巻二十九 传家集 巻三十 巻三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巻三十     宋 司马光 撰章奏十三
  乞延访群臣上殿札子嘉祐八年十二月十五日上
  臣闻天尊地卑道之常也而周易乾下坤上谓之㤗者葢言人君降心以接臣人臣竭忠以事君然后上下交而其志同也若人君骄亢以自专人臣怠慢以自疏则上下之情不通而否道成焉是以孔子语舜之徳曰舜好问而好察迩言其斯以为舜乎窃见祖宗之时闲居无事常召侍从近臣与之从容讲论万事至于文武朝士使臣选人凡得进见者往往召之使前亲加访问委曲详悉无所不至所以然者一则欲使下情上通无所壅蔽二则欲知其人能否才器所任是以黜陟取舍皆得其宜太平之业由此而致恭惟陛下潜徳藩邸逾三十年一旦龙飞奄有四海虽圣质英睿得于天纵然与当世士大夫未甚相接民间情伪未甚尽知臣谓宜诏侍从近臣每日轮一员直资善堂夜则宿於崇文院以备非时宣召若有事故请假则与以次官互换直宿其馀群臣进见及奏事者亦望圣慈稍解严重细加访问以开广聦明禆益大政取进止
  乞延访群臣第二札子
  臣先曾上言乞诏侍从近臣每日轮一员直资善堂夜则宿於崇文院以备非时宣召若有事故请假则与以次官互换直宿以开广聦明禆益大政至今未闻施行葢陛下谦谨以皇太后同聴庶政未奉慈㫖不敢擅召群臣与之议论今皇太后尽以四海之事归于陛下出入起居頥指如意臣是敢重申前说乞少加采择凡人墙之外目不见也里之前耳不闻也而天子奄有四海一日万几民之忧乐事之本末虽有聦明睿智之性若不问之于人何从知之是以太祖太宗虽起于侧微犹日孜孜访问群下至于小臣卒伍亦无所间绝故能纪纲四方创业垂统陛下生为帝王子孙未尝历试于外天下之事岂能细知况先朝置直学士待制等职以为侍从之臣若使之不得朝夕在左右备顾问将安用之所有每夜於崇文院轮宿自是旧制近年以来因循隳废举而行之有何所难伏望圣慈检㑹臣前来所奏札子内事节特赐施行取进止
  乞延访群臣第三札子
  臣前者两次上言乞诏侍从近臣每日轮一员直资善堂夜则宿於崇文院以备非时宣召若有事故请假则与以次官互换直宿亦曾面奉德音云欲自以圣意宣谕政府施行此事自后至今未闻施行臣不避烦渎天聴再三进言者葢以为国之要在于审察人材周知下情而已审察人材之谓明周知下情之谓聦明则百官称其职聦则万几当其理百官称其职万几当其理治之极也贤不肖混殽之谓昏下情不上通之谓蔽昏则百职隳旷蔽则万几乖戾百职隳旷万几乖戾乱之至也治极则安乱至则危故聦明昏蔽者治乱之大本也今陛下即政之初厉精求治而不以此事为先欲以兴隆祖业垂裕后昆是犹却行而求及前人也故臣不得不勤勤恳恳为陛下再三言之书称尧之徳曰稽于众舍已从人称舜之徳曰賔于四门明四目逹四聦故能咸熙庶绩格于上下至今言圣人者无不以二帝为首何哉聦明故也秦二世纳赵髙之谋恐谴举不当见短于大臣而深拱禁中汉灵帝惑赵忠之言谓人君登髙则百姓散离而不敢登台榭北齐后主志度偷懦不喜见朝士非私昵未尝交语隋炀帝沈湎淫泆常在后宫盗贼满天下恐人言之是以上下怨叛至于杀身灭国而终不自知后世言无道者无不以四君为首何哉昏蔽故也太祖太宗起于侧微天下艰难民间情伪无不备知然南面之日延访群臣惟恐不及昼日不足继之以夜下至役夫田妇无不询察以尽其情用能创业垂统力致太平陛下以帝王子孙生长富贵朝士大夫素未相接耕织劳苦不经耳目当兹亲政之始虽孜孜下问朝夕不倦以察人情犹恐不尽况深居九重非视朝之时不见群臣群臣非官位职事有例上殿无由进见颙卬渊黙以严重自居将使幽逺之民衘冤失职者何由上闻疏贱之臣怀材蕴徳者何由自逹哉国家安危之所分将于此乎在臣是以不胜愤懑区区尽忠重为陛下陈之伏望陛下察为国之要观唐虞之所以兴秦汉齐隋之所以亡继祖宗之志以守太平之业检会臣前来所奏两札子内事节早赐施行实天下幸甚取进止
