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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

芒砀斩蛇、老妪之哭亦胜广罩鱼狐鸣之故,智也解者遂谓白帝,指秦言辩者。又谓二世弑于赵高,子婴杀于项羽,刘季无与焉。何赤帝子之斩竟无取验耶?


解曰:愚氓难以理喻,大众难以威取。即高宗之立,相犹托梦;赉太王之迁岐,亦假契龟。非事术孔也,聊借之以愚民耳!得民而后以道治之,此圣王之所以兴隆也。如必取验于后,是痴人说梦也。即其事而议之,白帝子何必作秦解也?如项羽横暴,山东即谓之白蛇亦可。项灭而汉始兴,是斩项羽者刘季也,何谓无取验也?虽然必取而符合之,是亦愚氓也!甯不为当年造谋者所嗤哉?

厮养卒归赵臣武

韩广之为将也,智谋勇略不出张耳、陈馀之右,何二人奉君,讨之不胜而为所获?使人诣之辄为所杀,而无如之何咄咄。张、陈何其懦也,厮养卒一贱隶耳。何掉三寸之舌而遽载王而归,张、陈甯无厚颜耶?


解曰:张、陈之心厮养卒窥之审矣,故对燕将而倾告焉,王乌得不归,不然武臣归矣,何二贤未见有所提携也。当其始也,战之不力而令人获其君,其后也求之无术而令人杀其使,合而观之,两这诚欲分赵而王,特势有不能耳。如曰两人术力不足以归王,何其欲立赵歇以就功,则能收散卒以败李良。而独于武臣之懦且弱也。

韩生

韩生说项羽都关中,退有后言,而羽烹之。论者惜羽不用其言,惜韩生以才见烹。


解曰:如韩生者,其烹之也固宜。项羽以残忍刻薄之人,坑秦卒二十万,入咸阳而大掠,秦人畏恶之极矣。使听韩言而遂都焉,秦民何以堪?如韩生者,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羽即不烹,秦人将取而诛之矣。不特一韩生也,如兀术欲归,书生叩马而留军,兀术欲降书生开渠而纵帅,欲图一己之功名,不顾天下之利害。若此辈者,悉可烹也。始皇所坑,安得尽若流乎?

彭城围

按史云:汉王率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伐楚,至彭城,逸乐会酒,项王以精兵三万人破汉军于睢水,围汉三匝。窃疑之。汉王缟素兴师,大义也;兵五十六万,大众也;乘机东下,大勇也,且相从者良、平、萧、曹,皆将相之才也,何至任彭城之逸乐而不为之备?又不知三万人何以围五十六万军而能三匝也。


解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秦汉以来,惟恃权谋、兵力而已。汉王为义帝,发丧岂真尊王哉?亦诸臣假大义之权谋也。天下其谁不知之?一入彭城,酣酒嗜色,真情露矣。故五十万人解体俟之,平勃辈亦相与共为逸乐。初不计项羽之来,故一败而几不可支。史氏恶之,故侈陈其兵多而乐书其败之速云尔。迨其后,楚失之而汉得之何也?汉犹知假仁义,楚惟有杀戮也,此得失之机也。至律以春秋之义则可断之曰:‘汉刘季谲而不正,楚项羽正而不谲。’

纪信

荣阳之急,三杰束手。纪信以身诳楚,次王以十骑出西门,其功大矣。厥后论功行赏,信未蒙一爵之荣。说者谓汉寡恩,信哉!


解曰:汉之寡恩不独此也。于彭越则醢之矣,布则诛之,以开国创业之韩信犹不免走狗之烹,尚何知有一纪信哉?虽然纪信之恩可坏,纪信之术则不可训。人群举事必取其可法,使必以代死为殊功,而厚爵禄以封赏之,则轻生之辈争杀身以邀功名矣。故召公杀子以存,宣王终身不言其事;婴臼诛儿,以保赵孤事成。不受其赏,些见乎其大,而非以要功名也。彼荆轲、聂政之徒,岂不欲以一死而邀功哉?而卒无成功者,天下不欲此辈得志也。故介推割股而绵山焚死;南云断指而睢阳沦没。以此见丈夫筹画济事,不在区区伤残肢体也。虽然亡身以拯危,捐躯以存君,如纪信有几人哉?汉之寡恩,殊可恨也。

赵壁夺符

项羽拔荥阳,围城皋,汉王逃北,此亦倾覆流难之候也。何一宿修武而遂能驰壁,夺张、韩两将军符印,岂张、韩皆木偶,而不知成皋之事耶?知之而不为戒,何以为将军?岂汉王自天而降卧内耶?如必八壁,壁之军卒,何无一人驰报耶?或汉王不令之报,与所谓军中但听将军令,不闻天子宣者,何必无是事也?而史侈言之过已至定陶,又书八信壁夺军,有诸否乎?


