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忧堂集_(赵泰采)/卷二 中华文库

穷海漫漫故国遥。客愁长昼复深宵。病多睡味三分减。春晩韶光一半销。老眼频揩花外雾。归魂暗断棘边潮。空庭草没无人过。时有幽禽唤寂寥。

中州有茶始于宋。大小龙团非一种。前丁后蔡竞投进。武夷阳羡争来贡。王公惟合至尊馀。贵之不啻琼浆如。后来此物遍天下。粟粒金芽载以车。碧云长绕方士厨。清烟不散幽人炉。三清瑶草不必羡。九节灵苗何足须。我于燕市得数筐。有时煎吃何清香。一锺能令解渴吻。二锺能得润枯肠。胸中降尽不平气。美酒安能当此味。若使异根移东土。宜与三䅉争其贵。久服虽不得遐龄。频飮自可通仙灵。南来恶地最相宜。破余孤闷涤余腥。君莫言烟草治痰有奇效。又莫言薏苡胜瘴为良料。我作茶歌颂茶功。短篇不能尽其妙。

地是荒榛屋是茅。村翁野老捴新交。年华荏苒驹过隙。春事阑珊燕返巢。可耐羇魂淹栫棘。绝怜残蘂寄林梢。故园归去知何日。应有山灵不尽嘲。

夜火延林势莫摧。满山葱郁半成灰。谁言死草无生意。春色先从烧处回。

春后羇愁已觉牢。无心花鸟亦相挑。黄冈秪可看修竹。玄观何曾咏小桃。枕梦依俙登御席。炉香寂寞掩朝袍。明时放逐非湘水。不必行吟续楚骚。

海城春已晩。好雨一番过。满地花如霰。盈畴麦欲波。水清鸥浴渚。草暗犊登坡。欲遣芳时兴。其如老病何。

茶烟乍歇午鸡鸣。睡罢闲窗霁景明。野外春耕知不晩。隔篱时听叱牛声。

家徒生计两萧然。白首穷途秪自怜。食淡野蔬咬似肉。愁多春夜过如年。村鸡唤客回庄蝶。山鸟欺人啄杜鹃。卧想风尘奔走处。迁居此日亦闲便。

衰兄病弟各天边。骨肉分离奄隔年。自恨纫兰淹楚泽。已闻投绂返陶田。香山望月宁无泪。工部看云定有眠。两地相思何日见。春来秪得梦魂牵。

海城残雨晩生霞。花影䑃胧树影斜。农不后先耕处处。春无分别到家家。归田已负栽陶柳。借地还思种邵瓜。匏系棘篱淹病久。上林何日返栖鸦。

世事生涯已两忘。自怜吟病卧尘床。落花雨后知多少。垂柳风前见短长。土薄母姜难抱子。根孤孙竹不成行。荒厨寂寞无人爨。谁遣孤烟起夕阳。

雨歇风恬竹气清。空庭独步苦吟生。残花巷口飞千片。新蕨山头长几茎。活计久为穷鬼迫。羇魂每被睡魔萦。芳时觅句无佳格。更把唐诗对短檠。

欲学参同懒未能。任教衰病转相仍。自来却羡寻巢燕。不去偏憎止棘蝇。生计渐因穷厄误。客愁多被寂寥增。篱中百事皆无緖。况复音书杳莫凭。

玄禽趁社过沧溟。飞入茅檐拂彩翎。不逐主人移处所。为怜迁客伴居停。含泥永日穿花迳。掠水斜阳绕柳汀。借问此翁归去后。差池能复访郊亭。

相随千里涉鲸涛。棘里饥寒复几遭。已幸苏翁携少子。常追范老戒儿曹。愁中送尔心何慰。别后思吾梦亦劳。时事迩来多可怕。慎无迎接闭门牢。

穷居心事久无聊。时听村谈破寂寥。麦到社春方吐穗。稻经犂雨欲抽苗。条桑可采蚕初幻。蓐草宜芟马正骄。争道今年丰有望。老农占候上元宵。

生事经营自不踈。谁言迁客是穷居。盈堦花竹看无厌。满圃葵葱吃有馀。晩案粝甘饥到后。午炉茶熟睡回初。且删烦恼成闲寂。秪合油窗卧见书。

休官久欲卧郊扉。为感君恩未便归。歇后自知三事忝。瘦来莫赞四方肥。几年置散门常闭。千里投荒棘又围。直是人言无近似。冥行那得免危机。

生涯君莫慰。穷厄我无叹。最苦天南瘴。还思蓟北寒。春深嫌室窄。病久觉衣宽。若有亲知问。须传目所看。

