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集_(四库全书本)/卷38 中华文库
传家集 巻三十八 |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巻三十八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一
留吴奎札子〈治平四年四月二十四日上〉
臣窃闻王陶除枢宻直学士知陈州吴奎除资政殿学士知青州外议籍籍皆以为奎不当去所以然者盖由奎之名望素重于陶虽今者封还诏书径归私第举动语言颇有过差然外廷之人不知本末但见陛下为陶之故罢奎政事其罚太重能不怪骇如此臣恐其馀大臣皆不自安各求引去陛下新登大宝先帝梓宫在殡若举朝大臣纷纷尽去则于四方观听殊似非宜臣愚欲望陛下收还奎青州敕告且留奎在政府以慰士大夫之望安大臣之意陛下以奎违诏而黜之威令已行嘉奎质直而留之用意尤美奎始负大谴慑服陛下之英断终䝉开释衔戴陛下之深恩上下驩悦诚无所损昔汉髙帝疑萧何受贾人金械系于狱感王卫尉一言赦令复位君臣恩礼相待如初况于出入之间何为不可复留也陛下素知臣非朋附大臣之人故敢不避形迹极意尽言但为朝廷惜大体耳乞赐裁察取进止
初除中丞上殿札子
臣闻澄其原则流清固其本则末茂臣䝉陛下圣恩㧞于众臣之中委以风宪天下细小之事皆未足为陛下言之敢先以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为言此诚太平之原本也臣闻修心之要有三一曰仁二曰眀三曰武仁者非妪煦姑息之谓也修政治兴教化育万物养百姓此人君之仁也眀者非烦苛伺察之谓也知道义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此人君之眀也武者非强亢暴戾之谓也惟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故仁而不眀犹有良田而不能耕也眀而不武犹视苖之秽而不能耘也武而不仁犹知获而不知种也三者兼备则国治强阙一焉则衰阙二焉则危三者无一焉则亡自生民以来未之或改也治国之要亦有三一曰官人二曰信赏三曰必罚夫人之才性各有所长官之职业各有所守自古得人之盛莫若唐虞之际然稷契皋陶垂益伯夷䕫龙各守一官终身不易苟使之更来迭去易地而居未必能尽善也故人主诚能收采天下之英俊随其所长而用之有功者劝之以重赏有罪者威之以严刑譬如乘轻车驾骏马总其六辔奋其鞭䇿何往而不可至哉昔仁宗皇帝之时臣初为谏官得上殿首曽敷奏此语先皇帝时臣曽进历年图又以此语载之后序今幸遇陛下始初清眀之政虚心下问之际臣复以此语为先者诚以臣平生力学所得至精至要尽在于是愿陛下勿以为迂阔试加审察若果无可取则臣无所用于圣世矣取进止
乞罢详定宰臣押班札子〈治平四年上〉
臣窃闻宰臣复有文字乞下礼官详定合与不合押班臣闻王者设官分职譬犹一体以宰相为股肱以台谏为耳目固当同心协力以佐元首若各分彼我互争胜负欲求其身之安何由可得近者御史中丞王陶请宰相依旧制赴文徳殿押班宰相若从其所请岂有后来纷纭乃坚执不行迭相激发遂致王陶语言过差今王陶既补外官宰相已赴押班臣谓朝廷可以无事矣而宰臣复有此奏万一礼官有希㫖迎合者以为宰相不合押班台司欲黙而不言则朝廷之仪遂成隳废欲辨论是非则与前日之事有何所异是斗讼之端无时休息也陛下新即天位四方之人举首倾耳以观大化而朝廷不闻肃雍济济之风数有变色分争之丑臣窃为陛下惜之况今灾异屡降饥馑洊臻官多而用寡兵众而不精冗费日滋公私困竭戎狄桀傲边鄙无备百姓流亡盗贼将起朝廷夙夜所忧宜以此数者为先而以馀事为后伏望陛下特降圣㫖令宰臣依国朝旧制押班所有下礼院文字乞更不令详定取进止
