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钟馗全传 中华文库
唐锺馗全传 不题撰人
目录
卷一 锺惠夫妇花园游玩 邻族庆贺白鼠入房 锺惠夫妇与儿取名 锺惠夫妇议儿就学 锺惠入馆从师 游玩龙舟 习学举业 帝试锺馗一 求医疗病 帝试锺馗二
卷二 帝赐笔剑 送礼求婚 雷击雉精 立斩石马 收除鳖精 赴试不捷
卷三 超度秀英 □□□□ 刀山地狱 寒冰地狱 锯解地狱 磨磨地狱 沸油地狱 硙捣地狱 割舌地狱 称秤地狱 卷四 木驴地狱 转轮十殿 回转天宫 诛戮山魈 捉获小鬼 收捉蝙蝠 证除元弼 对证盆冤 简击五通
鼎锲全像按鉴唐锺馗全传卷之一
右言《鹧鸪天》:
人生寓世浑如梦, 日月无居却似梭。
富贵有时皆分定, 不须烦恼自蹉跎。
遇时饮□且高歌, 安乎天命笑呵呵。
男儿自有冲天志, 天不从予奈若何。
锺惠夫妇花园游玩 却说唐朝有一大臣,姓锺名惠,字德威,号石室,乃西下海州人也,娶妻潭氏。家世儒业,官居显宦,因无子嗣,隐居不仕。乐尧舜之大道,慕夷齐之高标;视富贵若浮云,弃轩冕如敝屣:真海内之豪雄,实浊世之丈夫也。 时值仲春,景物繁华,韶光明媚,人人游乐,家家竞赏。锺惠一旦谓其妻曰:“今际阳春,兹且闲暇,欲与夫人同至百花亭内游玩一番,不知尊意若何?”夫人答曰:“如此却好,妾愿随从。”就著家僮整办酒筵,同游花园。一至其所,但见:百花奇艳,草木鲜妍。鸳鸯互颈于池畔,粉蝶交媚于花枝。青隐隐,山峰秀丽;绿沉沉,水滚波涛,真天地间之胜境,人世中之蓬莱也。夫妇二人甚是欢欣。猛然间,又见乌鸟哺食,鸣雁列行,锺惠触于目而感于心,乃对夫人而言曰:“禽鸟尚且如此,可以人而不鸟乎?吾年已半,并无一子,家资万贯,何人接受?书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言罢,夫妇饮酒之间,殊无兴绪,遽尔收拾回家。遂吟一绝,以自释云: 闲居无事至花亭, 百花鲜艳动人心。 人因赏春多舒畅, 予独伤春愁闷深。 自是夫妇二人,常怀忧闷,无时不扪心而叹息者。一日,夫妇叙话,锺惠谓其妻曰:“粟沉贯朽,无子徒然,人有善愿,天必从之。不免将此家财施舍,抚恤贫民,日后若无子息,必获好报。”夫人曰:“相公此言,乃金石之论也。妾闻西岳有一华山,甚是灵验,我与你洗心涤虑,斋戒沐浴,谨涓吉日,敬请僧道,前去华山建做功果,祈求子嗣。”锺惠听允。拣择日期,令家僮去兴龙观,请僧道至华山,起坛建醮。夫妇齐诣其所,虔心恳祷,如此者七昼夜矣。自后随处布舍,广结良缘:修桥梁,建寺宇,妆神像,济贫民。鳏寡孤独,皆受其赐,邑中士民,无不感仰。 忽一夜,潭氏得一梦,梦见金甲神人,手捧红日,被潭氏抢吞在肚,觉来却是一梦。次日,就对夫说:“昨宵得一梦,如此如此,主何应兆?”锺惠曰:“当有得子之兆,自我祖以迄今,素行积善,况我与夫人平生布舍,想上天怜予夫妇,故假此梦于汝矣。”二人言讫,不觉数月。 潭氏自觉身怀有孕,将及弥月,潭氏身体疲倦,坐卧不宁。一日谓其夫曰:“贱妾这几时,身体不爽,甚是难安,兼且腹中疼痛不止,如之奈何?”锺惠曰:“莫不是夫人自失保重,以致身体不安?”锺惠就唤家僮去赎一帖安胎药与夫人吃。说犹未了,忽见夫人昏懵在地。锺惠甚是慌张,迺摇其妻曰:“苏醒!苏醒!”夫人醒来道:“梦见香烟五彩萦回在身,妾欲拂去,忽闻神人语曰:‘汝之宿世,乃上界武曲之星,托身于汝,他年必登正果,日后福德自至,何故去之?’”言讫,潭氏腹中微痛,就著人往街坊上寻生人婆。一时在房中生下孩儿。只见:毫光灿烂,紫气腾腾。即令香汤与儿浴洗,就请乳母□养。又听下回分解。 施舍沙门费万钱, 广提众信结良缘。 蒙天已赐麒麟子, 皆为前生布福田。