菀菀羇怀未易删。苦吟终日对前山。酒从愁处方知妙。身到眠时始觉闲。藤杖自随怜久掷。棘门虽设任常关。欲营小屋犹无地。那得墙头一两间。

羇情别思两悠悠。坐想孤帆发渡头。去路应多游子恋。来缄差解老翁忧。看书秪可消长夏。理槖还宜趁早秋。最恨厄穷犹未已。一家生计壑藏舟。

兼旬渴病苦相侵。况耐穷愁恼客襟。春尽晩花藏密叶。日斜饥鸟下空砧。有时习步携藤杖。无处乘闲访竹林。睡罢南窗聊一眺。前山树木已阴阴。

棘里流光欲半蓂。穷居生计剧零星。粮无入槖惟甘粝。肉不登盘岂厌腥。老婢爨馀兼漂母。慵奴樵后任畦丁。朝来睡起浑无事。点检床书手不停。

七年事我一心持。随处何曾择险夷。冒夏燕山忘远役。经春蛮海忍长饥。行常不舍惟须尔。去亦难留更仗谁。归洛倘无他病故。向南宜趁未潦时。

相送今朝返洛中。不堪憀栗又秋风。多君远道忘劳苦。叹我重篱饱厄穷。病甚蛮溪思至语。醒同楚泽较危衷。馀生倘得安便在。后会留看斗柄东。

海外相逢眼忽明。炎程跋涉最多情。彭城夜雨唯堪话。梅县晨锺且莫惊。时议岂曾容老病。圣恩犹复许全生。虽知此别前期在。不觉临分涕自倾。

四节今年已过三。馀生偏荷圣恩覃。童鱼入网羹材足。早稻登盘食味甘。此老但知长饱逸。时人应笑太痴憨。迩来除却关心事。秋后多蝇最不堪。

西风一夕退残炎。海雾初收爽气添。羇思夜挑蛩语壁。远书朝卜鹊鸣檐。囊空钱乏沽新米。箧罄衣难换熟缣。筋力秋来犹未健。自怜衰病两相兼。

马病仍徒步。间关渡海寻。此来多少客。谁若尔真心。

三十平声韵。拈吟次第成。虽云无警语。亦足写幽情。只许亲朋和。宁教俗客评。百篇藏在箧。谁识爱君诚。

唐菊红兼白。繁英不羡黄。早能开暑雨。晩益傲寒霜。最爱篱边色。偏添泽畔香。逐臣须莫笑。对尔岂停觞。

孤斋寥寂似禅家。独坐蒲团数暮鸦。萤影暗穿阶上草。雁声遥落浦边沙。时多废咏心无緖。夜欲看书眼有花。终日悠悠何所事。为治鱼网索新麻。

千里间关匹马还。计程今夕到全山。连旬会话犹难洽。积日离愁岂易删。病里独吟留赠句。梦中相对别来颜。私书抵洛惟吾戒。消息频传尔莫悭。

秋天霁月十分明。影带寒潮拍郡城。此夜思家君亦切。唱酬均是越吟声。

老去流光等一弹。终年抱病不曾安。辞巢语燕能知社。满树鸣蝉已候寒。篱菊早开花淡淡。庭榴初熟实团团。秋来节物偏多感。沽得村醪强自宽。

先朝簪履几人全。万事投荒秪自怜。谁谓尊尧罹白地。定知祚宋赖苍天。方丧忍见三年毕。圣节空伤八月旋。遥想庙庭行祔礼。老臣穷海涕双悬。

秋声淅沥起庭柯。凉气偏从客簟多。月碎空帘光似烛。蛩吟破壁响如梭。良辰几处烧钱祭。遥夜何人击缶歌。千里忆山仍不寐。卧看星斗转银河。

秋来契活首频搔。晩稻多灾籴价高。计口粮资恒未足。赁肩樵采亦云劳。砧无落粒鸡含秕。厩乏馀刍马啮槽。长物身边何所有。虽贫不卖匣中刀。

闭门终日困沉痾。良夜其如寂寞何。露下空阶虫泣草。风生高树鹊翻柯。浦边有火知潮退。屋里无灯觉月多。人尽醉歌侬独卧。欲排愁闷强吟哦。

岛是弹丸邑是岩。田多斥卤井多醎。民贫易欠常年赋。官薄难充太守馋。贡橘阙苞馀几树。织绵归市未兼衫。海滨最被营门害。征税渔船大小咸。

秋风清。古槐寒蝉鸣。秋月明。空檐宿鸟惊。远客愁吟坐深更。星斗阑干河汉倾。

眷彼关关鸟。因何落海堧。非存南土恋。为被北人怜。循砌鸡同啄。傍檐鹊共眠。定知清夜月。归梦向秦川。

君谪金陵我沃州。一般穷海抱离忧。春来寄札频逢使。秋后传筒久滞邮。病客相怜何日忘。谗人太甚几时休。方丧已毕馀哀切。两地孤臣泣白头。

