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卷0579 中华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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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助教蓬屋题诗序
儒有蓬户瓮牖而自立者,河间浚士燮,穷讨六籍,皆有着述,而尤邃《春秋》。为儒官,守道端庄,植志不回。在京师十二年,家本吴也,欲归而不可得,遂构蓬室,以备揖让之位。栋宇简易,仅除风雨,盖大江之南,其旧俗也。由是不出环堵,坐入吴甸,包山震泽,若在牖外。所谓求仁而得,斯固然欤!与夫南音越吟,慕望而不获者,异日道也。夫厚人伦,怀旧俗,固六义之本。群公是以有发德之什,书在屋壁,予叙而引之。
送韩丰群公诗后序
春秋时,晋有叔向者,垂声迈烈,显白当世。而其兄铜鞮伯华,匿德藏光,退居保和,士大夫其不与叔向游者,罕知伯华矣。然仲尼称叔向曰“遗直”、 “由义”,又称伯华曰“多闻”、“内植”。进退两尊,荣于策书,故羊舌氏之美,至于今不废。宗元常与韩安平遇于上京,追用古道,交于今世,以是知吾兄矣。兄字茂实,敦朴而知变,宏和而守节,温淳重厚,与直道为伍。尝又著书,言礼家之事,条综古今,大备制量,遗名居实,淡泊如也。他日当为达者称焉,在吾侪乎?则韩氏之美,亦将焜耀于后矣。今将浮游淮湖,观艺诸侯,凡知兄者,咸出祖于外。天水赵佶,秉翰序事,殷勤宣备,词旨甚当。予谓《春秋》之道,或始事,或终义。《大易》之制,序卦处末。然则后序之设,不为非经也。于是编其饯诗若干篇,纪于未简,以贶行李,遂抗手而别。
送娄图南秀才游淮将入道序
仆未冠求进士,闻娄君名甚熟。其所为歌诗,传咏都中。通数经及群书。当时为文章若崔比部、于卫尉,相与称其文。众皆曰纳言曾孙也,而又有是,咸推让为先登。后十馀年,仆自尚书郎谪来零陵,觏娄君,犹为白衣,居无室宇,出无憧御。仆深异而讯之,乃曰:“今夫取科者,交贵势,倚亲戚,合则插羽翮,生风涛,沛焉而有馀,吾无有也。不则餍饮食,驰坚良,以欢于朋徒,相贸为资,相易为名,有不诺者,以气排之,吾无有也。不则多筋力,善造请,朝夕屈折于恒人之前,走高门,邀大车,矫笑而伪言,卑陬而句俞,偷一旦之容以售其技,吾无有也。自度卒不能堪其劳,故舍之而游。逾湖江,出豫章,至南海,复由桂而下也。少好道士言,饵药为寿,未尽其术,故行且求之。”仆闻而愈疑。往时观得进士者,不必若娄君之言,又少能类娄君之文学,又无纳言之大德以为之祖,无比部、卫尉以为之知,而升名者百数十人。今娄君非不足也,顾不乐而遁耳。因为予留三年。他日又曰:“吾所以求于心者未克,今其行也。”予既异其遁于名,而又德其久留于我也,故为之言。
夫君子之出,以行其道也;其处,以独善其身也。今天下理平,主上亟下求士之诏,娄君智可以任职用事,文可以宣风歌德,行于世,必有合其道而进荐之者。遽而为处士,吾以为非时。将曰老而就休耶?则甚少且锐。羸而自养耶,则甚硕且武。问其所以处,咸无名焉。若苟焉以图寿为道,又非吾之所谓道也。夫形躯之寓于土,非吾能私之。幸而好求尧、舜、孔子之志,唯恐不得;幸而遇行尧、舜、孔子之道,唯恐不慊,若是而寿可也。求之而得,行之而慊,虽夭其谁悲?今将以呼嘘为食,咀嚼为神,无事为间,不死为生,则深山之木石,大泽之龟蛇,皆老而久,其于道何如也?
