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杖集一卷 南雷集 子刘子行状
清 黄宗羲 撰 清 子黄百家 撰附录 景无锡孙氏小绿天藏原刊本
诗历题辞

子刘子行状上

               学人黄宗羲状

 本贯浙江绍兴府山阴县水澄里年六十八

 曾祖概妣茅氏

 祖焞妣陈氏

 父坡妣章氏三代皆历赠


先生讳宗周字起东学者称为念台先生汉长沙定王刘

发之后在宋有退翁先生礼徙庐陵四传而为扬州别驾

廷玉廷玉生文质尉于山阴始为其县之人又四传而生

谨故明之孝子也以童子入滇脱父于戍又三传而为赠

兵部右侍郞铎以其孙栋之贵也铎生济济生概概生焞

号兼峰焞生坡号秦台有名诸生间当其卒时太夫人章

氏年二十七越五月而先生生兼峰䘮其嫡子家道䘮失

先生依于外家从外祖章公颖受学十二岁章公在寿昌

先生徒步从之挛足者数月不顾也凡三上寿昌已学经

义于鲁念彬念彬令取裁左史授以緃横变化之法而章

公老儒墨守先莗先生从此则失彼徘徊两岐毎遇私试

一题必为二义以正者呈章公奇者呈念彬交相善也万

历二十五年举于乡先生二十岁又四年举进士丁章太

夫人忧先生于中门之外创为垩室高广容膝日哭泣其

中陶文简望龄吊之叹曰教衰礼坏久矣吾未见善䘮若

刘君者也服阕以兼峰年老不欲岀兼峰不可又一年就

𨕖授行人司行人当庆元枋国方兴楚宗妖书之狱以陷

君子先生草疏劾庆元同年生见之曰君亦曾为老亲计

乎先生黙然深念者数日遂请终养寻丁兼峰忧毁瘠而

病病愈亦不出居家七年孙公丕扬为太宰闻其名以原

官起之充益府册封副使光宗储位未定先生因报使竣

言陛下深居宫禁务与臣下隔绝虽皇太子至亲未尝宣

召寝门春秋鼎盛讲席不设托之阿保之手岂陛下之所

厌者贤士大夫复推之而于皇太子亦厌之也陛下之所

狎者宦官宫妾复推之而使皇太子亦狎之也初顾端文

宪成高忠宪攀龙讲学东林书院其议论是非若秋霜烈

日朝野惮之是时昆山顾天埈宣城汤宾尹收召党与将

传    之衣钵为小人宗主辛亥京察孙公掌计事

皆以不谨坐罢其党金明时秦聚奎起而讦之礼部郞丁

公元荐言太宰是聚奎等排奏丁公往复甚苦太宰既引

咎去举朝蜩螗沸羮聚族分部以丁公故端文讲学之弟

子也东林崑宣遂为党魁之目未几而荆熊之争起汤宾

尹之居乡以媒蝎著有施氏女不受蛊而死其鄕诸生颂

之龂龂然宾尹耻之继梅生者淫徐尚书之女诸生复发

其事御史荆养乔以梅生蔽罪熊廷弼督学至宣则尽反

其狱出梅生而扑杀诸生之为首者爰书谓今之公举皆

施汤故智葢廷弼党宾尹借梅生以洒宾尹耳养乔争不

得而去掌院孙公玮议廷弼解职听勘宣党复大哗谓东

林主使之先生上奏曰东林云者先臣顾宪成倡道于其

鄕以淑四方之学者也从之游者不乏气节耿介之士而

真切学问如高攀龙刘永澄其最贤者说者曰东林未尝

无小人固矣乃今之攻人往往不于流品而于其意见以

意见分门戸即以门戸分流品如意见而已高攀龙姜士

昌刘元珍望而知其不同量者也傥朝廷一日赐环则人

人争按剑矣然则以于玉立丁元荐为乱天下者亦岂遂

为定论乎略迹而论心二臣皆较然不欺其志有国士之

风且今之发难于廷弼者果何人之报复乎是故摘流品

可也争意见不可也攻东林可也党崑宣不可也臣闻世

之治也君子衷于和及其乱也小人尚同今日和衷之道

其可不讲乎臣请言宪成之学宪成学朱子者也其言朱

子也世日尚奇朱子以平平则一毫播弄不得世日尚圆

朱子以方方则一毫假借不得无有假借方之至也无有

播弄平之至也合方与平和之至也臣愿学东林者反崑

宣之戈而卒业于此无遗宪成羞可乎呜呼学术之难言

也王守仁之言良知也无善无恶其弊也必为老庄顽钝

而无耻顾宪成之学朱子也善善而恶恶其弊也必为申

韩𢡖刻而不情佛老之害得宪成而救臣惧一变复为申

韩自今日始虞廷授受曰中孔门得之为传心要法斯则

有进于东林者矣南道御史孙光裕谓先生顚倒是非借

东林以袒养乔飞章攻之当是时东浙铨曹众论属先生

同邑商周祚谓先生曰愼母及时事旦晚吏部矣先生不

听于是浙人佥曰非吾家种草可使之居相厄之地乎先

生乃给假归教授鄕里门士日进先生曰昔伊川读易多

得之涪州朱子奉祠其道益光吾侪可无自厉乎天启元

年起礼部仪制司添注主事受事九日即劾奄人魏进忠

保姆客氏进忠者大逆魏忠贤未改之名也与客氏为对

食宫卫近侍并所亲树出千朝政威权大震而小人之攻

东林者多岀其门下为舍人故事大婚则保姆岀居民间

客氏既出熹宗涕泣不食复召之台省倪思辉朱钦相王

心一各上疏争俱降谪先生言顷者奉圣夫人客氏于陛

下有阿保之恩不忍遽出至岀而复入夫以大内森严恣

一宫人岀入不禁非所以闲内外也陛下方以人言及之

一举而逐谏臣三人罚者一人至阁部以下举朝争之不

得则陛下又以一宫人成拒谏之名矣古者公卿有罪则

下廷议而理之不闻以其禁中决也今朝逐一谏官中旨

也暮逐一谏官中旨也此中旨者陛下方用之以快一时

之喜怒而孰知前后左右又不难乘陛下之喜怒以快其

私乎方且日调狗马鹰犬以荡陛下之心日进声色货利

以蛊陛下之志凡可以结人主之欢者无所不至使人主

日视此法家弼士如仇雠而后得以指鹿为马盗陛下之

威福斜封之敕钩党之狱生杀予夺惟所自出而国家之

大命随之试问今日得时用事亲幸于陛下如左右手者

非魏进忠𫆀然则道陛下逐谏官者魏进忠也并道陛下

以优人杂剧射击走马者亦魏进忠也陛下淸明在躬方

将追迈古先哲王乃为忠等所误岂不深可恨哉奉旨罚

俸御史董翼请启圣祠增祀孔子皇祖防叔王父伯夏先

生曰自叔梁纥以上宐特立一庙于阙里孟孙氏亦然颜

路曾晰伯鱼进于孔子之庭居四配上路之长也㸃之贤

也鲤之趋庭也不妨各率其子以传圣人之道十哲诸贤

于颜曾多倍年之长于思孟皆私淑之列降之两庑使不

相压一举而父子长幼朋友之义顺矣学宫启圣祠当罢

又曰礼葬从死者祭从生者孔子不王诚不当用天子礼

乐不知以天子而祀孔子其礼乐岂可降乎在太学从天

子在郡邑从诸侯翼出疏辩先生与之往复乃两报罢光

宗升袝议祧宪宗先生曰兴献帝非继统之君不当入庙

称宗当祧祧宪宗非是并请复建文景泰年号庙号宗庙

之礼庶几无憾不听广宁之役先生请先问在内者之罪

而后及于在外者其所列崔文升卢受杨镐李如桢皆党

人之所庇也焚㑹试录于孝陵转光禄寺添注寺丞未至

陞尚宝司少卿又升太仆寺添注少卿先生疏辞不允继

以告病回籍或谓先生曰令甲无小臣辞官礼先生曰廉

耻之在人不因小臣而夺也曰众君子在位国事可为何

若是其恝𫆀先生曰进退之义不明而欲正君匡俗未之

有闻四年起通政司右通政先生又辞曰世道之衰也士

大夫不知礼义为何物往往知进而不知退及其变也或

以退为进至于以退为进而下之藏身愈巧上之持世愈

无权举天下贸贸焉奔走于声利之场于斯时也庙堂无

真才山林无姱节陆沈之祸何所底止臣方惧以前日之

进故惴惴辞太仆之命何意前日之退转成今日之进将

败坏世道实臣一人为戎首时朝局已变逆阉明𭣄大政

内批刘某藐视朝廷矫情厌世革职为民追夺诰命钩党

之祸蔓延天下杨忠烈涟左忠毅光斗魏忠节大中袁忠

愍化中周忠毅朝瑞顾裕愍大章死诏狱先生作赋哀正

直暴奸邪悲歌慷慨若旦暮从而游者高忠宪闻之曰此

何异公子无忌约宾客入秦军乎杜门谢客此是正当道

理彼欲杀我岂杜门所能免然即死是尽道而死非立岩

墙而SKchar也大抵道理极平尝有一毫逃SKchar之心固害道有

一毫求SKchar之心亦害道想公于极痛愤时未之思也先生

然之辍讲遁迹而惠公世扬被逮招辞连染先生有诡行

颇僻之刘某狠心辣手之黄某先忠端公讳语先生自分不免

以子托之门人陈尧年缇骑入浙家人惶遽先生曰母恐

宁今日而知有是乎既而知其逮先忠端公也先忠端公

至郡先生饯之萧寺危言深论涕泣流连而别谓门人曰

吾平生自谓于生SKchar𨵿打得过今利害当前此中怦怦欲

动始知事心之功未可以依𠊓承当也思陵登极党禁解

先生出吊𫎇难诸贤无锡则高忠宪吴门则周忠介顺昌

江阴则缪文贞昌期李忠毅仲达桐城则左忠毅吴江则

周忠毅宗建姚江则先忠端公皆为文哭之拂拭其棺尘

而去杨忠烈周忠惠起元俱以瓣香告哀又请建五君子

祠于西湖风厉浙人先忠端公与魏忠节忠节之子学洢