燕知社日雁知霜。淹病江潭一枕凉。药欲疏痰功反浅。茶能醒胃味偏香。乌薪欲罄埋残块。蠹简多迷补破章。秋气渐高乡国远。箧中收拾旧衣裳。

丛棘三秋一病饶。闭门孤卧意难聊。空洲影落霜前雁。极浦声来月下潮。杵乱村砧犹戛戛。灯残旅榻转寥寥。黄花日促重阳节。谩忆东篱醉老陶。

关心世事剧纷纷。抱膝愁吟坐夜分。秋气树间人易感。雁声天末客先闻。箧衣少絮凉难着。村酒如茶薄未醺。最是经年饶一病。半缘忧国半思君。

百年乔木一何残。朝纸南来掩泪看。穷海忍言冤血碧。夜台应抱苦心丹。留将旧约藏金柜。收召馀魂侍玉栏。幽枉快伸终有日。定知天道好回环。

冥擿全忘世道难。风波忽地足惊叹。前年岂识今年厄。来日方知去日安。平否远书犹莫信。是非朝纸欲无看。仁天在上明如鉴。应照孤臣一寸丹。

古槐蝉断草蛩吟。寂寞荒村秋日深。坐圃翁嗔蹂菜犊。绕田儿逐啄禾禽。晩潮平处看浮舶。霜月高时听急砧。遥想故园佳节近。数丛篱菊政垂金。

丛棘经年罪未除。但将歌啸送居诸。元城席上无生客。横浦床中有古书。儿为穷居甘缊粝。僮因久住惯樵渔。老臣日夕区区意。惟感荃心不变初。

凿池如席大。灌水易盈科。畔覆濂溪草。中移玉井荷。弱根才见着。新叶渐看多。莫叹花开晩。犹堪费一哦。

有石南山号弟兄。并肩千载得嘉名。人生不若顽然物。远隔鸰原谩系情。

小庵高在北山巓。庭秀仙芝石涌泉。浮海远岚来户外。漏云残照落檐前。啸生绝顶游人憩。偈罢幽龛老释眠。咫尺寺门寻不得。旅窗惟听暮锺传。

智力崔嵬气势尊。众峦傍列等儿孙。平临鳌岛穷坤轴。远扼蛮疆镇海门。十里筑场如郭绕。千群牧马若云屯。惯闻形胜真奇壮。登眺何时涤郁烦。

两烽相对映南天。光似明星数点悬。墩火有常凭落照。海波无警绝熏烟。阴晴并与三边准。消息恒从一夕传。远客不堪频北望。归心况复被长牵。

独卧天南瘴海滨。逢秋犹作未归人。稚孙学语应呼祖。孀女裁书倍恋亲。在眼旧朋沦丧尽。到心前事感伤频。今来始觉浮生梦。一任孤萍寄此身。

踈屋残灯独卧床。病怀羇思两茫茫。窗虗倍觉风声乱。衾薄先知夜气凉。心与愁煎常贮火。发因搔落尽成霜。数行天末何来雁。孤客闻之欲断肠。

虐旱连秋损晩秧。今年穑事半灾荒。尽收野外经霜粒。难作村间卒岁粮。租吏临门征税急。债人持券责偿忙。民忧此极谁能恤。蔀屋元来远庙堂。

折取重阳菊。随人欲插头。逐客仍衰老。花应笑且羞。

月三场市邑村同。交易纷纷到日中。菜果糕糖多少错。鱼盐粟布有无通。山僧贩屦昏寻㙮。海客沽醪夜倚篷。可笑此翁生计阔。低昂籴价任痴僮。

极南催暖律。节物早秦川。候雁才归塞。鸣鸠已下田。纷纷花似霰。漠漠草如烟。寒食前春色。半消风雨天。

畏日均天下。炎蒸最海𣸣。乍岚山似雨。微暵地如焚。喘犊疑吴月。跕鸢㥘岭云。田中挥赤汗。病彼十夫耘。

海国秋容晩。乡居趣味长。木绵花吐白。金橘实垂黄。刈稻村镰错。输柴浦舶忙。夜闻篱外语。论直买松肪。

地瘴无留雪。天暄未伐冰。野田仍放犊。村屋尚麾蝇。或把潮州扇。时垂祼壤缯。最怜梅信早。踈影腊前灯。

穷溟四匝棘重围。无处登临望翠微。形似偶人终夕坐。迹同羁鸟几时归。尘缘未断僧来少。世网难婴客过稀。往事思量仍不寐。破窗灯尽月斜辉。

海天秋日晩来清。眺望闲时旅思平。船逐浦潮浮更泊。树因山霭没还生。家僮待市沽鱼去。野老缘蹊访犊行。何处小庵僧独在。客窗频送暮锺声。

