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八 历代名贤确论 卷九十九 卷一百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十九
  髙祖
  髙祖篡唐范祖禹
  梁统六一
  通论
  梁之失温公
  庄宗
  郭崇韬子由 何去非
  通论
  唐之兴亡温公
  髙祖
  李彦珣同张从賔谋反既克髙祖赦之又以赦令已行不治杀母之罪温公
  通论
  晋之兴亡温公
  髙祖
  髙祖之政温公
  通论
  汉之兴亡温公
  世宗
  立监采铜铸钱销佛像温公
  王朴少游
  通论
  周之兴亡温公
  髙祖篡唐
  范祖禹论曰孟子曰不仁而得国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三代以后葢有不仁而得天下者焉朱全忠之篡唐以悖逆取之以暴虐守之虽为天子数年而不免其身子孙殄戮靡有遗类是以一族易一身之富贵也五代之际起匹夫而为天子或五六年或三四年或一二年皆宗族夷灭世绝不祀乱臣贼子曽莫惩也书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岂不信哉 又论与罗绍威诛牙军曰昔商民化纣之恶周公迁于洛邑既历三纪而其风未殄以累圣人之治犹如此甚矣污俗之难变也自天宝以后燕赵魏不为唐有其人安于悖逆不复知有君臣声教之所不及政刑之所不加历十五世然后殱夷殄灭靡有遗类而其俗犹不改也其后梁之亡也始于魏庄宗之亡也亦始于魏其得之也以魏其失之也以魏由其习乱之乆故易动也而燕人至于晋民遂沦于左衽岂非诸夏之礼其亡有渐乎赵居二寇之间或逆或顺不若燕魏之甚也故其祸有浅深论者或谓绍威诛牙军以弱魏而全忠无后顾之虑因以篡唐夫唐与魏离亦乆矣牙兵适足乱魏以拒朝廷而已其能为唐室轻重岂其然乎
  梁统
  六一论曰黜梁为伪者其说有三一曰后唐之为唐犹后汉之为汉梁葢新比也一曰梁虽改元即位而唐之正朔在李氏而不绝是梁于唐未能绝而李氏复兴一曰因后唐而不改因后唐者是谓因人之论固已辨矣其二者宜有说也夫后唐之自为唐也縁其赐姓而已唐之时赐姓李者多矣或因臣子之异心或怀四夷而縻之忠臣茂贞思忠克用是也当唐之衰克用与梁并起而争之梁以强而先得克用耻争之不胜难忍臣敌之惭不得不借唐以自托也后之议者胡谓而从之哉其所以得为正统者以其得梁而然也使梁且不灭同光之号不过于河南则其为唐与李璟等耳夫正朔者何王者所以加天下而同之于一之号也昔周之东其政虽弱而周犹在也故仲尼以王加正而绳诸侯者幸周在也当唐之亡天祐虚名与唐俱绝尚安所寓于天下哉使幸而有忠唐之臣不忍去唐而自守虽不中于事理或可善其诚心若李氏者果忠唐而不忍弃乎况于唐亡托虚名者不独李氏也王建称之于蜀杨行宻称之于呉李茂贞亦称之于岐大抵不为梁屈者皆自托于虚名也初梁祖夺昭宗于岐遂劫而东改天复四年为天祐而克用与王建怒曰唐为朱氏夺矣天祐非唐号也遂不奉之但称天复至八年自以为非复称天祐此可笑者安得曰正朔在李氏乎夫论者何为疑者设也尧舜三代之终始较然著乎万世而不疑固不待论而明也后世之有天下者帝王之理或舛而始终之际不明则不可以不疑故曰由不正与不一然后正统之论兴者也其徳不足以道矣推其迹而论之庶几不为无据云
  梁之失
  温公论曰太祖始以黄巢降将秉旄宣武逞其诈力蚕食东夏地广兵强威权日炽志欲无厌遂迁唐祚淫虐不悛祸自内兴不得其死宜矣均王膏粱之子材不过人弃敬翔王彦章而用赵岩张归霸以与庄宗为敌能无亡乎
  郭崇韬