生于浙周忠毅宦于浙高忠宪讲学于浙也崇祯二年

顺天府府尹上方综核名实分别功罪群臣救过不遑先

生曰皇上具大有为之资未有以二帝三王之道进之故

使为治不得其方于是矢责难之义而上言曰尧舜之道

仁义而已矣出乎仁义则为功利为刑名其究也为猜忌

壅闭与乱同事以陛下励精求治宵旰靡宁虽尧舜之忧

勤弗切于此矣然程效太急不免见小利而速近功何以

效唐虞之治乎夫今日所急急于近功者非兵事乎试得

在事之臣以屯守为上䇿简卒节饷修其政刑而威信布

之需之岁月未有不望风束甲者而陛下方锐意中兴刻

期以岀塞为事当此三空四尽之日竭天下之力以奉饥

军而军愈骄聚天下之军以搏一战而战无日此计之左

也夫今日所规规于小利者非理财之事乎陛下留心民

寞恻然恫癏而辄以司农告匮一时所讲求者皆掊克聚

敛之政正项之不足继以杂派科罚之不足加以火耗水

旱灾伤一切不问其他条例纷纷大抵辗转得之民手为

病甚于加赋以若所为欲求国家有府库之财不可得矣

功利之见动而庙堂之上有不胜其烦苛者顷者陛下严

賍吏之诛自宰执以下坐重典者十馀人辅臣刘鸿训亦

𫎇严谴虽法在不赦臣犹为揆地惜厂库诸臣既发觉其

见在矣又敕问既往积弊相仍事属暧昧比而置之重典

是谓不教之诛从此深文巧诋习为顽钝无耻矫饰外貌

以欺陛下亦岂能一一问之且陛下所以焦心劳思而不

辞者正以未得贤人君子而用之也圣明天纵诸所擘画

动岀诸臣意表不免有自用之心臣下自以为不及益务

为谨凛救过谗謟者因而间之猜忌之端遂从此起夫天

下可以一人理乎恃一人之聪明而使臣下不得𨵿其忠

则陛下之耳目有时而壅矣慿一人之英断而使诸大夫

国人不得衷其是则陛下之意见有时而移矣方且为内

降为留中不报又何以追喜起之盛乎然则兵陈而不战

财散而不私刑以不杀为威求天下之贤人以自辅遂可

以希法尧舜乎未也尧舜之道尧舜之学为之也学之大

者在执中数语陛下求治之心操之过急不免醖酿而为

功利功利之不已转而为刑名刑名之不已流而为猜忌

猜忌之不已积而为壅蔽正人心之危所潜滋暗长而不

自知者于焉黙证此心之岀于道者止此仁义之良而精

以择之一以守之则随吾心所发自无过不及之差而中

道在我矣中者天命之性仁义之极则也仁以育天下义

以正天下自朝廷达于边境举而措之陛下已一日跻于

尧舜矣上见疏不怿批为迂阔未几京师戒严先生曰吾

守土官当以民生为急请捐门税以通煤米行保甲法以

核奸细发内帑二万金三分之一食饿者一赉守陴者一

给战士有妻子者出太仓米数千石平籴价遵化难民集

京师日以千计议置之郊𨵿先生曰民心一失何恃以守

此京兆事无烦诸君过虑也分遣僚佐出城籍其姓名里

业给验以入分处兰若无失所上自闻警不出视朝章奏

皆留中不报中旨办布囊八百宫奴竞献马骡又敕大小

臣工各进马一疋先生曰是必有以迁幸邪说动皇上者

吾守土官义当与城存亡乃诣午门叩头奏曰国势之强

弱视人心之安否又必皇上自安其心而后上下之心始

安臣请皇上岀御皇极门召见群臣明言宗庙山陵在此

固守之外无有它计一面批发章奏勿轻群䇿俯伏待报

自晨至暮中涓传旨先生始退复造阁门揖辅臣曰皇上

不视朝者二旬讹言繁兴宗社臲卼宗周虽竭愚诚不足

上悚主听阁下可不力为之所辅臣曰公且休矣走也得

间图之已而上收督师袁崇焕于诏狱大学士钱龙锡兵

部尚书王洽戎政尚书李邦华工部尚书张凤翔皆坐焕

党簿问复以他事杖杀郞署数人益疑群臣谋国不忠废

督师以总兵满桂为总理统诸帅召白衣申甫授以副将

军又以奄人提督京营恊理城守一切刑赏皆乱先生谏

曰今日第一宐开示诚心为济难之本日御便殿延见群

臣相对如家人父子以票拟归阁臣以庶政归部院以献

可替否付言官乃者圣谟渊远悉取独断如军旅重任必

用文臣提督定制也今以不信文臣之故付之武臣之手

而今使边将以跋扈逃申甫以睚眦𨻶其他入援诸将大

率视此则桂果能以寡取胜乎夫皇上今日所倚重者莫

武臣若矣张鸿功侯世禄皆以援兵溃而与之以戴罪万

一满桂失事又何以处之至是文武之途尽矣曰吾舍一

二内臣无可同患难者于是降提恊之命稍试以城守而

阃以外将次第委之乎自古未有宦官典兵不误国者鱼

朝恩童贯千古炯鉴皇上幡然感悟以亲内臣之心亲外

臣以重武臣之心重文臣则太平之业一举而定也书御

不报越二日桂甫以败没闻自上诛逆奄之后凡由逆奄

而至大官者定为逆案逆案之小人出奇计以翻案行间

金数万于外而后疆场之事起上亦不能无惑志首辅韩

爌左都御史曹于汴侍郞胡世赏朱世守次第罢官动以

东林为口实先生言万历之季高攀龙讲紫阳之学世以

东林名卒构逆珰之祸以SKchar皇上首表遗忠攀龙巳争光

日月而近时言者犹指一二异已者推入攀龙之党即如

李邦华之振刷朱世守之端方胡世赏之清谨在起废中

有用之才猥以时危见短识者方谓老成不可不惜而立

异同之见者无不鼔掌称快朝处一人焉坐之曰党暮去

一人焉坐之曰党犹以为未足特设四面之网使天下之

人不出于假道学则出于假事功不出于假忠义则岀于

假气节人主又安得有用贤之路乎留中满桂既败上岀

总兵马世龙于狱为总理召张凤翼为总督御史吴阿衡

为监军凤翼名虽总督不敢节制世龙而诸帅亦不受世

龙节制未尝接一战先生劾之曰今所称阃以外将将之

任者非张凤翼乎凤翼依附奄人朝廷不难以高爵厚禄

起之田闲而凤翼辄曰事在总理朝廷亦何利有此尚方

付之坐观之手乎以马世龙之总理无能也皇上任之不

疑举朝遂无敢异同者阁部孙承宗亦倡为不必用文臣

说以佞之御史吴阿衡则监世龙军者也受命之日与

世龙八拜定交通国之人骇之由是而白简不闻其风采

犹足观乎进而求之庙堂之上諌官不论事中枢不集思

宰相不运筹可谓禁中有颇牧乎京师解严先生乃进祈

天永命之说从前所以治天下者不可不更也曰臣闻皇

天无亲惟德是辅皇天无德惟好生是德故人主代天而

理天下也苟法天心务以元气长养成就天下而督责朘

削之私不设焉法天之大者莫过于重民命则刑罚宐省

宐平陛不即位以来励精振刷不免以重典绳臣下逆党

有诛封疆失事有诛又因及一切诖误者重者以杖SKchar

者以谪去纷纷狼籍朝署中半染赭衣而最伤国体者无

如诏狱一事即迩者易应昌之以回奏获罪也亦处之以

诏狱应昌之罪坐越狱一案过于平反夫以平反为欺罔

则必以鍜链为忠直苍鹰乳虎之辈接踵于天下矣臣愿

陛下体上天好生之心首除诏狱自今臣下有罪一概下

法司处分寛应昌以开天下平反之路则祈天永命之一

道也法天之大者莫过于厚民生则赋敛宐缓宐轻陛下

即位以来军兴告匮不免以重敛责小民宿逋既诛见征

必尽又督及来年之预征有司有逮司道有罚节节追呼

闾阎中既已不胜绎骚而最为民厉者无如贪官污吏即

迩者御史苏琰之按贵州也一旦以辎重被讦于监司夫

以巡方而黩货又何问下吏之操守釡鱼甑尘之风空谷

于天下矣臣愿陛下体上天好生之心首除新饷俟赋役

全书既定以节省之物力抵之而有馀勘苏琰𧷢证示天

下以抚字之倡则祈天永命之又一道也虽然陛下天之

宗子而辅臣则宗子之家相也尤愿阁臣体一人好生之

心勿驱除异巳构朝士以大狱终国家朋党之祸勿宠利

居功阿人主以富强酿天下土崩之势则所以终奏此祈

天永命者相臣实与有责焉周延儒温体仁方窥伺上意

新得相位见而恶之以先生祷旱称疾激上怒上诘曰除

新饷省物力朕所深愿但军兴急需何法措应刘宗周必

有便计即明白奏来先生言辽东一镇原设之兵尽足以

固圉辽东一镇原设之饷尽足以养兵新兵新饷安所用

之乎更令沿边州县三辅之地各𨕖土兵酌州县冲僻自

三百名以上至千名量给口粮器械以时训练有事而为

兵备饷之额无事而归农悬饷之额秋冬而讲武备兵之

赏春夏而务农悬兵之赏即不能尽废新饷又何取于五

百馀万之多臣近于顺天一府赋役清出冗员冗役冗费

等项约至一万六千馀金已足凖续派杂项一万二千三

百而有馀推之天下亦犹是也清赋之法清其赋之隐于

民者什一清其赋之耗于官者什九清役之法清其役之

冒于旧者什一清其役之冒于新者什九而尤在进求之

庙堂之上陛下躬修圣德于上而天下化之士大夫孰为

竞刀锥者自古未有民贫而君独富尢未有人心豫附中

国乂安而四方不从之宾服者上复以为迂阔上意在功

利先生封章多扞格不入遂请告旨许回籍先生之治京

兆也风裁孤峻其遇豪贵不啻利刃之齿腐朽毎坐堂皇

