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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骊姬贺晋献公曰:“主公威镇远国,得胜而还,又与大国结亲,诚足庆贺!”公曰:“虞、虢虽灭,耿、霍、魏三国,其势尚强,吾不日兴兵,征此三国,方满吾意。”次日,公设朝与群臣议伐耿、霍、魏之事。荀息奏曰:“耿、魏小国也!主公乘胜之兵,亲自征之,望风而降矣!”公悦,遂令毕万为先锋,赵夙为谋主,亲率大兵五万出城,留荀息守绛。骊姬闻公出征,问二五与优施曰:“伐虢之计,本欲害申生,主公乃亲征得胜,今又远征,而申生安然无事,此计何日而成?”

  优施对曰:“臣再献一计,令申生不日而死。”姬曰:“计将安出?”施曰:“主公远出,夫人可遣人往曲沃,召申生回朝。

  申生至,夫人诈以梦见申生之母姜氏入来索祭,申生素志孝义,闻知必归祭其母,祭必分胙以奉夫人,夫人可置毒于内,待主公归,奉与饮食,知毒必怒申生而杀之,则申生死无腾挪矣!”

  姬大悦,即日使人于曲沃召申生,申生归见骊姬,姬佯哭曰:“吾近夕梦见汝母姜氏向我索祭,故召尔告之。”申生闻言,放声痛哭。姬曰:“恸哭亦无益,汝归而祭之可也!”申生拜谢,归曲沃,即祀其母,令使者赍胙以奉姬。太傅杜原款谏曰:“骊姬妒忌,逐出殿下弟兄,岂有诚心相告,其中定然有诈!臣闻主上出征,若进胙肉,恐中其计!”申生曰:“彼既以诚心告我祭,不进胙,得罪反重。”申生不听而奉胙,骊姬受之,置毒子酒肉中,以待公归。

  却说耿、魏、霍三国,闻晋兵至,寡不敌众,各个出城,奉表纳贡。晋兵不动寸铁,收三国得胜回朝。却说骊姬见献公回,将胙礼进于献公,公方欲食,姬曰:“食自外来者,不可不试也!”公曰:“然!”与犬食之犬毙,与小臣食之小臣亦毙。姬乃哭曰:“天乎!国,子之国也!何为过急若是?”献公大怒。遂令殿前将军奄楚、贾华,各令卫卒五十,前捕太子,取其傅杜原款。二人领兵出朝,狐突谓二子狐毛、狐偃曰:“主上无道,信骊姬杀太子,其祸必及于重耳,吾观重耳,重瞳骈胁,后必能强大晋国,汝等作速往蒲从重耳,以图功名。”

  二子次日奔蒲,狐突又修书,星夜使人教申生逃难。

  却说奄楚、贾华二人,引兵图曲沃,申生知其祸,走人新城,杜原款走不及,被奄楚仗剑斩于马下。款将死,谓从者为我告太子曰:“款也不才,自知不敏,故有今日之难!臣不敢偷生爱死,然太子不从昔日之谏,以至今日祸临,请必无悔其死,且臣闻死不迁情,强也,守情全义,孝也,杀身以成志,仁也,死不忘君,敬也!”申生闻言,痛哭受命,乃走至新城。

  申生走入新城,得狐突之书,泣曰:“伯氏爱我甚厚,然吾想逃走,其罪必归于君,是悲君也!彰君父之恶,必见笑于诸侯,内困于父母,外困于诸侯,是重困也!弃君去罪,是逃死也!吾闻之,仁不恶君,智不重困,勇不逃死,吾宁待罪俟死,何敢逃死!”令其臣猛足告狐突曰:“申生得罪于君父,不敢逃死,然吾父老矣!愿狐氏尽心以助吾父,申生虽死亦不敢忘。”猛足受言既出,申生自缢于新城。贾华兵至闻其自缢,斩其首级回报。后人有待哀申生云:

  父子本天性,献公反灭之,卓哉申生子,纯孝死不移。

  又宋贤诗云:

  父母如天无极思,知而不昧独申生,刀兵滚滚因谗重,俯首新城只待烹。

  骊姬问优施曰:“申生既中计而死,如今可请立奚齐否?”

  施曰:“未可!重耳、夷吾尚在,如不尽除,后必有患,况重耳骈胁、重瞳,状貌非俗,久后必成大事,宜速除之!”姬曰:“何计可除?”施曰:“此易事也!夫人但奏申生之死,为重耳、夷吾共忿,则公必怒,而一计尽去矣!”姬悦,会献公退朝,姬泣而诉曰:“妾闻重耳、夷吾怨申生之死,言妾所谗,二人终日练兵,欲人朝杀妾而谋主上,主上宁杀妾身以安社稷,勿致祸临,后悔不及。”公曰:“申生谋杀君父,其罪合死,何干汝事?”姬泣曰:“重耳、夷吾凶暴不仁,见申生既死,意望东宫之位,恐妾子母相闻,故捏词陷妾,然后好夺君位!”

