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丰先生元丰类槁_(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五 中华文库
南丰先生元丰类槁 卷第十五 宋 曾巩 撰 景乌程蒋氏密韵楼藏元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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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豊𩔖藁卷之十五
书
上欧阳学士第一书
学士执事夫世之𠩄谓大贤者何㢤以其明圣人之心
于百世之上明圣人之心于百世之下其口讲之身行
之以其馀者又书存之三者必相表里其仁与义磊磊
然横天地冠古今不穷也其闻与实卓卓然轩士林犹
雷霆震其风𩙪驰不浮也则其谓之大贤与穹壤䓁高
大与诗书𠩄无间冝矣夫道之难全也周公之政不
可见而仲尼生扵干戈之间无时无位存帝王之法扵
天下俾学者有𠩄依㱕仲尼既没析辨诡词骊驾塞路
𮗚圣人之道者冝莫如扵孟荀杨韩四君子之书也舎
是醨矣退之既𣳚骤登其域广开其辞使圣人之道复
明于世亦难矣㢤近世学士饰藻缋以夸诩増刑法以
趋向析财利以拘曲者则有闻矣仁义礼楽之道则为
民之师表者尚不识其所为而况百姓之乎圣人
之道泯泯没没其不绝若一髪之系干钧也耗矣哀㢤
非命世大贤以仁义为巳任者嚋能救而振之乎巩自
成童闻执事之名及长得执事之文章口诵而心记之
𮗚其根极理要拨正邪僻掎挈当世张皇大中其深纯
温厚与孟子韩吏部之书为相唱和无半言片辞踳驳
扵其间真六经之羽翼道义之师祖也既有志扵学扵
时事万亦识其一焉则又闻执事之行事不頋流俗之
熊卓然以豊道扶教为巳务往者推赤心敷建大论
不与高明独授摧缩俾蹈正者有𠩄禀法懐疑者有𠩄
问执义益坚而徳亦高出乎外者合乎内推扵人者诚
扵巳信𠩄谓能言之能行之既有徳而且有言也韩退
之汝𮗚圣人之道者固在执事之门矣天下学士有志
扵圣人者莫不攘𬒮引领愿受指教聴诲谕宜矣𥨸计
将明圣人之心于百世之下者亦不以语言退托而拒
学者也巩性朴陋无𠩄能似家世为儒故不业他自㓜
迨长努力文字间其心之𠩄得庶不凡近尝自谓扵圣
人之道有丝髪之见焉周逰当丗常斐然有扶哀救缺
之心非徒嗜皮肤随波流搴枝叶而已也惟其寡与俗
人合也扵公卿之门未尝有姓名亦无逹者之车回愿
其踈贱抱道而无𠩄与论心常愤愤悱悱恨不发也今
者乃敢因简墨布腹心扵执事苟得望执事之门而入
则圣人之堂奥室家巩自知亦可以少分万一扵其间
也执事将推仁义之道横天地冠古今则宣取奇伟闳
通之士使趋理不避荣辱利害以共争先王之教扵衰
㓕之中谓执事无意焉则巩不信也巩者亦粗可以
为多士先矣执事其亦受之而不拒乎伏惟不以巳长
退人察愚言而矜怜之知巩非苟慕执事者慕𮗚圣人
之道扵执事者也是其存心亦不凡近矣其以庸众
待之寻常拒之则巩之望扵世者愈狭而执事之循诱
亦未广矣𥨸料有心扵圣人者固不如是也觊少垂意
而图之谨献杂文时务䇿两编其𫝊缮不谨其简秩大
小不均齐巩贫故也𮗚其内而略其外可也干凂清重