奄人闯入言事先生不应或出语相诟谇先生若为不闻

也者治事自如奄人计塞反笑而谢曰公执拗人吾固知

其如是也武清伯奴子与诸生争道诸生受殴投牒先生

使吏入武清家捕之武清及门言状先生拒不见曰奴辱

士而主拥护之是罪在主吾将上告天子武清知不可但

已别遣一奴先生心识其伪也令其自理争道之由奴不

能答叱之去乃扑前吏而推捕益急始出之捶扑数十何

校武清门外先生厉禁倡优辇毂之下优人服饰有千金

以上者一日先生出笼箧累累不及避停车何问曰此司

礼太监乐器先生曰于禁者即公侯不汝贷也况宫奴乎

焚之通衢单丁下戸则缓其衔辔周其情隐虽兵革匡勷

皆有恃而不恐先生出门都人罢市而哭八年温体仁久

居政地导上以繁刑厚敛海内盗起台諌攻之甚力体仁

不自安杜门求退上念置相不得其人进大小九卿詹翰

于廷亲试之复命吏部推在籍堪仕者太宰以孙愼行林

焊及先生上上降诏召三臣入长吏催促上道寻擢文文

肃震孟直阁起用黄漳浦道周上意颇欲更始而体仁乃

大惧亟称疾愈入直明年正月召对于文华殿孙文介病

卒先生与林焊俱入上问曰方今人才匮乏粮饷不敷流

寇猖獗二臣可奏来焊为支吾之语以逢上先生对曰天

下原未尝乏才自足以SKchar一代之用止因皇上求治太急

用法太严布令太烦进退天下士太轻遂使在事诸臣相

率以畏罪饰非为事不肯尽心职业所以有人而无人之

用有饷而无饷之用有将而不能治兵有兵而不能杀贼

臣愚谓今日一一改前日之所为天下方有太平之望流

寇本朝廷赤子若能抚之有道则寇还为吾民今日急务

当以收拾人心为本欲收拾人心当先寛有司之叅罚小

民困于加派犹可言转困于有司叅罚不可言葢叅罚重

则吏治坏吏治坏则民生不得其所以致盗贼日起诗云

废为盗贼莫知其繇臣窃痛之上又问兵事如何处置先

生对曰臣闻御外亦以治内为本内治既修则远人自服

帝舜之时苗顽逆命益赞于禹日满招损谦受益惟德动

天无远勿届卒以干羽舞两阶而有苗格臣愿皇上以尧

舜之心行尧舜之政则天下太平对毕趋出上顾温体仁

曰迂哉宗周之言也两杖相撞衅鼓舆尸之际于此时而

说于羽两阶𫆀传旨林釪入阁刘宗周别用陞工部左侍

郞先生上封事曰皇上即位之初锐意太平直欲跻一世

而唐虞三代之甚盛心也至于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之

道犹未暇一一讲求致施为次第之间多有未得其要领

者于是首属意于出塞而壬人锐口承当已已之役谋国

无良朝廷始有积轻士大夫之心自此耳目叅于近侍腹

心寄于干城治术劣以刑名政体归之丛脞天下事遂日

底于坏而不可救故自厂卫司机务而告讦之风炽自诏

狱及士绅而堂(⿱𥫗廉)-- 帘之等夷自人人救过不给而欺罔之习

转盛自事事仰成独断而谄䛕之风日长自三尺法不伸

于司寇而犯者日众自诏旨杂治五刑岁躬断狱以数

计而好生之德意泯自刀笔治丝纶而王言䙝自诛求及

琐屑而政体伤自叅罚在钱粮而官愈贪吏愈横赋愈逋

自𫾣扑繁而民生瘁自严刑重敛交困天下而盗贼蜂起

自总理任而臣下之功能薄自监纪遣而封疆之责任轻

自督抚无权而将日懦自武弁废法而兵日骄自将懦兵

骄而朝廷之威令并穷于督抚自朝廷勒限尽贼而行间

日杀良报级以幸无罪使生灵益归涂炭事亟矣天牖圣

衷一旦撤总监之任重守令之𨕖下弓旌之檄收酷吏之

威维新之政次第举行方与二三臣工洗心涤虑以聨泰

交而不意君臣相遇之难也得一文震孟之贤而以单辞

报罢使大臣失和衷之谊得一陈子壮之忠而又以过戅

坐辜使朝宁无吁咈之风此其所𨵿于国体人心又有非

浅鲜者夫皇上所恃以治天下者法也而非所以法者也

所以法者则道也如以道则必首体上天生物之心以敬

天而不徒倚用风雷则必重念祖宗鉴古之统以率祖而

不至轻言改作则必法尧舜之恭已无为以简要出政令

法尧舜之舍巳从人以寛大养人才法尧舜之从欲而治

以忠厚培国脉并法三王之发政施仁亟议拊循以收天

下泮涣之人心而且还内廷以扫除之役杜后世宦官之

衅正懦帅以失律之诛杜后世藩镇之衅愼宗贤以改职

之途杜后世宗藩之衅除此三大衅而国家苞桑之业已

在世世今之所以日勤圣虑者亦何有哉皇上但下尺一

之诏痛言前日所以𦤺贼之繇与今日不忍轻弃斯民之

意遣廷臣赍内帑巡行郡国为招抚使以招其无罪而流

亡者陈师险隘坚壁清野听其穷而自解来归诛渠之外

犹可不杀一人不损一矢而毕此役自此四海知中国有

圣人将闻风慕义之恐后又奚烦于观兵哉此圣人以道

治天下之明效也然有天德而后可以语王道其要在于

愼独故圣人之道非事事而求之也臣愿皇上视朝之暇

时近儒臣听政之馀益披经史日讲求二帝三王之学求

其独体而愼之则中和位育庶几不远于此而得之上览

之大怒命文书官口传重拟次辅钱士升票拟以进上犹

谓其轻也发改票温体仁从重票拟上之每票拟至御前

上手先生之疏必翻阅数过起行数匝久之而意解难曰

刘宗周素有清名召来亦多直言但大臣论事须体国度

时不当效小臣图占地歩尽咎朝廷如流寇静听其穷中

原岂堪盘据烽火照于甘泉虗文何以撑拄若封疆甘心

弃置贪欺一任所为宋无三衅终困外国可为前鉴尧舜

事业讵不愿慕无乃士风又不及宋总理未任之前有何

功能表见以后还宐虗心酌虑母自误以误国家先生复

言尧舜之所以为圣者致谨于人心道心之辨求其所谓

中者而执之由是以之官人而知人则哲以之治天下而

安民则惠皇上已具尧舜之心矣惟是人心道心不能无

倚伏之机出于人心而过不及之端授之政事之地即求

治而过不免害治者有之乃时时而提醒之曰得无与乱

同事欤又时时而谨凛之即此一念谨凛为道心之主为

精一为执中皇上已一日而尧舜矣皇上但心尧舜之心

以抚民不患寇之不还为吾民也皇上但心尧舜之心以

莅中国不患四方之不归我戎索也葢天下之治从本原

执要则事不劳而功集自教化推行则神不役而智周惟

皇上深𦤺意焉工作繁与度支告匮上命诸臣捐助温体

仁与勲臣朱纯臣为倡又议罢明年朝觐听其进奉先生

諌曰臣闻为人臣者竭股肱之力济之以忠贞不闻其出

于利也国步囏难孰为匪躬自效者而琐琐进奉何当报

称乃时奉急公之旨此臣所谓利也且夫辑瑞何典而议

以捐助罢傥遂行之辱国滋甚上不恱然上意欲大用先

生㑹推阁员廷臣一再推俱不及上皆置之三推始以姓

名上上将点用而温体仁大惧募㑹稽人许瑚上疏谓先

生才谞不足道学有馀上疑瑚同邑知之心真乃已体仁

益修党人之𨻶举动决裂先生三疏请告上允之行至德

州念上欲求治而为体仁所蔽荷上殊绝之知洁身去国

所不忍也复上疏曰臣惟皇上勤心远略夙兴夜寐而邦

畿震荡祸至于此臣以为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往者已已

之变坐误国者袁崇焕一人其他为法受恶耳有小人者

竞起而假手于门戸举朝士之异已者概坐以焕党次第

置之重典自此小人进而君子退中官用事而外廷浸疏

于人主则今日之祸实已已以来酿成之也且夫以丁魁

楚等之失事于边也而与之以戴罪何以服刘䇿之SKchar

凤翼之溺职中枢也而与之以专征何以服王治之SKchar

镇巡勤王之师争先入卫者几何人而不闻以逗留𫎇诘

责何以服耿如杞之SKchar今也幸以二州八县结一卷土之

局则朝臣之累累若若可幸无罪者又何以谢韩爌张凤

翔李邦华诸臣之或戍或去岂昔之小人一一为异已驱

除者今不难以同已互相容与乎臣于是而知小人之祸

人国无已时也语曰大奸似忠大佞似信频年以来皇上

恶私交而臣下多以告讦进皇上录淸节而臣下多以曲

谨容皇上崇励精而臣下奔走承顺以为恭皇上尚综窍

而臣下吹求琐屑以示察凡若此者正似忠似信之𩔖窥

其用心无往不岀于身家利禄皇上往往不察而用之则

聚天下之小人立于朝而皇上亦有所不觉人才之不兢

也非无才之患而无君子之患也今天下即称乏才亦何

至尽出一二寺人下而皇上毎当缓急之际必倚以大任

此在前日已成覆辙方亟亟更弦之不暇乃者三协有遣

通津临德复有遣又重其体统等之总督中官总督将置

总督于何地总督无权将置抚按于何地抚按无权将逓

置司道守令于何地是率天下而奔走于中官也于疆事

必无幸矣且小人与中官气谊一类毎相为引重而君子

独岸然有以自异故天下有比中官之小人必无合于君

子之小人有用小人之君子终无党比中官之君子皇上