  子由论曰国无衅而后可以伐人冒衅以伐人敌无衅则已受其灾敌有衅则我与敌皆毙楚灵王残民以逞举思乱之民以伐呉呉不可动而弃疾攻之若攻虚邑灵王遂死于外齐湣王贪而好胜不知宋之不可攻而忘齐国之既病燕师乘之遂以失国自古冒衅以攻人其祸若此唐庄宗勇而善战与梁人夹河相攻十战九胜涉河取郓不十日而克梁威震诸国五代用兵未有神速若此者也然其克敌之后幸一日之安沈湎声色之娯宦官伶人交乱其政府库之积罄于耳目之奉民怨兵怒国有土崩之势而不知也一时功臣皆武夫崛起未有识安危之机者唯枢宻使郭崇韬智勇兼人知其不可力言而不见聴求去而不见许中外佞幸视之侧目崇韬深病之矣时方欲伐蜀崇韬欲立功为自安之计议以魏王继岌为元帅而已为之副将兵六万以出兵不逾时而克成都降王衍料敌制胜之才可谓盛矣然崇韬知蜀之易举而不知唐之已乱挈其良将劲兵西行数千里虽立大功而不免谗死于蜀征蜀之兵未还而赵在礼为乱河朔明宗北征遂与在礼皆反帅兵南向克汴入洛遂无一人能御之者向使西师不克出蜀虽未下而京师有重兵崇韬不死祸福未可知也崇韬冒险以伐人蹈齐湣之乱而以为安惜其有智而未始学也
  何去非论曰人谓汉高祖以布衣之㣲召号豪杰起定祸乱乃𤓰裂天下以王勲将韩彭英布皆连城数十南面称孤举天下之籍而据其半及夫释甲就封创血未干皆相视诛灭葢由髙祖封赏过制䧟之骄逆其于功臣不能无负光武率义从之士平夷盗逆收还神器天下既定遂鉴髙祖之失第功行封爵为通侯大者不过数县而不任以吏事是以元勲故将皆能自全李靖谈兵之雄者也亦以谓光武得将将之道贤于髙祖逺甚嗟乎是皆不深求髙祖光武之事者也天下之事有所必然者虽圣智不能迁而避之髙皇以寛仁大度役天下之智力而集大业岂所谓阴忮暴忍而喜忘人之功者邪秦为无道天下髙材疾足争起而竞搏之皆有伐秦之心也彭越黥布皆以人杰操兵特起未以其身轻属于人者也韩信挟百战百胜之略择主而附亦有大志故身定全齐而自王之方汉王大败于彭城随何不能缓颊于淮南则黥布不至及困于固陵诸侯弃约不㑹微张良之画则彭越韩信不从方是时汉王不捐数千里之地以充三人者之欲而致其兵则楚不亡汉之待此三人者譬若养虎饱则不动饥则噬人由是观之封赏过制岂得已哉欲就大业于须臾之决故也虽然大业就矣而三人者之逼天下之所共寒心也以天下之皆寒心则彼持是而安归且髙祖亦得安枕而卧乎故疑似之衅一发而大祸集矣此其势必至于夷灭而后定也光武痛宗社之祸收率怀汉之民投袂而起凡所攀附者多南阳故人其尤伟杰者寇邓数人而已然较其才略徒足以供光武指顾之役非有骄桀难制若韩彭之与髙祖也天下既定封以数千之户莫不志欲盈足唯恐持保之不获为光武者独何隙以诛除之哉而曰光武独得保全勲旧之术髙祖于功臣有不容之忍此不求二王所遇之不同与夫势理有所必至者也后唐庄宗承武皇之遗业假大义挟世仇以与梁人百战而夷之乃有天下可谓难且劳矣然有二臣焉其为韩彭者李嗣源为寇邓者郭崇韬也嗣源居不赏之功挟震主之威得国兵之权执之而不释也庄宗无以夺之而稍忌其逼崇韬尝有大功于国忠而可倚而嗣源之所畏者也庄宗茍能挟所可倚而制所可忌则嗣源虽怀不自安而有顾惮非敢辄发也庄宗知其所忌而不知其所倚故崇韬以忠见疏谗嫉日击使其营自救之计乃求将其征蜀之兵庄宗扫国中之师属之而西崇韬虽已举蜀捷奏才上而以谗死矣庄宗知得蜀足以资其盛强而不知崇韬之死已去嗣源之畏故邺下之变嗣源以一旅之众西趋洛阳如蹈无人之境其迁大器易若反掌且内有强臣窥伺间隙乃空国之师勤于逺役固已大失计矣而又去我之所倚与彼之所畏者则大祸之集可胜救哉虽得百蜀无救其失国也使崇韬之不死举全蜀之众因东归之士拥继岌檄方镇以讨君父之仇虽嗣源之强亦何以御之葢嗣源有韩彭之逼而不践其祸者庄宗无髙祖之略故也崇韬有寇邓之烈而不全其宗者庄宗无光武之明故也嗟乎人臣之祸起于操权而速祸之权莫重于制兵崇韬谋逭祸自全而方求执其兵此于抱薪救火者何异也
  唐之兴亡
