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革命之远因近因
作者:李大钊
(署名:守常
1917年3月19日
本作品收录于《甲寅

      十馀年来,世界革命之怒潮,澎湃腾激,无远弗届。以例举之,葡萄牙革命矣,墨西哥革命矣,吾华革命矣。他如印度、土尔其之青年革命运动,亦有渐即燎原之势矣。而革命之酝酿最久,国民之牺牲最多,屡起屡仆,卒未告厥成功,以苏其困苦颠连于专制政下之民生者,厥惟宫庭阴谋政治根深蒂固之俄罗斯。欧战初起,英、法、俄、德相继沦于战祸之中,于是数国之民,念国步之艰难,凛阋垣之大戒,内政虽有未善,亦宁姑为隐认以同趋于举国一致之一途。即俄之虚无党,亦尝停止其运动,而以捍御外患为重。此等美谈,固吾​​人时时所颂言于国人之前者也。而今忽于大敌当前之日,自起此天惊石破之纷争,此其中必有非常之暴政阴谋,内不足以安民,外不足以御侮,为俄人欲忍而有所不能忍,乃肯于敌军压境之秋,茹痛出此者。今昨所传,电音甚简,未能断其共和赤帜已否树于伯脱罗古拉德之城头,然而经此壮快的革命之风云,君主国体,纵不能一时推翻,而自由政治之基础,必缘兹而确立,为无可疑。盖尝论之,世界之进化无止境,即世界之革命无已时,帝王之运命,将渐绝于兹世。即彼依其末光之官僚政治,亦将以失所凭依而日即消沈。于以知自由民权之大义,无论如何屈挫,终有时而昌。专制阴谋之恶政,无论如何披猖,终有时而穹。由外患言之,俄国今日而有此,固为彼邦之不幸;由内政言之,则实自由政治之曙光也。

      俄国革命之气运,久已弥漫于全国,兹将其远因近因,分别陈之。

      一、新旧思想之轧轹。

    俄国之新旧思潮,久呈轧轹之象,对于亚细亚而有欧罗巴,对于英国主义而有德国主义,对于斯拉夫派而有欧化派。新思想则以伯脱罗古拉德为中心,旧思想则以莫斯科为根据,此二种势力,遥相对峙,反动不已。因之政治之底里,亦伏有此二大潮流,而时现不安之状。彼得大帝虽为介绍欧洲新思想于俄国之一最有力者,而于输入政治的理想,则决非所好。故并自十四世纪时萌芽于俄国政治而渐趋发达之贵族议会,足为立宪政治之一基型者,而亦废之。闻英伦议会之限制王权,辄诋议之以为非,至加札林二世,一时贤明济济,宜可以建改革政治之宏功矣。而以其时俄之社会,无中流阶级,足以运其思能于新政之上,故亦终于无功,甚可惜也。逮十九世纪初叶,开放农奴,施行宪政之运动,日以炽盛,其动机则起自贵族阶级,而近畿将校及大学学生亦与谋焉。当此之时,俄之志士,殒身于断头台上,与夫窜徙于西伯利亚荒寒之域者,固不计其几千百人也。后遂分斯拉夫派与欧化派,各谋振其权威于思想界。斯拉夫派以保存俄国国粹为主义,其理想多在过去,而萨马林、亚萨哥夫、李伯米亚哥夫辈其首魁也。欧化派以输入欧洲之新文明为职志,其理想多在未来,而古拉那夫士奇、伯林士奇等其杰俊也。亚历山大即位,颇谋广布新猷,如下诏开放农奴,创设地方自治制度,改良裁判所,许可印刷刊行之适宜的自由,政绩昭然,皆足为俄国政治开一新纪元。惜也此维新之明主,乃反惨遭新党之暗杀。至其子亚历山大三世即位,乃力反其所为,一以保守压制为主,凡稍含革命之质者,即排除之。一时新党虽慑于其威,而遏郁日久,将伺隙以求伸,此亦势之所不能禁也。日俄交战之中,民党尝欲扬革命之旗,虽未见显著之成功,而立宪思潮之勃发,固至今而未稍衰也。昔者彼得大帝尝言伯脱罗古拉德为窥见欧洲文明之窗口,由今观之,且为革命潮流之渊源矣。此其远因一。