秋思悠悠未易裁。拄藤庭畔独徘徊。孤飞鸟印天心没。倒影人拕水面来。向晩醉歌村市罢。终朝喧闹郡衙开。诗情到此还萧索。惭愧江生已退才。

散步犹知病脚妨。孤斋尽日卧松床。麈毛全为挥蝇秃。庭草多因谢客荒。笼鸟产雏添冗口。畦姜抱子试腥肠。一年秋色看将尽。红树参差满夕阳。

憔悴其颜枯槁形。馀生一委化翁听。漫吟秪为消闲晷。积毁何妨过厄龄。倩客结成麻索罟。要僧贴作草书屏。加餐日日仍高卧。此老痴憨久未醒。

摘来金橘实。妆点石榴枝。本色看无异。馀香嗅不衰。谁能即辨假。吾亦欲生疑。闻说官封树。恐为太守知。

得丧悠悠等塞翁。此来何必叹途穷。呼儿仔细评诗字。对客从容话穑功。家在梦中忘迹远。事除身外觉心空。龙钟于世终无用。可笑时人尚载弓。

冬裘夏葛促流年。病与羇愁日共煎。籴价尚腾三斗米。衣资难办一铢绵。药因村觅箱全罄。鸡被邻攘栅但悬。百事篱中无称意。秋来惟爱曲肱眠。

欲免饥寒逐事营。穷居生计稍能成。秋柴刈畜前山草。冬菜收沉后圃菁。粟粝晩炊分窳椀。松肪夜爇继残檠。儿曹尚虑亲厨薄。谨视鸡豚备馔羹。

年光心事共蹉跎。兀坐寒窗但啸歌。秋后山容争锦障。月中潮色夺银河。桂丛霜紧开花少。槐树风高落叶多。对此不堪羇思切。故园松菊近如何。

吃尽风霜瘴海滨。谁怜万死此孤臣。崩天至痛追庚子。报国初心负丙寅。湘水九歌犹可续。昭陵一哭竟何因。祸淫福善惟常理。欲把精衷质彼旻。

悠悠往事若前生。忽忽流光轸旅情。病齿时存凡几个。衰毛日落许多茎。坐常垂首惟眠意。起辄扶腰自痛声。定力未专诚字上。独惭劲悍异元城。

山木萧萧庭菊萎。一年秋色已全衰。思乡梦在灯残后。望美愁生日落时。篱护败蔬憎豕蹴。案收馀饭闷鸠饥。傍人不解翁心緖。错道闲中爱咏诗。

沃州从古事堪闻。往迹悠悠等水云。凤院流名卢相国。龟船收绩李将军。渡亭前代留佳句。巢窟何年扫丑氛。欲一搜观嗟未得。有时回首思缤纷。

托身如寓寺。啖肉未名僧。饭罢仍支枕。诗成更点灯。笼禽随客绊。枥马借人乘。报国平生志。惟馀泪一升。

秋风尽日掩丛荆。窗外惟闻落叶声。客梦纷纷如乱世。乡愁兀兀似坚城。瘦生病后嫌衣皱。量减衰来觉饭赢。多少此怀无遣处。苦吟非是不平鸣。

病客嫌风日。寒窗掩一庐。菊花开不尽。槐叶落无馀。霜觉秋衣薄。月知夜榻虗。莫叹牢蛰久。孤寂最宜予。

秋兴无潘赋。羇愁有越吟。海云初散瘴。檐日数移阴。短枕生寒意。孤灯照远心。居然成久客。衰病转相侵。

荒村寥落到人稀。红树斜阳鸟乱飞。时序谩催愁里过。故山惟许梦中归。宜将晩节看馀日。肯作愁颜对落晖。别是感怀难遣处。炉香犹袭旧朝衣。

远放天南土。孤栖海上村。望犹回白日。期已失黄昏。篱菊秋容淡。泽兰霜色繁。乡书今复至。平信亦君恩。

愆尤追昔日。际遇忆明时。妄恃君惟圣。尝言国可医。有身游暗彀。无手着残碁。断断靡他志。天监鬼亦知。

苍凉缺月照荒城。篱外风潮作雨声。病客不眠推枕坐。羇禽何意近窗鸣。壁灯耿耿花仍结。庭木萧萧籁欲生。插户独怜残菊在。一樽虗负白衣迎。

经营办麤粝。辛苦拾枯枝。随分成朝爨。待甘疗晩饥。馀粮频罄槖。冗食尽拈匙。何似陶元亮。乞诗咏菊篱。

牢落衰年病未苏。闭门穷海断招呼。寒声永夜闻霜客。浓色深秋见木奴。忆远不堪孤枕倚。登高那得一筇扶。扁舟张翰鲈鱼兴。虗负郊亭壁上图。

万事论齐物。孤怀赋远游。系难留迅景。剪岂断牢愁。生涯饶老病。身世任浮休。一掬袁安泪。非关宋玉秋。

此秋馀几日。时令迫初冬。晩稻经霜获。寒砧待月舂。赛神前巷鼓。参佛近庵锺。卧听田家说。从今学老农。

