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克斋集
卷八
卷九 

    克斋集卷八

    克斋讲义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夫待文王而后兴何以为凡民盖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秉彝之性无智愚贤不肖莫不与圣人同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文王圣人也虽汤犹曰反之若乃文王则性与天合文王作而在上则能以其所同然者感发斯民之同然是以当时之人中林武夫犹知好德江汉游女无思犯礼是皆有所待而兴者也然谓之凡民则以其气质昏隔待圣人感发而后兴起若乃豪杰之士则资禀清明良心善性自然昭著其好德也如好好色其恶恶也如恶恶臭无所勉慕不待文王而自能兴起此超群出众非凡人可以同日而语非豪杰之士而何今吾侪生遇明王运逢真主崇尚正学褒表儒先将以一新士气可不知所以兴起而自处于凡民之后乎

    又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人之所贵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盖天下有贵贱有善恶凡人莫不欲贵而恶贱乃不知好善而恶恶是以平居暇日惟思做贵人不思为善人未能读书为文便萌欲贵之心不知天之与我者自有至贵之实孟子所谓天爵者是舍其在我之至贵而思在外之不足贵是惑也在外者曷谓不足贵盖所贵者外物也非我之良贵也一时得之若足以骄妻子而耀乡里然予夺在人终朝三褫则昔之荣者今辱矣昔之贵者今贱矣此所谓赵孟能贵能贱者也岂若在我之贵道德自足以尊高令闻自足以黼藻在人不能予夺在我无所增损此所谓至贵也今之为士者往往昧此而驰骛于其外然徒自驰骛未必得贵而反取贱焉此可谓不知义命冥迷颠错而终此身者也可不哀哉

    又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夫求在我者即是良贵求在外者即是外荣然在我者天之所予无圣愚之间患人不求之耳自求则自得自舍则自失初不系于人也在外者则富贵贫贱分皆前定求之虽有道而得之则有命可求而不可必得也今之为士者不知有命谓富贵利达求之必可得卒之求者纷纷而得者几何人哉孟子谓无益于得岂欺我者以目前事实验之了然可见不待告语而自可知也凡此三者虽异章各出而实相表里盖豪杰之士器识高明视一世所贵不足以为贵人之欲贵者固不足论次于此者知求之有道得之有命虽未忘欲求之心而无必得之念下焉则终身冥迷于得失之途死而后已分内之事初无补于丝毫孟子告人可谓深切著明能深体而详察之者一何鲜哉诸君方有事于进取之学未暇究义理之精微姑掇此三者为诸君言之必先审乎此而定其志乡则进于此者将与诸君共讲焉

    信州州学讲义

    大易损之象曰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益之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山下有泽深下以增高损之象也君子观象而反之于身惩忿窒欲而已风以雷而势愈烈雷以风而声益震交相益焉益之象也君子观象用之以进德迁善改过而已人之一身可损者多矣而止曰惩忿窒欲何哉盖为身之累者不过忿欲二端不能惩忿窒欲不足以为君子惩忿如救火然方其势之将炽有以惩之则忿然之气平平心定志观理之是非而不逞其怒惩忿之方也窒欲如防水然方其欲之将萌有以窒之则私心邪念自然退听防微杜渐而谨之于独窒欲之要也益于人者若不止于迁善改过今止曰见善则迁有过则改何哉盖世人以利于身者为益君子以脩身为事则为益者孰大于迁善改过善不迁则无以尽天下之善过不改则招损者多矣固无望其益也圣人于二卦深致其意学者可不 深体之哉

    六月朔旦讲义

    孔子曰兴于诗盖诗者所以吟咏情性出于天机之自动学者于吟哦讽诵之间可以兴起其善心故古人于成童之时已学乐诵诗教者必以此为先而学者必自兹始也诗之言进德成德之序无若淇澳一篇最为明白请得而讲之盖淇澳美武公之德也首章以绿竹猗猗兴其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者学问自脩之功进而不已精而又精之意二章以绿竹青青兴其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盖德之盛者服饰必尊严中庸言脩身之道亦以斋明盛服为言三章以绿竹如箦兴其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如金如锡者鍜链之精如圭如璧者生质之粹至成为成德之君子矣盖竹之猗猗者始生而柔弱青青则寖长而刚劲矣至其如箦则密比而盛之至也武公之进德自粗而精自微而著亦若是焉故一章二章皆言瑟兮僴兮赫兮喧兮瑟僴者矜庄严毅之意盖矜持而不敢少肆也是以赫兮喧兮宣著盛大而不可掩 遏三章则积久而德盛仁熟矣故宽绰戏谑而不为虐盖宽裕自得和平乐易虽不事防简而自然中节虽未至于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盖已近之矣虽然学者茍未能如一章二章进学之精深操持之严密而遽欲如末章之宽绰戏谑则流而不知节矣君子所深惧也