  乞延访群臣第四札子治平元年八月七日上
  臣屡曾上言乞诏侍从之臣每日轮一员直资善堂夜则宿於崇文院以备非时宣召亦曾面奉徳音云候秋凉当频有宣召今已秋凉尚未闻有曾被召之人臣始者上言之时窃见陛下欣然开纳将谓即时施行自后迁延日乆圣意渐以为难臣窃意内外之臣必有欺惑天聴沮难此事欲陛下常居禁中不与群下相接以壅蔽聦眀专固权宠者此岂忠臣之所为而陛下之福邪臣愿陛下深察此情断自圣志使之更直陛下每日听政馀暇宫中无事之时特赐召对与之从容讲论古今治体民间情伪使各竭其胸臆所有而陛下更加采择是者取之非者舍之忠者进之邪者黜之如此则下情尽逹圣徳日新矣若以资善堂体例稍生则学士待制於崇文院轮宿自有旧条只乞陛下传宣崇文院今后直宿者并须从早在彼祗候宣召其有事故请假者须与以次官互换直宿此事极不难行而所益甚大惟陛下留意取进止
  言奉飬上殿札子嘉祐八年十二月上
  臣窃闻近日陛下圣体甚安奉事皇太后昏定晨省未尝废阙非独群臣百姓之福乃宗庙社稷之福也陛下既为仁宗皇帝之后皇太后即陛下之母今濮王既没陛下平生孝养未尽之心不施之于皇太后将何所用哉臣闻君子受人一饭之恩犹不忍负之必思报答况皇太后有莫大之徳三陛下岂可斯须忘之先帝立陛下为嗣皇太后有居中之助一也及先帝晏驾之夜皇太后决定大䇿迎立圣明二也陛下践阼数日而得疾不省人事中外众心惶惑失措皇太后为陛下摄理万几镇安中外以俟痊复三也有此一徳者则陛下子子孙孙报之不尽况兼三徳而有之陛下所以奉飬之礼若有丝毫不备四海之人其谓陛下为如何天地鬼神其谓陛下为如何此不可以不留圣心也今陛下已能奉养如礼而臣复区区进言者诚欲陛下戒之慎之始终无倦外尽其恭内尽其爱使孝徳日新令闻四逹以叶天下之望保万世之禄而已若万一有无识小人以细末之事离间陛下母子不顾国家倾覆之忧而欲自营一身之利者愿陛下付之有司明正其罪使天下晓然皆知陛下圣明仁孝不负大恩而谗佞不能间也取进止
  言奉养上殿第二札子
  臣累曾上言乞陛下加意奉养躬亲万几言辞拙讷未䝉采纳臣窃惟当今切务无大于是是敢不避斧𨱆重有敷陈至于奉亲之礼报徳之义为君之职访善之道臣曏来文字叙述已详不敢复烦圣听独以目前利害言之陛下试详择焉窃以皇太后母也陛下子也皇太后母仪天下巳三十年陛下新自藩邸入承大统若万一两宫有隙陛下以为谁逆谁顺谁得谁失又仁宗皇帝恩徳在民藏于骨髓陛下受其大业而无以报之则何以慰天下之望若陛下上失皇太后之爱下失百姓之望则虽有大宝之位将何以自安凡人主所以保国家者以有威福之柄也故民畏之如神明爱之如父母今陛下即位将近期年而朝廷政事除拜赏罚一切委之大臣未尝询访事之本末察其是非有所与夺臣恐上下之人习以为常威福之柄寖有所移则虽有四海之业将何以自固位则不安业则不固于陛下果何所利乎陛下必以为事皇太后之礼止如是亦不失矣亲万几之务止如是亦无阙矣臣窃以为不可臣闻陛下昔在藩邸事濮王承顺颜色备尽孝道凡宫中之事濮王皆委陛下干之无不平允陛下事皇太后当一如濮王然后可视天下之政当一如宫中之事然后可况濮王之亲以恩皇太后之亲以义其奉养之谨非特有所加则无以取信也宫中之事小天下之事大其听㫁之勤非特有所加则无以致治也傥奉养极其谨听断极其勤则陛下仁孝之名流于万世英睿之徳逹于四表宗庙永安子孙䝉福于陛下有何所害而久不肯为哉凡此利害之明有如白黑取舍之易有如反掌陛下今日回意易虑犹未为晩若固守所见终无变更臣恐日月寖久衅隙愈深不可复合威权巳去不可复收后虽悔之亦无及已臣受国家累世大恩不敢爱死为陛下极陈社稷之计肝胆所蓄尽此而巳伏望陛下少留意察之取进止