落叶空庭有几堆。闭门多日不曾开。愁来灯是论心友。老去书为引睡媒。数朵独馀霜后桂。一枝谁寄腊前梅。新寒夜拥铜炉坐。为爱残香数拨灰。

旷野秋仍净。遥山暮更青。自吟怀土赋。犹愧息心铭。卧久藤悬壁。过稀叶拥扃。此中宽遣处。诸子日趋庭。

星河耿耿枕边阑。风入虗窗纸自弹。秋后最知茅屋冷。夜来惟恐玉楼寒。愁仍失寐挑灯尽。诗不从心信笔难。政忆牛坡乡飮会。酒如浓粥饼如盘。

牛坡小筑是幽居。趣味田园自不踈。椴蟹政肥溪落后。瓿醪新熟野收初。心期松菊存三迳。生理桑麻绕一庐。尚有秋来孤客梦。二忧亭畔几蹰躇。

霜色棱棱天气清。萧踈落木更寒声。杪秋野占三分阔。斜月庭留一半明。候馆火归村犬吠。估船灯举渚禽鸣。枕前自到谁家篴。牵动羇人此夜情。

病后无眠一枕凭。悠悠客思转难胜。星因夜黑光争月。萤得窗昏影替灯。巢冷乳鸠啼不已。穴空饥鼠啮相仍。经营欲做归乡梦。到晓犹多集睫蝇。

饭罢寻常睡倒床。居然消遣一年强。秋来短发无馀黑。霜后寒花不尽黄。僧馈山椒脾受辣。客分园橘手生香。吟呻亦是关心事。自笑诗篇已满箱。

穷海孤村卧病身。思量尽在寂寥滨。无涯国事中流楫。不住年光下阪轮。旅榻几闻南度雁。估船多见北归人。湘潭久蛰何须恨。覆物天心本自仁。

此翁身世问何如。穷海为乡棘作庐。瘦去渐宽头上帽。眠来自坠手中书。爱蔬盘肉宁嫌少。踈酒囊钱尚见馀。厨下夜闻童仆语。弊衣难复过冬初。

海潮篱外见。朝夕迭相催。岛屿归呑吐。帆樯入往来。色疑铺素练。声讶动晴雷。最恨风高夜。惊教客梦回。

三世交情又一邻。知君终不老儒巾。谁言运气关吾辈。却喜科声继故人。感意独多穷海客。贺辞应少旧堂宾。初程踽踽何须叹。平步青云自有辰。

日暖如春瘴气饶。极南时候不曾调。衣当授节思还脱。扇到藏时喜更摇。秋后子禾仍吐穗。雨馀孙竹欲抽梢。村翁劝我治蔬圃。未及深冬可摘苗。

觉时恒少睡时多。归梦寻常渡碧波。若使鸡声无唤起。此身长在梦中家。

白首南荒抱病翁。暮年身世与谁同。德无及物惭三达。文莫犹人叹五穷。运气细推消长里。罪名全付有无中。秪怜当日蹲池凤。不及云霄避弋鸿。

日候犹乖节。天时已应锺。雨霑窗一半。风卷屋三重。旧褐谋新换。朝飧恶晩供。饥寒常欲免。自笑此愚侬。

伏以臣等。伏闻昨日户曹判书李世华登对时。以法油二百斗内入事。有所陈达于榻前。自上以用于造墨为教。仍令减其五十斗云。文房之具。虽与他浮费有间。曾无自外取用之规。则毋论数之多少。不可刱出无前之事。以启日后之弊。况二百斗之油。元非容易取办之物。虽有减数之命。其馀当纳之数。亦甚不赀。凡系内供之需。常贡之外。则例自度支给价贸纳。当此经费匮竭之日。固宜随事省约。以示节损之意。今者内间造墨。不是紧切之事。科外宣索。未免滥觞之归。宫中用墨之道。虽未知多寡之如何。而逐朔封进之数。足供日用之资。何必别备油煤。私役匠徒。自内制造若是其伙也。臣等区区之虑。不专出于一时惜费之意。抑恐有累于大圣人矜细行之德也。昨年全漆之内入也。大臣之箚儒臣之言。非不切至。而殿下犹不许全减。群情颇以为惜。今日之事。亦类于此。殿下既知其前例之无有。又知其取用之非宜。则何不亟寝已降之命。而就其中略加减杀。有若勉强塞责于有司恤费之一言哉。玆事虽微。所关非细。臣等职在论思。窃自附于有怀必陈之义。玆敢略贡微忱。仰干圣聪。伏愿殿下留神省察。还收法油内入之命。以省冗费。以光圣德。不胜幸甚。

