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吕和叔文集_(四部丛刊本)/卷第三 中华文库

吕和叔文集第三

　书序

　　　与族兄皋请学春秋书

儒风不振乆矣某生于百代之下不顾昧劣凛然有志翘

企圣域莫知明从如仰髙山临大川未𫉬梯航而欲济乎

深而臻乎极也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资道䘮八百年矣

自鳯鸟不至麒麟遇害血流战国火𤼵暴秦先王之道㡬

陨于地赖汉氏勃焉而拯之酾糟粕扬煨烬披云雾掲日

月夫子文章灭而复耀与火德俱朗者四百馀年当时大

教中兴去圣未逺学士非师说不敢辄言鸿儒硕生乐以

善诱弘道虽为公卿教授不彻其徒大者至千馀人小者

亦数百人或升乎堂或入于室洋洋济济有古风也夫学

者岂徒受章句而巳盖必求所以化人日日新又日新以

至乎终身夫教者岂徒博文字而巳盖必本之以忠孝申

之以礼义敦之以信让激之以廉耻过则匡之失则更之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以至乎无瑕故无汉多名臣諌诤之

风同乎三代盖由其身受师保之教诲朋友之箴诫既知

巳之损益不忍𮗚人之成败也魏晋之后其风大坏学者

皆以不师为天纵独学为生知译䟽翻音执疑䕶失率乃

私意攻乎异端以风诵章句为精以穿凿文字为奥至于

圣贤之微㫖教化之大本人伦之纪律王道之根源则荡

然莫知所措矣其先进者亦以教授为鄙公卿大夫耻为

人师至使郷校之老人呼以先生则勃然动色痛乎风俗

之移人也如是是以今之君子事君者不諌诤与人交者

无切瑳盖由其身不受师保之教诲朋友之箴诫既不知

巳之损益𢙣肯頋人之成败乎而今而后乃知不师不友

之人不可与为政而论交矣且不师者废学之渐也恐数

百年后又不及于今日则我先师之道其陨于深泉是用

终日不食终夜不驰古今而慷慨抱坟籍而太息吾兄

吾兄亦曽以是为念乎小子狂简实有微志蕴童䝉求我

之愿立朝闻夕死之誓所与者不惟鸿硕之老洽之士

与我同志者则为吾师与兄略言其志也其所贵乎道者

六其诗书礼乐大易春秋欤人皆知之鄙尚或异所曰礼

者非酌献酬酢之数周旋裼袭之容也必可以经乾坤运

阴阳管人情措天下者某愿学焉所曰乐者非缀兆屈伸

之度铿锵鼓舞之节也必可以厚风俗仁神熙元精茂

万物者某愿学焉所曰易者非揲蓍演教之妙画卦𡒊繇

之能也必可以正性命观化元贯众妙贞夫一者某愿学

焉所曰书者非古今文字之舛大小章句之异也必可以

辨帝王稽道德补大政建皇极者某学愿焉所曰诗者非

山川风土之状草木鸟兽之名也必可以警暴虐刺昏

全君亲尽忠孝者某愿学焉所曰春秋者非战争攻伐之

事聘享盟会之仪也必可以尊天子讨诸侯正华夷䋲贼

乱者某愿学焉此于非圣人所论不与于君臣父子之际

虽欲闻不敢学矣吾兄逹者也可不曰然乎尝阅雅论

深于春秋其间所得实曰渊正窃不自揣愿以春秋三传

执抠衣之礼于左右童𮐃求我兄得辞乎朝闻夕死某可

逆乎无以流俗所轻而忽贤圣之所重也其馀五经当今

孰可为某师者幸详鄙志而与择焉

　　　上族叔齐河南书

大尹叔父阁下某闻水官脩而龙至官失其方物乃坻伏

以章章而言则先进为后进之官也亦宜正褒贬别雅郑

宣六义合三变以修其官使后进之徒靡然向风皦然知

方能者𭄿不能者止于是乎文章之可见也如扫除氛昏

澄定波涛穹天清而日月耀沧海晏而蓬壶出今夫先进

之废官乆矣文犹龙也其可见乎伏惟叔父蕴持进之明