悚仄悚仄不宣巩再拜
欧阳学士第二书
学士先生执事伏以执事好贤乐善孜孜扵道徳以辅
时及物为事方今海内未有伦凡有文章智谋材力之
雄挺特信韩文公巳耒一人而巳某之获幸扵左右
非有一日之素賔客之谈率然自进扵门下而执事不
以众人待之坐而与之言未尝不以前古圣人之至徳
要道可行扵当今之世者使巩薫蒸渐渍忽不自知其
益而及扵中庸之门户受赐甚大且感且喜重念巩无
似见弃扵有司环视其中所有颇识涯分故执罢之𥘉
释然不自动岂好大㢤诚其材资召取之如此故也道
中来见行有操瓢囊任晚车挈携老弱而东者曰某
土之名避旱䁧饥馑与征赋徭役之事将徙占他郡觊
得水浆藜糗𥨸旦暮行且戚戚惧不克如愿书则奔
走在道夜则无所答𭔃焉是者𠩄见殆不减百千人
因𥨸自感幸生长四方无事时与此民均朝廷徳泽
𣷉飬面独不识拨襫耞耒辛若之事旦暮有衣食之给
及一日有文移发召之警则又承籍世徳不𮐃矢石备
战守驭车㒒焉数千里馈饷自少至于长业乃以诗书
文史其蚤暮思念皆道徳之事前世当今之得失诚不
能尽辞亦庶㡬识其一二逺者太者焉今虽群进扵有
司与众人偕下名字不列扵荐书不得比数扵下士以
望主上之休光而尚获𭣣齿扵大贤之门道中来又有
鞍马㒒使代其劳以执事扵道路至则可力求箪食瓢
饮以攴旦暮之饥饿比此民绰绰有馀𥙿是亦足以自
慰矣此事屑屑不𠯁为长者言然辱爱幸之际不敢自
外扵门下故复陈觊执事知巩居之何如𠩄深念者
执事毎日过吾门者百千人独扵得生为喜及行之日
又赠序引不以䂓而以赏识其愚又叹嗟其去此巩得
之扵众人尚宜感知已之深恳恻不忘况大贤长者海
内所师表其言一出四方以卜其人之䡖重某乃得是
是宜感戴欣幸信万扵寻常可知也然此实皆圣贤之
志业非自知其材能与力能当之者不宜受此此巩既
蔩縁幸知少之𠩄学有分寸合扵圣贤之道既而又敢
不自力扵进㢤日夜克不敢有愧扵古人之道是
亦为报之心也然恨资性短缺学出巳意无有师法觊
南方之行李时枉笔墨特赐教诲不惟増踈贱之光明
抑实得以刻心思铭饥骨而佩服矝式焉想惟循诱之
力无𠩄不至曲借恩力使终人材无𠩄爱惜穷陋之迹
故不敢望扵众人而独注心扵大贤也徒恨身奉甘㫖
不得旦夕扵几杖之侧禀教诲俟讲画不胜驰恋㥪之
至不宣巩再拜
上欧阳舎人书
舎人先生当世之急有三一曰急聴贤之为事二曰急
𥙿民之为事三曰急力行之为事一曰急聴贤之为事
夫主之扵贤知之未可以已也进之未可以巳也聴其
言行其道扵天下然后可以已也能聴其言行其道扵
天下在其心之通且杲也不得其通且杲未可以有为
也苟有为犹膏肓之不洽譬癃痹之老也以古今治乱
成败之理入告之不解则极论之其心既通也以事之
利害是非请试择之䏻择之试请行之其心既杲也然
后可以有为也其为计虽迟其成大效扵天下必速𣣔
其如此莫朝夕出入在左右而不使邪人庸人近之
也朝夕出入在左右侍臣之任也议复之其可也一不
聴则再进而议之再犹未也则日进而议之待其聴而
后已可也置此虽有他亊未可以议也昔汉杀萧望之
是亦有罪焉宣帝使之𫝊太子其不以圣人之道𨗳之
也则何贤乎望之也其𨗳之而未信而止也则望之不
得无罪焉为太子责备扵师𫝊不任其责也则责备扵
侍臣而已矣虽艰而勤其可以已也欤今世贤士上以
知而进之矣然未免扵庸人邪人杂然而处也扵事之
益损张弛有戾焉不辨之则道不明肆力而与之辨未
必全也不全则人之望已矣是未易可忽也就其𠩄
