之曰脩已治人之要具于此书昔尧舜相传惟曰允执厥中帝王之道贵乎知要使足为法尔其勉之皇太子拜受而退文皇顾翰林学士解缙曰朕皇考训戒太子尝采经传格言为书名曰储君昭鉴录今朕此书稍充广之益以皇考圣谟大训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之法诚能守此足为贤君昔秦始皇教皇太子以法律晋元帝授太子以韩非书帝王之道废而不讲此所以乱亡朕此书皆大经大法卿等兼辅东宫从容闲暇亦当以此为说庶几成其徳业他日不失为守成之令主
臣良胜曰太子者帝王之贰也其所以预养之者上承之于亲下辅之于臣固将以举帝王之道也帝王之道至尧舜而极矣故不以尧舜望太子非父道之至也不以尧舜辅太子者亦臣道之贼也文皇二书以授皇子皆所谓尧舜之道也其命缙等以从容陈说者亦尧舜之道也且臣闻所谓皇子即仁皇也圣资夙成而圣祖黙而授之爱而教之亦有素矣尝命阅中外臣民章䟽独取其切于兵民疾苦及闗宗社者白之圣祖览之称善其间有一语一字之谬者悉置之圣祖指示之曰尔忽之邪对曰顾小过失不足天听圣祖喜曰犹有君人之度哉又尝问之尧九年之水汤七年之旱当时百姓何恃对曰恃圣人有恤民之政尔自是益见重是在洪武二十八年闰九月也于时皇太孙无他恙文皇居潜邸而圣祖所以待仁皇者若此盖已有为天下择尧舜之君矣天命人心之微妙岂有一毫已意于其间哉惜乎龙驭早宾天下不得乆被尧舜之泽盖臣民之不幸也
文皇谕群臣曰凡开创之主谋虑深逺作一事必筹度数日乃行亦欲子孙世守之故诗书所载后王之善必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于警戒后王必曰率乃祖攸行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此皆老成之言后世轻佻谄谀之徒立心不端以其私智小见导嗣君改更祖法嗣君不明以为能而宠任之徇小人之邪至于法敝民叛而丧其社稷者有之矣岂可不以为戒
臣良胜曰文皇创业守成并臻于盛故有以洞烛人情精錬事理故其所示训专专以克守成法为言既有以儆嗣君亦有以戒人臣也从古轻改祖法必曰宋之神宗然其所以误之者安石祖宗不足法之言也其党又若吕惠卿者放言无忌曰先王之法有一年一变者有五年一变者有三十年一变者司马光力辨其非且曰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神宗信向既偏以天下公论谓之流俗内而太后有言则曰群臣惟安石为国家当事亲而岐王有言则曰是我败壊天下耶汝自为之是以顾命大臣侍从台谏州县之言徒以取祸增其势尔卒以产忧遂亡北宋哲宗嗣位吕大防特列祖宗所行事亲事长治内待外戚尚俭勤身尚礼寛仁八法以进曰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陛下不湏逺法前代但尽行家法足以为天下大防陈善最得所以开导嗣君惜其不得陈于神宗之朝尔今夫巨室之子亦多阔视轻人若言及祖父虽至悻戾必不敢显非而力訾者亦至性也尝有酗号于市怒邻伤类有人曰而祖父至则必少戢而随以归矣臣谓使当时有如大防数十軰神宗之志庶亦有可变者乎呜呼我祖宗彛训具在小大臣工以安石惠卿为戒以光大防为法则我祖宗之法可以万世无变也臣于衍义必取祖宗言行为折𠂻者犬马之诚窃有取大防之意圣明留意天下幸甚万世幸甚
圣祖定鼎金陵遣使召宋濓至授皇太子经后以疾告还家赐金帛皇太子致赠有加濓上笺谢奉书勉以孝友恭敬勤敏读书毋怠惰毋骄纵进脩德业以副天下之望圣祖览书甚喜召太子语以书意且赐书答又尝从容谓濓等曰皇太子留心治道卿等宜常与论议庶广识见幸喜调䕶之濓致仕至家即拜表称谢仍上笺皇太子申明正心治国之要圣祖赐诏褒答云忠良之臣勲业既著文章必传功成身退惟先生独全
文皇一日召杨士奇问东宫所行如何士奇以孝敬对使言其实对曰有事宗庙祭器皆亲阅车驾北征不敢宁居恒日中昃始食驾还而后能安文皇曰此子道当然士奇曰古圣贤亦皆尽其当然者耳后举侍皇太孙讲读众以仪智为老士奇曰仪智道理明执守正精神不衰老成正大廷臣未见其比文皇喜曰智虽老识大体能直言不阿向言日食宜免贺朕知之可谓得人矣文皇召试胡俨称㫖授翰林院检讨侍讲直内阁陞春坊谕德文皇北征命以祭酒兼侍讲掌翰林院事辅皇太孙监国俨在内阁遇有故问必从容审度而后对及兼宫僚在讲筵凡古今治乱得失必反复敷陈以图禆益以外艰去诏起复道过南京见东宫询及民情所对切时务
臣良胜曰古者辅导太子必选端良孝弟博闻有道之士若祖宗推任宫僚如宋濓杨士奇胡俨及士奇之荐仪智乃其人矣君徳治道之本有由然哉
文皇命蹇义为皇太子詹事义委曲周悉所言无不信用车驾巡守北京命皇太子监国中外庶务惟诸王及逺方所奏请诣行在馀悉启闻处分夏原吉扈从兼行在礼部都察院事车驾亲征北皇嫡长孙留守北京原吉辅导脩举庶务京师肃然
臣良胜曰唐髙祖立秦王为太子诏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处决然后奏闻彼秦王推刃同气挟而居之髙祖所以委之者实非其心无足法也宋真宗时命太子开资善堂亲政而皇后裁决于内丁谓用事于外几以成隙惟王曽正色立朝而调和其间乃得永仁宗太平之治祖宗监国留守之命因事以行大非唐制可拟而辅导以付老成之人如义如原吉者虽无内外之隙亦足以继王曾之羙矣
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暮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节则内䜿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王季复膳然后亦复初武王帅而行之不敢有加焉文王有疾武王不脱冠带而养文王一饭亦一饭文王再饭亦再饭旬有二日乃间