      二、虚无主义之盛行。

    俄国黑暗政治下之特别产物,即虚无党是也。是种秘密结社之组织最为严密,会员皆互不相识,其受党魁之命令,实行暗杀时,则先授以暗杀之械具,并附之毒药,以为被捕时自裁之准备,免泄本党之秘密。即无自裁之余裕,其受讯问时,则一委之于不知,此虚无之名所由来也。虚无党之盛行于俄国,乃在千八百六十一年以后,其主义在灭绝皇族,而依暗杀手段以为一网打尽之计焉。其故由于是年二月十九日亚历山大二世下开放农奴之诏,夫开放农奴为崇重人道回复自由之善政,何以反起如斯恐怖之反动,盖以俄国全国之地主,平时驱役农奴,同于犬马,耕作之劳,皆委之彼辈。故其子弟,皆不解稼穑之艰难。今一旦放免农奴,则小地主小贵族骤失其奴役,而又不能自作,乃相率售田于大地主,否则归于荒芜不治,而家以荒落矣。此等小地主之子弟,在学校肄业者,学费遂以不给,而军队将校之中,亦多是等之子弟,平居皆仰家中之接济,至是亦骤蒙其影响,其时近畿第一联队曾有百余人为反对开放农奴诏书之运动,盖为此也。以是缘因,不平之声,遍于四境,而芬兰、波兰之革命党人,亦相呼应。俄政府惊愕不知所措,乃禁止新闻杂志发行,改正大学学制,加以横暴之压制,废止星期学校图书俱乐部,侦察密布,缇骑四出,稍涉嫌疑,即遭捕罗。而文豪杰伦杰夫士奇,即于此时陷身囹圄。国民因之益愤,怨毒所召,欲与皆亡。青年男女,多投虚无党中,而酷爱自由之亚历山大,竟至为之牺牲焉。厥后此种根萌,遂以潜植于俄都。此次革命之发动,与此虚无主义有密切之关系,盖莫可否认者也。此其远因二。

      三、德国官僚主义之输入。

    自彼得大帝输入德国之官僚主义,既已建立俄国独裁政治之基础。迨至亚历山大三世即位伊始,即宣言独裁权为彼得大帝贻其后世子孙永守勿失者,其根蒂益深固而不可拔。然此种政治之运行,益以促俄国国民之觉悟,而有非革之除之使为立宪代议制不可之信念。此其远因三。

      四、革命文学之鼓吹。

    俄国之文学,人道主义之文学也,亦即革命主义之文学也。其思想家、著作家有所评论、有所创作,莫不以人道主义为基础,主张人性之自由发展,个人之社会的权利,以充丰俄罗斯国民生活之内容。此其原因,虽半由于彼邦之国情为其黑暗政治之反映,而西欧主义之思想所与之影响,亦甚大也。观夫慈尔改捏夫日记中有“我西欧派也”之言,伯林士奇书翰中有“我社会主义者也”之语,足以证之。盖自法兰西千八百四十八年革命之前,革命思潮之勃兴,社会运动之强烈,已足与俄人以绝强之感化,湛深之信仰。至千八百四十年末,此种人道主义之思潮,几表现于社会生活之各方面。其时有几多崭新之天才,受此新思潮之激荡,各出其血泪凝注之文学,对于当代之政治、法律、风俗习惯、道德传说乃至社会制度,加以痛切之批评,而其思想之中心,又皆注于农奴之开放,细民之地位。如哥尔哥罗奇之《田舍》,慈尔改捏夫之《猎夫日记》,涅库拉索夫之诗章,半皆诉农民之疾苦,而代泄其衷怀者也。他如龚加罗夫所著之《平凡之一生》,杜士泰夫士奇所著之《贫之人人》,皆捧满腔之同情,倾注于惨酷之社会。而赫尔金之《谁之罪》,俾善士奇之《贵族之领地》,则又关于改善家庭问题者也。就中尤以赫尔金、伯伦士奇二氏为革命文学之先觉。赫氏自青年时代居莫斯科,尝与朋辈登高远瞩,临夕阳之美景,相与默契为人生光华之理想而奋斗。自是益复浏览德国海智儿之哲学,法国圣西门之社会主义,卒以二十三岁之少年,毅然揭革命之旗,以抗专制之政府,而开革命之纪元,标旨树义,不仅在回复男子之自由与权威,且并及于妇人,主张突破从来之陋习,脱妇人于男子压抑之下。俄罗斯妇人运动之发轫,当推赫氏矣。伯氏于一八二九年在莫斯科大学,即立志以一生之活动,依科学与艺术之助,使自己之自性广为圆满之发展,更以其获得之真理,为人类应用,为同胞牺牲,与种种罪恶压制,恶习胁迫相搏战。彼尝见乞丐与车夫之惨苦,则自问曰:“社会如此,人尚有安心娱志于艺术知识中之权利耶?”遂以著小说为任务,以从事于人道主义之鼓吹焉。伯氏之后,则有杰伦杰夫士奇所著《艺术与真实生活之关系》,世推为名作,而《雷兴与其时代》一书,其有功于俄国民之自由思想者,尤为宏伟。雷兴之一生,殆以独立自主之精神与社会之偏见、政治之陋习宣战,而其传记,即其效命于人道自由之战史也。杰氏生平最仰佩其为人,故著此书,叙述雷兴之为人道自由奋斗如何勇烈,以与俄人以绝大之教训,逮一八六三年,以文字祸系身彼得堡狱中,寂寞铁窗,乃作《当何为欤》之小说,以自遣。主张爱之绝对自由,俄国妇人之开放运动,得此益张其帜。而至一八七零年顷,虚无党盛行时代,妇人争投身其中,而甘蹈桁杨刀锯有所不辞者,有由来矣。挽近文豪如托尔斯泰、杜士泰夫士奇,其汗牛充栋之著作,无非为人道主义之阐扬,虽冒政府之刑僇,宗教之破门,而犹再接再厉,以与专制为仇者。其与于此次革命之影响,正不减于法兰西之卢梭、福禄特尔、孟德斯鸠诸人也。此其远因四。