而为之则如勿为而已矣如是者非主心通且果则言
未可望聴道未可望行扵天下也寻其本不如愚人之
云尔不可以有成也二曰急𥙿民之为事夫古以来可
质也未有民富且安而乱者也其乱者率常民贫而且
不安也天下为一殆八九十年矣靡靡然食民之食兵
者佛老也或曰削之则怨且戾是以执事望风殚言𠩄以
救之之䇿今募民之集而为兵者择矌𡈽而使之耕暇
而肄武逓入而为卫因弛旧兵佛老也止今之为者旧
徒之尽也不日矣是不召怨与戾而易行者也则又量
上之用而去其浮是大费可而减也推而行之则末利可
弛本务可兴富且安可㡬而待也不然恐今之民一二
岁而为盗者莫之䏻御也可不为大忧乎他议纷纷非
救民之务也求救民之务莫大扵此也不谋此致富
且安乎否也三曰急力行之为事夫臣民父子兄弟夫
妇朋友皆不为其𠩄宜乱之道今之士悖理甚矣故官
之不治不易而使则国家虽有善制不行也𣣔易而
使䏻则一之士以士之如此而况民之没没与一有骇
而动之者𣣔其效死而不为非不得也今者更贡举法
数十百年弊可谓盛矣书下之日戾夫惧怠夫自励近
丗未有也然此尚不过强之扵耳目而巳未䏻心化也
不心化赏罚一不振焉必解矣欲治之扵其心则頋
上与大臣之𠩄力行如何尔不求之本斯巳矣求之本
斯不可不急也或曰适时而巳耳是不然今时谓之耻
且格焉不急其本可也不如是未见适扵时也九此三
务是其冣急又有号令之不一任责之不明当亦速变
者也至扵学者䇿之经义当矣然九经言数十万馀注
义累倍之旁又贯聮他书学而记之乎虽明者不能尽
也今𣣔通䇿之责人之𠩄必不也苟然则学者必不
精而得人必滥𣣔反之则莫若使之人占一经一也夫
经扵天地人事无不备者也患不通岂患通之而少
邪况诗赋论兼出扵他经丗务待子史而后明是学者
亦无𠩄不习也此数者近皆为蔡学士道之蔡君深信
望先生共成之孟子郷邻闘髪缨冠而往救之则
惑然𮗚孟子周行天下𣣔以其道及人至其不而去
犹曰王庶㡬改之则必居予此其心汲汲何如也何独
孟子然孔子亦然也而云云者盖以谓颜子既不得位
不可以不任天下之事责之耳故曰禹稷颜子易地则
皆然是也不得位则止乎不止也其止者盖止扵极也
非谓士者固徂猿然无意扵物也况巩扵光生师仰
巳乆不宜有间是以忘其贱而言也颠赐之宋择以其
意少施焉巩闲居江南𠩄为文无愧扵四年时𠩄𣣔施
扵事者亦有待矣然亲在患中祖母〈日愈〉老细弟妹少
无以资衣食恐不䏻就其学况欲行其他也今者𣣔奉
亲数千里而归先生㑹湏就州学𣣔入太学则日巳迫
遂弃而不頋则望以充父母飬者无𠩄勉此岂得巳
㢤韩吏部云诚使屈原孟轲杨雄司马迁相如进扵是
选仆知其懐惭乃不自进而巳尔此言可念也失贤师
长之镌切而与众人处其不䧟扵小人也其㡬矣早而
兴夜而息欲湏惬然扵心不也先生方用扵主上
日入谋议天下日夜待为相其无意扵巩乎故附𠩄作
通论杂文一编先祖述文一卷以献先祖困以殁其行
事非先生传之不𩔰愿假辞刻之神道碑敢自抚州佣
仆夫往伺扵门下伏惟不罪其愚而许之以永赉其子
孙则幸甚幸甚巩之友王安石文甚古行甚文虽巳
得科名居今知安石者尚少也彼诚自重不愿知其人
尝与巩言非先生无𠯁知我也如此人古今不常有如
今时所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頋如安石不可失也
先生傥言马进之扵朝廷其有𥙷于天下亦书其𠩄为