答曰省箚具悉。墨者自是文房日用之不可阙者。元非浮费之比。况自内造墨。非予创始。流来已久。则何必别备油煤私役匠徒之说。有未可晓。若曰自外取用。曾无是规则可矣。若谓之矜细行而一切防塞。则将无以措手也。然而取用该司。既非恒规。又减五十斗焉。

伏以我殿下御极图理廿馀年于玆矣。敬天爱民。孜孜罔懈。而民怨转甚。天灾沓臻。危亡之兆。殆不可数计。臣等常切忧叹。凛然寒心。昨者虹贯太阳之变。又见于仲春之月当午之时。不知殿下有何失德。而天之警告。若是谆谆耶。臣等猥侍经帷。辅导是职。虽空踈卤莽。无足以补圣德。而区区忧爱之诚。到此而益不自已。敢陈肤浅之见。仰赞修省之工。呜呼。殿下聪明冠古。文辩无比。内无声伎之娱。外绝游畋之好。而政令云为之际。常欠诚实工夫。频御讲筵而无日新之实。礼待臣邻而无交孚之实。嘉奖昌言而无采纳之实。躬行俭素而无节省之实。练习戎兵而无克诘之实。爱恤黎庶而无子惠之实。风草所偃。遂成习俗。庙堂期会簿书而无引君当道之实。台阁誊传故纸而无绳愆纠谬之实。铨曹只取奔竞而无为官择人之实。外官惟循请托而无敷化布泽之实。至于朝著累变。人无固志。虽圣意蔼然。每降敷心之谕。而犹怀疑畏。辄思瞻顾。恬嬉悠泛。无有尽心于国事者。若此不已。终将税驾于何所。噫。凡人不诚。尚云无物。况乎人君居亿兆之上。任君师之责。一或不诚。流害无穷。可不惧哉。惟殿下戒乎此。而懋诚实焉。呜呼。朝论睽乖。色目分异。消融保合。政在今日。斯殿下中朝发叹。累下明旨。凡在臣邻。孰不感激钦承。然殿下不能以大公至正。建极于上。而先以偏系之念。参错于其间。或于举错之际。显示左右之意。是岂群下所望于圣明者哉。先儒曰信任防一己之私。好恶公天下之理。旨哉言乎。苟或不公乎理而偏任己私。则虽欲镇静。而只益其纷闹。虽欲调剂。而只益其溃裂。惟殿下戒乎此而祛偏系焉。呜呼。言路开闭而国家之兴亡判焉。历考前史。盖莫不然。今殿下特施赏谏之典。大开不讳之门。此诚帝王之盛节也。然以近日事言之。亦不无可忧者。台官所论。或涉过激。则殿下疑其有朋党之渐。必加以严峻之批。臣等窃恐官师相规之风。将不可复见。而此后臣工之过失。殿下无由而闻知也。凡听言之道。惟观其事之是非。而从违之而已。今乃不问其曲直。不究其情实。径加臆逆。一倂摧折。以致各存形迹。巧避嫌疑。趑趄却顾。不敢发言。似此气象。实非圣世所宜有者。惟殿下戒乎此而恢言路焉。呜呼。守令贤否而生民之休戚系焉。责任之重。为如何哉。殿下申饬铨官。必令慎择者。非止一再。而人未易知。私不胜公。官鲜廉简之称。民困侵渔之政。怀保之念。虽切于上。惠鲜之泽。不究于下。可胜叹哉。今宜别选慈详谨饬优于字牧者。大邑剧地。随窠差遣。其馀郡县。亦必以履历材地可合其任者。循序调拟。则小民解倒悬之苦。官方无玷污之讥矣。至于边地之交差文臣。名官之出试外邑。旧有此议。而终未施行。臣等未知朝家何惮而不为此耶。若不大段变通。而徒欲循袭旧套。则蔀屋愁叹之声。终无可绝之日。惟殿下戒乎此而择守令焉。呜呼。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廉耻既丧。何以为国。是以人君。不以威制为事。而必使之以礼。人臣不以趋走为恭。而必惜其名节。此古今不易之通义也。窃见近来。朝廷之上礼让无闻。搢绅之间廉耻大坏。上则束缚驰骤而专责分义。下则贪冒荣利而不知羞耻。甚至诿以官微而耐弹从仕。称以家贫而自求除职。见闻所及。此类伙然。世道之忧。宁有极哉。为治之要。不外乎先正朝廷。化俗之方。亶在于丕变风习。惟殿下戒乎此而养廉耻焉。呜呼。我国禁网踈阔。贪墨之辈。一无按法而诛之者。识者之窃叹。固已久矣。顷年殿下申严赃污之律。特设烹阿之鼎。而贪风莫甚于其时。赃吏竟逭于刑章。若是而欲人之惩畏。其亦难哉。矧当更化之会。尤宜一变前日之污染。以新一世之耳目。今若先取其贪赃狼藉罪犯彰著者。亟正王法。少谢民怨。则纪纲可振而奸猾可戢。如复循例按问。终傅生议。则人不知惧。弊益难救。惟殿下戒乎此而严赃法焉。凡此数条。固皆常谈死法。而若论今日之急务。实无可舍此而为言者。且窃念前冬因雷电之变。本馆有应旨之箚。其中立圣志勤圣学。隆辅养崇节俭。缕缕千百言。莫不恳恻切实。殿下亦尝有嘉尚体念之教矣。今臣等不敢复为叠床之语。重烦清燕之览。倘殿下并取前后两箚。常加澄省而采施。则岂独为臣等之私幸也。噫。殿下每遇灾异。必大警动于心。若恫癏在身。其所以严恭寅畏者。可谓至矣。而怠忽之念。旋萌时月之间。责己之旨。终为应文之归。则天心安得以感悦。灾沴安得以消弭哉。更愿殿下常存远虑。而罔敢自逸。必谨细行。而毋曰何害。念玆在玆。懋哉懋哉。臣等无任悃款祈望之至。