哀雅颂之缺常欲以三代制度训斯文前罢镇南服入侍

东掖词林耸仰如日登观莫不结辙连驷怀编捧轴差池

道路奔走光尘人人自以为齐公之遇矣及乎昌言金马

髙议承明悬大雅之衡以𫞐后进则乃以小子为首达

勾萌而茂以柯叶翌雏𪅏而使之颉颃先逹攺𮗚同类骇

听誉动朝端声驰毂下循顾反复诚非所堪窃料叔父之

意岂不欲使滥音窃吹者闻士㑹而西逃秦境敦行守正

者望郭隗而北首燕路夫是则小子敢贺天下文章废而

复兴不敢自当其遇也然大匠虽哲不能化拥肿之材大

风虽壮不能起凝滞之物曩充郷赋荐辱公议昨诏贤良

猥尘清举叔父以唱高寡和小子以名浮易䘮间关堙郁

卒用无成取笑薄徒贻羞左右虽失鹄而知反终胡颜而

敢安愧惧惭惶夙夜若厉叔父蹈中庸之德兼济之运

荷深知于明主悬大望于苍生一朝秉唐之钧埏埴万物

而髙明不夺扵独见鄙分克彰于日新茫茫前途未敢自

料岂以一苐为得䘮哉由是思之勃焉増气遂欲摄迹

声利潜心道艺穷六籍之统纪尽正变之形容使学通天

人文正雅俗然后抗衡当代为叔父之荣虽知其难志不

可夺谨献近文七首徒跂圣人之域未臻作者之方姑务

自强式酬与进伏愿特污省覧光赐教诲指以逺踪责以

大成惠何加焉非敢望也

　　　代李侍郎与山南严仆射书

仆射禀天全才受国重𭔃控全蜀咽喉之地当狂冦奔侮

之冲处瘠土而其财甚丰训羸师而其武可畏少分麾下

潜运掌中再开剑阁之扄维献塩亭之捷应接制使先假

地征犄角王师且为郷导削叛人之迹释梓州之围劳实

倍多功无与让圣上神武睿断注意西南一校之善否必

知一夫之劳逸必察况阁下效彰朝论事布人谣精神贯

于神祗茂伐悬于日月岂复听簿书之巧诋笙篁之滥音

来示所虞无足介意某以寡薄谬膺重任举𨵿国计动属

军期夙夜惭未知所济过䝉奖愧惕良深唯托方岳

至公共守王度物估小事固无二三共计遵行亦如受赐

佩荷之至无喻下情某再拜

　　　代李侍郎与宣武韩司空书

某以非才谬当重任事关国计动限军期抚事知难夙夜

积盖以运路壅滞私塩挠法力非有司所及唯托方镇

至公伏惟司空文武全才勲德茂著朝廷毗𠋣中外共瞻

勤王则知无不为忧国则言皆可复今春过日𫉬拜旌麾

眷私之馀巳及此事䝉许同志立法叶力徇公对扬之初

便具奏闻所以遣裴郎中往申朝㫖议立规模悉令咨托

大贤非敢专行鄙见昨得巡院状报伏承司空德量旁通

忠诚感𤼵急公家之病同职司之塩法堤防巳行文牒

斗门开塞许有商量率先诸侯首赞王度义形九牧忠动

三军意开而逺近承风言𤼵而神明知感况某奉职之分

承眷之深受赐怀仁岂同常等铭戴所至无喻下情

　　　代李侍郎与徐州张尚书书

奉别纸示谕眷待殊异规略端明究忠义之苦言畅经通

之雅㫖皆足以感动朝野光映古今一字之贵可悬于千

金终身佩之何啻于三复甚善甚善伏以尚书才膺间出

识蕴生知地承勲德行在诗礼自家逹国移孝为忠受任

先朝克荷崇构控喉之地成节制之师动必勤王志皆

国忠实彰扵行事义声感于旁邻布在人谣溢于时论

鸣鸖有和鼓钟必闻圣上神武聦明惟新覆焘励精戎事

注意蕃隅方仄陋以旁求况勲贤之自著何患乎诚不上

逹道不大光宣太阿之利用穷彝鼎之盛烈者乎某以寡

薄谬膺重任成赋之重抚事知惭徒欲尽愚𠂻陈鄙见䇿

朽磨钝庶效涓埃竭诚捐󠄂躯少酬恩遇知我者寡同志实

难顷在江西过辱厚意常怀慕仰颇历岁时昨者以私塩

干禁渐耗公利汴州滞运屡稽军期忝当职司每积忧负

辄率诚恳粗申条例网罗盗籴节宣通渠实托众贤敢专

独见果𮐃弘至公之量推急病之心率先侯伯首赞王度

许以别设方略大为堤防究绝奸源通利国漕神之听之