诚欲进君子退小人为今日决消长理乱之机奈何复用

中官以叅之此明示天下以左右袒也当是时有明于治

理如御史金光辰者起而争之亦天下之昌言也即不遽

用其言亦何至并逐其人而光辰遂以言见逐若惟恐伤

中官之心者非所以示天下也至于近日刑政之最舛者

成德傲吏也而以赃戍何以肃惩贪之令申绍芳十馀年

监司也而以莫须有之钻刺戍何以昭抑竞之典郑鄤虽

久干鄕议而杖母之狱欲以无告坐何以示敦伦之化此

数事皆为故辅文震孟引绳披根即向者驱除异已之故

智廷臣无敢言者皇上亦无从而知之呜呼八年之间谁

秉国成而至于是臣不能为首辅温体仁解矣诗云谁生

厉阶至今为梗体仁之谓也仰惟皇上念乱图存首以进

君子退小人为挽回世道之根本亟罢三协通津之使责

成中外诸臣各修职业不以人国为侥幸则宗社生𤫊实

式慿之而体仁所以为桑榆之收者庶几在此乎内批边

臣一味欺𫎇遇警辄至疏虞特遣监守查饬夫岂得巳金

光辰姑从轻处乃谓恐伤中官之心是为何语已已诸臣

各有罪案此番失事正在议处有何异同党比成德等贪

酷钻刺坏法灭伦反指为刑政之舛牵捏首辅尤属不伦

刘宗周明系比私乱政顚倒是非姑著革职为民十四年

起吏部左侍郞上知先生而温体仁害之体仁去后薛国

观传其衣钵国观以罪SKchar上念先生者久之适㑹推少宰

上意不属临朝而叹谓大臣如刘宗周清正敢言廷臣莫

能及也罢朝遣文书官传谕吏部而用之再疏请告上不

可先生以为天下治乱决不能舍道而别有手援之法一

渉功利皆为苟且上书明之其一曰明圣学以端治本臣

闻天下无无本之治本一端而万化岀焉人主之心是也

虞廷之训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

万世心学之源也臣请陛下求之吾心当其清明在躬独

知之地炯然而不昧者得好恶相近之几此正所谓道心

也致此之知即是惟精诚此之知即是惟一精且一则中

矣随吾喜怒哀乐之所发无往非未发之中而中其节矣

此愼独之说也葢上圣犹是此人心下愚不能无道心故

虽圣如尧舜卒不废精一执中之说以此后之学圣人者

亦曰愼独而已矣二曰躬圣学以建治效臣闻天下大矣

而以一人理非徒以一人理天下也故曰君职要臣职详

陛下留心治道事事躬亲群臣奔走受成之不暇益相与

观望为自全之计致一人孤立于上而莫之与岂非知人

之道未之或讲与仰惟陛下躬亲圣学法尧舜之明目达

聪而推本于舍已亟舍其聪明而归之暗非独舍聪明并

舍喜怒舍好恶舍是非至于是非可舍而后以天下之是

非为真是非斯以天下之聪明为大聪明广开言路合众

论之同建用中之极即谗说殄行亦不至震惊朕师自此

陛下端拱无为而天下治矣三曰崇圣学以需治化天春

生万物而秋以肃之莫非生也王者以仁育天下而义以

正之莫非仁也必也求端于圣学以明德化天下乎化天

下自朝廷始请自今百僚有犯一切下之法司永除诏狱

不至以非刑辱士至廷杖一节原非祖宗故事愿与厂卫

一体并罢还天下以礼义廉耻之坊由是化群臣以化兆

民乘此中原残破之馀亟议抚循之法特遣才望大臣宣

示德意一面经略农田悉捐天下剿饷金钱改为牛种庐

舍之资听有司设法招徕聨以保甲进以乡约仍罢天下

督师等官明示与民休息而专责兵事于巡抚陛下但躬

修明德于上坐收干羽之化可矣上终以为迂阔不能施

用也先生未至又升都察院左都御史十五年冬召对于

文华殿面辞不允上问都察院职掌安在先生对曰都察

院之职在于正已以正百僚必其存诸中者上可以对君

父下可以质天下士大夫而后百僚则而𧰼之大臣法小

臣廉纪纲振肃职掌庶在是乎由是而求之诸御史端不

乏上行下效之机而责成巡方其首务也巡方得人则吏

治清吏治清则民生安于以化成天下不难矣上曰卿

行以副朕命先生又辞上曰已有旨了乃谢恩退而列风

纪六事以上一曰建道揆请复京师首善书院崇祀冯从

吾为瞽宗昭圣明兴道致治之意复天下社学𨕖明德老

成者为之师聚里中彦士教之一曰贞法守自今一切轻

重狱词听三法司听断不得下诏狱其有不公不法五城

御史觉察之廉其情罪之重送刑部究拟一曰崇国体自

今著令大臣三品而上有犯罪者先行九卿科道㑹议议

详乃付司寇司寇议定坐殊SKchar者始收系其他即以其罪

行遣一曰清伏奸自今朝绅交结近侍踪迹显著者立置

典刑此外大小臣僚或借事呈身或假途干进因而敕类

斜封官同传奉者臣衙门以白简从事一曰惩官邪官之

失德由宠赂始其途多自台省而上自今有辇金入长安

者臣单辞檄之立置三尺一曰饬吏治察吏之责专在巡

方天下事事宐归惇大独于风宪受賍之律毫不可骫且

亟罢减俸行取之例行久任之法上虽可之亦不能尽行

也御史王孙蕃劾奄人刘元斌纵兵捜牢疏未下而元斌

辩入上知为司礼秉笔奄人王裕民所漏也并下裕民三

法司𮦀治之寻改刑部徐  石麒以侍郞署事拟裕民

戍仍列院寺姓名于疏上怒三法司故纵召入面诘之先

生趋朝而石麒始出爰书入对上首传先生责以拟律不

当先生对曰此事非臣鞫问不敢妄奏上益怒其谰委先

生对曰前下法司臣未受事后改刑部臣不得与闻然阅

石麒具案已曲尽情事上乃霁颜曰此奴钱神有灵辟如

百足之虫至SKchar不僵先生对曰司寇所执者三尺法耳法

如是而止石麒非有意贷裕民也上曰裕民欺罔实甚卿

等不知耳先生对曰就事论事裕民之罪止于是若内廷

有隐微之奸自有圣断在非臣等所知也越日裕民弃市

已又京师戒严先生言皇上以一心为天地神人之主必

镇静以立本而无失之张皇安详以应变而无失之造次

此匡济时艰第一义也至于施行急务旌血战SKchar绥之卢

象升以作天下忠义之气追戮误国奸臣杨嗣昌以谢九

庙之𤫊逮跋扈悍将左良玉以肃军纪防𨵿以备反攻防

潞以备透渡防通津临德以备南下上曰责重朕心亦是

但旌卢象升追戮杨嗣昌何遽能退敌乎周延儒之再相

也起用正人一反其曩日妒贤嫉能之政而君子亦遂喜

其附已深相结纳乃独不能得之于先生毎朝毕士大夫

多与延儒接迹屏语先生魁然孤峙士大夫皆惭而止会

考𨕖推知多以赈济建城防河诸名色减俸行取郞署有

自行陈乞者皆通贿于延儒先生言礼义廉耻士君子居

身之本系焉有廉耻而后有功名有功名而后有事业今

不难呈身如彼速化如此一身之廉耻既不恤又奚有异

日立殿廷争可否其为植党营私欺君罔上有必至者延

儒不悦授意于兵部尚书张公国维令以边才录用其私

人国维荐某某等皆知兵请上考定次第太宰郑公三俊

曰考𨕖者部院之事皇上且不得专况枢部乎上疏明职

掌宐俟部院考后再请面裁否则为侵官上怒召吏部都

察院出其疏诘之曰大权者人主所自岀朕欲亲考诸臣

何谓侵官三俊对曰考𨕖之属部院祖宗旧制也上意未

解先生奏曰冢臣之意欲俟部院考后别其居官之称否

品行之纯疵议定进之于皇上皇上再廷试而授之官在

朝廷固为总揽大权而在臣等亦得尽职掌若止就面对

衡量则一时之语言不足尽终身之梗概往往有论列明

而其人倾邪者有论列庸而其人朴实者以言取人失之

宰子皇上何以定其流品乎乞从宰臣请幸甚上不可宣

旨召候考官时敏等十二员对毕先生又奏曰聆诸臣奏

对岀于剿说居多终祈皇上发臣等再考上默然已俱授

兵科给事中中书王育民为绛州知州孙顺行贿先生自

劾曰臣忝列风纪此曹不难为非义之千实臣生平不足

取信于人所致大负皇上任使乞赐罢斥上革孙顺王育

民职法司提问先生又申饬宪纲上读至言及乘舆则天

子改容意不怿先是㑹推阁员一时声名之士多与焉小

人忌之为无名子书粘之殿壁以当路二十四人分配二

十四气上亦遂疑㑹推之事此二十四人中有把持其间

者戍吏部尚书李长庚罢左都御史王道直至是上戒台

省代人规卸为人出缺给事中姜埰上言皇上何所闻而

云然此奸人工为蜚语以中君子即二十四气之故智也

然事故非无据者上怒其党比行人司副熊开元奏劾周

廷儒于上前请避左右上许之而延儒独留开元请并避

延儒上曰即所言机密辅臣岂得不与开元乃奏延儒不

足当国状然延儒在旁开元故气夺而辞蹇退而𥙷疏又

漏夺失次上怒其阴阳反复乃下姜埰熊开元于诏狱先

生曰皇上方开弘政门求直言一日而逮二言官非所以

昭圣德也九卿当公疏救之郑太宰以下皆唯唯闰十一

月已未召对群臣皆候于廷相传有宻旨授锦衣卫官赐姜埰

熊开元SKchar先生曰爵人于朝刑人于市古今通义也恶得