答曰。省箚具悉。尔等职在论思。遇灾陈戒。亶出于忧爱之诚。切至之论。予甚嘉尚。可不留心省察焉。其中赃法两件事。当令该曹禀旨举行。

伏以臣顷以母病。猥陈私恳。特蒙恩暇。幸得将护。而症情弥留。差复未易。寻医问药。忧遑度日。臣之情理。决不忍离违直宿。经幄重任。亦不容一任癏旷。玆又疾声呼吁于天地父母之前。伏乞亟递臣职名。俾得专意救护。以伸人子之至情。不胜万幸。臣于请急之章。固不宜暇及他事。而适有愚陋之见。敢此赘陈。惟圣明垂神察纳焉。王世子入学之礼。实是国家莫大之盛举。举国民庶。计日耸抃。而即今闾巷之间。疠疫大炽。泮中村舍。传痛尤甚。有司之臣。虽十分严饬。随现督出。而第毒疠薰染之气。有非人力所可蠲洁。姑莫如谨慎远避之为万全也。伏愿殿下亟命退日。徐待干净。更拣吉辰举行幸甚。臣伏闻南汉城操。将行于今月二十五日云。所谓春操。当趁农功未及之前。而今年则圻甸之民。才经客使往返之行。役役奔忙。未得息肩。旋即调聚赴操于春牟耕种之节。罢还之际。费了旬日。十六州县数万馀军民。举将失时废农。岂非可虑之甚者乎。其在轸民之道。不可不从便变通。伏愿殿下分付帅臣。退行城操于秋间农歇之时。使得趁时耕种幸甚。墨敕斜封。本非治世之美事。而陞而擢之者。苟或匪人。则为国之害。有不可胜言矣。日昨夏官贰卿之特除。出于人望之外。殿下用人其亦误矣。朝著草创。宰执多缺。随才超庸。诚不得已。若与京兆之窠而并付庙堂之公选。则负一世才望者。岂无其人。而今乃不询佥议。遽以中批。骤加宠擢。不识殿下奚取于此人。而侈以私恩。坏了名器。若是之甚乎。噫。曾宰西关。谄媚权凶之说。大为搢绅之耻辱。所可道也。言之丑也。士类唾鄙。公议益激。而犹且翺翔近密。恬不畏惮。人之无耻。胡至于此。今殿下用一患失之人。而至使清朝励廉之化。因玆伤污。则其所关系。诚非细虑。谏臣疏中所谓失脚奔趋等语。本馆箚中所谓励廉耻一款。盖亦指此等人而发也。伏愿殿下克审取舍之际。以听公共之议幸甚。近来台阁之上。公论扫地。含嘿成习。今日镇定之策。适足以长媕婀之风。臣窃为世道寒心也。谏长疏中屡百馀言。或不无过激之端。而要皆出于忧爱匡救之诚。亦多有切中时病者。前后廷臣之进言。未有如此论之戆直。且其引避之语。亦不过推明其疏中旨义。而宪臣之处置也。全掩原疏之本意。用意抉摘。措辞驳递。不顾迎击之嫌。肆为倒置之论。今日朝廷少行公论。则台阁举措。岂至此哉。且闻有一儒臣面斥其处置乖戾之失。而尚此冒据。不即引避。陋矣。将焉用彼台谏为哉。伏愿殿下慎简耳目之寄。俾责绳纠之任。激扬振作。大臻清明之治焉。臣汤剂忧煎之中。经省薄语。以冀恕谅。勿以人微而废言焉。