邻族庆贺白鼠入房 却说潭氏幸产一婴儿。次早,合家大小无不欢喜,亲族俱来庆贺。锺惠就设酒相酬。酒至半巡,忽见白鼠走入潭氏房中,众客异之。又有两个僧人,手执经卷,口念弥陀,突入中堂。锺惠询曰:“二位长老,到此何干?”二僧答曰:“得闻锺先生产麒麟之子,特来拜贺。”锺惠见二僧容貌端庄,言论非凡,乃魆地对众客云:“此二僧不可轻视。”于是请二僧坐上,将白鼠入房之事,求解于二僧。僧对曰:“白鼠入房,吉兆也!令郎异日必应白龙之兆。请令郎一看。”锺惠领二僧之言,入房中抱出孩子。那孩子面貌奇异,体格非常。递与二僧一看,二僧将手在儿头上一摹,乃言曰:“善哉!善哉!儿德所钟,异日锺山可治祟乎!”二僧言罢,化一阵清风而去。锺惠方觉是神人也。众客起身伸谢不已,相辞而去。又听下回分解。 天赐婴儿真可羡, 白鼠入房实罕然。 幸逢神僧来点化, 教人万古作话传。
锺惠夫妇与儿取名 却说锺惠既生儿之后,又得神僧点化,夫妇二人喜之不胜。潭氏对夫言曰:“上托天地之覆载,下赖神明之庇荫,幸产孩儿,宗嗣有托矣。奈未取名。”锺惠从夫人之言,一旦为儿取名。思想一时,乃谓其妻曰:“昔者夫人曾梦抢吞红日,不免将此子取名锺馗,若何?”夫人然之。 及锺馗年将周岁,日渐日长,能行能言。锺惠见儿甚是乖巧,遂与妻论曰:“此子姿容俊雅,迥别寻常,他日必为朝廷之股肱,国家之梁栋。荣亲耀祖,光显门庭,泽及天下,名垂简策,当为此子期之。”潭氏答曰:“汝何知之耶?”锺惠云:“知子者莫若父。”二人言罢,但见明月中天,樵楼已初鼓矣。遂入室安寝。又听下回分解。 姿容秀雅别寻常, 劝君莫作等闲看。 他年奋志芸窗内, 自有声名四海扬。
锺惠夫妇议儿就学 自是锺馗年将六岁,其母潭氏辄与夫曰:“且喜吾儿今已长成,务宜送他从师读书,不可容留在家,以误其终身矣。古语有云:‘养子不教父之过。’何不择一名师,送入学堂,请习讨论,切磋琢磨。倘若成器,一则与祖宗争光,一则与父母争气。不然虚生于世,曷足贵哉!”锺惠答曰:“夫人之言诚是也。但本处没有好师,只有社学邹希贤先生,甚是停当。他在社学聚集徒众,教书有法,规矩有方。不免拣择日期,将他送入学馆,早晚训诲,教他成材,岂不美哉。”一旦,呼锺馗而命之曰:“人而不学,无以异于禽兽。况汝业已长成,今欲将汝送入书堂,从师肄业。汝当潜心焉,毋惰其志可也!”锺馗唯唯听命。就著家童收拾书箱,送儿去社学,拜邹先生为师。又听下回分解。 择师送儿入学堂, 琢磨成器绍书香。 莫因年少任放肆, 须知男儿当自强。
锺惠入馆从师 却说锺惠送儿从师,令家童挑书箱,携儿锺馗至书馆,就拜邹先生为师。锺惠再三嘱托:“小儿年幼,万望指引,开其迷误,通其茅塞,倘得成材,非惟老夫感恩不浅,则先生之名誉益彰矣。”邹先生答曰:“晚生才疏学浅,不足为人师表,叨蒙错爱,敢不从命乎!观令郎资质,非落人下,异日必为公门之桃李,调羹之盐梅,模范当年,流风后世,决不囿于俗中矣。”锺惠笑曰:“多蒙过奖,此望外之事,实不可必。但小儿年稚,烦为拘束,早晚训诲,毋使其心为外摇也。”二人说罢,锺惠拜辞先生而回。自是锺馗受业于邹先生之门,天资敏捷,颖悟天然。 忽一日,先生讲书,锺馗整衣而趋于庭上。诸友纷纷俱在听讲。先生曰:“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外‘脩身’二字,诸生知之否耶?”诸生默然无语,惟锺馗遽尔而对曰:“旨哉,夫子之言乎!”乃先生赞之曰:“子诚天地之完人,乾坤之肖子,苟能充之以学,则至道之渊源可剖,圣贤之阃奥可臻,何患名不成、利不就乎?子其勉之。”讲罢,但见锺馗日就月将,学有进益。外人无不敬羡,诸友无不畏服。其先生遂吟一绝以赞之曰: 后生可畏不可欺, 超出寻常世所稀。 万里鹏程须有分, 脱却布衣换紫衣。