  公大怒,即令贾华领兵伐重耳、夷吾,贾华领兵先至蒲。

  却说狐偃、狐毛领父命奔蒲见重耳,俱以父命告之。重耳犹豫未定,忽报贾华引兵到蒲,重耳始信。蒲之百姓皆愿出战,重耳曰:“我父之命,不可校也。”华攻人蒲城,杀人重耳之堂,重耳与狐毛兄弟跃后园土墙而走,寺人李披仗剑追入后园,见重耳正跃土墙,披挺剑望重耳背后便砍,砍之不及,斩重耳衣矜而还。后人有诗云:

  父失慈兮子尽孝,能知此义独重耳,文公不校蒲城战,高出春秋五霸家。

又有一绝云:

  凤脱鹗群翔万仞,虎离豹冗奔千山,要知重耳能成霸,皆在周游列国间。

  李披回报:“重耳与狐毛走入翟去,坚闭不出。”

  顷刻,城下有七八骑相继而至,叫开城甚急,重耳疑为贾华追至,令勿放吊桥,乱箭射下。城下大叫曰:“我非追兵,乃从公子出奔者,休得放箭!”守城军卒报于重耳,重耳令开城纳之。八骑既愿从出走者,却是谁人:第一骑,能文能武,善谋善断,中军谋主,赵衰字子馀。

  第二骑,博古通今,学问老成,中军咨谋,臼季字胥臣。

  第三骑,仁慈恺悌,礼乐周全,上军大夫,公孙贾陀。

  第四骑,性气慷慨,武力超伦,中军都护,魏犨字公谅。

  第五骑,守忠秉孝,义气绝人,中军裨将,介子推字公恕。

  第六骑,英雄无敌,不畏强御,下军裨将,颠颉字高。

  第七骑,状貌魁梧,智勇出类,下军都护,先丹木字时春。

  第八骑,武艺超群,言辞华彩,上军裨将,毕万字极之。

  其先相从在城二骑,却是谁人:第一个,英标冠世,才能兼备,国舅狐毛字子羽。

  第二个,心胸磊落,临机随应,国舅狐偃字子犯。

  此十人者,实晋国栋梁,邦家瑚琏,故不肯谄事骊姬,所以甘心弃位而从奔也。既而入城相见,各个相抱痛哭。重耳曰:“公等在朝,何以至此?”曰:“主上失德,宠嬖妾,戮亲子,故我等见公子宽厚,所以甘心弃职,愿从出亡。”重耳哭曰:“公等能协心从耳,誓不敢负!”众皆踊跃愿从,魏犨超出谓众曰:“我等既皆协力,以辅公子,肯助某一阵,某愿催兵一阵,打入皇城斩骊姬,诛奚齐,扫尽二五施优,有何难处,又何必外奔?”重耳曰:“公言诚慷慨丈夫之事,奈君父在上,岂敢如此?不如暂避其乱,以作他图。”魏犨乃一勇之夫,见重耳不从,乃咬牙忿怨曰:“似公子畏骊姬如蛇蝎,何日能成大事?”狐偃谓犨曰:“公子非畏骊姬,君父在上,无奈何耳!”犨虽闻其言,犹自怒气不息。后人有古风一篇,单道晋重耳得将佐之盛:

  文公昔日遭谗变,单枪匹马奔如电。

  当时辅从有何人,英雄尽是山西彦。

  山西美彦聚如云,吞虹吐雨星罗胸。

  文臣高举擎天柱,武将雄跨驾海虹。

  君不见,赵成子,丝纶遽据高千古。

  舌尖翻起三江浪,笔锋扫退千峰雨。

  又不见,魏武子,烟睛藐视千斤斧。

  十指擒收北海龙,双拳制服南山虎。

  狐毛狐偃尽璠玙,予推臼季皆琼琚。

  贾佗毕万珠现薮,颠颉时春锦绣车。

  执鞭坠凳争先起,制刃推锋相翊羽。

  周流历遍秦齐楚,自相激励为股肱。

  譬犹虎啸风自生,龙兴四海有云腾。

  古来真主百灵扶,朝阳将出凤鸾舞。

  要知重耳能成业,皆在诸臣抱英武。

  忽闻有金鼓之声,重耳又疑有追兵攻城,慌忙与数十从者奔走相答,谓狐偃曰:“试卜一卦,何国为吉?”偃曰:“不必问卜,夫齐楚之路远,而望大不可,因困以投,不如且回翟城!”重耳曰:“翟近晋国,伐兵必至。”偃曰:“翟虽近晋,而不与相通,且翟人多怨汝父侵暴,但厚恤翟民以图大事可也!”于是遂奔于翟。翟城百姓皆愿与出力战守。

  却说贾华既逐重耳,遂率兵至屈伐夷吾。夷吾问其郤芮曰:“吾欲亦走于翟,与重耳一处何如?”郤芮曰:“不可!兄弟同难,其后必争,不如人梁,梁于秦,秦与晋婚姻之国,日后或有所助。”夷吾遂同郤芮走入于梁。贾华迫夷吾不及,回奏献公,欲起大军伐翟、梁。群臣皆慷曰:“父子无绝恩之理,今二公子罪恶未彰,既出奔外,而欲必杀之,恐见笑于邻国也!”公意稍回,曰:“狐鼠同谋,不可留于国内。”传令尽逐公孙宗族,诏立骊姬之子奚齐为太子,令上大夫荀息傅之。群臣见逐公孙宗族而立奚齐,皆称疾不朝,亦有辞官去位者。后人有诗云:

  里克人臣弑二君,虽然为国亦强凶,夷吾赐死金銮殿,始信奸谋天不容。

  又史臣赞曰:

  雄哉晋里克,志壮少宏谋,但识宁邦乐,焉知弑主忧,在生虽昧道,视死等鸿毛,仗剑亡金殿,雄哉里克高。

  谷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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