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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何秀芳坐在牢房,满面流泪,想母思家,叹父悲夫,独对囚灯,千愁万恨。忽听得钟声响亮,监牢内一阵梆铃,猛然吃惊,不觉初鼓,更又伤惨。忽然乏倦,盹睡片时,已交五鼓。

  且说曹氏安人从女儿嫁往侯家,究觉心中难忍,次日就得个气迷症,瘫躺在炕上,人事不懂。家人著慌,各处找请名医调治,渐渐痊好。小姐行刺,拿送官问,持刀杀夫,照律抵偿之罪,拟秋后出决,糊涂县公已经报文。何宅仆人虽都知道,谁敢向主母实言?老安人也曾问过家人,拿话支吾,谁敢漏出一字?这日安人病已大愈,坐在房中说:“丫头们,你姑娘到侯家好几日,这些时可曾回来?我病糊里糊涂的,不知侯宅为何还不搭救你爷出监?前去探问,快些回来禀我知道,才好放心。”有一个快嘴丫环,年方十岁,名唤春燕,在旁边尊声:“奶奶问姑娘么?别指望,已经弄出乱子来了。”就把小姐行刺,未曾杀死侯春,绑送衙门定罪坐监的话,对主母说明。曹氏闻听,轰去七魄,“嗳哟”,登时合眼咬牙,仰卧炕上,直挺身躯,四肢冰冷。仆妇上前搀扶说:“安人醒来。”叫勾多时,渐渐气转,睁眼哭叫:“娇儿,疼死为娘了!只说嫁贼,成为夫妇行孝,以救汝父,不料杀贼未得,被绑送官,定罪押监,小命难保!”丫环一齐解劝,上住悲切。忽叫王老婆过来:“听我吩咐:出去说与何宁,雇辆桥车,不用别人跟随,就叫何宁伺候,你是姑娘的奶妈,须得跟去一看。”王妈答应,出去告诉何宁前去雇车,安人一面梳洗穿戴,又包些吃食东西,交与乳母,吩咐仆妇人等小心看家。不多时,何宁雇了车来,拿坐褥毡条将车铺好,曹氏拄上拐杖,走出上车,王乳母坐在外边。

  何宁跟赶车的扬鞭赶着牲口,往县而来。霎时到衙门以前,守门司阍就问。奶奶说:“老身姓何,来看女儿,现在南监,望求公差方便,自有酒资。”衙役闻听,点首说:“见面何难?”

  安人下车,王妈妈递钞纸包银子一两,差人接去。常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话非虚传,差人领着安人,与王乳母到了监门,往里叫唤两声。女牢头冯氏寡居,无儿无女,丈夫早亡,在这衙内当差已久,年纪花甲,为人极其老实。自小姐到监,他问姓名年岁,又问坐监的原故,见小姐坐监,终日不茶不饭,只是啼哭,冯氏怜悯劝解,弄点汤水吃喝。小姐听见女牢头相劝,勉强用点,深感其情,叫声:“老妈妈,自从进监,家中无人前来,连杯水酒未敬,倒承这样相怜,真乃世间少有。”

  忽听外面叫门,连忙走去问道:“是谁?”外边衙役叫声:“冯大嫂,何家有人来看姑娘,开门放进去罢。我可走了。”女牢头开放虎头门,让进来,复又关上。冯氏观瞧何奶奶,浑身素净斯文,品貌端方,年纪老迈,手拄藜杖,还有一个半老妇人,穿戴干净。何氏也看牢头妇女,鬓发皆白,面貌苍老,身穿上布短袄,蓝裙系腰,和颜悦色问:“奶奶来看千金?”安人答说:“正是。”乳母说:“姑娘在哪房里?”冯氏说:“我才叫那边屋里去,这几天不茶不饭。”说著就去叫姑娘说:“你母亲同奶娘来了。”小姐在炕上流泪,听得叫唤,连忙欠身下炕,竟往门外行走。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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