文一编进左右幸𮗚之庶知巩之非妄也鄙心惓惓其
大氐虽如此其详可得而具邪不宣巩再拜
上蔡学士书
庆暦四年五月日南豊曽巩谨再拜上书諌院学士执
事朝廷自更两府諌官来言事者皆为天下贺得人而
巳贺之诚当也頋不贺则不可乎巩尝静思天下之事
矣以天下而行圣贤之道不古圣贤然者否也然而古
今难之者岂无异焉邪人以不巳利也则怨庸人以已
不及也则忌怨且忌则造饰以行其间人主不窹其然
则贤者必䟽而殆矣故圣贤之道往往而不行也东汉
之末是已今主上至圣虽有庸人邪人将不入其间然
今日两府諌官之𠩄陈上巳尽白而信邪抑未然邪其
已尽白而信也尚惧其造之未深临事而差也其未尽
白而信也则当屡进而陈之待其尽白而信造之深临
事而不差而后已也成此美者其不在扵諌官乎古之
制善矣夫天子所尊而𦗟者宰相也然接之有时不得
数且父矣惟諌官随宰相入奏亊奏已宰相退㱕中书
盖常然矣至扵諌官出入言动相缀接蚤暮相亲未闻
其当退也如此则事之夫得蚤思之不待暮而以言可
也暮思之不待越宿而以言可也不谕则极辨之可也
屡进而陈之宜莫此之详且实也虽有邪人庸人不
得而间焉故曰成此美者其不在扵諌官乎仐諌官之
见也有间矣其不朝夕上下议亦明矣禁中之与居
女妇而已尔舍是则寺人而已尔庸者邪者而巳尔其
扵冥冥之间议论之际岂不易行其间哉如此则巩见
今日两府諌官之危而未见国家天下之安也度执事
亦巳念之矣苟念之则在使諌官侍臣复其聀而巳安
有不得其聀而在其位者欤噫自汉降戾后丗士之盛
未有若唐也自唐太宗降戾后世士之盛亦未有若今
也唐太宗有士之盛而䏻成功洽今有士之盛行其
道则前数百年之弊毋不除也否则后数百年之患将
又兴也可不为深念乎巩生扵逺厄扵无衣食以事亲
仐又将集扵郷学当圣贤之时不得祗京师而一言故
敢布扵执事并书𠩄作通论杂文一编以献㐲惟执事
荘士也不拒人之言者也愿赐𮗚覧以其意少施焉巩
之友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称其文虽巳得科名然居今
知安石者尚少也彼诚自重不愿知扵人然如此人古
今不常有如今时𠩄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顾如安
石此不可失也执事傥进扵朝廷其有𥙷扵天下亦书
其𠩄为文一编进左右庶知巩之非妄也
上杜相公书
庆暦七年九月日南丰曽巩再拜上书致政相公阁下
巩闻夫宰相者以已之材为天下用则用天下而不足
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则用天下而有馀古之良宰
相者无异焉知此而巳矣舜尝为宰相矣其功则曰
举八元八凯其徳则曰无为 者其舜也与卒之为
宰相者无与舜为比也则宰相之体其亦可知也巳或
曰舜大圣人也曰舜逺矣不可尚也请言近近可言
者莫若汉与唐汉之相曰陈平对文帝曰陛下即问决
狱责尉问钱榖责洽栗内〈史对〉周勃曰且陛下问长安
盗贼数又可强对邪问平之𠩄以为宰相者则曰使卿
大夫各得在其职也𮗚平之𠩄自任者如此而汉之治
莫盛扵平为相时则其所守者可谓当矣降而至扵唐
唐之相曰房杜当房杜之时所与共事则长孙无忌岑
文本主諌诤则魏郑公王圭振纲维则戴胄刘洎持宪
法则张元素孙伏伽用兵征伐则李𪟝李靖长民守𡈽