      五、农民之困苦。

    俄国社会,分为四等阶级,即贵族、僧侣、市民、农民是也。其中以贵族、僧侣为最有势力,而以农民为最苦,农民之数又占其全人口十分之九。农奴之制虽经解放,而一般农民之地位,终未进于改善之域也。此其远因五。

      六、皇帝内阁之专断。

    俄自一九○五年,虽号称立宪,实则仍为君主独裁政治。大权一操之皇帝,内阁议长<IMG=l02343aa& gt;处于无权之地位。由来膺斯职者,概以齿高或为皇帝宠任最专之人,与他立宪国之内阁总理绝殊。唯士多雷宾任此职时,颇能举内阁总理之实权,士氏段后古阔耶慈氏则并内阁议长之权威,亦不能举矣。郭列迷津翁虽足以其高龄抑制阁僚对于议长之叛背,而谋其间步调之一致,则所难也。秀慈迷尔氏身为议长,而自投于阁僚暗斗旋涡之中,阁员更迭之频,致彼不能久于其位,固其所矣。至于特列勃夫,则又以议长之资位,而不能统御一内务总长,卒使其内阁仅历四十六日而殇,己遂挂冠以去,而内务总长蒲罗特蒲蒲夫且被正式留任。当其被命留任及新任司法总长之时,特氏并未与闻,翌朝始于报纸得知其详。即彼新承大命之总理哥里金氏,司法总长多普罗罗福士奇氏,亦不自知大臣之任突降于己身。足见大臣之任免黜陟,其柄一操之于俄皇,他人固不能与闻也。哥氏既任内阁议长之翌晨,曾对俄京新闻记者宣言曰,“大臣仅对于皇帝有责任”,足知皇帝内阁之专断矣。皇帝既欲伸其大权,因不利统一内阁之存在,故除士多雷宾氏曾组织统一内阁而外,由俄皇降心独造之内阁,皆为分裂内阁。盖正惟其分裂乃益足以限制议长之权威,便于独裁大权之行使,而政局之变动,亦以迭起环兴而无已,足以激成此次革命之大波澜焉。此又其近因一。

      七、官僚反动派之跋扈。

    特列勃夫之内阁,既不幸短命而殇,哥里金继之,官僚反动派遂乘此机以大得胜利。盖特氏虽为官僚出身,而其政策颇主与议会协力,以谋国事之进行,而哥里金者,则与前总理秀慈迷尔同谋扑灭慈威库县自治机关之纯粹官僚也。他如前教育总长伊古那杰夫,温良儒雅,众望所归,而乃斥退之,使为士流所鄙弃之前伯脱罗古拉德教育局长之库里机兹奇继居其职。此皆官僚对于民党之示威运动,并以内务总长蒲氏与司法总长多氏相结,而固后宠于宫庭。跋扈之势,日以滋长,而革命之动机,因以潜伏矣。此其近因二。