言可复于天地有始有卒事必立扵邦家伫𮗚莫大之功

以成不朽之美诸侯师表天子腹心千载一时诚无与让

某奉职之分受赐孔多拳拳寸诚夙夜欣企幸甚幸甚徐

傪冝并在使至口述伏惟昭悉

　　　代辛将军与普闰刘尚书书

某性质鄙昧智能无取承籍门绪早𮐃驱䇿尽瘁军府备

尝艰难〈一作俭艰〉徒竭犬马之劳讵济弓裘之美家构未克国

恩未酬而谬典禁司职惟侍卫良时自晚宿志莫伸愤血

犹刚忧髪先白加以禀性寡合知音实难甘心此生长鸣

靡托岂料尚书推弘深之量启特逹之心爱念不遗眷知

益重昨者四牡来觐万乘虗心旁求将帅之臣伫清至公

之鉴然则萧何之称必在韩信孝文有问冝荐云中而丹

墀对扬首及庸琐敷陈本末奖饰逾涯逹其忠义之诚许

其逺大之致虽躬论志业自沥肺肝纎悉周详岂能及此

遂使郁堙之志𠃔逹于宸聦樗朽之材式孚于帝念言𤼵

九天之上声闻四海之中行得舟航坐生羽翼虽管鲍在

齐载深知我之感王贡仕汉有切弹冠之善方诸今日未

定为喻不图知巳之至于斯义激血诚恩纒骨髓每一念

至不觉涕流殒首糜躯岂能报德难当竭诚砺节服义怀

仁奉以周旋居之造次青松得地方见于岁寒皦日在天

愿听其心誓生死幸甚幸甚属有负薪之疾未申拜赐之

礼瞻荷之至感惧兼深拳拳下情未知所措稍任行李即

兾趋谒伏惟照察云云

　　　代窦中丞与襄阳于相公书

某经术无取丘园自屏所期全拙岂敢近名二十五丈汎

爱博容不遗孤陋申以通家之好遇以国士之分礼〈一作分〉

惭入室契辱忘年偎赐吹嘘谬假鳞翼遂得价重江左名

闻天朝起家拾遗再命柱史时丁变故命偶屯难孤鳞方

困于蹄涔穷鸟再归于仁德果𮐃奏领列郡擢倅三军不

汝疵瑕见容于岁月同我休戚每形于话言身计皆奉良

规家事悉资全力然后表逹宸听推致周行南宫剧曹践

不终岁宪府雄秩㧞于常伦内顾庸虗敢云自致魏贤子

夏宣尼之道弥尊汉用淮阴相国之言始重徒以才负知

巳名悬古人致逺之效莫彰贻羞之责斯及敢不砥砺微

分激昻前途以明君今日之恩资大贤积时之誉庶乎有

立以答所知岂敢以尸素为荣而负乎生之论伏惟鉴察

郡榻诸生戎旃故吏往奖恩重生成感深瞻望门䦨未𫉬

拜谢铭戴兢惕莫知所裁拳拳下情纸墨难具某再拜

　　　地志图序

广陵李该逹之士也学无不通尤好地理患其书多门

历世䆮广文词浩荡学者疲老由是以独见之明法先圣

之制黜诸子之传〈一作序〉记述仲尼之职方㑹源流考同异

务该畅从体要倬然勒成一家之说犹惧其奥未足以昭

启后生乃裂素为方仪据书而𦘕随方面以区别拟形容

之训解命之曰地志图𮗚其粉散百川黛凝群山元𰚾剖

判成乎笔端任土之毛有生之类大钧变化不出其意然

后列以城郭罗乎陬落内自五侯九伯外自要荒蛮貊禹

迹之所穷汉驿之所通五色相宣万错峙毫厘之差而

下正乎封略方寸之界而上当乎分野乾象坤势炳焉可

観与夫聚米拟其端倪画地陈乎梗㮣固不可同年而语

详略也每虚室燕居薄帷晴褰普天之下尽在屋壁户纳

四海𥦗笼八极名山大川随顾奔走殊方绝域举意而到

髙视华裔坐横古今𮗚帝王之强理见宇宙之寥廓出遐

入幽曽不崇朝与夫役形神于岁月穷辙迹于区外又不

可并轨而论劳逸也且夫删百代之弊综群言之首繁而

不乱踈而不漏才识以润之丹青以炳之使嗜学之徒未

披文而见义不由户而睹奥斯训导之明也穷地而述举

世而载事极鸿纎理通皦昧混一家之文𮜿张大国之襟

带核人物之虗实揔山川之要㑹表皇威之有截明王道

之无外斯乃功用之大也见苍梧涂山则思舜禹恤民之

艰睹穷荒大漠则悟秦汉劳师之弊覧齐疆晋壤则想桓