游玩龙舟 自是锺馗潜心于学,无时少倦焉。忽一日,先生不在馆中,诸生博弈,竞相戏谑。馗佯为不知。其中有一友,姓陈名标者,遂谓馗曰:“兄何勤苦之若是耶?”馗曰:“圣贤学问,无不自勤苦中来,未有惰而能成其事者也。试与兄论之:农不动,则家无馀粟;商不勤,则囊无馀资。况吾人之学乎!”标曰:“兄之学而不倦,毋乃为显亲扬名计耶?”馗曰:“岂但显亲扬名而已乎!吾人生于天地之间,当使精衷贯日,气节凌霜,可以对诸天地,可以质诸鬼神,行与日月而争光,名与天壤而俱敝,乃可无愧于人矣。”标曰:“兄之志量大矣哉,予诚不及万一也。”言讫,先生诣馆。陈标遂以馗之言一一告于前焉。先生示之曰:“锺子志量过人,言论出于寻常之外;举止端庄,体态超于流俗之表,非尔所能及也。”顷之,馗亦至先生之侧。先生遂命一对:“三尺黄童,须把诗书饱记。”馗不假思索,出口一对:“一点赤心,惟愿家国安宁。”先生极口称羡,诸友无不敬服。 越数日,乃端阳佳节也。河中竞鬬龙舟。士女纷纷观玩,诸友背师邀馗同游。及至其所,但见鼓乐喧天,人声震地,诸友无不赏心娱志,以适一时之乐。惟馗怫然不悦,略无喜色。诸友询之曰:“此一游也,亦潇洒胸中之一助,不可谓不乐也。兄独怅然,曷以故?”馗曰:“龙舟之设,为吊屈原,睹之不觉泪下,何乐之有?”至暮,馗与诸生入馆,先生责之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汝等背师闲游,甚非体也。各书一对,以赎其罪,不然,则罪不轻恕矣。”先生遂出一联:“河中竞龙舟,以争胜负。”诸生懵然无知。馗挺身进而言曰:“殿前登虎榜,以辨高低。”先生骇之曰:“开口惊人,真天下之神童,诚千古一遘者也,世岂多得哉!”诸生各治以法,惟置馗于度外焉。 自是,馗从游于邹先生之门,年已四周矣。适值岁暮,锺惠著令家僮,赍捧礼仪,酬谢先生,及召馗回。馗遂拜辞先生,相别诸友。一旦诣家,叩于父母之前曰:“不肖久离膝下,庭闱有缺衾影,惭愧载罪良多。然思慕之念,无时而少致也,恕男不孝之罪焉!”惠曰:“吾闻孝者,耀宗祖,光门庭,上则竭忠于王室,下则施泽于黎元。苟不其然,虽孝犹弗孝也。又闻丈夫之志在四方,岂可株守故园而漫无所作为乎?昔者,禹治洪水,犹然三过其门而弗入,汝何区区系念于家庭,而不以丈夫之志自期也?汝今年已长成,苟不从高明之师,日加讲论,虽皓首穷经,不究一理,何益之有?今郡中余南华先生,与吾心相契,道相成,非一日矣。然彼曾擢科甲,素性恬淡,弃职乐隐,精通经史,学问渊源,诚天下之奇才,人间之师表也。待来正送汝求诲,倘得寸进,庶可慰吾之望,而汝亦不致废书之叹耳。”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胸中抱负擎天地, 口吐珠玑透胆寒。 人家何幸有此子, 定做朝中一栋梁。