私毙谏臣与今日宐空署争之必得改发司寇而后已否

则何颜立交㦸之下𫆀众亦唯唯上御中左门御史杨若

侨荐西人汤若望善火器请上召试先生奏曰御史之言

非也臣闻用兵之道太上汤武之仁义其次桓文之节制

下此非所论矣迩来边臣于安攘御侮之䇿战守屯戍之

法概置不讲恃火器为司命今破城陷邑岂无火器而然

哉我用之以制人人得之亦可以制我不见河间反为火

器所破乎先臣戚继光在塞上谨烽燧严斥堠军法修举

数十年无窥边者未尝专恃火器不恃人而恃器国威所

以愈顿也汤若望唱邪说以乱大道已不容于尧舜之世

今又作为奇巧以惑君心其罪愈无可逭乞皇上放还本

国永绝异教上曰火器乃中国长技汤若望不过命其监

制何必深求若仁义节制之说亦是先生又奏曰火器终

无益于成败之数国家大计当以法纪为主法纪修则人

心肃人心肃则阃外用命如大帅之跋扈援师之逗留实

王法所不容如何反从姑息而为此纷纷无益之举乎上

曰正召卿等议此耳先生奏曰罪有轻重罚有大小今日

当先按罪之重者以及其馀叛帅家属寄居京师彼此潜

通祸出叵测乞呈上早正典刑以肃国宪此臣所谓修法

纪之大端也上曰朕亦知之姑议督抚去留可也先生对

曰如议督抚去留请自督师范志完始志完身督宁蓟𨵿

门三协皆其责任平时既忽边防听其阑入今又借援南

下为脱卸计从此𨵿门无阻决裂至此志完当首议处分

上曰范志完自不能辞咎但入援乃奉旨而行何云脱卸

先生对曰十五年来皇上处分未当致有今日败局乃不

追原祸始更弦易辙欲以一切苟且之政补目前罅漏非

长治之道也上变色曰从前已不可追今日事后之图安

在先生对曰今日第一义在皇上开诚布公先豁疑𨵿公

天下为好恶合国人为用舍慨然引为皇极主于是进贤

才以资治理开言路以决壅闭次第与天下更始宗社幸

甚上曰目下烽火逼甸如何堵截且国家败坏巳极如何

整顿先生对曰武备必先练兵练兵必先𨕖将𨕖将必先

择贤督抚欲择贤督抚必先吏兵二部得其人二部得人

则庶司莫不称职而于以制御边鄙不难矣然有要焉宋

臣有言曰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SKchar则天下大平斯言诚

今日针砭也近来持论者但论才望不论操守不知天下

真才望出于天下真操守自古未有操守不谨而遇事敢

前者亦未有操守不谨而军士畏威者若徒以议论之捷

给举动之恢张称曰才望以之取爵位则有馀以之责事

功则不足究何益于成败之数哉上曰济变之日先才而

后守先生对曰正以前人败坏皆由贪纵使然故以济变

言愈宐先守后才上曰大将别有才局非徒操守可望成

功先生对曰他不具论如范志完操守不谨上自大将下

至偏裨凡补一官授一职无不得贿数百金所以三军解

体士卒莫肯用命由此观之岂不信以操守为主乎上色

解曰知道了敕先生起时太宰以病注籍戸部尚书𫝊淑

训申救姜埰熊开元不能力上拒不纳礼部以下无言者

先生出班奏曰皇上方下诏求言而二臣遽以言得罪甚

有伤于圣政国朝无言官下诏狱者有之自二臣始甚有

伤于国体皇上度量卓越如臣宗周累多狂妄幸寛𫓧锧

又如词臣黄道周亦以戅直宥鉴圣明复其原职臣等何

幸而𫎇皇上使过之典二臣何不幸而不邀皇上法外之

恩伏乞圣慈少视同仁上曰黄道周有学有守岂二臣可

比先生对曰二臣学守诚不及道周然朝廷待言官有体

其言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置之即有应得之罪亦当敕

下法司原情定罪遽下诏狱终于国体有伤上怒曰三法

司锦衣卫皆朝廷刑官何公何私且朕处一二言官如何

遂伤国体假有贪賍坏法欺君罔上俱不可问乎先生对

曰掌卫刑者多膏粱子弟未必读书知礼义者也毎听寺

人之役使势不容于不私矣即皇上欲问贪賍坏法欺君

罔上者亦不可不付之法司也上大怒曰如此偏党岂堪

宪职候旨处分先生谢罪文武班行各申救上曰开元疏

必有主使疑即宗周佥都御史金光辰奏曰宗周赋性确

直与开元并无交与实从君德起见请皇上勿疑且其振

扬风纪整饬朝常百僚中所不易得终祈寛宥上曰金光

辰也听议处先生出待罪朝房内降刘宗周愎拗偏迂朕

累优容念其新任望之更改今乃藐抗徇私大负委任本

当重处辅臣奏其年老姑著革了职金光辰奏对尤属恣

肆姑从轻降三级调外用上虽怒先生亦遂不敢置姜埰

熊开元于SKchar而发刑部拟罪部拟不具招上益震怒杖埰

开元各百刑部尚书徐石麒夺官先生以未解严不忍恝

然竟去出止门外之僧舍士大夫问学者交错于途时李

忠文邦华代先生而未至郑太宰上疏留先生计吏先生

遂行其冬东阳乱浙之在朝者公疏请练郷勇浙西徐石

麒主之副以在籍监司钱继登浙东先生主之副以在籍

给事中姜应甲制曰可      男黄百家校

子刘子行状下

北变闻先生徒跣恸哭谓诸生曰既不能戮力图君以至

于此又不能身先讨贼可斩我头谢先帝君等各守所学

无交臂事贼也诸生进曰先生负天下之望一死不足以

塞责缟素发䘮檄召四方复君父之雠定社稷之难此今

日事也先生乃曰诸生责宗周是也身虽老尚当先驱效

死遂荷戈出从者数千人守道王鄘噤不能发一语先生

曰此不足与谋乃至行省语巡抚黄鸣俊一面发䘮一面

整旅北进鸣俊请少镇静以安人心先生勃然变色曰君

父变岀非常公专阃外义当枕戈泣血以激同雠乃反藉

口安民作逊避之计岂忠臣烈士所扼腕而望公者哉鸣

俊惭而退明日士民汹汹聚先生所不散鸣俊来先生指

而示之曰群情如此公不欲安人心则已诚欲安人心亦

莫若发䘮岀师也鸣俊曰故事发䘮必待哀诏先生曰嘻

此言其尝也今日颁诏者何人安所得哀诏乎夫礼有尝

有变九庙震惊社稷沦䘮臣子无食稻衣锦之理公即疑

凶问亦当行哭庙礼鸣俊不得已从之于五月甲午行礼

佑圣观先生尺布裹头伏地而号官吏士民和者数万声

震屋瓦先生问师期鸣俊以甲仗未备对先生曰出师而

后甲仗从之向者语公以勤王而不应今再为观望计吾

侪𮛫东海而死耳鸣俊唯唯而使其客以封守言先生太

息曰封守者君父之封守君父徇国欲守此千里提封属

之谁氏而吾侪又为谁氏之民乎先生度鸣俊不能用乃

与章公正宸熊公汝霖朱公大典召募义旅将出而福王

监国之诏至先生乃解初有说先生入南中定䇿者先生

曰在我有赴难讨贼而已馀非所知诏起原官先生言一

旦遘此鞠凶臣即不致死于贼亦当归死司败席藁以待

上批卿忠直清正朕从藩邸知之今忧患相倚无以难进

为辞先生上言今日宗社大计舍讨贼复雠无以表陛下

渡江之心而苟非陛下毅然决䇿亲征亦何以作天下忠

臣义士之气至讨贼之次第一曰据形胜以规进取江左

非偏安之业请进图江北凤阳号称中都东扼徐淮北控

豫州西顾荆襄而南去金陵不远则请以驻亲征之师大

小铨除暂称行在少存臣子负罪引慝之心从此渐进秦

晋燕齐必有响应而起者一曰重藩屏以资弹压淮扬数

百里间设有两节钺不能御乱卒南下路振飞坐守淮城

久以家属浮舟远地是偈之逃也于是镇臣刘泽淸高杰

遂相率有家属寄江南之说军法临陈脱逃者斩臣谓一

抚二镇皆可斩也请自今重抚臣事权以弹压镇臣且不

多设督臣以滋掣肘一曰愼爵赏以肃军情请分别各帅

封赏孰应孰滥轻则收侯爵重则夺伯爵夫以左帅之恢

复而封高刘之败逃而亦封又谁为不封者武臣既封文

臣随之外臣既封中珰随之恐天下闻而解体也一曰核

旧官以立臣纪燕京既破有受伪官而叛者有受伪官而

逃者有在封守而逃者有奉使命而逃者法皆不赦亟宐

分别定罪为宪将来至于伪命南下徘徊顺逆之间实繁

有徒必且倡为曲说以惑人心尤宐诛绝又言贼入秦流

晋渐过畿南远近汹汹独大江南北晏然而二三督抚不

闻遣一骑以壮声援贼遂得长驱犯阙坐视君父之危亡

而不救则封疆诸臣之坐诛者一凶问已确诸臣奋戈而

起决一战以赎前愆又当不俟朝食方且仰声息于南中

争言固圉之䇿卸兵权于阃外首图定䇿之功则封疆诸

臣之坐诛者又一新朝既立之后谓且不俟终日首遣北

伐之师不然而亟驰一介使间道北进檄燕中之父老起

塞上之名王哭九庙措梓宫访诸王万无容自诿者更不

然而起闽帅郑芝龙以海师下直沽九边督镇合谋急击

事或可几而诸臣计不出此则举朝谋国不忠之坐诛者

又一罪废诸臣量从昭雪自应援先帝遗诏及之今乃概

用新恩诛奄定案前后诏书鹘突势必彪虎之类尽从平

反而后已则举朝谋国不忠之坐诛者又一臣为今日问