  言奉养上殿第三札子
  臣近以私恳求乡便一州伏䝉圣恩令宰臣宣谕以臣曏所言事略皆施行令臣且在谏院供职未得求出臣以驽下之质生于盛明之世得备谏官为幸已大况陛下谦恭接下容受直言此乃愚臣千载一遇毕命报国之秋岂愿离去左右自弃于疏逺之地诚以父母坟墓久不展省人子之心遑遑不安所以有此陈乞今忽奉圣㫖宣谕如此臣惶恐惭懅无地自容夙夜循省进退维谷臣窃惟曏时所言欲陛下以事濮王之礼事皇太后又欲陛下延访群臣躬亲政事今陛下虽奉事皇太后加于往日犹未及事濮王之时承颜顺意曲尽欢心也虽省览庶政犹未尝访问群臣讲治乱之切务也陛下若以二者为止当如此则两宫之意无由和洽万几之务无由治办祸乱之原尚在太平之期尚逺臣虽日侍丹扆有何所益陛下若奉养之礼日増月益访求治道勤劳不倦使慈母欢欣于上百姓安乐于下则臣虽在逺方亦犹在陛下之侧也臣闻为人子者事其亲而亲不恱不敢怨也退而自责曰我之爱不至欤爱至矣而犹不恱则曰我之礼不恭欤礼恭矣而犹不恱则曰我之诚不尽欤诚既尽矣则大孝之名逹于四海通于神明神明且犹助之而况人乎臣又闻为人君者视天下有一事不治以为已过有一民失所以为巳忧天下已安已治矣犹复思将来之患而豫防之天下未尝无事也在人君思与不思而已矣思之则治安不思则乱危陛下傥能以此二者自勉则臣安敢废公家之急而徇私家之务乎取进止
  言奉养上殿第四札子
  臣伏见陛下曏者即位之初奉事皇太后䖍恭款至皇太后抚爱陛下恩渥周备数日之间慈孝之誉逹于中外播于逺近闻者无不相庆自圣体不安旬月之间道路之人渐有异议皆云因任守忠等本不乐陛下为嗣故于皇太后之处则言陛下与中宫之短于陛下与中宫之处则言皇太后之失遂使两宫之心互相猜贰间隙一开猝难复合今陛下奋发英断屏黜谗邪守忠等皆降逐出外中外之人不胜忭恱然臣愚窃恐皇太后尚未能尽知奸人之情与陛下所以斥去之意伏望陛下与中宫亲诣皇太后阁顿首陈谢具述从来为守忠等所误致屡有违忤皇太后之意今守忠等既去愿与皇太后母子之恩一如旧日然后朝夕与中宫侍养左右膳羞药饵躬亲进献承顺颜色皆如臣庶之家母子妇姑之礼若左右之人尚有敢相离间者愿陛下立行诛窜勿复有疑如此则谗慝黜逺内外雍睦善气兴行灾沴消亡宗庙永安令闻长世若失此之际两宫之欢不能复旧则恐长无可复之期岂惟当今天下之人以陛下为非将传于史䇿取讥万世矣此皆圣明所自知而臣复区区进言者欲陛下深更留意取进止
  言永昭陵建寺札子治平六年三月卄七日上
  臣窃闻近有圣旨于永昭陵侧别建一寺未知信否果如此窃恐不可何则宣祖太祖太宗三陵共有一寺若独于真宗仁宗各置一寺则是尊奉之礼逾于祖宗岂特于体理不顺为朝廷阙失亦是违先帝之孝心也议者或谓三陵共在一处永定永昭相去稍逺以此须别建一寺凡臣僚之家无人守坟乃于坟侧置寺啖以微利使之守护种植而已至于国家守卫山陵有司备具置寺之处何较近逺若云资荐求福则死生之际人不能知释氏所言虚实难验使亡者冥然无知则资荐之事有何所益果然有知如释氏所言则仁宗皇帝寛慈恭俭好生恶杀恩浃四海泽被万物岂待别置一寺更度数僧然后得生天堂乐处也且仁宗皇帝晩年诏天下无名额寺屋及百间者并特与名额计创添寺额千有馀处据此功徳宜享寿考无疆之福而数月之间宫车晏驾以此验之佛不能为人之福岂不显然此皆皇太后与陛下所亲见也今自国䘮之后支给赏赐供奉山陵帑藏空虚赋役烦多百姓罢弊京西去秋不稔春复少雨正是朝廷宵衣旰食存恤之时乃复兴此无名之役不急之费诚非中外所望也若万一有益于先帝群臣岂敢爱惜今逆礼伤孝蠹财劳人但使僧徒监脩之人因此为名妄求恩泽以广徼幸之路臣窃为朝廷不取也伏望陛下与皇太后深思当今切务汲汲于富国安民息此无益之事以副天下之望其永昭陵寺只乞依前来指挥更不别置取进止