      八、上院右党之复活。

    去年残腊开会之上院,多年跋扈横行之右党,旗帜顿衰其光采,其所决议,多与众院之自由政策相表里,帝党及官僚,因而失望。今年岁首,遂以皇帝之大权,先罢上院正议长库伦金氏、副议长郭尔贝夫氏,而以王党巨魁西铁谷罗威特夫为议长,以上院右派中央党领袖铁脱利夫副之,其所钦命改选之议员十八名,悉为纯粹右党党员。本年上院右党当占大多数,而左党之势力扫地以尽,可以预卜。是殆王党欲于上院抑制左党以牵制众院之自由政策,而非民党之所能堪矣。此其近因三。

      九、后党亲德之阴谋。

    俄后因德国皇家之女也,故俄国亲德党阴谋之酝酿,概以俄后为中心,而妖僧拉士布金与内务总长蒲氏,实与此种阴谋有密秘之关系。妖僧拉士布金以邪术祸世之人,而常出入宫庭,大得俄皇及其皇后之宠信,勋爵多畏惮之,一犯及彼,辄遭谴罚。近数月来,俄国政界之波澜,皆与彼有秘密之关系。如萨佐那夫之黜免外交总长,秀慈迷尔之被任为内阁议长,内政改革之失败,去腊议会之停会,彼皆与其谋焉。佛士脱夫为内务总长时,即颇注意其人,认为于时局最危险之人物。先是有伊辽多尔者谋刺之,事为妖僧所闻,伊仅以身免遁走。那威佛氏于去今二三月间,尝阴使鲁杰福士奇者,急往瑞典方面,其使命即在传关于暗杀妖僧之密秘命于伊氏者。以机事不密,又为妖僧所知,乃使人要之于途。使者归至芬兰境,遂以被逮。以内务总长之密使而为妖僧所捕获,斯以见此宫中怪物势力之大矣,而佛氏遂与其次长去职焉。洎乎去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之深夜,此久与宫庭之阴谋而隐握政治黑幕中绝大势力之妖僧,竟横死于优斯蒲夫公爵邸之地下室中。越四五日,其尸始发见于尼洼河之一桥下。天之报施恶魔,固有时而著也。妖僧既死,与之有密切关系之秀慈迷尔及内务总长蒲氏,益以自危,而宫中之俄后,亦以丧此嬖宠益引蒲氏等亲德党以自厚,蒲氏之正式留任,即发表于妖僧惨死之数日内。盖妖僧与秀氏、蒲氏及俾奇林大僧正,皆为著名之亲德党,其奔走宫庭之中,以为单独议和之阴谋,似已有线索之可寻,而妖僧被刺之惨剧,或即大革命之先声也。以俄国政治之黑暗,内部之秩序最难保持,故其内务总长之责任最重,因之其权力亦最大。开战以来,俄皇由议员中擢充斯职者,于今已为二度,即前内务总长佛士脱夫与蒲罗特蒲蒲夫也。佛氏以官僚而膺斯职,原无足怪。蒲氏则以豪农与工业家著称,甚有势力于地方,自第三议会以来,充众院议员,为十月党之中坚人物,故能被选为副议长。以其阅历言之,实为民党中之温和进步派。当其入阁之初,世对之属望颇重,以为从此俄国之政治方针,庶有倾于自由进步之望矣。而孰知其入内阁也,并未谋及同党,一入阁台,即宣言脱离十月党,而投降于官僚。政治家之节操,弃若敝屣,而其保守之政策,或且在官僚之上也。最可疑者,彼于去年夏间,尝以议员团长之资格,访问英、法、意诸国,归途于斯托荷伦与德国外交官某相见,谈及议和之条件。据蒲氏所自述与当时列席之上院议员奥士费夫所证,显有矛盾之处。归都不多时,即膺此秩,似与斯托荷伦之会见有联带之关系,其事至今悬为疑问。近顷哥里金及蒲氏时往来于俾奇林大僧正之门,而最近又闻彼与哥氏因议会延期开会及改选意见殊不一致,俄皇因闻妖僧被刺之耗,亦匆遽还宫,而努力于政府与议会之调停,蒲氏仍得安于其位。此以知俄国宫庭中之黑幕,必有亲德之阴谋,而盘踞要位之蒲氏,必为亲德阴谋中之中心人物,而于宫庭有绝大之奥援也,俄人排德之思想最为炽盛,无问于国粹派、欧化派,莫不皆然。尤以自由民主党人,极欲摧德以除其专制政治之护符,今见少数之王党,欲挟宫庭黑幕之阴谋,与德单独议和,外纵敌而内召乱,此举国所以愤慨忧惧而至革命卒兴之不可以已也。此其近因四。