仆尝学于儒,持之不得,以陷于是。以出则穷,以处则乖,其不宜言道也审矣。以吾子见私于仆,而又重其去,故窃言而书之,而密授焉。
送易师杨君序
世之学《易》者,率不能穷究师说,本承孔氏,而妄意平物表,争伉乎理外,务新以为名,纵辩以为高,离其原,振其末,故羲、文、周、孔之奥,诋冒混乱,人罕由而通焉。不违古师以入道妙,若宏农杨君者其鲜矣。御史中丞崔公,博而守儒,达而好礼,故杨君之来也,馆于燕堂,馈之侯食,日命合邦之学者,论说辩问,贯穿上下,挥散而咸同,幽昏而大明。言若诞而不乖于圣,理若肆而不失其正。不为他奇以立名氏,姑务达其旨而已。古人谓驾孔子之说者,杨君固其徒欤?宗元以为太学立儒官,传儒业,宜求专而通、新而一者,以为胄子师。昔尝游焉,而未得其人。今天下外多贤连帅、方伯,朝廷立槐棘之下,皆用儒先,而杨君之道,未列于博士,则谁咎欤?无乃隐其声,含其美,以自穷欤?夫以退让自穷于丰富之世,以贻有位者羞,是习《易》之说而废其道也。于将行而问以言,敢以变君之志。
送徐从事北游序
读《诗》《礼》《春秋》,莫能言说,其容貌充充然,而声名不闻传于世,岂天下广大多儒而使然欤?将晦其说,讳其读,不使世得闻传其名欤?抑处于远,仕于远,不与通都大邑豪杰角其技而至于是欤?不然,无显者为之倡,以振动其声欤?今之世,不能多儒可以盖生者,观生亦非晦其说讳其读者,然则馀二者为之决矣。生北游,必至通都大邑,通都大邑,必有显者,由是其果闻传于世欤?苟闻传必得位,得位而以《诗》《礼》《春秋》之道施于事,及于物,思不负孔子之笔舌。能如是,然后可以为儒。儒可以说读为哉!
送诗人廖有方序
交州多南金、珠玑、毒瑁、象犀,其产皆奇怪,至于草木亦殊异。吾尝怪阳德之炳耀,独发于纷葩瑰丽,而罕锺乎人。今廖生刚健重厚,孝悌信让,以质乎中而文乎外。为唐诗有大雅之道,夫固锺于阳德者耶?是世之所罕也。今之世,恒人其于纷葩瑰丽,则凡知贵之矣,其亦有贵廖生者耶?果能是,则吾不谓之恒久也,实亦世之所罕也。
送元十八山人南游序
太史公尝言:世之学孔氏者,则黜老子,学老子者,则黜孔子,道不同,不相为谋。予观老子,亦孔氏之异流也,不得以相抗,又况杨、墨、申、商刑名纵横之说,其迭相訾毁抵捂而不合者,可胜言耶?然皆有以佐世。太史公没,其后有释氏,固学者之所怪骇舛逆其尤者也。今有河南元生者,其人闳旷而质直,物无以挫其志;其为学恢博而贯统,数无以踬其道。悉取向之所以异者,通而同之,搜择融液,与道大适,咸伸其所长,而黜其奇邪,要之,与孔子同道,皆有以会其趣,而其器足以守之,其气足以行之。不以其道求合于世,常有意乎古之“守雌”者。及至是邦,以予道穷多忧,而尝好斯文,留三旬有六日,陈其大方,勤以为谕,予始得其为人。今又将去予而南,历营道,观九疑,下漓水,穷南越,以临大海,则吾未知其还也。黄鹄一去,青冥无极,安得不冯丰隆、诉蜚廉,以寄声于寥廓耶!
送贾山人南游序
传所谓学以为己者,是果有其人乎?吾长京师三十三年,游乡党,入太学,取礼部吏部科,校集贤秘书,出入去来,凡所与言,无非学者,盖不啻百数,然而莫知所谓学而为己者。及见遂于尚书,居永州,刺柳州,所见学者益稀少,常以为今之世无是决也。居数月,长乐贾景伯来,与之言,邃于经书,博取诸史群子昔之为文章者,毕贯统,言未尝波,行未尝怪。其居室愔然,不欲出门,其见人侃侃而肃。召之仕,怏然不喜;导之还中国,视其意,夷夏若均,莫取其是非,曰“姑为道而已尔。”若然者,其实为己乎,非已乎?使吾取乎今之世,贾君果其人乎?其足也则居,其匮也则行,行不苟之,居不苟容,以是之于今世,其果逃于匮乎?吾名逐禄贬,言见疵于世,奈贾君何?于其之也,即其舟与之酒,侑之以歌。歌曰:充乎己之居,或踬其涂。匮乎己之虚,或盈其庐。孰匮孰充?为泰为穷。君子乌乎取?以宁其躬。”若君者,之于道而已尔,世孰知其从容者耶?