汉文帝居代时母薄太后尝病三年帝为之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汤药非口亲尝弗进仁孝闻于天下
唐髙宗为太子时尝从幸翠华宫太宗苦痢増剧太子侍疾旬日之间髪有变白者太宗泣曰吾闻古之孝者不过文王今数日不食昼夜不离吾侧口尝汤药盛年髪则变白尔之孝殆过文王矣吾虽殒没亦无所恨臣良胜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此类是也文武之孝古今以为极致今观文帝髙宗之孝是亦文武之孝也文武之孝是亦尧舜之孝也其所以自尽其良知良能者一也若其终身成就全徳固未可以一节尽之者
下武诗曰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维则朱熹曰言武王所以能成王者之信而为四方之法者以其长言孝思而不忘是以其孝可为法耳若有时而忘则其孝者伪耳何足法哉
汉髙祖诏曰人之至亲莫亲于父故父有天下传归于子子有天下尊归于父此人道之极也前日天下大乱兵革并起万民苦殃朕披坚执锐平暴乱立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训王侯卿大夫已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未有号今上尊太公为太上皇
唐太宗时李靖帅骁骑三千自马邑进屯恶阳岭夜袭定襄破之突厥颉利可汗不意靖猝至大惊战于阴山斩首万馀级俘男女十馀万斥地自阴山北至大漠露布以闻擒颉利送京师上御顺天楼盛陈文物引见上皇闻之叹曰汉髙祖困白登不能报今我能灭突厥吾付托得人复何忧哉
臣良胜曰武王之所以为逹孝者以其能纉三后之绪而追王之礼因之以成也然其所以能然者以永言于孝思也谓之永者永之而不忘也兴于此有滞于彼不可以言永也行于今有遗于后不可以言永也若汉祖尊归于父唐宗雪耻于亲亦纉绪而有成者但当项羽置太公于俎上时曰必烹而翁愿分一杯𦎟此岂人子之心哉故曰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不为也彼何所料项羽之不杀而太公得遂其归乎亦付之无可奈何而已至于拾往言而较仲业不足责者髙祖之耻太宗为之也不自以为过而归辱于其亲曰往者太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朕常痛心曾不自反曰其初臣而借兵者果父之志乎抑已之志乎况父母所爱亦爱之至于犬马尽然建成元吉父之子也同气不恤而推刃及之尚何有于亲哉汉祖唐宗自以为孝视之永言孝思则愧多矣虽然彤管之什有取节焉二君固英杰之主也哉
顾命曰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冒贡于非几蔡沈曰乱治也威者有威可畏仪者有仪可象举一身之则而言也盖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以有动作威仪之则成王思夫人之所以为人者自治于威仪尔自治云者正其身而不假于外求也贡进也成王又言群臣其无以元子而冒进于不善之几也盖几者动之微而善恶之所由分也非几则发于不善而陷于恶矣威仪举其著于外者而勉之也非几举其发于中者而戒之也威仪之治皆本于一念一虑之微可不谨乎孔子所谓知几子思所谓谨独周子所谓几善恶者皆致意于斯也
康王之诰曰惟新陟王毕恊赏罚戡定厥功用敷遗后人休今王敬之哉张皇六师无壊我髙祖寡命
蔡沈曰陟升遐也成王初崩未葬未谥故曰新陟王毕尽恊和也好恶在理不在我故能尽合其赏之所当赏罚之所当罚而克定其功用施及后人之休羙今王嗣位其敬勉之哉皇大也张皇六师大戒戎备无废壊我文武艰难寡徳之基命也
臣良胜曰人君嗣世而大臣陈戒以遗休后人无坠先业为首务所谓前有所述后有所传能为之子能为之父义兼之矣然而他务未遑先于赏罚兵戎者盖新君继统人心未一非赏罚无以励之非兵戎无以震之此帝启所以有甘誓少康所以有𦙍征也况成康之际商顽未靖三监首叛出于近亲淮夷徐戎奄土妹邦卒未帖服虽以成王之贤周公之圣积数十年未之丕变视之召诰洛诰酒诰多士多方之命可想见矣周公既没复命君陈康王之世再命毕公尚拳拳以怙侈㓕义为虑则在当时赏罚虽明而兵戎之备诚有不可缓者是故克诘戎兵张皇六师之训周公召公审时度势而为之言也继世之主习于宴安欲不言兵固不可也若托言周召故欲恃兵以毒天下亦未可也夫以成王之受终易代而所以遗命于臣子者若此内外之交修康王之继体守成而所以陈戒于臣子者若此文武之并用此其四十馀年刑措不用之治所以成也
汉兴接秦之弊自天子不得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盖藏天下已平髙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税以困辱之孝惠髙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之子孙亦不得仕宦为吏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而山川园地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焉不领于官天下之经费潜转山东以给中都官岁不过四十万石继以孝文孝景清净恭俭安养天下七十馀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馀赀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而阡陌之间成群乘牸牝者摈而不得聚㑹守闾阎者食梁肉为吏者长子孙居官者以为姓号故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义而后绌耻辱焉