则李大亮其馀为卿大夫各任其事则马周温彦杜
正伦张行成李纲虞丗南禇遂良之徒不可胜数夫諌
诤其君与正纲维持宪法用兵征伐长民守𡈽皆天下
之大务也而尽付之人又与人共宰相之任又有他卿
大夫各任其事则房杜者何为者邪考扵其𫝊不过曰
闻人有善若巳有之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巳长格物随
𭣣叙不隔卑贱而巳卒之称良相者必先此二人
然则著扵近者宰相之体其亦可知也巳唐以降天下
未尝无宰相也称良相者不过其一二大莭可道语而
巳能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真知相体者其谁㢤数
岁之前阁下为相当是时〈方人〉主急扵致天下治而当
世之士豪杰魁礨者相継而进杂遝扵朝虽然邪者𢙣
之庸者忌之亦甚矣独阁下𡚒然自信乐海内之善人
用扵卋争出其力以唱而助之惟恐失其所自立使豪
杰者皆若素繇门下以出扵是与之佐人主立州县学
为果日之格以励学者课农桑以损益之数为吏陞黜
之法重名教以矫衰弊之俗奕苟且以起百官众聀之
坠革任子之滥明赏罚之信一切𣣔整齐法度以立天
下之本而庶㡬三代之事虽然纷而疑且排其议者亦
众矣阁下复毅然坚金石之断周旋上下扶持𣗳植𣣔
使其有成也及不合矣则引身而退与之俱否呜呼
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真知宰相体者非阁下其谁㢤
使克其𠩄𣗳立功徳可胜道㢤虽不克其志岂愧扵二
帝三代汉唐之为相者㢤巩者诚鄙且贱然常
事扵书而得闻古圣贤之道毎𮗚今贤杰之士角立并
出与三代汉唐相侔则未尝不叹其盛也𮗚阁下与之
反复议而更张庶事之意知后有圣人作救万事之弊
不易此矣则未尝不爱其明也观其不合而散逐洧蔵
则未尝不恨其道之难行也以叹其盛爱其明恨其道
之难行之心岂湏忘其人㢤地之相去也千里世之
相后也千载尚慕而𣣔见之况同其时过其门墙之下
也欤今也过阁下之门又当阁下释衮冕而归非干名
蹈利者𠩄超走之日故敢道其所以然而并书杂文一
编以为进拜之资𮐃赐之一覧焉则其愿得矣噫贤阁
下之心非系扵见否也而复汲汲如是者盖其忻慕之
志而巳耳伏惟幸察不宣巩再拜
上范资政书
资政给事夫学者之扵遁非处其大要之难也至其晦
明消长弛张用舍之际而事之有委曲㡬㣲𣣔其取之
于心而无疑发之扵行而无择推而通之则万変而不
穷合而言之则一致而巳是难也难如是故古之人有
㫁其志虽各合扵义极其分以谓备圣人之道则未可
者自伊尹伯夷展禽之徒所不免如此而孔子之称其
门人曰徳行文学政事言语亦各殊科彼其材扵天下
之选可谓盛矣然独至扵颜氏之子乃曰用之则行舎
之则蔵唯我与尔有是夫是所谓难者乆矣故圣人之
所教人者其晦明消长弛张用舎之际极大之为无穷
极小之为至隠虽他经靡不同其意然委曲其変扵
易而重复𩔰著其义扵卦爻象系辞之文欲人之可
得诸心而惟𠩄用之也然有易以耒自孔子之时以至
于今得此者颜氏而巳尔孟氏而巳尔二氏而下孰为
得之者欤甚矣其难也巩之鄙有志扵学常惧乎其
明之不逺其力之不强而事之有不得者既自求之又
𣣔交天下之贤以辅而进繇其磨砻灌溉以持其忘飬
其气者有矣其临事而忘其自返者岂得巳㦲又惧乎