送方及师序
代之游民,学文章不能秀发者,则假浮屠之形以为高;其学浮屠不能愿悫者,则又托文章之流以为放。以故为文章浮屠,率皆纵诞乱杂,世亦宽而不诛。今有方及师者独不然。处其伍,介然不逾节;交于物,冲然不苟押。遇达士述作,手辄缮录,复习而不懈。行其法,不以自怠。至于践青折萌,泛席灌手,虽小教戒,未尝肆其心,是故异夫假托为者也。薛道州、刘连州,文儒之择也,馆焉而备其敬,歌焉而致其辞,夫岂贷而滥欤?予用是得不系其说,以告于他好事者。
送文畅上人登五台遂游河朔序
昔之桑门上首,好与贤士大夫游。晋宋以来,有道林、道安、远法师、休上人,其所与游,则谢安石、王逸少、习凿齿、谢灵运、鲍照之徒,皆时之选。由是真乘法印,与儒典并用,而人知向方。今有释文畅者,道源生知,善根宿植,深嗜法语,忘甘露之味,服道江表,盖三十年。谓王城雄都,宜有大士,遂蹑虚而西,驱锡逾纪,而秦人蒙利者益众。云、代之间,有灵山焉,与竺干、鹫岭角立相望,而往解脱者,去来回复,如在步武。则勤求秘宝,作礼大圣,非此地莫可。故又舍筏西土,振尘朔陲,将欲与文殊不二之会,脱去秽累,超诣觉路,吾徒不得而留也。
天官顾公、夏官韩公、廷尉郑公、吏部郎中杨公,有安石之德,逸少之高,凿齿之才,皆厚于上人,而袭其道风,伫立瞻望,惧往而不返也。吾辈常希灵运、明远之文雅,故诗而序之。又从而谕之曰:“今燕、魏、赵、代之间,天子分命重臣,典司方岳,辟用文儒之士,以缘饰政令,服勤圣人之教,尊礼浮屠之事者,比比有焉。上人之往也,将统合儒释,宣涤疑滞,然后蔑衣裓之赠,委财施之会不顾矣。其来也,盍亦征其歌诗,以焜耀迥躅,伟长、德琏之述作,岂擅重千祀哉!庶欲窃观风之职,而知郑志耳。
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
或问宗元曰:悉矣,子之得于巽上人也!其道果何如哉?对曰:吾自幼好佛,求其道,积三十年。世之言者,罕能通其说,于零陵,吾独有得焉。且佛之言,吾不可得而闻之矣。其存于世者,遗道其书。不于其书而求之,则无以得其言。言且不可得,况其意乎?今是上人究其书,得其言,谕其意,推而大之,逾万言而不烦;总而括之,立片辞而不遗。与夫世之析章句,征文字,言至虚之极,则荡而失守,辩群有之伙,则泥而皆存者,其不以远乎?
以吾所闻知,凡世之善言佛者,于吴则惠诚师,荆则海云师,楚之南则重巽师。师之言存,则佛之道不远矣。惠诚师已死,今之言佛者加少。其由儒而通者,郑中书洎孟常州。中书见上人,执经而师受,且曰:“于中道吾得以益达。”常州之言曰:“从佛法生,得佛法分。”皆以师友命之。今连帅中丞公具舟来迎,饰馆而俟,欲其道之行于远也,夫岂徒然哉!以中丞公之直清严重,中书之辩博,常州之敏达,且犹宗重其道,况若吾之昧昧者乎?