习学举业 时值元旦,锺惠呼馗而命之曰:“今闻余南华先生见在水绿桥,建一息斋书院,其中豪杰济济,求教者不胜纪。吾今修书一封,并具贽见之礼。收拾书箱,著令家僮为伴,汝可速往,毋俟迟滞焉。”馗唯唯听命,即辞父母而行。及至书院,适南华先生坐于堂上,披阅经史,博览诸文。馗问之:“南华先生曷在乎?”则应之曰:“予是也。”馗遂将父之书仪呈上,复跪而拜于庭下。南华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何以厚礼为也?”馗曰:“此特芹意耳,奚足挂齿!”遂馆生于滕云轩。馗自是以后,时求诲训,朝乾夕惕,无一时之或懈。书声彻夜,日就月将,惜寸阴之不来。年将二周,学业精进。 一日,先生命题,诸生未及完就,馗已先成,呈于先生之前。先生览其文,乃嘉之曰:“字字典雅,句句精新,真天纵之奇英,士林之翘楚。有此才能,取功名如拾草芥矣,何难之有哉!”正论间,适有一友徐中阳者,亦擢乡科,未登黄甲,素与南华先生交厚者,特来谒访。与南华先生见毕,二人比肩而坐。中阳见几上数篇文课,遂以入手细览。其中味长意佳,阅之不忍释手,评曰:“气劲词雄,意渊调苍,至其变幻风生,则非凡笔所可到者,奇品也!”于是询及南华:“此文出自谁乎?”南华曰:“乃锺石室令郎锺馗之所作也。”中阳曰:“有其父,必有其子。此子何在,欲求一见。”南华遂唤锺馗出而见之。礼毕,中阳见其面貌奇异,体态非凡,声如洪钟,眼似铜铃,遂与南华曰:“有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用,不可以其幼稚而忽之也。”谈论一时,不觉天将暮矣,中阳遂辞而去。未审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面貌奇异令人钦, 声如洪钟眼有神。 志同天地才压众, 开口惊动世间人。
帝试锺馗 却说玉帝升殿,文武朝罢,遂与众文武议曰:“下方海州锺惠夫妇,素行积善,大施阴功,前已差天使送子与他,以续其后。今其子取名锺馗,业已长大,现在息斋书院从师肄业。今欲遣一人前去下方书院,??言其为人,再试其行事。如果立身不苟,德行无亏,后当假之以大任。”言罢,忽一人出班而奏曰:“小臣愿往。”上帝视之,乃殿前司簿总管是也。遂领玉旨,随往下方去了。 及至书院,樵楼已二鼓矣。但见锺馗口不绝吟,手不停披。总管遂化作一美丽妇人,头带朱翠,身穿罗绮,以手叩锺馗之门。馗曰:“叩门者谁乎?”女曰:“读书辈也。”馗闻是读书之友,即起身开门相迎。忽见一美貌女子,馗遂心着一惊,喝之曰:“何方妖魔,更阑至此?欲伤吾之生乎?速去,饶汝性命;不然,吾当以剑碎汝之尸耳!”女曰:“妾非妖怪,乃住近邻家一女子也。今宵见此风清月朗,春心撩乱,私自夜游至此。听见君家书声括耳,令人可爱,特来相伴,幸勿见却。”馗曰:“吾素以节概自持,肯为此苟且之事乎!速去,毋使外人知之可也。”女复投之,馗厉声叱之曰:“吾死不相从,如为此苟且之事,非惟名节有亏,则天地神祇,决不容吾矣。”女再三缠扰,馗正颜色而远之,至四鼓方散。馗于是就寝。 次日,整衣而起,心中坦然,亦不以夜间之事告于人焉。但专心致志,不闻窗外之事,笃志潜脩,只诵圣贤之书。忽看书之馀,不觉心动神疲,隐几而卧,遽成一梦。梦见一长须人,头带凤翅盔,身穿黄金甲,左手执簿,右手持剑。馗问曰:“汝何人斯?”长须者答曰:“吾乃天神也。上帝遣吾下凡,稽察人间之善恶。”馗复问之曰:“至此何为?”长须者又曰:“默伺汝之为人何如耳。”馗曰:“奉道持公,正大光明,不愧不怍,无谄无骄,心事可对天日,节概凛若冰霜,吾之为人,如是而已。”长须者又曰:“汝之为人既如此,可谓天地间之端人,吾当以汝之所为,奏闻于上帝。”言罢,长须者遽尔而去。 馗著一惊,醒来却是南柯一梦。