    庚寅四月廿一日讲义

    商书说命之篇曰惟学逊志务时敏厥脩乃来允怀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敩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脩罔觉大抵为学必先逊志逊志则卑谦以求益降心以玩理既无自高之志且无自足之心一或反是则不肯下气以资益于人亦将轻视道理而不肯潜玩细索深入其中所见率皆肤浅矣既能逊志又须时敏时敏者及时而勇于进功则无悠悠之患为学大忌悠悠悠悠害道之最者故逊志必济之以时敏二者相须若首尾然不可缺一兼是二者厥脩乃来言德业自至也允怀于兹允信也怀常在念也兹指逊敏二者而言信能念此二者则道积于厥躬盖所得愈多不止厥脩乃来而已惟敩学半敩者教也学者非特成已又将成物为学之时读书穷理探微索隐固有所得教人之日因其问难辨折磨礲切磋有温故知新之益又有所得虽曰教人亦半是学所谓敩学相长者是矣然则学也教也无非学焉终始尝于学而无须臾之离则德脩罔觉盖不知不觉而入于圣贤之域罔觉云者初无计效课得之心功深力到不期至而自至耳愚尝因是说而推之终始典学非惟学者为然仕者亦然学有馀用则将以仕仕有馀力不可不学盖学而仕则学为有用而非溺于记诵词章之末仕而学则见理益明而临政不至于面墙故曰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圣贤之训厥有深旨学之一字从前未有人分明说破傅说始初拈出而示人精切乃如此虽为高宗言之实万世为学之通法有志于当世者不可以不讲也

    龙山书院讲义甲午正月十五日

    古人为学期于有用非事乎记诵词章之末其次第节目悉具于大学之书要之则以明善为法大抵学者所以不为君子儒而甘心于卑污浅陋之域者正以善恶是非之理不明有如大路不繇而趋委曲之邪径卒于冥昧虽有康庄之衢而终身不知所适矣可哀也哉所以大学之书极其功效而言必至于齐家治国平天下而至精至要不外乎致知格物而已盖天下之物莫不有理而吾心之灵蔽于私欲繇其物之不格故理不能穷心虽至灵蔽于私欲而知有所不至矣虽脩身当然之事亦不能反观而洞照故身不能脩身不能脩则家不能齐而况于治国平天下乎自后世以科目取士所尚者经学词章虽曰经学惟务记诵而不明圣经之旨虽曰词章不足以润色皇猷而徒事乎藻绘下以是而媒利䘵上以是而失真材欲望其致君泽民以开太平之路万无是也龙山主人捐私帑开黉舍买田以为粮 延师以授业招徕四方之英隽以成就人才为己任真美意也今日之集不独以文会友正欲以友辅仁诸君不辞担簦负笈之劳群然来集亦既贤矣幸从事于古人为己之学格物致知正心脩身志在天下而不私于一已光明炜煜将有见于后日非特为龙山贺抑以为明时贺诸君其勉之

    袁州州学讲义乙未八月十五日

    大学之书古先圣贤之所以教人者莫先于此其规模广大节目详备盖古人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大学之理未明则无以为士而终身之事业亦可窥矣故始于一身而终于国家天下皆吾身分内事也孔门传授无非此理曾子传之子思子思传之孟子孟子之后不得其传湮晦几二千年至于我宋二程夫子始出而表章之至文公朱先生又加之精密且补其缺漏书始浑备吾辈因是而窃有闻焉岂不幸哉但世之儒者所见卑陋平居暇日略无天下国家之志相与游谈聚议自荣身肥家之外无他说也繇是大学之书古人所以期望于后世者不几于无用矣哉虽然大学之道其用甚博其功甚约不过始于格物致知而终可以治国平天下盖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夫秉彝好德无智愚贤不肖皆然也繇其不能格物致知虽天之所以予我者未尝不清明纯粹而拘于气禀之偏丧于物欲之累遂不知善之当为恶之当去而圣贤之生本与我同类乃甘心与草木俱腐而自以为当然呜呼使其皆若人则天下国家何赖焉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前所谓格物致知者乃脩身之要盖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人心之灵莫不有知格物则穷事物之理而无不到致知则极吾心之知而无不尽惟物格知致然后意乃可诚传于诚意一条示人以入德之门必严于谨独二字盖非谨独虽欲诚意意不可得而诚矣故传文于此丁宁而再言之也于正心一条欲人之正其心必使之存其心心茍不存则视听无所闻见饮食且不知味心其能正乎修身将以接物也身与物接不能无厚薄之间好恶之异情一徇于所偏则有不得其平矣接物而不得其平则家不能齐而况于治国平天下乎盖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以脩身为本其本既立推之于国家天下特举而措之耳然则学者于诚意正心脩身其可不加之意乎然此三者乃学者所当为之事而能为之者何寥寥如是盖根于性识之不明而内无所知问有知之而知之不真必其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求以自快足于其心则岂有不为圣贤之事哉或曰修身固士子之所当为治国平天下乃达而在上之事为士者岂能皆有天下国家哉殊不知士之为学正以天下国家为志伊尹居畎亩之中已冇尧舜其君民之志岂平日素无此志不为此学而能以一日为之也孔子曰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盖行义所达之道即隐居所求之志也岂有志外之道哉孟子曰得志与民繇之不得志脩身见于世士之为学岂以穷达而异其心哉士君子无志于天下国家则已有志于天下国家则讲明诚意正心之学其可已乎某老矣不足进于是也惟诸君勉之