臣良胜曰父子相承并臻治效班固谓周云成康汉云文景信也孔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但胡寅有云文帝寛厚长者以徳化民无事则谦抑而不能有难则英气奋发景帝刻薄任数以诈力御下平居则诛赏肆行缓急则惴惧失措其悬绝如此独节俭一事为克遵前业夫岂可以成康并美哉然则守成之主尚当以成康为法毋曰为文景之富庶足哉
予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
真徳秀曰三年之丧自唐虞三代未有改者夫以欲报之徳昊天罔极正虽终身之丧未足以舒无穷之悲其所以三年而止者特以圣人立为中制使不可过焉耳自汉文率言变古始为易月之制然详其遗诏盖为吏民设景帝嗣君也乃冒用其文自短三年之制岂非万世之罪人乎其后晋武欲复古制而厄于群臣之邪说独后魏孝文断以不疑孝文外国之主也犹能行此可以中国而弗若乎
子张曰书云髙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已以听于冢宰三年朱熹曰髙宗商王武丁也谅阴天子居丧之名总已谓总摄已职冢宰太宰也百官听于冢宰故君得以三年不言也
宋孝宗祔髙宗主于太庙诏曰朕比下令欲衰绖三年群臣屡请御殿易服故以布素视事内殿虽诏俟过祔庙勉从所请然稽诸典礼心实未安行之终制乃为近古宜体至意勿得有请
留正曰以日易月之论发于应劭陋儒习之其后遂断为二十七日之制先王之礼既已大壊虽有明知之君贤哲之辅惮于更张因循相袭良可叹也寿皇慕亲之孝根于天性事亡之敬发于至诚虽圣躬以不毁之年群臣屡致易服之请而睿志先定断然不疑山陵已事退奉几筵衰绖三年以终丧制千载以来一人而已於乎圣哉
祭义曰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称讳如见亲祀之忠也如见亲之所爱如欲色然其文王与
陈澔曰如不欲生似欲随之死也宗庙之礼上不讳下故有称讳之时如祭髙祖则不讳曾祖以下也如欲色然言其想像亲平生所爱之物如见亲有欲之之色也
唐太宗谓近臣曰吾今日生日世俗皆以为乐在朕反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欲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诗曰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
臣良胜曰曾子有云慎终追逺民德归厚矣文王于亲忌日为终身之哀也真德秀曰古之圣王能尽此道者其惟文王乎盖难乎其继也夫岂皆不念其亲哉亦以逺而忘尔唐太宗于人伦大节惭徳最多若以生日而哀及其亲却自文王忌日之丧触类而长之斯大善也胡可以瑕掩瑜哉其后明皇以乾曜軰阿谄遂立千秋节名移社以就之令天下宴㑹真徳秀又谓近世士夫以尊君之礼而事权臣馈遗之珍歌颂之侈末流之弊莫之能救是若太宗之哀慕者亦难乎其继也
汉和帝时南海献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奔腾险阻死者相继时临武长唐羌上书陈状帝下诏曰逺国羞𤤽本以荐宗庙茍有伤害岂爱人之本其敕令大官后勿复受献
臣良胜曰天子之孝生必备养祭必备物所以昭德之所致亦孝子慈孙不以天下俭亲无所不用其诚也今而于人有所伤则亲存之日必有不安于心物变其味则亲存之日必有不适于口若和帝之罢献未必不为顺亲之心为大孝也但当事者假贡献为结纳之地当权者以受献为规取之地一言不便往往以荐庙借口而人君世主不敢以亲故而自形于薄亦往往信之不敢议罢则和帝之事亦可法者也
圣祖尝命懿文太子及诸王往凤阳祭皇陵恻然命之曰吾祖宗去世既逺吾父母又相继早亡每念劬劳鞠育之恩惟有感恸而已今日虽尊为天子富有四海欲至敬尽孝为一日之奉不可得已哀慕之情昊天罔极今凤阳陵寝所在特命尔等躬诣致祭以代朕行孔子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尔等敬之因悲咽不自胜太子诸王皆感泣文皇将诣孝陵有司请具法驾文皇曰不用但以骑士数人前导已而顾侍臣曰明日皇考升遐之日正属感慕之时何用法驾非为辟除道路则前导骑士亦可不用
臣良胜曰我祖宗纯孝天至使德秀生于今日必将曰母俾文王专羙有周矣
右衍父子之常
大禹谟曰帝初于历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祇载见瞽瞍夔夔斋栗瞽瞍亦允若
蔡沈曰舜耕历山往于田之时以不获顺于父母之故而日号泣于旻天于其父母盖怨慕之深也负罪自负其罪不敢以为父母之罪引慝自引其慝不敢以为父母之慝也舜以诚孝感格虽瞽瞍顽愚亦且信顺之即孟子所谓底豫也
臣良胜曰自古圣帝明王独称舜为大孝者以其处父子之至变而能顺其度以归于常也昔曾子谓公明仪曰君子之所谓孝也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也瞽瞍允若是谕于道而烝烝日进于善矣
二子乘舟诗曰二子乘舟汎汎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朱熹曰旧说以为宣公纳伋之妻是为宣姜生寿及朔朔与宣姜诉伋于公公令伋之齐使贼先待于隘而杀之寿知之以告伋伋曰君命也不可以逃寿窃其节而先往贼杀之伋曰君命杀我寿有何罪贼又杀之国人伤之而作是诗也