罪之师当自中外诸臣不职者始上答曰亲统六师光复

旧物严文武恇怯之大法激臣子忠义之良心愼新爵核

旧官朕拜昌言宣付史馆弘光帝之立也群臣意多不属

中枢史公可法以七不可寓书于总督马士英七不可者

言其好色好酒好货不孝不读书侵有司近匪人也士英

与其客阮大铖杨文騘谋之大铖则入而交𨵿于诚意伯

刘孔昭吏科李沾以为内主文騘则出而迎弘光于淮上

史公儒缓未定议而四镇之纳弘光者已至江上错愕迎

拜既登极士英乃以凤阳总督印印前书宣示中外史公

内不自安以政府让士英而出太宰张公愼言起用吴甡

郑三俊孔昭以为急党人缓定䇿遂廷叱之召阮大铖陛

见用奄人治兵调食修援立之报日不暇给方利思陵之

祸凡言讨贼者诎之先生连疏请告不得遂言天道有阴

阳而人事应之其象为君子小人君子小人之进退则否

泰之理也方陛下之龙飞淮甸也天实与之人SKchar故焉乃

有护跸微劳入内阁晋中枢宫衘世荫晏然当之不疑者

非马士英乎于是李沾侈言定䇿挑激廷臣矣刘孔昭又

以功赏不均发愤冢臣朝端哗然聚讼矣而群阴且翩翩

起矣借知兵之名则逆案可以然灰寛反正之路则逃臣

可以汲引而阁部诸臣且次第言去矣中朝之党论方兴

何暇图河北之贼立国之本计已疏何以言匡攘之略高

杰一逃将也而奉若骄子浸浸有尾大之忧淮扬失事至

不难遣抚臣道臣以谢过安得不长其桀骜则亦恃士英

之卯翼也刘黄诸将各有旧信而置若奕棋汹汹为连鸡

之势至分割江北四镇以慰之安得不竞启其雄心则皆

高杰一人有以倡之京营一旅自祖宗以来皆勲臣为政

枢贰佐之陛下立国伊始正可讲求祖制而不意又有内

臣卢九德之命则士英有不得辞其责者总之兵戈盗贼

皆从小人气类感召而生而小人与奄宦又往往相为表

里自古未有奄宦用事而阃臣能树功于方域者惟陛下

首辨阴阳消长之几岀士英仍督凤阳联络诸镇决用兵

之䇿史可法即不还中枢亦可自淮而北历河以南别开

募府与士英相犄角京营提督独断寝之书之史册允为

弘光第一美政宗社幸甚上报曰卿忠言谠论朕所乐闻

至于文武将相未尽调剂宫府表里皆出权宐卿风宪老

成望其速入面咨大政当是时奸人虽不利先生然耻其

不能致先生以为天下笑反急先生之一出于是马士英

言先生负海内重名自称草莾孤臣不书新命明示不臣

天子也奸人朱统𨰥言先生请移跸凤阳葢谓凤阳高墙

之所欲以罪宗处皇上而与史可法拥立潞王其兵已伏

丹阳所当急备四镇皆言先生欲行定䇿之诛意在废立

先生在丹阳高杰刘泽清遣刺客数軰往先生危坐僧舍

终日无惰容刺客亦心折不敢犯天下之恶名皆去不知

所之黄鸣俊入觐其兵抵京口与防江兵角杀士英一闻

浙兵则以统𨰥之言为信亦震恐上传云昔汉宣起于艰

难丙魏合志唐肃兴于𤫊武李郭同心今若袒分左右口

构玄黄天下事不堪再坏诸臣各宐和衷集事息竞图功

庶几君臣之间礼全终始先生不得已受命上言董仲舒

曰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

万民以正四方臣愿陛下先求之正心之地心正而朝廷

从之百官则而象之其为风纪之地肃如也是故内阁而

干六部之事任为专权六部而承内阁之风㫖为乱政台

省而依附阁部为値党介胄而与议朝政为要君外官而

通贿朝士为作奸各衙门而交结近侍为罔上行私臣院

皆得过而问之台省谏厂卫给事中袁彭年谪外先生言

厂卫设而宦官从此用事矣宦官用事而外廷因缘为奸

矣言路阻而宵人得志径窦开而贿赂公行辇毂之下废

官充斥长此不已绍述魏崔之政养成彪虎之奸宗社之

祸所不忍言寻以阮大铖为兵部右侍郞先生谏曰国家

莫大于邪正消长之辨而才次之大铖而才臣虑其为党

邪害正之才病世道而有馀其进其退江左之兴衰系焉

上批大铖进退系江左安危是否确论先生又再疏请告

予驰驿归先生去国无不唏𭊌感叹老校庐儿亦相聚而

语知南都之不能久立也其后左良玉移檄亦以不听先

生罪士英从民望也弘光元年五月南都亡先生语守道

于颖为战守计不应六月丙寅十五先生闻浙省降方食

推案恸哭曰此余正命之时也遂不食诸生请曰今日系

天下望者先生也先生何遂言死先生曰向者累请于公

城守褒如充耳今欲为于国亡势去之馀亦已知其难矣

在余之自处惟有一死先帝之变宐死今上𫎇尘宐死吾

越纳降又宐死不死尚俟何日世岂有偷生御史大夫乎

诸生曰不然夫死非先生所难处死为难死而有益于天

下死之可也死而无益于天下柰何以有用之身轻弃之

先生曰吾固知图事贤于捐生顾余老矣力不能胜子之

所言异日不可知之功也余之所守人臣之正也身为大

臣敢舍今日之正而冀异日不可知之功乎吾死矣夫丁

𫑗诸生请先生岀城先生曰国存与存国亡与亡古之制

也吾将安之诸生曰古人云择一块干净土死城降矣即

欲死岂先生死所先生曰然戊辰先生辞祖庙岀居郭外

之水心庵癸酉门人王毓蓍自沈于柳桥先生闻之曰王

生死吾尚何濡滞哉秦祖轼曰江万里身为宰相义难苟

免先生则有文山叠山袁阆故事在先生曰北都之变可

以死可以无死以身在削籍也而事尚有望于中兴南都

之变主上自弃其社稷而逃仆在悬车尚曰可以死可以

SKchar以俟继起者有君也而吾越又降矣区区老臣尚何

之乎若曰身不在位不当与城为存亡独不当与土为存

亡乎故相江万里所以死也世无逃死之宰相亦岂有逃

SKchar之御史大夫乎若必待叠山之征聘而后死于义未尝

不可然叠山封疆之吏非大臣也且安仁之败而不死终

为遗憾宋亡矣然犹不死则以九十三岁老母在恋恋难

自决耳我又何恋乎君臣之义本以情决舍情而言义非

义也父子之亲固不可解于心君臣之义亦不可解于心

今谓可以不死而死可以有待而死死为近名则随地岀

脱终成一贪生畏死之徒而已矣王𤣥趾蓍赴水而死

所谓士死义也𤣥趾真可以不死我又非𤣥趾比也以𤣥

趾之死决我之死万万无逃矣系之辞曰信国不可为偷

生岂能久止水与叠山只争死先后若云袁夏甫时地皆

非偶得正而毙焉庶几全所受丙子辞墓舟过西洋港再

拜叩头曰老臣力不能报国聊以一死明臣谊投洋中顾

久不得溺舟子入水扶之而岀㑹聘书至先生口授答曰

国破君亡为人臣子惟有一死七十馀生业已绝食经旬

正在弥留之际其敢尚俟迁延遗玷名教戊寅迁杨枋王

毓芝侍先生字呼之曰嗟紫睂当以道义相成勿作儿女

子态毓芝曰然语及毓蓍死事先生为泪下曰吾讲学十

五年仅得此人又曰始吾不食数日渴甚饮茶觉如甘露

因知茶亦能续命也今后勺水不入口矣毓芝问曰先生

心境何如先生曰他人生不可以对父母妻子吾死可以

对天地祖宗他人求生不得生吾求死得死他人终日忧

疑惊恐而吾心泰然如是而已庚辰秦祖轼侍先生口吟

绝命辞曰留此旬日死少存匡济意决此一朝死了我平

生事慷慨与从容何难亦何易祖轼欲书之先生曰偶然

尔先生谓祖轼曰为学之要一诚尽之矣而主敬其功也

敬则诚诚则天若良知之说鲜有不流于禅者又曰吾日

来静坐小庵胸中浑无一事浩然与天地同流葢本来原

无一事凡有事皆人欲也若能行其所无事则人而天矣

又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吾今而后知孟子所言人能无

以饥渴之害为心害明乎此者其于道也几矣嗣子汋请

训先生曰常将此心放在寛荡荡地则天理自存人欲自

去矣属之曰死后葬吾于下蒋碑曰有明秦台先生藏衣

冠处子某妇某合葬之墓言讫泫然泪下曰吾平生未尝

言及二亲以伤心之甚不忍出诸口也已而曰胸中有万

斛泪半洒之二亲半洒之君上祖轼曰先生此苦奈何先

生指其心曰孤忠耿耿闰六月辛已朔先生谓毓芝曰吾

今日自处合义否毓芝曰甚正虽圣贤处此不过如是先

生曰吾岂敢望圣贤哉求不为乱臣贼子而已矣门士有

传金华建义请先生忍死待之先生曰古人一饭之德必

酬我一穷秀才官至御史大夫焉得不死语曰正其谊不

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功利之说倡此国事所以不竞

也死则死耳何待为门士固请先生曰吾学问千辛万苦

做得一字汝軰又要我做两字张应鳌问曰今日先生与

高先生丙寅事相类高先生曰心如太虗本无死生先生

印合何如先生曰微不同非本无生死君亲之念重耳先

生谓应鳌曰频夜梦见朱文公应鳌曰先生固文公后身