留韩维吕景札子〈治平四年五月十二日上〉
臣窃闻已有指挥龙图阁直学士韩维差知颍州侍御史吕景与堂除通判未知信否臣愚窃见韩维沈静方雅于陛下畴昔宫僚之中最有美誉今者无故称病求出外人皆不知其故吕景浑厚刚直于今日言事之臣亦为难得其人身为台官坐言事罚铜诚使羞辱难以立朝不若得贬窜之为快也然二人者皆陛下腹心耳目之良臣一旦俱从外补于二人甚为私便臣窃为陛下惜之伏望圣慈更赐详度或且留之左右使拾遗补阙诚有所禆益必若不可留者其台官乞更不举人只于旧台官吕大防郭源眀马黙等数内断自圣意选择一人以补其阙所贵得质直之人克厌众心取进止
乞御殿札子〈治平四年五月十五日上〉
臣窃见今月十五日陛下以服药不受慰群臣无不忧疑臣窃惟万乘之主起居动静系天下安危况今国家多事之际尤宜深思逺虑若来日圣体全未得安臣不敢言若稍得痊愈伏望陛下勉强御前殿或后殿暂见群臣若有奏事乆不退者虽谕以近新服药难为乆坐使之且退亦无所害但使群下略得瞻望清光则中外之心自然安帖取进止
论宰臣押班札子
臣伏睹今月七日敕文准四日手诏今后宰臣赴文徳殿押班自春分后或遇辰牌上秋分后遇辰正牌上垂拱殿视事未退止令传报宰臣更不过令御史台一面放班馀日并依祥符敕命指挥永为定制所有前降下太常礼院详定文字更不施行者臣窃见从来埀拱殿视事比至中书枢宻院及其馀臣僚奏事毕春分以后少有不过辰初秋分以后少有不过辰正自陛下临御以来惟近因服药曽于辰牌以前驾起入内自馀皆在辰牌以后然则自今以往无事之日宰臣永不赴文徳殿押班也臣窃惟文徳殿为天子正衙宰臣为百僚师率百僚既在彼常朝则宰臣理当押班斯乃前世旧规自祖宗以来未之或改今陛下即位之始事非有大利害者恐未须更张伏望陛下特降圣㫖令宰臣一依国朝旧制押班若陛下以前者已降手诏必欲限以时刻者即乞自春分后遇辰正牌上秋分后已牌上并依今月四日指挥施行犹庶几此礼不至遂废取进止
乞访四方雨水札子〈冶平四年五月十九日上〉
臣窃见陛下近以乆旱为灾分命使者遍祈岳渎靡神不举精诚感通甘雨降集诚中外之大庆然暑月暴雨多不广逺臣窃虑四方州县尚有未霑足之处王者以天下为家无有逺迩当视之如一不可使恻隠之心止于目前而已今者京城虽已得雨伏望陛下不可遽以为秋成可望怠于忧民凡内外臣僚有新自四方来者进对之际皆乞访以彼中雨水多少苗稼如何榖价贵贱闾阎忧乐互相参考以验虚实既可以开益陛下聪眀日新盛徳又使逺方百姓皆知陛下烛见幽逺无所遗忽衔戴上恩倾心归附又使州县之吏皆知陛下悯恤黎元留心稼穑不敢自恃僻逺残民害物陛下一发徳音而收此三善非独可以行之今日亦愿陛下永乆行之诚天下幸甚取进止
乞简省举御史条约上殿札子〈治平四年五月二十二日上〉
臣闻法制之设贵于简要而失在烦苛官人之道以得贤为本而资序为末昔东汉之衰立三互之法婚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以是幽冀二州乆缺不补蔡邕尝上疏极陈其弊然则详其末而遗其本非治世之政也伏见国家毎选御史官须中行员外郎以下太常博士以上差遣须通判资序其馀条约甚多是以百僚之中可举者至少举而得中者尤稀近日以来为弊益甚盖以屡有覃恩官品多髙而差遣未至幸而有资序相值者则又未必贤矣夫御史之职但当求忠亮方正之人区区资序何足比较臣愚欲望朝廷自今毎举御史其前行员外郎以上即以本官兼侍御史三丞以下及知县资序即且充里行不复更须逐次陈请庶几取人路广有可选择取进止