文勤王之霸𮗚洞庭荆门则知苖蜀恃险之败王者于是

明乎得失诸侯于是鉴乎兴替斯又惩勧之逺也然则本

之所以广学流申之足以资鸿业垂之可以示后世岂徒

由近观逺以智自乐为室中之一物哉而时无知音道不

虚行举地成图闻天无路此志士儒林所以为之颓息也

某乆从君逰辱命叙述庶明作者之意俾好事君子知其

所以然

　　　送友人游蜀序

始吾挹至源之貌若陇底积雪耸寒木于云谿次吾覧至

源之文若骊龙相追弄明月于泉窟末吾听至源之论若

泰山欲雨倒云𰚾于沧溟如其貌可以振肃周行如其文

可以光润石渠如其论可以感动宣室而沦荡江海垂二

十年则不知天所以生之之意贞元甲乙岁以亲故劝勉

来游京师时然后言无辨以动众乐然后笑无𭭕以接物

义然后取无食以宁居慨然悔之决䇿长往因登紫阁

而指曰西南青冥色连岷峨吾行何归山尽则住翌日告

别于友人太原王玄运顾谓予曰髙云出岫无时雨之㑹

与风悠扬转逺而散若至源者其犹云耶盍亦赠之序予

和女

　　　送琴客摇兼济东归便道谒王州序

东海摇兼济年十三从淮南大军有奇童之岁既冠历

泗上剧职振能吏之声而尚𰚾节重言诺临财廉见义勇

蕴崇具美𤼵以雅琴琅琅然若佩玉之有冲牙也贞元丁

丑岁𮗚艺京师冲宇罕窥正声寡听道不苟合浩然东归

水流无心遇用则止弘农守御史中丞王公得子最深且

东诸侯之望也傥羽翼吾道铿锵尔音飞而鸣之一日千

里则何公门不可曵长裾乎大丈夫风波未始有极生死

且不足问况能离忧乎白露降秋云起仰见太华壮心勃

兴若不激征变商是孤慷慨吾季恭也诗有逸气盍韵锺

律播于𢇁桐

　　　聮句诗序

河南柳茂直与余有潘杨之睦且道义相得也余兄弟志

守拙黙不交当世晨昏之外靖专一室顾我者唯茂直而

已以为切磋盖常事讨论有宴息导志𰚾徒然起愤议时

事余欲无言其或晴天旷景浩荡多思永夜髙月耿耿不

寐或风露初晓恍若有得或烟雨如晦缅怀所思则何以

节宣惨舒畅逹情性其有易于诗乎乃因翰墨之馀琴酒

之暇属物命篇聮珠迭唱〈一作唱玉〉审韵谐律同声则应研情

比象造境皆㑹亦犹众壑合注霈为大川群山出云混成

一气即宣五色微阐六义虽小道必有可𮗚其在兹矣茂

直命余序述存以编简俾后之𮗚者知吾党所立之滥觞

　　　送薛大信归临晋序

先师曰益者三友吾能得之岂惟直谅多闻而巳可以旁

魄天人谈尧舜之道则有吾族兄皋可以本情性语颜夷

之行则有太原王师简可以𤼵扬古训论三代之文则有

河东薛大信此三君子或道以乐我或行以约我或文以

我时则有光遁丗则无闷其为益也不亦大乎大信

与予最旧始以孝悌馀力皆学于广陵之灵岩寺云其

身讨论数岁当见大信述作必根乎六经取礼之简要诗

之比兴书之典刑春秋之褒贬大易之变化错落混合峥

嵘特立不离圣域而逸轨绝尘不易雅制而瑰姿万变有

若云起日観尽成丹霞峰坼灵掌无非峻𫝑皆天光朗映

秀气孤㧞岂藻饰而削成者哉圣上方欲𮗚人之文润色

洪业秉笔者如三光得天每贺大信有其时矣无何予被

郷曲之誉赋于阙下以文乖时体行失俗誉再为有司所

黜此时大信亦与计偕知机全髙匣刃不试昔赵煞鸣犊

仲尼临河而逝予之见黜子亦逡巡事虽不同其所感一

也岁八月以岵屺之恋告予于归予思古人有处有赠乃

语之曰吾闻贤者志其大者文为道之饰道为文之本专

其饰则道䘮𨑰其本而文存且使不存又何伤矣彼是

帝尧之遗俗唐叔之所理必有忠信如君者焉问安之下

可与之处琢磨仁义浸润道德考皇王治乱之迹求圣哲

行藏之㫖逹可以济乎天下穷可以摅其光明无为矻矻

笔砚间也行矣大信苟非同志勿失予言