臣良胜曰天下之性一也人莫不有父子之亲也而有宣公夺妇而杀子人莫不有兄弟之义也而有朔之党母而杀兄以宣之父而有伋之子以朔之弟而有寿之兄其善恶何相逺哉天道于此良有㣲意若泾而以渭浊者然伋寿之贤有足伤悼而宣公与朔之罪益不可逭矣不有蹈火剖心之夏台羑里之囚夏商之咎于盈于贯不有庄姜正静自守而庄公狂惑之迹亦几泯矣岂惟父子兄弟然哉
檀弓曰晋献公将杀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谓之曰子盍言子之志于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骊姫是我伤公之心也曰然则行乎世子曰不可君谓我欲弑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吾何行如之使人辞于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也以至于死申生不敢爱其生虽然吾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不出而图吾君伯氏茍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为共世子也
陈澔曰申生自经而死陷父于不义不得为孝但得谥共而已
长乐陈栎曰申生于亲可言而不言于义可逃而不逃且谓天下岂有无父之国以至于忘其躬之不悯而恤其国家之多难不顾死生之大节而且谨再拜之末仪是共而已非孝也
臣良胜曰申生不幸与伋寿皆处父子之大变者但不能若舜谕亲于道尔其礼节雍容言论雅正不忍伤君之心而尚欲谋父之国辞于狐突隐然托国于重耳君子亦悲其志可也尚何责之于无已乎其谥曰共敬共君臣父子礼也天下无不是父也子以父死而谥之孝又何所置其父哉此或谥议之微㫖也
国语王子晋曰其在有虞有崇伯鲧播其淫心遂称共工之过尧用殛之于羽山其后伯禹念前之非度厘改制量象物天地比类百则仪之于民而度之于群生共之存孙四岳从之髙髙下下䟽川导滞锺水丰物封崇九山决汩九川陂障九泽丰殖九薮汩越九原宅居九隩合通四海故天无伏阴地无散阳水无沉气火无灾𬊤神无间行民无淫心时无逆数物无害生帅象禹之功度之于轨仪莫非嘉绩克厌帝心皇天嘉之胙以天下赐姓曰姒氏曰有夏谓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胙四岳国命为侯伯赐姓曰姜氏曰有吕谓其能为禹股肱心膂以养物丰民人也
胡一桂曰禹伤父以治水殛死故直以此自任卒之建立伟绩克盖前愆禹之心从可识矣故于宗庙则致其孝于祭服则致其羙于沟洫则尽其力宁饮食之菲衣服之恶宫室之卑皆不敢暇顾者其心诚不忍一日安于天子之常奉也味吾夫子无间然之言深有以识禹之心者乎吁孝也者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中心仁爱诚敬之至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一孝立而万善从之其于立功也夫何有
蔡仲之命曰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尔乃迈迹自身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率乃祖文王之彛训无若尔考之违王命
臣良胜曰三叔流言实违成王之命是谓不忠其所以然者是不能率文王之彛训也是谓不孝仲能不违王命可谓曰忠能盖前人之愆可谓曰孝由是而绳祖武由是而贻后谋皆仲率徳改行之羙周公之心无非欲其同归于治也亦所以率文王之彛训也乎
汉书赞曰炎正中微大盗移国九县𩙪回三精雾塞人厌淫祚神思反德光武诞命灵贶自甄沉几先物深略纬文寻邑百万貔虎为群长毂雷野髙锋彗云英威既震新都自焚䖍刘庸代纷纭梁赵三河未澄四闗重扰神旌乃顾逓行天讨金汤失险车书共道灵庆既启人谋咸赞明明庙谟﨣﨣雄断于赫有命系隆我汉吕祖谦曰髙祖创西汉光武创东汉皆是创业垂统以为一代之规模体统以大要论之髙祖识大体其间条目品节有踈陋处光武条目品节甚详悉然大体郤遗所以两汉风声气习寛狭厚薄大扺不同
唐书赞曰德宗猜忌刻薄以强明自任耻见屈于正论而忘受欺于奸䛕及奉天之难深自惩艾遂行姑息之政由是朝廷益弱而方镇愈强至于唐亡其患以此宪宗刚明果断自即位初慨然发奋志平僭叛能用忠谋不惑群议卒收成功自斩吴元济诸强藩悍将皆欲悔过而效顺当此之时唐之威令几于复振则其为优劣不待较而可知也
范祖禹曰宪宗伐叛讨逆威令复张而变生近习身陷大祸由任相非其人故也可不为深戒哉
臣良胜曰在易蛊之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程颐谓子干父蛊之道能堪其事则为有子必惕厉而能终吉也光武宪宗可谓能干前人已壊之蛊者然光武不任三公而宪宗任非其人是以废后易子齐家之道以𧇊好仙迎佛保身之术益谬皆非惕厉终吉之占也然光武大度同于髙祖非宪宗所俦匹者焉
古公有长子㤗伯次曰虞仲其妃太姜生少子季历季历娶太任皆贤妇人太任生子昌有圣瑞㤗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传昌二人乃亡如荆蛮文身断髪以让季历古公卒季历立是为王季脩古公遗道笃于仁义诸侯顺之王季卒子昌立是为西伯
朱熹曰既作之邦又与之贤君以嗣其业盖自其初生泰伯王季之时而已定矣于是泰伯见王季生文王又知天命之有在故适吴不返太王没而国传于王季及文王而周道大兴也
吴子使季札来聘