窃谓先生学问精切入微处当轶文公而上之至其晚年

自焚谏草号遁翁先生今日所遭微不同耳先生曰还让

先贤应鳌曰鳌非阿所好先生之学直是去圣不远先生

勃然曰不意汝言狂悖乃尔乙酉先生抚心谓祖轼曰此

中甚凉快祖轼问先生自裁不出他途而必以绝食者非

但从容就义葢欲为全归之孝乎先生微笑不答丁亥祁

中丞彪佳投水死王毓芝以告先生已不能言张日举手

者再指几上笔砚至则书一■字毓芝曰先生问

■事乎颔之戊子先生卒前后绝食二十日勺水不入口

十三日卒犹不瞑娶章氏赠  夫人子一汋字伯绳能

传先生之学学者宗之亚于先生女三婿诸生陈刚王毓

芝秦祖轼孙男四茂林士林长林道林而茂林则羲之甥

也孙女一适吴善祯先生之学始自外祖章公颖公号南

洲陶文简周宁宇名应皆出其门喜与门士激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风节先

生心窃慕之长师许敬庵先生孚远已交刘静之永澄丁

长孺元荐而入东林与高忠宪问答首善书院初立邹忠

冯恭定主讲席忠介宗解悟恭定重躬行先生为

两家骑邮通彼我之怀忠宪忠介恭定既没讲学中绝先

生始有证人社之㑹南都而后门人问学者先生曰守所

闻行所知足矣今乾坤何等时犹堪我軰从容拥𦤎比而

讲学论道乎此所谓不识人间羞耻者也先生宗旨为愼

独始从主敬入门中年专用愼独工夫愼则敬敬则诚晚

年愈精微愈平实从严毅清苦之中发为光风霁月消息

动静步歩实历而见故发先儒之所未发者其大端有四

一曰静存之外无动察问愼独专属之静存则动时工夫

果全无用否先生曰如树木有根方有枝叶栽培灌漑只

在根上用枝叶上如何著得一毫静存不得力才喜才怒

时便㑹走作此时如何用工夫苟能一如其未发之体而

发此时一毫私意著不得无工夫可用若走作后便觉得

便与他痛改此时喜怒已过了仍是静存工夫也门人叶

⿰氵閠 -- 润山廷秀疑诚意不足以摄内外先生曰意诚则心之主

宰处止于至善而不迁矣止善之量虽通乎身心家国天

下而根据只在意上葢谨其微者而显者不能外矣知此

则动而省察之说可废省察即是存养中最得力处不省

不察安得所谓常惺惺者存又存个何物养又养个何物

今专以存养属之静一边安得不流而为禅又以省寮属

之动一边安得不流而为伪不特此也又于二者之间方

动未动之际求其所谓几者而谨之安得不流而为杂二

之已不是况又分而为三乎润山曰然则学问之要只是

静而存养乎曰道著静便不是润山日几者动之微有动

则必有静矣曰此所谓动非以动静之动言也复其见天

地之心是也心只是一个心常惺而常觉不可以动静言

动静者时位也以时位为本体传注之讹也虽然时位有

动静则性体与之俱动静矣但事心之功动也是常惺惺

此时不增毫末增毫末则物于动矣静也是常惺惺此时

不减毫末减毫末则物于静矣此心极之妙所以无方无

体而愼独之功必于斯为至也一曰意为心之所存非所

发传曰如恶恶臭如好好色言自中之好恶一于善而不

二于恶一于善而不二于恶正见意之有善而无恶所谓

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正指所存言也如意为心之

所发将孰为所存者乎如心为所存意为所发是所发先

于所存岂大学知本之旨乎葢心无体以意为体意无体

以知为体知无体以物为体物无用以知为用如无用以

意为用工夫结在主意中方为真工夫如离𨚫意根一步

亦更无格致可言问意为心之所存好善恶恶非以所发

言乎曰意之好恶与念之好恶不同意之好恶一几而互

见念之好恶两在而异情以念为意何啻千里一曰已发

未发以表里对待言不以前后际言谓程子云喜怒哀乐

之未发谓之中此时下不得个静字已是千古卓见却不

𡧓下个动字夫喜怒哀乐非以七情言也一心耳而气机

流行之际自其盎然而起也谓之喜仁之德也自其油然

而畅也谓之乐礼之德也自其肃然而敛也谓之怒义之

德也自其愀然岑寂而止也谓之哀智之德也乃四时之

气所以循环而不穷者独赖有中气存乎其间而发之即

为太和元气是以谓之中谓之和性之德也故人有无七

情之时而无无四德之时儒者苦于未发前求气𧰼不已

惑乎须知一喜怒哀乐自其存诸中言谓之中即天道之

元亨利贞运于于穆者是也阳之动也自其发于外言谓

之和即天道之元亨利贞呈于化育者是也阴之静也存

发总是一机中和浑是一性内有阳舒之心为喜为乐外

即有阳舒之色动作态度无不阳舒者内有阴惨之心为

怒为哀外即有阴惨之色动作态度无不阴惨者推之一

动一静一语一黙莫不皆然一曰太极为万物之总名谓

子曰易有太极周子则云无极而太极无极则有极之转

语故曰太极本无极葢恐后人执极于有也而后之人又

执无于有之上则有是无矣转云无是无语愈𤣥而道愈

晦矣不知一奇即太极之象因而偶之即阴阳两仪之𧰼

两仪立而太极即隐于阴阳之中故不另存太极之𧰼于

是纵言之道理皆从形气而立离形无所谓道离气无所

谓理天者万物之总名非与物为君也道者万器之总名

非与器为体也性者万形之总名非与形为偶也知此则

道心即人心之本心义理之性即气质之性粤自大学中

庸散于礼记程朱表章以为心学之书有功于道术信乎

不浅而后之言大学者以把持念虑为诚意之功道心溷

于危殆言中庸者以静观气𧰼窥未发之朕中体落于偏

枯二书矛盾非先生身体而力行之又何以知未发之中

即诚意之真体假而二书相为表里也当是时浙河东之

学新建一传而为王龙溪再传而为周海门汝登陶文

简则湛然澄之禅入之三传而为陶石梁奭龄辅之以姚

冱之沈国谟管宗圣史孝咸而密云悟之禅又入之㑹稽

诸生王朝式者又以押阖之术鼓动以行其教证人之㑹

石梁与先生分席而讲而又为㑹于白马山杂以因果僻

经𡚶说而新建之传扫地矣石梁言识得本体不用工夫

先生曰工夫愈精密则本体愈昭荧今谓既识后遂一无

事事可以纵横自如六通无碍势必至为无忌惮之归而

已其徒甚不然之曰识认即工夫恶得少之先生曰识认

终属想像边事即偶有所得亦一时恍愡之见不可据以

为了彻也其本体只在日用常行之中若舍日用常行以

为别有一物可以两相凑泊无乃索吾道于虗无影响之

间乎先生以谓新建之流弊亦新建之择焉而不精语焉

而不详有以启之也其驳天泉证道记曰新建言无善无

恶者心之体有善有恶者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

去恶是格物如心体果是无善无恶则有善有恶之意又

从何处来知善知恶之知又从何处起为善去恶之功又

从何处用无乃语语绝流断港乎其驳良知说曰知善知

恶从有善有恶而言者也因有善有恶而后知善知恶是

知为意奴也良在何处又反无善无恶而言者也本无善

无恶而又知善知恶是知为心祟也良在何处止因新建

将意字认坏故不得不进而求良于知仍将知字认粗故

不得不进而求精于心非大学之本旨明矣葢先生于新

建之学凡三变始而疑中而信终而辨难不遗馀力而新

建之旨复显先生以礼记杂出汉人之手记中夫子之言

皆岀家语有去其问答私为已有者于是取而考定为尚

书逸经二篇曰夏小正附月丹书仪礼逸经六篇曰公冠

投壶明堂奔䘮诸侯衅庙诸侯迁庙仪礼传二十三篇曰

冠义附深衣考昏义士相见义刘敞𥙷乡饮酒义燕义射义朝事

聘义附见公食大夫义刘敞䘮记䘮义祭法祭义礼本

即礼二本礼器礼坊附经解馀简乐记附锺吕考削者四篇曰缁衣帝系

官人明堂位礼察保𫝊馀简还贾谊劝学还荀子其檀弓礼运经解哀公问

燕居闲居表记儒行曾子问凡系夫子之言还家语家语

正集三十三篇曰相鲁王言大昏问礼五仪三恕好生观

周贤君辨政六本颜回子路初见入官困誓五帝执辔本

命论礼观射郊问五刑刑政礼运冠颂庙制辨乐问玉正

论子夏问子贡问公西赤问曾子问家语补集二篇曰表

记杂记杂取说𫟍韩诗外传孔丛子等书家语外集七篇曰千乘四代虞

德诰志少辨用兵少间即大戴记馀篇家语附集十二篇曰始诛

儒行致思辨物楚聘经解五帝德屈节本始终记七十二

弟子弟子行皆从削也古学经曰小学曲礼少仪内则玉藻王制大学

学记上文王世子合大戴保传学记下四书曰曾子论语孟子

子思子取孔孟之言仁者类之曰合璧周程张朱五子

之言仁者益之曰连珠附以吃𦂳三𨵿一曰人已二曰敬

肆三曰迷悟言求仁所有事也择五子书之醇者解之为

圣学宗要周子则太极图说程伯子则识仁定性书张子