    南轩书院讲义

    中庸一书约而精微之理泛而日用之事无所不备然其切要者不越乎人伦之常故曰天下之达道五夫所谓达道者乃古今通行之理故尧之命舜曰谨徽五典舜之命契曰敬敷五教夫所谓五典五教者即此书之达道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交是也自古圣贤心相授受垂训立教如出一辙世之学者其可外是而他求哉然达道之行必在乎达德达德者三知仁勇是也知足以知之仁足以守之勇足以决之无是三者虽有达道不能行也是三者人之所同得茍非诚则三者之行无其实矣所谓一者诚是也诚者实此三者而已非三者之外别有诚也然德虽人之所同得而资禀则有异矣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三知三行虽不同及其知之成功则一也茍以生知安行为不可及而甘于自自弃则终于为愚为不肖而已可胜惜哉在乎人十已百人百已千卓然自立以变化其气质则愚可使明柔可使强而圣贤之域可至也故圣人不以资禀而绝人盖谓降衷秉彝天之所以赋与人者未尝不一人不可以负天之所赋与而自自弃可也圣人至此其仁天下亦深矣继此又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盖谓虽未能知而好学则近乎知矣好学足以破愚故也虽未能仁而力行则近乎仁矣力行足以克己故也虽未能勇知耻则近乎勇矣知耻足以起懦故也知斯三者则知所以脩身知所以脩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成效至此亦庶几于知之成功一也然必先知之而后行之如大学之道亦必自格物致知始盖不知之则义理不能明物欲不能去虽万善皆僃于吾身而亦不能为己有故中庸又曰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大学中庸其义一也学者诚能以致知为力行之本以力行尽致知之实交用其力无敢偏废则达德以全达道以行中庸在我矣

    饶州州学讲义

    滕文公为世子将之楚过宋而见孟子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世子自楚反复见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成覸谓齐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公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今滕绝长补短将五十里也犹可以为善国书曰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

    孟子之在当时齐梁之君非不知其为贤也未尝委国以听其教滕虽小国文公方为世子因之楚过宋而见孟子见之之意必不苟而又受教之诚故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夫人之为不善者以不知性之本善故也性善之说孟子七篇之纲领孔子固不甚言性虽或言之而亦未尝直指其善性善之说自孟子发之盖人之为性实天之所命其理则为仁义礼智其情则为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以之事亲从兄以之忠君弟长以之应事接物无往而不得其当则性之本善可知也然天命之性固无不善而气禀之质不能皆齐故或清而或浊或厚而或薄或者徒见清浊厚薄之不齐遂以为性不能皆善殊不知本然之性未尝不善而有清浊厚薄之不齐者杂于气质而然也荀子言性恶固不识性扬子谓善恶混韩子谓性有三品是皆以气质言或以其才言而非性之本也故孟子既道性善而言必称尧舜观尧舜则性善可知此孟子道性善所以言必称尧舜也盖道无古今人无智愚为之则是性善故也文公方以为疑孟子遂援成覸之言颜子之论公明仪之说谓彼丈夫也我丈夫也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文王我师也皆不以彼为高而已为卑谓圣贤与我同类茍为圣贤之事是亦圣贤而已虽然果如是也何后世圣贤之不多得哉盖资禀既不同而用力有勇怯茍以卤莽灭裂之功而欲以变卑污不美之质谓质之不可变也则亦自诬甚矣故中庸于学问思辨笃行之五者必欲加弗措之功则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而孟子亦有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之语盖赋性虽出于天而成功则在乎人可为而不为与为之而不勇其为自弃一也然自本然气质之辨不明而世之言性者不知有毫厘之差遂不知所以为善我朝濓溪先生以无极太极明性之体以阴阳五行万物化生言性之气其说固己明矣至程先生发为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之论尤为深切于是孟子之言始大彰明于天下而诸儒之惑可不攻而自破矣学者于此必知讲论切磋以明其理勇决果断以行其事变化其气质以复其本然之善可也奈何志趣卑陋者则视性理之说为迂阔而求胜于言语者又不能真体而实践之以可为尧舜之性反甘心与禽兽无别亦可哀也已判府侍郎识为政之本以建学立师为重以尊贤育材为急广七贤之祠以示表范盖将使士之学于此者推七先生之学以续孔孟之传因孔孟之传而得尧舜之心意至厚也文蔚衰晚无闻误蒙进之讲席辞不获已敢摭孟子道性善一章以求教于先达及诸同志其当其否未能自信因其不及而有以厘正之窃有望焉