  温公论曰武皇以沙陁微种奄有河东黄巢之乱有大功于唐室上源之变讼于朝廷而不能自直遂与朱氏治兵相攻纠纷不解流血成川僵尸蔽野至其晚节将衰穷居一隅仅能自保庄宗以弱龄袭位麾下诸将皆白首行阵皆武皇并辔齐驱之人乃能以恩信结其心英果折其气莫不竭力致命頥指如意遂服真定从山东取渔阳兼魏博䇿马渡河而朱氏失国当是之时天下莫不竭力震动诸侯陆梁踞肆者皆𥈭眙相顾莫敢保其土地王衍恃其险逺辞礼踞慢偏师西指而剑阁不守观其行兵可谓能矣惜其志小气近骄心易生矜功自喜御众无法便嬖是悦妇言是用才及三年陨身亡族悲夫明宗无取国之心而为众所附资性寛厚克终天禄清泰于危难之中坐受神器得之非艰失之孔易负扆未安家为煨烬十年之中易姓者四祸福相寻何其速哉
  李彦珣同张从賔谋反既克髙祖赦之又以赦令已行不治杀母之罪
  温公论曰治国者固不可无信然彦珣之恶三灵所不容晋髙祖赦其叛君之愆治其杀母之罪何损于信乎
  晋之兴亡
  温公论曰髙祖以地尊势重迫于猜嫌亲执臣子之礼以事外国赂之土地藉其兵力以取天下羽翼未成不可以髙飞国家未治不可以应敌齐王舍桑维翰之深谋信景延广之彺䇿内政不修而外挑强邻使流民涂野草敌骑污宫阙生为降虏死为羇魄非不幸也
  髙祖之政
  温公论曰汉髙祖杀幽州无辜子五百人非仁也诱张琏而诛之非信也杜重威罪大而赦之非刑也仁以合众信以行令刑以惩奸失此三者何以守国其祚运之不延也宜哉
  汉之兴亡
  温公论曰髙祖拥精锐之兵居形便之地属胡骑北旋中州无主故雍容南面而天下归之岂其材徳之首出哉乃㑹其时之可为也夫根疏者不固基薄者易危隠帝虽有南面之号而政非巳出民不知君轻信群小之谋欲除跋扈之臣祸不旋踵自然之势也父子相继四年而灭自古享国之短未有若兹也
  立监采铜铸钱销佛像
  温公论曰若周世宗可谓仁矣不爱其身而爱民若周世宗可谓明矣不以无益废有益
  王朴
  秦少游论曰适用而不穷者天下之真材也材而不适用用而有所穷虽有髙世之名难能之行实庸人耳何有补于世耶臣读五代史见王朴为周世宗决平边之䇿然后知朴者天下之真材也夫用兵之要在于识序之先后而识先后之要在于知敌之难易天下之敌非大而坚则小而脆也其难易孰不知之所以不知者敌大而脆则疑于难敌小而坚则疑于易也昔汉兵图宛光武以别将徇昆阳王邑欲攻之严尤以谓昆阳城小而坚宜进击宛宛败昆阳自服邑不聴尽锐攻之兵以大败邑之所以不聴尤者疑于难而已朴尝为世宗画平边之䇿其言曰攻取之道从易者始当今呉易图得呉则桂广皆为内臣闽蜀可飞书而召之如不至则四面并进席卷而平之必矣惟并必死之寇可为后图葢李氏虽有江南之地二十一州为桂广闽蜀之脊然南带江东距海可挠者二千馀里其人易动摇轻挠乱不能持乆号为大国实脆敌也刘氏虽据河东十州之地与中国为境然左有常山之险右有大河之固北有契丹之援其人剽悍强忍精勇髙气乐斗而轻死号为小国实坚敌也是时中国欲取之也譬如壮士操利兵于深山之中左触虎而右遇熊不可并刺则亦先虎而后熊矣何则虎躁悍易乘熊便捷难制举虎困则熊必畏威而逃困于熊虎将乘弊而至形势然也故朴以大而脆者为易小而坚者为难易者宜先难者宜后则所以先呉而后并也皇朝受命四方僭伪次第削平皆如其䇿非所谓天下之真材其孰能与于此朴虽出于五代扰攘倾侧之中然其器识学术虽治世士大夫与之比者寡方世宗之时外事征伐内修法度而朴至于阴阳律历之学无所不通所定钦天历当世莫能异而其所作乐至今用之而不可改其五䇿之意彼民与此民之心同是与天意同契天人意同则无不成之功以此推之朴之所知者葢未可量也使遭休明之时遇不世出之主则其所就者将不止于此哉
  周之兴亡
  温公论曰太祖负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措身无所乘危而发虽履天下之籍而室家矣世宗以异姓之亲令承大统知近世之弊起于威令不行下陵上替故髙平之役首诛樊何以振军法遂能变弱为强因败为功乘胜逐北至于太原归而简师习战并心进取于是南割江淮西克秦鳯北开闗南攻无坚城战无强阵又以枹鼔之隙治律历兴典礼审法令修政事收贤才养百姓可谓知治安之本矣大功未成中道而天葢太平之业天启圣人而授之非人谋之所及也







  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