上听断书〈治平四年五月二十四日上〉
月日具位臣光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材识驽钝陛下过听擢备宪司臣夙夜尽心以思厥职陨首捐躯无足为报窃见近岁以来政府言职迭相攻毁分为两朋有如仇敌所以然者盖由人臣各务逞其私志互争胜负不顾已之是非人主不忍违逆人情两加全䕶不肯判其得失是以群下纷纷日斗于前而朝廷为之多事者也臣伏见陛下天性聪眀仁孝恭俭践阼之初孜孜求治此诚尧舜之资群生之福也群臣幸得遭遇此时不务将顺圣徳纪纲治体革政事之乆弊救百姓之疾苦而各为私斗不知穷极诚可罪也臣闻人君之尊与天地同体以刚健为徳以重厚为威照㣲当如日月发言当如雷霆昔汉武帝谓田鼢曰君除吏尽未吾亦欲除吏又谓卫青曰郭解布衣权至使将军自言此其家不贫人君之言若皆切当如此群臣安得不畏服哉夫心知其非而面徇其情口顺其说依违两可此最人君之大患也今国家政事未有不先经两府相与商议然后施行闗防秘宻外人莫得而知及诏令已下台谏方得闻之若事有未便从而论列陛下还复下之两府人之常情自非大贤谁肯以已之所谋为非而以他人之言为是哉必须排摈沮抑以为难从此人主之所以独取拒谏之名而大臣私得专权之便者也臣愚伏望陛下自今应有臣僚上言朝廷阙失者陛下当清心审虑自以大公至正之道决之若大臣所谋果是不必顾恤言者言者所陈果当不必曲顺大臣之意位无高下言无先后惟是之从又何纷纭之足患哉必若其人等固有争执者陛下亦当再加审察更以理道往返与相诘难以尽其情果有可取勿惮改为若汉宣帝之于赵充国则万事无不当矣必若理道是非显然在目而其人执迷文过强很不已者虽加罪黜天下岂以为不可哉如此则岂惟事得其正亦使威福之柄尽归帝室矣凡天下之事是非未眀则不可不慎是非既眀则在陛下决而行之臣前日所谓惟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者正谓此也伏惟圣眀俯加裁察臣光昧死再拜
乞更不责降王陶札子〈治平四年上〉
臣窃闻政府以王陶谢上表言辞狂率恣为诋毁多过其实欲有敷奏乞重加责降审或如此恐不可许何则自仁宗皇帝以来委政宰辅宰辅之权诚为太重加以台谏官被贬者多因指大臣之过失少因犯人主之颜色是威福之柄潜移于下陛下方将奋乾刚之盛徳伸元后之威断收还利器以救其弊今者王陶肆其𥚹心失于详审言语不宻流布逺近虽实有罪然陶前者出知陈州陛下盖以先帝梓宫在殡特为大臣屈意行之今若又以表文诋毁大臣重加责降臣恐人主之权益去大臣之势遂成兴衰之机于此乎在不可不察也臣愚伏望陛下于执政进呈王陶谢上表之际但谕以躁人之辞不足深罪前已左迁在外岂可更加贬责若其再三执奏陛下当正色语以王陶前作中丞讥切朕躬非无过当之言朕亦未尝加怒欲以开广言路岂可触犯卿等则必欲再三责降方为快意耶若犹执奏不已者陛下但不复应答彼当自退所以然者非以保全王陶盖欲使其馀臣僚知陛下英武可恃万一他日大臣有欺罔聪眀为大罪者群臣敢言之耳凡此皆陛下圣智所能自知臣复屑屑尽言者诚荷陛下不世之恩贪于报效不复自顾形迹之嫌故也取进止
言王广渊札子〈治平四年六月三日上〉
臣闻明君之政莫大于去奸忠臣之志莫先于疾邪陛下不知臣无似使待罪宪府受任以来于今逾月而寂无所纠诚负大恩伏见直龙图阁兼侍读王广渊以小人之质有倾巧之材苟求进身无所不至外依政府内结近习数年之间致位清显国家本以龙阁宠贤彦迩英待儒雅皆非广渊所宜滥处陛下即位以来未闻放黜奸邪以警群臣广渊于朝列之中为奸邪之尤者伏望陛下奋发乾刚首加斥逐夺去职名除一逺地监当亦足以醒天下之耳目取进止