    白鹿洞讲义

    孟子之书惟辨义利首见梁惠王王曰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即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㧞本塞源正在于此盖当时之人惟知有利而不知有义故一见孟子便以利吾国为问孟子之对即黜其利而以仁义为对使当时之人知有仁义则不复言利矣异时宋牼将之楚欲说秦楚之王而使之罢兵孟子遇于石邱问之曰说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夫休兵息民而以利言疑若未为过者孟子则深论其心术之殊而极言其兴亡之异以为劝戒然则后之君天下者可不明义利以示天下乎天下之人可不惟义是趋惟利是黜乎又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夫生死相去亦远矣义之所在宁舍生而取义则义之为义岂可须㬰离哉孟子凡与人言无非援仁义以黜利义利之说不明自孟子而明今世之人非不知义利之辨惟私心之胜则义不暇计有国则曰何以利吾国有家则曰何以利吾家有身则曰何以利吾身凡有所事无非为利一事之成败一物之得丧惟利是计止知利己遑恤害物天下国家何以不至于雕弊士夫风俗何以不至于薄恶而仁义之道不明于斯世者职此之繇也况学者学为仁义乃不知自别而与流俗混同而无间岂不得罪于名教哉白鹿书院文公先生旧所兴复群吏多士以教育之规矩所示非不明甚学于此者读其书淬其心切磋讲论无非天理人欲之辨何者为天理何者为人欲毫厘之间必有区别如是则无非在先生规矩之中不失先生教育之意义利之分不辨而明矣文蔚粗知为学气质昏暗未能造理部使者以久处先生之门采取虚誉误令暂入书院以与诸友游深愧无以为诸友告诵义利之说使先知所趋向然后积习其功程讲明其阃奥以造圣贤之域庶无负先生之初意诸友其无忽

    某去腊入洞尝以义利之说为诸君子告今将别去复有一说为诸君言之盖孔门之所讲者仁而已矣不知仁而为学是为学而不知本也终日讲学而不知其本是犹水之无源也其可乎孟子曰仁人心也不知为学之本是失其本心人有一心而已失其本心何以为人故乐与诸君评之幸毋忽

    孔门之教无非以仁群弟子之学于孔门无非求仁然仁道至大未易轻许故孔子罕言仁而凡有所问止教之以为仁之方也仁之全体未尝轻许盖仁者天理之浑然而此心之全德在人则欲其无一毫人欲之私而一息尚存与生俱生非圣人生知安行而纯亦不已者不能也故孟武伯问仲繇冉求公西赤之仁则各称其才之所长而皆曰不知其仁子张问令尹子文陈文子之仁则各举其一节曰忠矣曰清矣至于仁则曰未知焉得仁夫仁者当理而无私心令尹子文孔子知其为忠陈文子孔子知其为清至二人之心事则孔子有所不知以其事而观之知其为忠为清耳心之公私未知其果何如也故曰未知焉得仁仲由冉求公西赤三子之心孔子盖深知之如父之知子了然无疑故直曰不知其仁一曰不知一曰未知一字之间盖有深意群弟子之中止颜子告之以克己复礼至如仲弓亦告之以为仁之方而已其他凡有所答皆非仁之全体告子贡直曰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曰仁之方则仁之全体果何在焉学者当默而识之然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諌而死则曰殷有三仁焉伯夷叔齐则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观殷之三仁与夷齐之事则可以识仁矣。文公先生兴白鹿书院于废弛榛莾之馀,立正大规模于群居讲学之际,诸君日游其间,相与切磋,盖将以进德广业,而同为圣贤之归,其可不知孔门之所讲求者乎?某老矣,求之而未有得,惟日从事于克己之学,孜孜焉死而后已。诸君幸用力于斯,毋徒曰力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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