胡安国曰按吴子寿梦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馀祭次曰夷昧札其季子也寿梦贤季札欲立以为嗣札辞不可然后立诸樊樊既除丧则致国于季子季子又辞而去之诸樊乃舍其子而立弟约以次传必立季子故诸樊卒而馀祭立馀祭卒而夷昧立夷昧卒则季子宜受命以安社稷成父兄之志矣乃徇匹夫之介节辞位以避夷昧之子僚僚既立诸樊之子光曰先君所以不与子国而与弟者凡为季子尔将从先君之命与则季子宜有国也如不从先君之命则我宜立僚乌得为君于是使专诸刺僚而致国于季子季子不受去之延陵终身不入吴国故曰季子辞国以生乱因其来聘而贬之以示法焉
臣良胜曰立子以嫡立嫡以长古今之通谊也太王立少而兴天为之也故皇矣诗曰帝作邦作对是也若非太王之徳㤗伯之让王季之友文王武王之圣启隙召乱虽以季子之贤诸兄弟亦尚贤者其争弑之祸犹若是也故孔子于太王未有所赞而独称㤗伯曰可谓至徳也已三以天下让也昔鲁武公以括与戏见王王立戏仲山甫曰不可立也不顺必犯犯王命必诛故出令不可不慎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顺民将弃上后戏立鲁人杀之然则废长立少父有不行于子君有不行于臣惟有太王泰伯王季文王之贤圣而后可臣故亦以父子之变言之也
宋穆公疾召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曰先君舍与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灵得保首领以没先君若问与夷其何词以对请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虽死亦无悔也对曰群臣愿奉冯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为贤使主社稷若弃徳不让是废先君之举也岂曰能贤使公子冯出居于郑君子曰宋宣公可谓知人矣立穆公其子享之
臣良胜曰父子至亲也享国大利也天子利于天下诸侯利于一国卿大夫士庶人利于家孰不愿归之子也此古今天下之至情也宋宣公以弟为贤舍其子而以国让之弟穆公以光昭令德为贤亦舍其子而归国于兄之子是皆轻千乘之国之利而一正于义公天下之遗风也君子亦有责备焉者非所以劝贤也纵曰未贤视父子兄弟相争夺以为利者何如哉彼殇公者当宣公致国穆公而已无所争及穆公使冯居郑曰生无相见死无相哀则言曰先君之所以不与臣国而纳国于君者以君可以为宗庙社稷主也今君逐君之子而将致国于与夷此非先君之意也殇公于此际固亦父兄之心也及其既君而变焉遂忌冯而构祸于郑曾不念穆公在位一日一有忌心则宋国安有殇公也哉是故丧大善者恶必积忘大德者咎必深专大利者殃必甚殇公卒见弑于华督而宋国乃归之冯善恶之报明矣哉
杜太后疾革召赵普入受遗命谓太祖曰尔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曰祖考及太后之积庆也后曰不然正由周世宗使㓜儿主天下故汝得至于此尔万岁后当传位光义光义传光羙光羙以传德昭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也太祖泣曰敢不如教
刘安世曰以立后嗣言之髙帝太宗所立皆其子多少时处置不下髙帝即悲歌泣下太宗不独泣欲引刀自刺无处置如此我太祖自冒矢石取天下自有魏王齐王各长立奇伟乃以天下与弟且一命之卑十金之产尚欲与其子况天下之富贵乎此正诸佛菩萨用心为生灵而来既了此一大事即脱然而归不复为子孙计此尧舜用心也
臣良胜曰太祖不利于天下不私于其子诚大道也然太宗无宋穆之贤而太祖不享宋宣之报烛下斧声且启万世之议徳昭德芳并光美亦不得其死其祸乃甚于僚光视寿梦父子不可及矣呜呼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杞伯姬朝鲁为子求妇春秋犹罪其与于外事也求妇之事不可与也而杜后遗命乃欲专继统立君之事乎君子有谓曹髙向孟之贤有所则效臣则谓后位当阳垂帘视政乃其肇端也太祖不从于义而从其命谓之何哉
诸侯盟于首止
胡安国曰王将以爱易世子桓公有忧之控大国挟小国㑹于首止以定其位太子践祚是为襄王一举而父子君臣之道皆得焉故曰首止之盟美之大者也
臣良胜曰父子君臣嫌疑祸难之际此人所难言也惠王宠爱庶孽将有夺嫡之几尚隠而未之发也人臣之义固有难以显言者使桓公不请于王命而自要㑹于世子是为乘内衅以要君世子不禀于父命而自往㑹于诸侯是藉外援以胁父恶莫大焉惟世子当危疑之际而齐桓有主盟之权有请于王而以世子之名归郑则不待㑹盟而惠王已知人心所向世子之位不可得而易矣故是㑹盟世子桓公得请于王而为之虽逆其志而违其命犹以为羙之大也汉髙以宠如意欲易惠帝子房曰难以口舌争也乃招致四皓从太子游髙帝亦曰羽翼既成难动之矣子房之䇿即桓公之意也但齐桓㑹盟在境外世子必王命而后得行四皓从太子在帝侧则固有若出于偶然然足以成大义而格君心之非君子不嫌于专也
宋仁宗连失三王臣下争以立储为言包拯范镇言尤激切一日韩𤦺懐汉书孔光传以进曰成帝无嗣立弟之子彼中才之主犹能如是况陛下乎㑹司马光吕诲皆有请𤦺进读二䟽未有所启帝遽曰朕有意乆矣谁可者𤦺皇恐对曰此非臣辈所可议当出自圣择帝曰宫中尝养二子少者甚纯近不慧大者可也琦请其名帝以宗实告议乃定后仁宗崩帝立𤦺尝独见帝曰太后待我少恩琦对曰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独称舜为大孝岂其馀尽不孝哉父母慈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为可称帝大感悟龟鉴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自魏公一倡而欧阳继之吕诲王畴继之司马光又数数继之既以保佑之语勉太后又以承顺之语勉太子卒也慈圣以慈称英宗以孝闻魏公之功盖亦伟矣他日门人亲客燕坐从容语及定䇿事公正色曰此仁宗神徳圣断为天下计皇太后母道内助之力朝廷定议乆矣臣子何与焉劳而不伐公之襟量益可想见乆旱喜雨诗云须㬰慰满三农望郤敛神功寂若无公之口不言功于此见之矣