言王广渊第二札子
臣近曽上言直龙图阁兼侍读王广渊倾巧奸邪乞尽夺去职名除一逺地监当差遣至今未闻指挥臣窃惟广渊所为布闻海内陛下昔在宫邸岂不备知何假㣲臣更有详述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此大舜所以成天功也陛下若未知广渊之为贤与不肖尚容致疑若果知广渊奸邪之状则岂可复置之左右而不速去之哉夫佞人者巧于求合变故万端虽圣贤所不能察是以帝尧畏巧言令色孔壬而孔子教颜渊以逺佞人夫尧与颜渊非不眀也苟不畏而逺之则有时而惑之矣伏望陛下依臣前奏其王广渊早赐黜逐取进止
言王广渊第三札子
臣前两次上言王广渊倾巧奸邪乞尽夺去职名与逺地监当近闻本人带旧职知齐州仍赐章服如此乃是赏之非黜之也曏使广渊自改京官以来谨身守分不为奸谄以至今日不过作第二任通判今所得乃如此岂可谓为奸谄无益哉孔子称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今之章服所谓器也职名所谓名也二者皆无用之物然而天下贵之者为其非贤才则不能得之故也唐宣宗重惜章服不轻以与人有司制绯紫衣以备赐与经年不用三两领故当时服绯紫者人以为贵夫名器者譬如珠玉若使之易得如瓦砾尚安足贵乎近岁两次覃恩服绯紫者已为汎滥今又如陈铸王广渊軰皆赐章服是使今后受赐章服者皆以为耻不以为荣也且陛下使广渊出补外官者必已知其奸邪之迹也今又复以职名章服宠之是劝人使效广渊所为也臣窃恐非国家之福伏望圣断依臣前奏尽夺去广渊职名并比来章服与逺地监当使赏善罚恶皦然眀白取进止
言郭昭选札子〈治平四年上〉
臣窃闻陛下曏时直省官郭昭选等四人近有特㫖并除阁门祗候众言籍籍颇谓侥忝国初草创天歩尚艰故祖宗即位之始必㧞擢左右之人以为腹心羽翼岂以为永世之法哉乃遭时不得已而然也自后嗣君守承平之业继圣考之位亮阴未言之间有司因循踵为故事凡东宫僚吏一概超迁谓之随龙以此昭选之徒得自厮役直除班行其为幸已多矣乃敢妄有攀援邀求无已曽不自省有何功勲小人之心终无厌极不可纵也且阁门祗候祖宗所以蓄养贤才以待任使之地也其班序差遣事事不同譬诸文臣则馆阁之流也岂可使厮役之人为之哉况东宫其馀吏卒甚众苟一人得之则皆有冀望之心此书所谓启宠纳侮者也陛下既承大统则率土之濵谁不为臣而独私于东宫之人则所与亲者至狭矣臣昨除御史中丞初上殿之日首以官人赏罚为言诚以三者致治之本自上世以来不易之道也今昭选等以贱隶而叨美职是官不择人也无横草之劳而数月之间恩命相继是无功受赏也奸慝眀著如髙居简等尚保而庇之是有罪不罚也陛下始初清眀方励精求治而乃轻其官爵慢其赏罚如此将以兴太平之功犹适楚而北辕也今臣所以区区进言者但为陛下惜此而已所有昭选等新除阁门祗𠉀乞赐追寝取进止
贴黄
或闻昭选等因告昌王入言得此特㫖未知虚的审或如此尤为不可陛下之于昌王但当极其友爱至于官爵刑赏乃陛下政柄须决之圣心昌王亦不当闗预陛下亦不当听从如此则兄弟之恩全君臣之分正矣汉馆陶公主为子求郎眀帝不许赐钱十万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有非其人民受其殃是以难之彼为其子犹不可况为他人乎
传家集巻三十八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