巻二十八 南轩集 巻二十九 巻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南轩集巻二十九     宋 张栻 撰答问
  答吴晦叔
  遗书云自性之有形者谓之心自性之有动者谓之情又曰心本善发于思虑则有善不善若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夫性也心也情也其实一也今由前而观之则是心与情各自根于性矣由后而观之则是情乃发于心矣窃谓人之情发莫非心为之主而心根于性是情亦同本于性也今曰若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然则既发之后安可谓之无心哉岂非情言其动而心自隠然为主于中乎又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若发得是善固可为善脱有不善如何为善哉是皆可疑也此精微处望明赐剖析又曰人须知自慊之道自慊者无不足也若有不足则张子所谓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也此有外之心与礼经以其外心也与文定春秋传云心不外者乃能统夫众理皆不同岂非本心未莹犹有人心者乎抑懐不足之意乎
  自性之有动谓之情而心则贯乎动静而主乎性情者也程子谓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者盖就发上说只当谓之情而心之所以为之主者固无乎不在矣孟子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者若训顺弗克若天之若人性本善由是而发无人欲之私焉莫非善也此所谓顺也情有不善者非若其情故也无不足者天理之安也本心也若有不足则是有所为而然杜撰出来此人欲也有外之心也
  规正韦斋意思有偏诚为确论山间同志亦颇有此叹者如孟子云凡有四端于我者皆知扩而充之岂可欲救一时之偏胜而自堕于一偏并令人不可有仁字而为学乎岂非略于省察之过乎若使人敬以致知不妨其为是也若不令省察苗裔便令培壅根本夫苗裔之萌且未能知而遽将孰为根本而培壅哉此亦何异闭目坐禅未见良心之发便敢自谓我巳见性者故胡文定公晓得敬字便不差也明道说曾子告孟敬子之语诚是坦明所谓于公字上研究仁字为最近信然公则能爱矣
  不知苗裔固未易培壅根本然根本不培则苗裔恐愈濯濯也此话须兼看大抵涵养之厚则发见必多体察之精则根本益固未知大体者且据所见自持如知有整衣冠一思虑便整衣冠一思虑此虽未知大体然涵养之意巳在其中而于发处加察自然渐觉有功不然都不培壅但欲省察恐胶胶扰扰而知见无由得发也敬以致知之语以字有病前书中巳见此语未及奉报不若云居敬致知公字只为学者不曽去源头体究故看得不是观元晦亦不是略于省察令人不知有仁字正欲发明仁字如说爱字亦是要人去所以爱上体究但其语不欲无偏却非闭目坐禅之病也更幸思也
  程子语录云复非天地之心复则见天地之心兹乃道非阴阳所以阴阳者道也理明辞莹无可疑者而于其后又云复其见天地之心一言以蔽之天地以生物为心者也而于易传亦云一阳复于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如此则是以一阳为天地之心大于前言相戾甚非反复其道七日来复之㫖也望为精剖以祛所疑
  易传所谓一阳复于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此语言近而指逺甚为完全盖非指一阳而言也言一阳复于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细味之可见一言以蔽之天地以生物为心者也不知在遗书中甚处检未见但见微言中载此句而文亦不备便中幸详示谕当更思之耳毕竟觉得此语未安反复其道七日来复不知晦叔如何说
  明道云道即性也若道外寻性性外寻道便不是又尝曰扬雄规模窄狭道即性也言性巳错更何所得夫二人之品固不可同日而语然其说则一而其义所以不同者何也
  道即性也此明道先生语扬雄初无此语也后段文意乃是谓道即性也扬雄既不知性则于道更何所得耳子文文子之事圣人以清忠目之就此事言只可谓之清忠此洙泗言仁之所极是也然遗书有谓圣人为之亦只是清忠兹又不能无疑夫圣人无一事之非仁而乃云尔何也又况程子于博施济众之下乃云今人或一事是仁亦可谓之仁至于尽仁道亦谓之仁此通上下言之也则又与忠清之说不同请明之
  遗书中之意大要以为此事只得谓之清忠然在二子为之曰忠曰清而止矣仁则未知也在圣人事或有类此者以其事言亦只得谓之清忠然而所以然者则亦不妨其为仁也如伯夷之事虽以清目之亦何害其为仁乎看先觉说话切忌执杀不知如何
  程子云视听思虑动作皆天也但其中要识得真与妄耳伯逢疑云既是天安得妄某以为此六者人生皆备故知均禀于天但顺其理则是真违其理则是妄即人为之私耳如此言之知不胶否
  有物必有则此天也若非其则则是人为乱之妄而已矣只如释氏扬眉瞬目自以为得运用之妙而不知其为妄而非真也此毫厘之间正要辨别得如伯逢病正在此耳所答之语大意已得之
  西铭天地之帅吾其性帅有主宰之义不曰心而曰性何也
  帅是统率之意原本而言之谓之性则可耳
  答胡伯逢