宋髙宗以皇嗣未立语近臣曰太祖以神武定天下子孙不得享之可闵同知枢宻院李回曰艺祖不以大位私其子发于至诚陛下为天下逺虑合于艺祖可以昭格天命遂诏选太祖七世孙伯琮育禁中立为皇子后逊位太子固让不允帝退居徳寿宫太子服袍履步出祥㬢门冒雨掖辇以行及宫门弗止帝麾谢再三且令左右扶掖以还明年改元隆兴正月朔帝朝于文徳殿遂朝于德寿宫岁以为常
胡安国曰建储之议虽出于范宗尹之造膝岳飞之宻䟽张浚之建请赵鼎之赞决然以艺祖之后为嗣则出于帝心之独断而助以选人娄寅亮之一言艺祖在天之灵可以慰矣异时揖逊之举曾无系恋所以为中兴治国平天下之根本者不在是欤
臣刘定之曰孝宗之奉亲考诸史氏所载朝太上皇于德寿宫从幸聚景园无岁不然无节不然太上皇年七十既加尊号年八十又加尊号其文与情兼至始与终无倦可谓于子道无𧇊者矣或谓孝宗以旁支入继大统于其所后者贻已以不赀之业而传之无穷感当奚如焉感所以能孝也虑其所后者以我为不亲而勉以承之焉勉所以能孝也前者英宗之为人后未尽道君子病之今岂无惩焉惩所以能孝也非其心出于自然也噫是何言与君子之取人也取其归于善而已率天下之子而群然于不善者必此之言矣抑髙宗未甚衰耄而遽倦于勤付诸孝宗非惟知子亦知天意焉天之意逺矣吾观于汉与宋而知汉之徳泽盛于文景若武宣少仁恩者也哀平短世新都篡窃而武宣苖裔陵替矣于是景帝一子长沙定王之后起而为东汉传二百年一子中山靖王之后起而为蜀汉传五十年复汉旧物于再失之后宋之基业本于艺祖若太宗有惭徳者也北狩举族南渡乏嗣而太宗血属澌烬矣于是艺祖一子徳芳之后为孝宗传三帝一子徳昭之后为理宗传五帝续宋帝系于再绝之馀夫善积馀庆恶积馀殃理之常也圣人谓有家者然则夫有天下者其善恶之积亦大矣而其庆殃之馀宜乎逺矣必有然而非诬矣可不信哉
臣良胜曰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之天下非人之天下也故不得容一毫有意于其间也故谓之神器其与其受皆天也髙宗元懿太子薨时才二十三岁布衣李时雨已有建储之议其后以群臣建请而定议才二十五岁又归之太祖之后享有上寿备隆孝养天之报也仁宗四十四年已有三王短世后宫且就馆宫中复养二子而廷臣建请如不待晷漏皆视天下为公器不必私于子也或者谓英宗赞成多出曹后以其姊女配意示亲恩其后仁宗丧制未终而濮议起事多违忤迁孤女于别宫曹后乃泣告宰相曰为无夫妇人作主则畴昔预图其效安在至若汉成以飞燕为后以女弟合德为昭仪誓必娣有子他嫔御子杀之成帝卒以无子定陶王欣亦以赵氏娣弟延誉乃得在选哀平之世赵氏无以令终是故人君而得其常则有子而早建不得其常而择嗣必付之天下之公合天之意不容一毫人意于其间而后可否则未有不遗他日之忧者
黄鸟诗曰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殱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朱熹曰秦穆公卒以子车氏之三子为殉皆秦之良也国人哀之为之赋黄鸟秦穆于此其罪不可逃矣但或以为穆公遗命如此而三子自杀以从则三子亦不得无罪今观临穴惴栗之言则是康公从乱命迫而纳之于圹其罪有所归矣
臣良胜曰人子事亲葬之以礼也用殉非礼也康公虽有父命而君子蔽之罪也然臣子于君亲其义一也子之事亲无犯无隐也臣之事君有犯无隠也子于亲之乱命犹所当权则臣之于君其可权也必矣黄鸟之刺三良亦有不能自免者如穆公之命义也三良死生以之而不可渝也非义也三良死生争之而不可徇也当穆公既殡之后康公议葬之时反复陈义以西秦殉葬之俗有可变先君疾革之命不足从则穆公不失为贤君康公不失为孝子三良不失为忠贤先殉武公六十六人之冤可雪今从穆公百七十人可免后之始皇妃嫔工匠生闭墓中之事无再见矣古今论三良者最多曹植云谁言捐躯易杀身良独难王粲云临没要之死焉得不相随陶潜云厚恩固难忘君命安可违是皆许之死者也李徳𥙿则云不可许以死与梁丘据同议柳宗元云疾病命固乱魏氏言有章苏轼云顾命有治乱臣子得从违是皆不许以死者也然则臣也何所取𠂻哉昔陈干昔寝疾命子尊己大为棺曰使二婢子夹我既死尊己曰殉葬非礼也况又同棺乎弗果杀事载礼经君子不以为非也则知康公三良之不为是明矣
汉文帝遗诏曰朕闻之盖天地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当今之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霸陵山川因其故无有所改