则东西铭朱子则答张敬夫中和说及答湖南诸公书阳

明子则陆元静良知问答及塞源拔本论先生谓朱子著

大学于诚意章反草草平日不知作何解至易箦乃定为

今章句曰实其心之所发不过是就事盟心伎俩于法已

疏矣至愼独二字明是尽性吃𦂳工夫与中庸无异旨而

亦以心之所发言不更疏乎朱子一生学问得力于主敬

今不从愼独二字认取而欲缀敬于愼独之前所谓握灯

而索照也作诚意章章句袁了凡功过册盛行因而有仿

为迁改格者善与过对举先生曰此意最害道有过非过

也过而不改是谓过矣有善非善也有意为善亦过也此

处路头不清未有不人于邪者故论本体有善无恶论工

夫则先事后得无善有恶也作人谱太极图说谓天以阴

阳五行化生万物物钟灵为人人合德为圣先生独言人

即天即地人心其有太极阴阳五行万化之理作读易图

说先生在京邸有问太极之说者辄举易以答遂从而诠

次之毎卦首彖辞次爻辞次彖传大小象一如乾卦位置

系辞以下间有更定太极两仪四𧰼八卦六十四卦方圆

图皆与先儒不同以发明太极即在阴阳之中作古文易

抄以方文正孝孺从宋潜溪得金华何王金许之脉有明

理学当为第一作逊志正学录阳明之良知本以救末学

之支离姑借大学以明之未尽大学之旨也而后人专以

言大学使大学之旨晦又借以通佛氏之𤣥觉使阳明之

旨复晦又何怪其说愈详而言愈庞也作阳明传信录有

明学术庞杂先生依名臣言行录例以次诸儒有特书者

有附见者不以成论为然薛敬轩陈白沙罗整庵王龙溪

皆有贬辞而方文正吴康斋人所不属者先生以正传归

之又常谓羲阳明之后不失其传者邹东廓罗念庵耳作

有明道统录先生自家庭以至宗族朋友乡党施之无不

各当其节其事太夫人也以筋力致养柴水之事皆躬亲

之兼峰公病先生俯伏左右抱扶卧起身为荐席居䘮则

歠粥饮水阖门蔬食次女患痢医用黄鸡为药先生勿许

也三世七䘮尚在浅土先生营立塜墓御史徐缙芳资之

百金先生谢曰百金之馈其所取义乎不义乎即使君有

以处仆仆则何以自处也已矣勿污我先人墓上石仆所

未了者固厪有先人一事试将茹荼带索以毕馀生何至

烦故人为念御史不敢复言事女兄如母女兄病瘵医药

之资力所不能致者致之先生赴官闻其不豫轻舸径返

卒则养其子子卒又养其孙曰聊以终吾事母之念尔叔

母朱氏无子先生迎养于家朱氏欲异居先生辄自艾曰

古人数世同居今吾一叔母不能安其心何古今人之不

相及𫆀再从弟宗祐流落闽中先生寻归冬月制衣家人

与之以布先生见而恚曰兄弟一体弟衣布兄能安于帛

𫆀易之初刘氏家庙所行皆世俗之礼先生一一正之置

祀田辑宗谱乃立宗长一人总宗教宗翼二人佐之宗老

一人以齿宗干一人司钱榖宗纠一人司赏罚举宗之事

皆质成于宗长宗长未听而投牒于官者罪之月朔宗长

率宗人而谒庙有善恶皆书之置义田百亩定恤例一恤

贤二恤鳏三恤孤四恤𭒀五恤䘮六助婚罪人与醮妇不

恤先生自终养归闻许敬庵先生之卒于途中不至家而

往哭焉丁长孺刘静之卒后毎过必哭先生不妄交其平

生希声慕义于先生者满天下所称性命之友则周宁宇

高忠宪丁长孺刘静之魏忠节先忠端公六人而巳崇祯

八年十年越郡饥先生募米分遣诸生赈之全活五万馀

人十三年又饥煮粥平粜活者又万人郡邑下教毎坊积

米二百石为明年平粜张本先生所居昌安坊即以所积

为社仓损益旧法行之一坊遂无饥者乡党有𡨚结先生

必为之平理奸吏跼蹐唯恐先生之知也先生通籍四十

五年立朝仅四年在家强半教授敝帷穿榻瓦灶破𦈢不

改儒生之旧士大夫饰其舆服而来者不觉惭阻故见先

生者多毁衣以入甲戍乙亥之间先生偶服紫花布衣士

大夫从而效之其价为之顿高先生饭客不过数器而士

大夫之享先生者亦遂以干饭寒浆先生未尝不心知其

伪也㑹稽今赵士谔问疾至先生榻前见其单陋叹曰岂

意今日得睹管幼安丁已京察刘廷元韩浚寻怨于东林

士谔时为考功曰刘大行之清修人所不堪此谔之亲见

者也乃止给事中徐耀使浙渡江来见先生方闭门扫𮜿

耀曰昔人不得见刘元城以为如过泗州不得见大圣耀

若徒返亦何颜见乡之父老乎先生乃见之都督刘应国

辽东中前所人固请见见辄涕泗再拜自言不远万里得

见先生不觉喜极而悲也金坛周仲驭镳谒先生先生留

之饭仲驭语人以七箸长短若何杯盘大小若何为一生

未有之荣郞官秦祖襄入京止宿逆旅仆从纷纭主人SKchar

应不给周视同旅者一人幅巾危坐童子侍侧问之曰刘

都御史也祖襄惶恐遁去其为世所欣慕畏惮如此先生

门墙高峻不特小人避其辞色君子亦未尝不望崖而返

周延儒使其客荐诚于先生先生不答其后有为马士英

言者曰所贵大君子以其能化小人为君子国事为重不

宐拒绝太深先生亦不答有司马自附君子先生恶其佞

也同朝不交一言司马毎晨必诣先生言事先生黙坐司

马澜翻布榖言尽而去黄漳浦𥙊告禹陵及门者三先生

不见曰际此乱朝岂大臣倘佯山水之日漳浦闻之即行

先生德日愼小心日谨微官行人时夣转卫经历不乐觉

而自责曰此夣从何来终有不忘荣进念头在乃知平日

满腔子都是声色货利不经发觉自不察耳待罪中左门

时诸生恽日初欲上书留先生于经筵先生闻之曰仆自

反必是名利场打不过洗不净尽有一种声音笑貌为人

所覻及处至使朋友中有迎风而动者益觉暗然一𨵿不

易过也世之言先生者无不曰其理学似周元公死节似

江古心论谏似胡澹庵钩党似李元礼绝俗似范史云至

先生之所以告思陵者归本德化不宐急急以兵食为先

务学术不明小儒不知治道往往信不能及卒之思陵以

为剿寇则必强兵强兵则必措饷措饷则必加𣲖竭生灵

之膏血以奉军旅之费岂知驱天下之民而尽归于寇饷

无所出而愈不足兵无所食而愈不强其无兵无食者皆

于务兵食一念始基之也思陵亦时忆先生之言罢而召

召而罢终不能用而天下事已去矣然后知先生之言为

思陵对证之药也其时为救时之论者以为朝野属意于

先生先生稍霁其威严则前之阳羡后之贵阳不至决裂

如是此说在孟子枉尺直寻之喻也天下人心方趋于假

借由假借而至于无所不为江河日下先生而假借一时

之国未必不亡而千古之圣学先亡矣浙中之为禅学者

以为忠义名节无𨵿干理学而先生清心忌恶终陷党议

是意气之未融也葢闻之子朱子矣风俗颓弊浙中为尤

甚大率习为软美之态依阿之言而以不分是非不辨曲

直为得计不复知有忠义名节之可贵万历以来排摈诋

辱出而杀君子者多自浙人葢由宋至今沿之为俗故朝

廷之上成之为党遂使草野之间讲之为学非先生兴先

忠端魏忠节三数公振拔汗险之中则亦何以使忠义名

节如今日之浙之盛也先儒心与性对先生曰性者心之

性性与情对先生日情者性之情心统性情先生曰心之

性情分人欲为人心天理为道心先生曰心只有人心道

心者人心之所以为心分性为气质义理先生曰性只有

气质义理者气质之所以为性未发为静已发为动先生

曰存发一机动静一理推之存心致知闻见德性之知莫

不归之于一然则彼皆非与曰孔子已言之矣吾道一以

贯之工夫之与本体有二者便不一也书曰德唯一动罔

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诗曰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易曰天

下之动贞夫一者也自有六经以来未之有

万历六年正月戊寅享年六十有八卒之

城东南二十里下蒋之原海宁吴贞肃麟征于壬戌榜前

夣至古寺有角巾而书碑者所书为文信公过零丁洋诗

问之在旁者曰此隐士刘某也觉而不知为何如人已而

有言之者曰此讲学之刘先生也忠节识之忠节死国难

甬陆符谓羲曰夣验于忠节将无验于先生乎盍以忠节

之志铭请于先生以当之也羲然之先生身殉宇宙𨵿乎

晦明嗟乎吾党之愚也羲幼而孤乡邑之间多逆奄之党

人推筑之无所不至先生从而封殖之曰不佞白安先生

先忠端公别号之未亡友也有致难于其家者不佞请以螳臂当

之衰门由是得安长授先生教诲质性下愚亦自谓书本

中可以自得痛掌血痕不沾牛革今也稍有所知而瞽说

横流微言将散高天厚地此恨何极因次其始终先生之

学术庶几存其十一而思陵欲治天下之心亦耿然而见

之也谨状

               男黄百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