      十、守旧派之反对国会。

    日俄战役中,俄之革命运动几有不能遏止之势,遂至开设国会,而国粹派及官僚反动派则竭力反对之,谓为违背彼得大帝之遗旨。当第一议会开会时,有所谓“俄罗斯人同盟”者,即为若辈所组织,以试反对国会之运动者也。厥后遇有皇帝及宫廷中人举行祝贺典礼时,彼辈辄为狂暴之示威运动,卒以官宪之干涉,归于无效。此次战起,俄人鉴于开放奴隶、日俄战争时之骚动,惴惴焉多所警戒,幸而开战之初,召集国会,殆以满场一致可决十三亿卢布之军费,此固足以验俄人排德思想之盛,亦以政府于此实许以种种改革内政之条件,明白宣布于议场演说之中也。后以反对党关于内政改革之希望,时与内务总长之意见相反,因之政府与国会间之纷争迭兴不已,卒演出去腊被命停会之事,此全为蒲氏一派所主持。至于今年二月二十七日例应开会之会议,蒲氏又主张延期,而哥氏则殊不谓然。蒲氏主张众院议员期满改选,俾以抑压民党之势力,而哥氏及其他阁员之意见又与之相反,以为战争之中,波兰等处尚有在敌军占领之下者,主张延长本届议员任期,哥里金内阁几以此又复瓦解。此次俄皇还宫,尚从哥氏之议,谆谆诏谕,尤以政府与议会,宜相协力为言。比至开会之期,议会亦未至有如世所悬虑之骚扰,世方为俄幸,谁复知其为万木无声待雨来矣。盖不去庆父,鲁难未已。蒲氏与议会已成不两立之势,蒲氏久居要职,竟以激起此次掀天动地之波澜。吾人溯本穷源,未始非守旧派反对国会之一念,有以启之也。此其近因五。

      十一、工党之激昂。

    上月中旬,俄政府以革命党之嫌疑,逮捕中央战时工业委员会之代表人物数名,该委员会力辩此会为工党之稳健派所组织,旨在赞助政府。该会委员长古奇阔夫更向俄都军区司令官,请撤退被拘工党领袖果兹铁夫家宅之警卫,并请释放果氏。警卫虽撤,而释放果氏之请,竟未邀允。该会正副委员长复以此事涉及革命之阴谋,颇耸社会之耳目,乃约两院主要议员,开评议会,明示此事之真相,以解世人之惑。委员长古氏详细报告,关于工党之事业,评议会决议以该党之事业行动,无认为如政府发表之危险之理由,遂向哥里金总理发一警告,谓最近政府对于工党所执之压制手段,恐将召可怖之恶结果。工党对此异常激昂,率相投袂而起,以猛烈之同盟罢工,为示威之运动。此俄都本月八九日事,识者已预知其为革命前之月晕础润也。此其近因六。

      十二、面包之缺乏。

    此猛烈之同盟罢工,虽由逮捕革命党之激起,但此外尚有一大原因在,即面包之缺乏是也。法兰西革命之勃兴,固自原因多端,其为最近之要因,亦在面包问题焉。俄国之谷类,尚有积藏于各地者,而以运输供给之方法不善,以致莫斯科及其他重要都市,面包之供给,颇告不足,故罢工之工人,横行市中,面包店有遭其破坏者,交通机关亦一部被阻,宪兵及哥萨克兵皆列队弹压,此革命前之形势,亦足数为革命之一因也。此其近因七。

      此外之原因,未能悉举,择其大者要者拉杂述之,如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