  明道先生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率性则谓之道脩道则谓之教又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谓性也人之生也直意亦如比又曰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中庸所谓率性之谓道是也详此两说则是中庸首两句明道便属人说矣而伊川先生乃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者天降是于下万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谓性也各正性命而不失是所谓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马则为马之性又不做牛之性云 云所谓率性也脩道之谓教此则专在人事伊川之说则自首两句已兼人物而言之矣吕㳺扬之说则同乎明道侯子之说则同乎伊川二先生之说所以不同者如何
  某窃详所录明道先生之说葢明性之存乎人者也伊川先生之说葢明性之统体无乎不在也天命之谓性者大哉乾元人与物所资始也率性之谓道者在人为人之性在物为物之性各正性命而不失所谓道也葢物之气禀虽有偏而性之本体则无偏也观天下之物就其形气中其生理何尝有一毫不足者乎此性之无乎不在也惟人禀得其秀故其心为最灵而能推之此所以为人之性而异乎庶物者也若元不䘮失率性而行不假脩为便是圣人故惟天下之至诚能尽其性而人之性物之性亦无不尽惟其有所䘮失则不能循其性故有脩道之教焉所以复其性之全也明道于人身上指出要人就已体认耳然亦岂遂谓物无天命乎伊川发明其统体可谓完备矣侯子解称兼人物而言者为明道说恐此亦必有据或曰天命独人有之而物不与焉为是说者但知万物气禀之有偏而不知天性之初无偏也知太极之有一而不知物物各具太极也故道与器离析而天地万物不相管属有害于仁之体矣谓之识太极可乎不可不察也伊川不独解天命之谓性一章有此意遗书中如此说处极多如说万物皆备于我处亦然幸详考而深思之区区所见未知然否且辞不逮意惟高明察之曰心有知觉之谓仁此上蔡谢子之言也此言固有病切谓心有知觉谓之仁此一语是谢先生传道端的之语以提省学者也恐不可谓有病夫知觉亦有深浅常人莫不知寒识暖知饥识饱若认此知觉为极至则岂特有病而已伊川亦曰觉不可以训仁意亦犹是恐人专守着一个觉字耳若夫谢子之意自有精神若得其精神则天地之用即我之用也何病之有
  谢上蔡之言固是要指其发见以省学者然便断杀知觉为仁故切以为未免有病伊川先生所谓觉不可训仁者正谓仁者必觉而觉不可以训仁侯子师圣亦尝及此矣若夫今之学者嚣嚣然自以为我知之者只是弄精魂耳乌能进乎实地哉此又上蔡之罪人也又曰以觉言仁固不若爱之切此亦似迁就之说切谓以爱言仁不若觉之为近也
  就爱人上穷究仁之所以爱宜莫亲切于此所谓知觉者亦在其中矣
  大公之理得则天地之心即已之心此语善矣而其下语云万物之体即巳之体却似未识仁大公之理四字亦恐未亲切
  万物之体即我之体立言者之意乃是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认得为己何所不至之意大公之理四字也要人看
  解尽心首章云理之自然谓之天具于人为性主于性为心又于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解云天命为性循性曰道而主于身为心何故言性心有不同且主于身者似专指躯壳之内言之主于性者似性外有主矣恐立言未莹也
  主宰处便是心故有主于性主于身之言然两处语亦当莹之归于一也
  又曰若夫为不善则是物诱于外而血气随之性无是也然则所谓不善者是性之所不为也夫论性不及气则不备而谓不善者是血气而非性可乎且谓性所不为夫谁为之
  性无不善谓性有不善者诬天者也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也哉此前日所以有不善者性所不为之论而不自知其过也夫血气固出于性然因血气之有偏而后有不善不善一于其偏也故就气禀言之则谓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则可即其本源而言之则谓不善者性之所不为乃所以明性之理也若如来说则是混天理人欲而莫别其故何异于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之论哉万物皆备于我矣解曰凡有是性者理无不具是万物无不备也故程子曰非独人也物亦然却于亲亲而仁民处解云人与人类则其性同物则各从其类而不得与吾同矣有抵牾否窃谓万物皆备于我乃仁之道与天下归仁之义同盖谓人能备之耳我者指人而言也昨见言中有疑议切所未安若夫万物素备之说则是一义
  此难以言语尽请无横旧说于胸次玩味伊川先生之言而深体之















  南轩集巻二十九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南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