䧟溺其心以至扵老而无𠩄庶㡬也尝闻而论天下之
士豪杰不世出之材数百年之间未有盛扵斯时也而
造扵道可谓宏且深更天下之事可谓详且博者
未有过阁下也故阁下尝天下之任矣事之有天下
非之君子非之而阁下独曰是者天下是之君子是之
而阁下独曰非者及其既也君子皆自以为不及天下
亦曰范公之守是也则阁下之扵道何如㢤当其至于
事之㡬㣲而讲之以易之変化其岂有不尽者邪夫贤
乎天下者天下之所慕也况巩者㢤故愿闻议论之
详而𮗚𠩄以应扵万事者之无穷庶㡬自寤以得其所
难得者此巩之心也然阁下之位可谓贵矣士之愿附
者可谓众矣使巩也不自别扵其间岂独非巩之志㢤
亦阁下之𠩄贱也故巩不敢为之不意阁下𣣔收之而
教焉而辱召之巩虽自守岂敢固扵一邪故进扵门下
而因自叙其𠩄愿与𠩄志以献左右伏惟赐省察焉
上齐工部书
巩尝谓县比而聴扵州州比而扵部使者以大较言
之县之民以万家州数倍扵县部使者之所治十倍扵
州则部使者数十万家之命也岂䡖也㢤部使者之门
授天子之令者之焉凡民之乎曲者之焉辨利害者
之焉为吏者相与就而质其为吏之事也为士者相与
就而质其为士之事也三省邻部之政相闻书相移者
又未尝闻焉其亦烦矣执事为部使者扵江西巩也幸
齿扵执事之𠩄部其饰容而进谒也敢质其为士之事
也巩世家南豊及大人谪官以还无屋庐田园扵南豊
也祖母年九十馀诸姑之㱕人者多在临川故祖母乐
居临川也居临川者乆矣遇学之制凡入学者不三百
日则不得举扵有司而巩也与诸弟循侨居之文𣣔学
扵临川虽巳䟽扵州而见许矣然不得执事一言转牒
而明之有司有𠩄疑学者或有𠩄縁以相嫉𥝠心未
敢安也耒此者数日矣欲请于门下未敢进也有同进
章适耒言曰进也执事礼以俟士明以伸法令之疑适
也寓籍扵此既往而受赐矣尚自思曰巩材鄙而性野
其敢进也欤又自解曰执事之𠩄以然伸法令之疑也
伸法令之疑者不为一人行不为一人废为天下公也
虽愚且野可进也是以敢具书而布其心焉伏惟不罪
以其为烦而察之赐之一言而进之则幸甚幸甚
与抚州知州书
士有与一时之士相叅错而居其衣服食饮语黙止作
之莭无异也及其心有𠩄独得者放之天地而有馀敛
之秋毫之端而不遗望之不见其前蹑之不见其后岿
乎其高浩乎其深烨乎其光明非四时而信非风雨雷
电霜雪而吹嘘泽润声鸣𫿞威烈之乎公卿彻官而不
为泰无匹夫之𫝑而不为不𠯁天下吾赖万世吾师而
不为大天下吾违万世吾异而不为贬也其然也岂翦
翦然而为洁婞婞然而为谅㢤岂沾沾者𠩄动其意
㢤其与一时之士相参错而居岂惟衣服饮食语黙止
作之莭无异也凡与人相追接相恩爱之道一而巳矣
若夫食扵知人之境而出入扵其里进焉而见其之
大人亦人之𠩄同也安得而不同㢤不然则立异矣翦
翦然而巳矣婞婞然而巳矣岂其所汲汲为㦲巩方慎
此以自得也于执事之至而始也自疑扵其进焉既而
释然故具道其本末而为进见之资伏惟少赐省察不
宣巩再拜
与孙司封书
运使司封阁下𥨸闻侬智高未反时巳夺邕邑地有之
为更者不御因不以告皇祐三年邕有白气起廷中
江水撗溢司户孔宗旦以为兵象䇿智高必反以书告
其将陈拱拱不聴宗旦言不巳拱怒诋之曰司户狂邪
四年智髙出横山略其寨人因其仓库而大赈之宗旦
又告曰事𢚩矣不可以不戒拱又不凡宗旦之扵拱
以书告者七以口告者多至不可数度拱终不可得意
即载其家走桂州曰吾有官守不得去吾亲母为与死
此既行之二日智高果反城中皆应之宗旦犹力守南