夫众人之和,由大人之倡。洞庭之南竟南海,其士〈(一作土)〉汪汪也,求道者多半天下。一唱而大行于远者,是行有之,则和焉者,将若群蛰之有雷,不可止也。于是书以为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
送僧浩初序
儒者韩退之与予善,尝病予嗜浮屠言,訾予与浮屠游。近陇西李生础自东都来,退之又寓书罪予,且曰:“见送元生《序》,不斥浮屠。”浮屠诚有不可斥者,往往与《易》、《论语》合,诚乐之,其于性情奭然,不与孔子异道。退之好儒,未能过杨子,杨子之书,于庄、墨、申、韩皆有取焉。浮屠者,反不及庄、墨、申、韩之怪僻险贼耶?曰:“以其夷也。”果不信道而斥焉以夷,则将友恶来、盗跖,而贱季札、由馀乎?非所谓去名求实者矣。吾之所取者与《易》、《论语》合,虽圣人复生,不可得而斥也。
退之所罪者其迹也,曰:“髡而缁,无夫妇父子,不为耕农蚕桑而活乎?”人若是,虽吾亦不乐也。退之忿其外而遗其中,是知石而不知韫玉也。吾之所以嗜浮屠之言以此。与其人游者,未必能通其言也。且凡为其道者,不爱官,不争能,乐山水而嗜闲安者为多。吾病世之逐逐者唯印组为务以相轧也,则舍是其焉从?吾之好与浮屠游以此。
今浩初闲其性,安其情,读其书,通《易》、《论语》,唯山水之乐,有文而文之。又父子咸为其道,以养而居,泊焉而无求,则其贤于为庄、墨、申、韩之言,而逐逐然唯印组为务以相轧者,其亦远矣。李生础与浩初又善。今之往也,以吾言示之。因此人寓退之,视何如也。
送元皓师序
中山刘禹锡,明信人也。不知人之实,未尝言,言未尝不仇。元皓师居武陵,有年数矣,与刘游久且昵。持其诗与引而来,予视之,申申其言,勤勤其思,其为知而言也信矣。予观世之为释者,或不知其道,则去孝以为达,遗情以贵虚。今元皓衣粗而食菲,病心而墨貌。以其先人之葬,未返其土,无族属以移其哀,行求仁者以冀终其心。勤而为逸,远而为近,斯盖释之知道者欤?释之书有《大报恩》十篇,咸言由孝而极其业。世之荡诞慢施者,虽为其道而好违其书,于元皓师,吾见其不违且与儒合也。元皓陶氏子。其上为通侯,为高士,为儒先。资其儒,故不敢忘孝;迹其高,故为释;承其侯,故能与达者游。其来而从吾也,现其为人,益见刘之明且信,故又与之言,重叙其事。
送琛上人南游序
佛之迹,去乎世久矣,其留而存者,佛之言也。言之著者为经,翼而成之者为论,其流而来者,百不能一焉,然而其道则备矣。法之至,莫尚乎“般若”;经之大,莫极乎《涅槃》。世之上士,将欲由是以入者,非取乎经论则悖矣。而今之言禅者,有流荡舛误,迭相师用,妄取空语,而脱略方便,颠倒真实,以陷乎已,而又陷乎人。又有能言体而不及用者,不知二者之不可斯须离也。离之外矣,是世之所大患也。吾琛则不然,观经得“般若”之义,读论悦“三观”之理,昼夜服习而身行之。有来求者,则为讲说。从而化者,皆知佛之为大,法之为广,菩萨大士之为雄,修而行者之为空,荡而无者之为碍。夫然,则与夫增上慢者异矣。异乎是而免斯名者,吾无有也。将以广其道而被于远,故好游。自京师而来,又南出乎桂林,未知其极也。吾病世之傲逸者,嗜乎彼而不求乎此,故为之言。
送文郁师序
柳氏以文雅高于前代,近岁颇乏其人,百年间无为书命者。登礼部科,数年乃一人。后学小童,以文儒自业者又益寡。今有文郁师者,读孔氏书,为诗歌逾百篇,其为有意乎文儒事矣。又遁而之释,背笈箧,怀笔牍,挟海溯江,独行山水间,翛翛然模状物态,搜伺隐隙,登高远望,凄怆超忽,游其心以求胜语,若有程督之者。己则被淄艾,茹蒿芹,志终其身。吾诚怪而讥焉。对曰:“力不任奔竞,志不任烦挐。苟以其所好,行而求之而已尔。”终不可变化。吾思当世以文儒取名声,为显官,入朝受憎冒讪黜摧伏不得守其土者,十恒八九。若师者,其可讪而黜耶?用是木复讥其行,返退而自讥。于其辞而去也,则书以界之。