答曰。省疏具悉。进言之诚。予用嘉尚。入学退定事。实出于谨慎之意。当令该曹禀处。南汉春操。当初定夺。意有所在。莫重戎政。决不可每每退行。而为虑耕种之失时。差退师期也。李东郁之任使亦已久矣。今乃以患失鄙夫。断其平生。论人之道。不当若是也。尔其勿辞。救护母病。

伏以臣日昨得见持平李东馣避辞。以臣前疏为专出于救解申懹者。臣于是不胜骇然之至。懹之疏语。诚多切直。而东馣处置。极涉谬戾。故职在论思。略陈浅见矣。其所引避。张皇诐遁。不思自反。肆加侵攻。臣不欲与之呶呶。以伤事体。而彼既以营救为辞。诋斥至此。臣安能泯默而已乎。懹之疏。俱有条理。非比隐晦。其中所谓失脚奔走之人。虽不直举姓名。其所指斥。人无不知。则东馣之独以为未揣。而用意驳递。不亦放肆之甚者。而又以不为枚举姓名。直加弹劾为言。懹若出仕则亦安知其不为枚举驳正。而东馣乃敢不有公议。汲汲击去。若是其无严乎。臣所谓迎击倒置者。盖以此也。李东郁之曾宰西邑也。当权凶奉使之行。设宴张乐。唤妾呈舞。且与其子章道并肩驩狎。曲意媚悦。及其还朝之日。果有褒美之言。今虽欲自掩。其可得乎。言议之地。已不无劾正之论。而斜封特恩。误及此际。公议益激。物情俱骇。故臣之疏中。略有所及之矣。东馣乃曰出入清选。栖遑下邑。不能敛迹。非止一二。至以曾受一麾者。举怀不安等语。插入妆撰。费辞簸弄。吁亦异矣。士夫处身。惟以廉隅自砺。顺受其倘来而已。而东郁则不然。关西一事。足为搢绅之羞辱。臣之所论。指此而发。则亦何可援举他人。混以论之。以为自解胁人之计乎。至于论议横溃。不思保合云者。臣尤未晓其意也。调和镇定。此固宰相之责。而可否是非。自是台阁之任。则安有身为台官者。不思绳纠之义。徒假保合之名。乘机激讦如东馣今日之为者哉。玉堂公论之地。既有面斥之言。而坚忍苟蹲。终不自列。今乃诿之以言议难齐。而偃然自是者。其亦冒没之甚矣。噫。言者所论。少触时忤。则勒归之倾轧。台阁谬举。人或斥言。则辄疑以营救。然则阿谀迎合尽如东馣而后。可谓适中之论乎。且臣闻顷者儒臣。有以东郁事伸白于榻前者。筵席语秘。虽未得其详。而槩以臣之疏语。谓若藏头诟辱者然。臣实未知其何意也。论人之体。固非一端。或有微见风旨。使自惩戢而修饬者。或有泛言过失。不为条列而刻核者。岂必尽索言核论然后。方可合于言事之道耶。若以臣疏语。亦谓之泛举其大槩。则容或可也。彼既有谄媚之谤。此特举舆诵而直陈之而已。非故出于骂詈之意。而且其下语。与宛曲回互盖覆而难解者。不翅悬绝矣。今以不欲毕陈其事状。而遽斥之以藏头诟辱。则是岂知臣者哉。臣所谓言之丑也者。宁不欲提起某事。以浼天听。而今乃以用诗不衬为咎。臣殊不服焉。用此句语。今古何限。而岂皆出于中冓耶。人之所闻。各自不同。移此指彼。臣不欲多辨。而设令其妾出见副价。既非亲戚。且无交谊。则是亦不出于谄媚时宰之意欤。驽劣如臣。忝叨迩列。一言妄论。众诮交集。反受东馣之讥诋。又被同僚之非斥。何敢自是己见。而晏然于荣次乎。且臣老母所患咳喘。昼歇夜重。浃旬弥留。情理所迫。不忍暂离。再陈血恳。连蒙恩暇。母子相持。感祝圣德。而臣亦于汤剂忧煎之中。重得时令宿患。痰火之症。乘时兼发。头脑如碎。胸膈烦闷。冰炭交积。飮啖辄呕。委顿床席。人鬼未分。顾此病状。计非旬日可瘳。当此僚员不备。轮直苟简之日。经幄重任。不可一任虗带。伏乞圣慈察臣难冒之势。怜臣难强之疾。亟赐递改臣职名。以谢人言。以延残喘。不胜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呶呶相较。殊失事体也。尔其勿辞察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