光武作寿陵诏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太宗识终始之义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复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羙哉今所制地不过二三顷无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臣良胜曰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固以厚为道也而汉文帝方戒厚葬光武取以为法君子韪之何也尝闻宋文公之葬矣始用蜃炭益车马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君子谓华元乐举于是乎不臣此非有所不忍于死者特欲夸耀淫侈无知之人尔其后宋之桓魋为石椁三年不成孔子曰丧不如速朽之为贵也至秦骊山之陵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奇玩悉致文帝有戒于斯制从简俭故获全安以此为法而成帝作昌陵攻治五年司马殿门内尚未加功天下虚耗百姓罢劳客土䟽恶终不可成寻诏罢之光武之诏又将有戒于成帝者流及后世僣侈相承若宋朝诸陵为元僧杨伽真所发悉取宝玩至断头颅为饮器此厚葬为累岂臣子所忍言哉虽然亦有不可不慎者王曾谓丁谓曰故移皇堂于绝地朱熹议孝宗山陵曰寿皇圣德衣冠之藏当博求名山不宜偏信台史委之水泉沙砾之中然则臣子之欲厚其君亲盖有在此而不在彼者明逹之主必有所决择焉
髙宗肜日曰呜呼王司敬民罔非天𦙍典祀无丰于昵蔡沈曰王之职主于敬民而已徼福于神非王之事也况祖宗莫非天之嗣主祀其可独丰于昵庙乎臣良胜曰葬亲以礼也祭亲亦以礼也礼则有中以其意而有所厚薄焉者皆非礼也故人君事亲如事天人臣事君如事亲无非礼也君而以非礼事天必非圣人也其能享帝也乎臣而以非礼事君必非正臣也其能格君也乎子而以非礼事亲必非孝子也其能悦亲也乎子之视父固为至亲也父之视祖犹吾也祖之视髙曾犹吾也自天视之则祖宗莫非天之𦙍也以髙宗之贤而有祀昵独丰之咎遂致鼎雉之祥祖已深以为戒而克正其事自兹以始是以嘉靖殷邦享国长乆有由然也然则髙宗之过亦人之同情也而其改过则人之难能也是亦变而反之正也斯尚之哉
卫人杀州吁于濮
左氏传曰厚从州吁如陈石碏使告于陈曰卫国𥚹小老夫耄矣无能为也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陈人执之而请莅于卫卫人使右宰丑莅杀州吁于濮石碏使其宰獳羊肩莅杀石厚于陈君子曰石碏纯臣也恶州吁而厚与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
楚杀其大夫公子追舒
左氏传曰子南之子弃疾为王御士王每见之必泣弃疾曰君三泣臣矣敢问谁之罪也王曰令尹之不能尔所知也国将讨焉尔其居乎对曰父戮子居君焉用之泄命重刑臣亦不为王遂杀子南于朝辕观起于四境子南之臣谓弃疾请徙尸于朝曰君臣有礼惟二三子三日弃疾请尸王许之既葬其徒曰行乎曰吾与杀吾父行将焉如曰然则臣王乎曰弃父事仇吾弗忍也遂缢而死
臣良胜曰君子谓弃疾处父子之变几于道矣臣则独矜其不能尔若父有逆志则当预諌于其始若非大恶亦可曲全于其终如王欲致讨词浮于罪则号泣哀诉以死明其不然可也非大不讳则请以君命谕使图改焉可也何至隠黙必成其君有诛父之惨哉考左氏所载以观起之宠故非可必杀之罪也春秋书杀亦存子南之官则子南何致必诛而不以听者君子于弃疾矜其不幸可也矜其不能可也呜呼父子天性也石碏之杀子弃疾之杀父又变之变者故以是终焉
右衍父子之变
幽王嬖爱褒姒生子伯服褒姒与虢石父比而譛申后太子王竟以虢石父褒姒之谮废申后及太子宜臼以褒姒为后以伯服为太子宜臼出奔申太史伯阳曰祸成矣王欲杀宜臼求之于申申侯弗与王伐之申侯与鄫人召西夷犬戎伐王杀王于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室宝赂而去王室乱
胡安国曰何言乎王室乱王者以天下为家则以京师为室京师者本也周公作立政曰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其作䲭鸮诗以遗成王亦曰既取我子无毁我室皆指京师而言也以京师为室王畿为堂诸夏为庭户四夷为藩篱治外者先自内治逺者先自近本乱而末治者否矣景王宠爱子朝使孽子配嫡以本乱者其言王室乱讥国本之不正也本正而天下定矣又曰是非有出于人心者不可以私爱是亦不可以私恶非卒归于公而止矣景王宠爱子朝将蕲以见是而天下不以为是踈薄子猛将蕲以见非而天下卒不以为非徒设此心两弃之也庶孽慿宠为群小所宗而人心不附嫡子恃正人心之所向而群小不从故伯服虽杀而平王亦不能复宗周之盛申生已死而奚齐卓子亦不能胜里克之兵是两弃也景王不鉴覆车王猛子朝之际危亦甚矣
臣良胜曰三代以先配嫡夺嗣以致祸者不可胜纪举幽王者西周之所以亡也举景王者东周之所以乱也
秦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少子胡亥最爱请从上许之西至平原津病崩于沙丘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秘之不发丧独胡亥赵髙宦者五六人知之髙与斯谋诈为受始皇诏立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扶苏数以不能辟地立功上书诽谤将军䝉恬不矫正知其谋皆赐死扶苏自杀亥至咸阳发丧袭位
苏轼曰古者公族有罪三宥然后制刑今至使人矫杀其太子而不忌太子亦不敢请则威信之过也夫以法毒天下者未有不反中其身及其子孙者也
隋文帝立晋王广为皇太子天下地震帝囚故太子勇于东宫付太子广掌之勇自以废非其罪频请见上申冤而广遏之勇于是升树大叫声闻帝所冀得引见杨素因言勇情志昏乱为癫所着不可复收帝以为然真徳秀曰隋文帝以术数取天下其操制群下亦以术数至是如聋如瞆不复能自辨是非而一废一立祇以为素等鬻卖之地耳不知平时所谓术数者果焉在耶广既升储又以勇付于其手迨其垂没乃始知广之不足付而出召勇之言则徒以杀其身而已矣
臣良胜曰三代而下惑于䜛邪蛊于宫闱而废长立少如汉髙光唐太宗明皇贤者亦复蹈祸罔有惩戒以其幸而保首领以没或以致乱而未底于亡也惟秦之取天下以威暴隋之取天下以术数扶苏之死勇之废出于斯髙杨素之奸始皇路殡文帝弑胡亥与广皆以二世而亡若出一辙此尤足为万世永鉴者