送元举归幽泉寺序
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乎物外而耻制于世者,则思入焉。故有貌而不心,名而异行,刚狷以离偶,纡舒以纵独,其状类不一,而皆童发毁服以游于世,其孰能知之!今所谓元举者,其视瞻容体,未必尽思迹佛,而持诗句以来求予,夫岂耻制于世而有志乎物外者耶?夫道独而迹押则怨,志远而形羁则泥。幽泉山,山之幽也。间其志而由其道,以遁而乐,足以去二患,舍是又何为耶?既曰为予来,故于其去,不可以不告也。
送浚上人归淮南觐省序
金仙氏之道,盖本于孝敬,而后积以众德,归于空无。其敷演教戒于中国者,离为异门,曰禅,曰法,曰律,以诱掖迷浊,世用宗奉。其有修整观行,尊严法容,以仪范于后学者,以为持律之宗焉。上人穷讨秘义,发明上乘,奉威仪三千,虽造次必备。尝以此道宣于江湖之人,江湖之人悦其风而受其赐,攀慈航望彼岸者,盖千百计。天子闻之,征至阙下,御大明秘殿以问焉。导扬本教,颇甚称旨。京师士众,方且翘然仰大云之泽以植德本,而上人不胜顾复之恩,退怀省侍之礼,恳迫上乞’“,遂无以夺。由是杖锡东顾,振衣晨征。
右司员外郎刘公,深明世典,通达释教,与上人为方外游。始荣其至,今惜其去,于是合郎署之友,诗以贶之。”退使孺子执简而序之,因系其辞曰:
上人专于律行,恒久弥固,其仪刑后学者欤?诲于生灵,触类蒙福,其积众德者欤?觐于高堂,视远如迩,其本孝敬者欤?若然者,是将心归空无,舍筏登地,固何从而识之乎?古之赠礼,必以轻先重,故郑商之犒先乘韦,鲁侯之赠后吴鼎。今饯诗之重,皆众吴鼎也,故乘韦之比得序而先之。且曰由礼而不敢让焉。
序饮
买小丘,一日锄理,二日洗涤,遂置酒溪石上。向之为记所谓牛马之饮者,离坐其背。实觞而流之,接取以饮。乃置监史而令曰:当饮者举筹之十寸者三,逆而投之,能不洄于洑,不止于坻,不沉于底者,过不饮。而洄而止而沉者,饮如筹之数。既或投之,则旋眩滑汩,若舞若跃,速者迟者,去者住者,众皆据石注视,欢抃以助其势。突然而逝,乃得无事。于是或一饮,或再饮。客有娄生图南者,其投之也,一洄一止一沉,独三饮,众乃大笑欢甚。予病痞;不能食酒,至是焉醉。遂损益其令,以穷日夜而不知归。吾闻昔之饮酒者,有揖让酬酢百拜以为礼者,有叫号屡舞如沸如羹以为极者,有裸裎袒裼以为达者,有资丝竹金石之乐以为和者,有以促数纠逖而为密者,今则举异是焉。故舍百拜而礼,无叫号而极,不袒褐而达,非金石而和,去纠逖而密,简而同,肆而恭,衎衎而从容,于以合山水之乐,成君子之心,宜也。作《序饮》以贻后之人。
序棋
房生直温与予二弟游,皆好学。予病其确也,思所以休息之者。得木局,隆其中而规焉,其下方以直,置棋二十有四。贵者半,贱者半,贵曰上,贱曰下,咸自第一至十二,下者二乃敌一,用朱墨以别焉。房子是取二毫,如其第书之。既而抵戏者二人,则视其贱者而贱之,贵者而贵之。其使之击触也,必先贱者,不得已而使贵者,则皆栗焉惛焉,亦鲜克以中。其获也,得朱焉则若有馀,得墨焉则若不足。
予谛睨之,以思其始,则皆类也,房子一书之而轻重若是。适近其手而先焉,非能择其善而朱之,否而墨之也。然而上焉而上,下焉而下,贵焉而贵,贱焉而贱,其易彼而敬此,遂以远焉。然则若世之所以贵贱人者,有异房之贵贱于兹棋者欤?无亦近而先之耳!其有果能择其善否者欤?其敬而易者,亦从而动心矣,有敢议其善否者欤?其得于贵者,有不气扬而志荡者欤?其得于贱者,有不貌慢而心肆者欤?其所谓贵者,有敢轻而使之击触者欤?其所谓贱者,有敢避其使之击触者欤?彼朱而墨者,相去千万且不啻,有敢以二敌其一者欤?予墨者徒也,观其始与末,有似棋者,故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