  乞车驾早出祈雨札子治平元年四月十七日上
  臣伏见权御史中丞王畴等建言乞陛下循真宗故事幸诸寺观祈雨朝廷虽从其所请而讲议选日巳逾旬浃至今车驾未出众论狐疑皆云事恐中辍臣愚窃以陛下践阼巳逾期年京城百姓未闻属车之音重以曏者圣体不安逺方之人妄造事端讹言未息若闻车驾一出则逺近释然莫不喜恱况今春少雨麦田枯旱禾种未入仓廪虚竭闾里饥愁陛下为民父母当与之同其忧劳祈祷群神岂可晏然视之不以疚怀况诏命已降流闻四方若复迁延久而不出则道路之人愈増猜惑不若曏时初无此议也且王者以四海为家故称乘舆或称行在今车驾暂出近在京城之内亦何必拘瞽史之言选拣时日而忘万民朝夕之急殆非成汤桑林周宣云汉之意也臣愚伏望陛下断自圣志于一两日之间车驾早出为民祈雨以副中外喁喁之望取进止乞今后有犯恶逆不令长官自劾札子治平元年四月二十四日上
  臣窃以国家承百王之弊俗化陵夷不肖愚民犯谊侵礼无所不至此朝廷所宜留意不可忽也昔贾谊叹秦俗之薄恶以为借父耰锄虑有徳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以今闾巷之民旦夕所为如彼数者皆何足言近闻开封府屡有子杀父母者相继事发以京邑之中犹有如此悖逆之民况于逺方教化之所不及哉臣窃见刑部格敕百姓间有犯恶逆以上者州县长官量事贬降隠而不言委录事叅军纠察闻奏刑统叅详条部内有犯恶逆以上罪者今后刺史以上附表自劾以敦风教责与不责并听敕裁朝廷近年务行寛政吏有故出人罪者率皆不问或小有失入则终身废弃以此民有谋杀及殴詈尊长者州县之吏专务掩蔽纵释惟恐上闻往往止从杖罪断遣少肯处以正法葢避自劾之耻务为身谋遂使顽民益无顾惮名敦风教其实壊之王者之政当善善恶恶若寛此悖逆之民以为仁政臣实愚浅未之前闻况教化之失风俗之弊任其责者岂特州县长吏而已若长吏隠而不言乃使录事叅军纠察闻奏斯亦难矣臣愚伏望朝廷今后除去上件贬降长吏及附表自劾二条更不施行在京则委纠察刑狱畿内则委府界提㸃在外则委转运使提㸃刑狱常切觉察州县官吏如有敢将恶逆不孝不睦等罪寛纵隠蔽不依正法勘鞫断遣者并画时纠举闻奏随其轻重各以故出人罪论若上件诸司不纠举者委台谏官察访闻奏取进止
  贡院定夺科场不用诗赋状治平元年四月十四日上
  准中书送下天章阁待制判国子监吕公著札子臣闻以言取人固未足以尽人之才今之科场格之以辞赋又不足以观言国家承平日久文物至盛学者莫不欲宗经向道至于浮华博习有不得巳而为之者先帝察取士之弊尝集近臣之论形于诏文则曰本学校以教之然后可以求其行先䇿论则辨理者得尽其说简程式则闳博者颇见其才虽丁寜申谕而有司不能奉行窃闻昨来南省考校始専用论䇿升黜议者颇以为当臣犹恐四方疏逺未知所尚有司各持所见则人无适从欲乞今来科场更不用诗赋如未欲遽罢即乞令苐一场试论第二场试䇿第三场试诗赋每遇廷试亦以论压诗赋为先后升降之法庶成先帝之志永底人文之盛臣谬司学政盍进舆言如允所奏即乞预行告示令本院定夺闻奏者当院看详近世取人専用诗赋其为弊法有识共知今来吕公著欲乞科场不用诗赋委得允当然进士只试论䇿又似太简欲乞今后省试除论䇿外更试周易尚书毛诗周礼仪礼春秋论语大义共十道为一场其䇿只问时务所有进士帖经墨义一场从来不曽考校显是虚设乞今更不试御前除试论外更试时务䇿一道如此则举人皆习经术不尚浮华若是依旧不罢诗赋之时即先试后试事归一体别无损益今若罢去诗赋仍乞依吕公著起请预行告示使天下学者早得闻知







  传家集巻三十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