汉武帝为太子据立博望苑使通宾客从其所好故宾客多以异端进者
司马光曰古之明王教养太子为之择方正端良之士以为保傅师友使朝夕与之游处左右前后无非正人然犹有淫放邪僻而陷于祸败者焉今乃使太子自通宾客从其所好夫正直难亲谄谀易合此固中人之情宜太子之不终也
唐德宗立宣王诵为皇太子翰林待诏王伾善书山阴王叔文善棋俱出入东宫娱侍太子叔文诡谲多计王伾相依附为太子言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幸异日用之翰林学士韦执谊陆淳吕温李景俭韩华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等定为必死友
臣良胜曰武帝居太子非其所德宗辅太子非其人均于不善而已夫干称父也坤称母也故父母于子犹天地之覆帱也则风雨霜露无非所以成之者如其有所偏倚则若天之所废人固莫能兴之者矣臣观戾太子非悻戾人也迹其所为非为异端惑者也特以性寛厚武帝以其不类已而后用法大臣皆不悦钩弋宫生子而名以尧母画周公负成王图以赐霍光则立少之意明甚尝谏征伐而帝笑曰吾当其劳以逸遗尔后宠既衰虽大将军谕意而太子乆不自安固知虽无失德而巫蛊之祸亦无以自免者太子诵虽立而以公主女为妃主以厌祷囚责及太子愿与离婚寻亦议废非李泌恳切之言不爱身族则舒王之立乆矣当是时太子欲饮药求死自是谓风疾不能言未必非此故也及嗣立不能决事而叔文辈轻佻预政以致永贞之祸是故人子有失于其亲之心得罪于天也何所逃哉亲之于子亦容之如天也何使其子至于是哉
汉宣帝甘露三年太子所幸司马良娣死太子悲恚不乐帝乃令皇后择后宫家人子可以娱侍太子者得元城王政君是岁生成帝于甲馆画室为世嫡皇孙元帝初元元年立为皇太子即位以元舅侍中卫尉阳平侯王鳯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
臣良胜曰宣帝亲更巫蛊之祸又继昌邑之废而所以养太子者若此其去武帝徳宗所失益逺矣政君之幸生成帝飞燕合德继进以无子而大权尽归王氏以移汉祚政君亲付之玺谁之罪哉宣仁皇后时哲宗在禁中闻有觅乳媪者范祖禹刘安世切谏进德爱身又乞太后保䕶圣躬太后曰外间虚传也祖禹等对曰外议虽虚亦足为先事之戒噫是䟽也亦有监于政君之事者乎
唐肃宗上元二年五月端午山人李唐见上上方抱㓜女谓唐曰朕念之卿勿怪也对曰太上皇思见陛下计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上然泣下然畏张后尚不敢诣西内明年上皇崩
范祖禹曰肃宗以太子讨贼遂自称帝此乃太子叛父何以讨禄山也唐有天下几三百年由汉以来享国最为长乆然三纲不立无父子君臣之义见利而动不顾其亲是以上无教化下无廉耻古之王者必正身齐家以率天下其身不正未有能正人者也真徳秀曰肃宗之平长安也上皇自蜀还都曰朕为五十年太平天子不为贵今为天子父乃贵耳此元结之颂所谓宗庙重安二圣重欢者也岂不盛哉徒以内侍握兵妄为䜛间而迫迁之谋出焉其所以然者肃宗柔懦无断故张后辅国得以劫之以天子之尊而不能庇其父使抑郁无𦕅遂以致疾肃宗之罪于是通天矣
宋光宗与皇后幸玉津园群臣请帝问疾重华宫不从寿皇疾大渐群臣请帝问疾重华宫不从陈傅良乃缴上诰敕出城待罪丞相留正率宰执进谏帝拂衣起正引帝裾泣谏罗㸃进曰寿皇疾势已危不及今一见后悔何及寿皇崩帝称疾留正等奏云臣等连日造南山请对不获屡上䟽不得报今当率百官恭请若皇帝不出百官相与恸哭于宫门恐人情骚动为社稷忧乞太皇太后降㫖以皇帝有疾暂就宫中成服
臣良胜曰肃宗不得终爱于父者以张后制之也光宗不得终礼于父者以李后制之也夫男子阳刚也以阳而制于阴以刚而制于柔已失其所以为人之理不可谓之人矣尚何以为天下主乎但肃宗感山人之言尚有垂涕视光宗不问疾成丧虽宰臣不得请者犹为有人心也孝宗纯孝以终继父髙宗之丧乃得逆子之报若此非若𤣥宗遗忧于子者可论也然则天道亦有僭乎
许世子止弑其君买
胡安国曰按左氏许悼公疟戊辰饮世子止之药卒书曰弑其君者止不尝药也古者医不三世不服其药夫子所慎者三疾居其一季康子馈药曰丘未逹不敢尝敬慎其身如此也而于君父可忽乎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父有疾饮药子先尝之盖言慎也止不择医而轻用其药药不先尝而误进于君是有忽君父之心而不慎矣自小人之心度之世子弑君欲速得其位而止无此心故曰我与夫弑者不立乎其位矣哭泣歠飦粥嗌不容粒未逾年而卒无此心故被以大恶而不受自君子听之止不尝药是忽君父之尊而不慎此篡弑之萌坚冰之渐而春秋之所谨也有此心故加以大恶而不得辞书许世子弑君乃除恶于微之意也而或者顾以操刄而杀与不躬进药及进药而不尝三者罪当殊科疑于三传之说则误矣必若此言夫人而能为春秋奚待于圣笔乎墨翟兼爱岂其无父杨朱为我岂其无君孟轲氏辞而辟之以为禽兽逼人人将相食后世推明其功以为不在禹下未有讥其过者知此说则知止不尝药春秋以为弑君之罪矣
臣良胜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其所由来渐矣止以不尝药而书弑谨其渐也履霜而有坚冰之戒春秋之微义也亦当时之大公也止之言曰我与夫弑君者则许之赴告鲁史书之皆曰弑矣以此防民犹有劫迁其父及不问疾成丧如肃宗光宗者夫止以不尝父药犹谓之弑𤣥宗孝宗由愤郁以疾而崩则谓肃宗光宗弑父也亦宜臣故并附为戒以窃取于春秋之义
右衍父子之戒
中庸衍义卷六
<子部,儒家类,中庸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