　　　道州律令要录序

某顷累忝官尚书省御史台遍观诸曹多书令式格律于

其屋壁苟非以宦游为情而奉其职者皆得日夕省覧卧

起出入目存心悟章章然如贯珠如循环吏无以欺临事

不惑决繁滞举狂直而叶于大中中人已上固可循致吾

不知其谁首之何前贤处心恤事之同也若州县者卑而

近于人逺而切于得失动有悬人命关风俗而堕者委成

于一吏望空而署动者捡阅山积神愤气沮卒无所归政

令之弊不亦冝乎此州法吏何洛庭良士也与撮其要讲

其义书于㕔事之左某不深于法犹虑未尽后来君子其

究成之此长人者之所急〈元和五年五月二十七日〉

　　　裴氏海昏集序

海昏集者有唐文行之臣故度支郎中专判度支事赠尚

书左仆射正平节公裴氏讳某字某考地毓德会友辅仁

气志如神英华𤼵外之所由作也初公违河洛之难以其

族行攀大别浮彭蠡望洞庭回翔于巨湓流盻于海昏海

昏有欧山之奇脩江之清阳溪之𮟏阳泉之灵竹洞花坞

仙坛僧舎鸡犬锺梵相间于清岚白云中数百里不绝时

也俗以逺未扰地以偏而宁开元之遗老尽在犹歌咏乎

升平公悠然乐之遂与我外王父故屯田郎中集贤殿学

士河东柳公讳某叔祖故相国冝城伯讳浑洎故太常卿

兰陵萧公定故秘书少监范阳卢公虚舟故左庶子陇西

李公勋为尘外之交极心期之赏唯故给事中汝南𡊮公

髙故将作监河南元公亘以后进预焉江左搢绅诸生望

之如神仙邈不可及每赋一泉题一石毫墨未干传咏巳

遍其为物情所注慕如此无何朝廷命公盈虚东南漕引

呉楚中原百万之众仰食于公人不堪其烦我若无事往

往佩聮印拥大盖枉道而过旧山林壑之间琴诗不废心

计屈指而军饫瞻其大雅之全材者欤于戏太尉侍中勤

劳王家惠于生人至公再世又以盛德屈于年运庆如壅

川其决必大由是焜耀之烈重集于我郇公郇公始以大

孝闻中以大用显次以大忠升藩屏三朝出入二揆述先

职而堂邦赋修祖德而践台衡理荆之政篆在乐石定蜀

之武藏在册府汉南之化方洽于人谣加以优游艺文惇

恱经术身被华衮门全素风不畏强御不侮孤贱久要皆

当代长者推毂必一时隽杰海内士大夫如鳞羽之㱕龙

鸾君子曰宪公忠宪公之勲德节公之雅道为不忘矣郇

公以霜露之感泣编遗文思所以垂诸不朽以为节公消

息出处之道始于海昏遂于正集外别次当时唱和游覧

饯劳之作凡九十六篇勒为海昏集上下不逺三千里

授简于小生俾酌归趣而为序引某常备中台之属实辱

至公之遇命以哀敬不敢文为始陈古义用赞风训昔者

三代陈诗以观民风信诈淫义躁静柔刚于是乎取之喜

怒哀乐吉㓙存亡于是乎𮗚之兆于此必应于彼成乎终

必见乎始诗不可以为伪魏公子为南皮之逰以浮华相

髙故其诗傲荡骄志胜而专勤而不安晋名士为金谷之

宴以邪侈相扇故其诗滥溺志冶而缓往而不𨑰正平

公为海昏之㑹以礼义相诲故其诗恬淡退志庄直立志

退以独全其道立以兼济于时立而不矜退而不悲适而

不放乐而不荒亲而不比数而不黩如切如磋婉而有直

体曰比曰兴近而有深致仁者见之遁世而无智者见

之爱身而有待暧乎若冬阳之煦油乎若春泽之侵其诱

人也易其感人也深卒不知其所以然也夫如是则観南

皮之诗应刘焉得不天魏祚焉得不短𮗚金谷之诗潘石

焉得不诛晋室焉得不乱观海昏之诗裴氏焉得不兴我

唐焉得不理诗之时义其大矣哉天人国家之际其至矣

哉为节公郇公之子孙者其无忘哉元和五年五月七日

朝议郎使持节道州诸军事守道州刺史上𮪍都尉赐绯

鱼袋东平吕某谨述

吕和叔文集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