解曰:作史者欲神人之功,则必神其事以夸之;欲抑人之能,则必易其事而卑之。使汉王当丧败之馀而无整睱之心,其何以百败而犹王?使韩信有必备之术,何后为所擒而不觉?著汉王之能能夺符,见汉王之能杀信等也。著韩信之既夺,而又夺见韩信之所以终见杀也。为汉之功臣,亦危矣哉。

郦食其

郦生下齐,韩信举兵遂致齐烹郦,而信不之恤,可哉?


解曰:信之杀郦生,实所以自杀也。贪一时之功,不顾违高祖之命,是自取猜忌也。信贪谗之口,而辄杀有功之人,是干天诛也。迨其夷族之后,人皆言汉高没淮阴之功,孰知淮阴已先没郦生之功也。人皆言汉高以无辜而戮淮阴,岂知淮阴以无辜而烹郦生也。天道好还,岂偶然哉?吾于是而益信报复之不爽矣。当沛公过高阳时,陈留令何罪而生杀之?嗟嗟郦生,一自反焉,当亦无憾于地下矣!

项伯

异哉项伯,知有人而不知有己,知有私而不知有功。羽虽暴族类也,良虽有恩异类也,羽至戏欲击沛公,伯恐累良及祸,夜驰具告,已足以报良恩矣,乃深结刘季。项庄舞剑,则以身蔽之;欲烹太公,则以说解之,伯之为汉可谓至矣,岂卖羽哉?意亦欲恩汉以为平分之计耳。及太公之归鸿沟为约,伯意以为两无负矣,汉竟背约而袭之,君子以为何如?


解曰:项氏一门近于愚汉之臣,过于诡分羹之言。季既不知有父矣,何有于朋友杀戮功臣?季既不知有功矣,何知有信义?伯以身蔽项庄,是重婚姻之约也,其愚一;劝羽不诛太公,欲留为质,其愚二;归太公而恃鸿沟之约,其愚三。楚之愚,皆以人道待汉也;汉之诡,不以人道自待也。羽即可灭,何不为项伯地乎?使鸿门无项伯,汉王与与斗俱碎矣;广武无项伯,则太公为高俎之羹矣。使太公终不归,则汉王为无父之人矣;苟少念恩义,鸿沟之约安在,不可遵也。吾每读史至此,未尝不发指乎!汉高也,项伯虽受汉侯封,亦羽之罪人也。

丁公

汉王诛丁公,曰:‘使后为人臣,无效丁公也。’温公以为汉高知大义,王氏凤洲以汉为悖德,二说孰是?


解曰:丁公之可杀者三:放楚之贼为不忠则可杀;不识汉高之为人,信两贤之言,为不智则可杀;汉王为帝遂来谒,是卖阵以求荣,为不义则可杀。汉高之不可杀丁公亦有三:彼不杀我而我杀之,是悖恩也,一不可;既知其贤而复杀之,是忌才也,二不可;欲掩受阸之丑而假大义以杀之,是欺天下也,三不可。然则必如之,何为?丁公者,当远去以洁身,为汉高者当赐之金以酬其恩,放之田野以示惩,则两得之矣。

叔孙通鲁两生

叔孙通起朝仪,召鲁两生,不至,而曰:‘礼乐积德百年而后兴。’史臣断曰:‘两生知经而不知权,叔孙通知权而不知经。’


解曰:两生在鲁固亦素习礼乐者,百年后兴之说亦孔子百年胜残必世后仁之论耳,非谓治定功成之后又百年而始议礼仪也。夫何为‘知经而不知权’?叔孙通起朝仪以止呼击,亦救时弭乱之计也。何为‘知权而不知经’?但一时君臣以诈术相尚,以权谋相高久矣,非真能取礼乐之人,故草草而止耳。于两生取其言,于叔孙通取其取其行;有两生之言而礼乐重于千古,有叔孙通之行而名份定于一时,皆是也,复何深责焉?

陈平

陈平六出奇计:一曰请捐金行反间,此用间之一术,凡行军者畴不知之;二曰以恶草具进,楚使此亦袭汉王先行慢骂而后供具,如王者之馀意;三曰解荥围,使非纪信之诳,楚夜出美女无用也;四曰蹑足封齐王,此小人害君子之常态也;五曰请伪游云梦,此事最可恨者,使信果有反意,岂一无所备而肯束手受缚耶?嫉贤害能,莫此为甚!;六曰解白登之围,此张仪愚郑袖之故智也。六者皆浅刻簿之士所能为者,仁人君子之所不屑也。何奇之有,而平独以此见称何哉? 两汉解疑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