门为书召邻兵𣣔拒之城亡智高得宗旦喜用之宗旦
怒曰贼汝今立死吾岂可污邪骂不绝口智高度终不
可下乃杀之当其𥘉使宗旦言不废则邕之祸必不发
发而吾有以待之则必无事使独有此一善固不可不
旌况其死莭堂堂如是而其事未白扵天下比见朝廷
𠩄宠赠南兵以耒仗莭死难之臣宗旦乃独不与此非
𠩄谓曲突徙薪无恩泽蕉头烂额为上客邪使宗旦𥘉
无一言但贼至而死不去固不可以无赏盖先事以
为备全城而保民者冝责之陈拱非宗旦事也仐猥令
与陈拱同戮既遗其言又其莭为天下者赏善而罚
𢙣为君子者乐道人之善乐成人之美岂当如是耶凡
南方之事卒至扵破十馀州覆军杀捋䘮元元之命竭
山海之财者非其変发扵𨼆伏而起扵仓卒也内外上
下有聀事者𥘉莫不知或𨼆而不言或忽而不备苟且
偷托以至扵不可御耳有一人先言者又为世𠩄侵
蔽令与罪人同罚则天下之事其谁复言耶闻宗旦非
独以书告陈拱当时为使者扵广东西者宗旦皆历告
之今彼既不䏻用惧重为巳累必不肯复言宗旦尝告
我也为天下者使万事已理天下已安犹湏力开言者
之路以防未至之患况天下之事其可者甚众而当
世之患莫大扵人不言与不肯言而甚者或不敢言
也则宗旦之事岂可不汲汲载之天下视聴发扬褒大
其人以惊动当世耶宗旦喜学易𠩄为注有可采者家
不䏻有书而人或质问以易则贯穿驰骋至数十家皆
䏻言其意事祖母尽心贫㡬不能自存好议论喜功名
巩尝与之接故颇知之则其所立亦非一时偶然发也
世多非其在京东时不䏻自重至为世𠩄指目此固一
眚今其𠩄立亦可赎矣巩𥘉闻其死之事未敢决然信
也前后得言者甚众又得其弟自言而闻祖袁州在广
东亦为之言然后知其事使虽有小差要其大概不诬
也况陈拱以下皆覆其家而宗旦独先以其亲遁则其
有先知之效可知也以其信之喜事则其有先言之效
亦可知也以阁下好古力学志乐天下之善又方使南
方以赏罚善𢙣为职故敢以告其亦何惜湏之聴尺
纸之议博问而极陈之使其事白固有𥙷扵天下不独
一时为宗旦发也伏惟少留意焉如有未合愿赐还答
不宣巩顿首
再与欧阳舎人书
巩顷尝以王安石之文进左右而以书论之其略曰巩
之友有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称其文虽巳得科名然居
今知安石者尚少也彼诚自重不愿知扵人然如此人
古今不常有如今时所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頋如
安石此不可失也书既逹而先生使河北不复得报然
心未尝忘也近复有王回者王向者父平为御史㞐京
师安石扵京师得而友之称之曰有道君子也以书来
言者三四犹恨巩之不即见之矣则寓其文以耒巩与
安石友相信甚至自谓无愧扵古之人覧二子之文
而思安石之所扵是知二子者又魁闳绝特之人不
待见而信之已至怀不䏻𨼆辄复闻于执事三子者卓
卓如此𣗳立自有法度其心非苟求闻扵人也而巩汲
汲言者非为三子者计也盖喜得天下之材而任圣人
之道与世之务复思巩之浅狭滞拙而先生遇甚厚
惧巳之不称则𣣔得天下之材尽出扵先生之门以为
报之一端耳伏惟垂意而察之还以一言使之是非有
㝎焉回向文三篇如别录不宣巩再拜
元豊𩔖藁卷之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