遂束衣而出,但见庭上,先生端坐于中堂,诸生排立于两傍,正在谈论书旨。馗即趋而进焉。先生已知其昼寝,乃训之曰:“子果昼寝之宰予,而以朽木自委乎?抑恃资质之敏捷,而不以书介意乎?昔周公上圣而日读百篇,孔子天纵而韦编三绝。子何不效古圣之志,而求剖其阃奥,徒踵时俗之弊习,而自塞其藩篱?勿谓今日不学,而有来日;勿谓今年不学,而有来年。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是谁之愆!今而后,子可翻然悟,惕然省矣。庶学不断机,而亦不辜汝父母之望。子其勉诸。”馗唯唯听命,叩于先生之前曰:“适尔诵读之馀,不觉心神恍惚,遂卧于几上,遽成一梦。见一长须者,头戴凤翅盔,身穿黄金甲,左手执簿,右手持剑。弟子问其何人,彼盖曰:‘吾乃天神。’复问其至此何干,彼又曰:‘默伺汝之为人。’弟子即以平生之操守,一一对之。彼谓当以汝之所为,奏于上帝。遂去。惊来乃是一梦,故此有违师范,实弟子之罪也。”先生曰:“此奇梦耳!当有后验。”说罢,诸生各散。未知如何,又听下回分解。 上帝遣使下凡尘, 默伺锺馗事有因。 任他用尽千般计, 始终难移铁石心。
求医疗病 却说总管返达天庭,见文武聚集两傍,玉帝升殿高坐。总管奏曰:“微臣领旨前去下方密察锺馗,化一美貌妇人,再三投试。锺馗节概自持,始终不渝,严颜厉色,远绝不已。臣未可遽信,次日复托他一梦,试其心事若何。彼对曰:‘奉道持公,正大光明,不愧不怍,无谄无骄,心事可对天日,节概凛若冰霜。’臣听罢遂来。锺馗之为人如此,小臣不敢自专,伏乞万岁台鉴。”玉帝乃曰:“此人心存正大,无狐疑假鬼之诈;行事端庄,有金石不渝之操,真天下之罕有,人间之善士也。异日令他掌人间之善恶,收天下之妖魔,亦使他名登金榜,声播遐方。”言罢,玉帝退殿,文武各散。 话分两头。却说锺惠偶成一恙,心疼气喘,病有十分,死临旦夕。潭氏就命家僮求医疗治,病症愈加。锺惠呼潭氏而嘱之曰:“吾今病体沉重,不免为泉下之鬼矣。但吾儿年已幼稚,未谙世务,你可效三迁之孟母,不可钟爱,以误其终身。日后若有好处,则书香不替,吾在九泉之下,亦瞑目矣。”潭氏宽之曰:“妾闻积善之家,必有馀庆。我与你素行积善,天必佑之,决不索你之寿。你且放心。”言讫,潭氏著家僮往书院唤取锺馗回家。然锺馗之在书院奋志诵读,苦心吟味,足不履外,有三载之期。志切经史,无鸿鹄之心。契合道妙,性天中自觉天空海阔;任意优游,灵明内恍若鸢飞鱼跃。正所谓自适其适,而非适人之适者也。 一旦,家僮至,道及父病之故,并言及母召之情。馗闻此言,魂不著体,即辞先生,偕仆而回。及至家庭,先见母,复诣父之寝室。见父病卧不起,面貌非故,乃放声大泣曰:“久违膝下,甘旨不敷,严父之病,皆因不肖之所致也。”锺惠遂嘱之曰:“你可用心于诗书,毋废志于半途,慈母之训宜听,非礼之事莫为。倘得成名,亦不负吾惓惓望汝之意。”嘱罢,锺馗咽哽喉干,应不出口,侍于父之侧焉。 自是锺惠之疾愈甚,服药不效,九死一生。举家大小,无不惊惶。潭氏就命家僮,往兴龙观请僧道建醮祈保。彼建醮之日,锺馗诚心恳祷,愿以身代。复作文一纸,祷告于天地,词甚恳切,难以尽述。醮设三日夜方止,而锺馗所作之文,达于天庭。上帝怜其心诚词恳,遂取仙丹一粒,召天使而命之曰:“你可扮一云游道人,将此灵丹救苏锺惠,不可违吾旨意。”天使领命,扮一云游道人,身背一葫芦,手持洞宾扇。及至锺惠门首,见一值门小童,询及小童曰:“汝家老爹病症,吾可以疗之。”小童进而报于夫人,遂请云游者入户,诣寝室探惠之病症,即以药与之服焉。惠自服药之馀,不觉神清气爽,身体稍安。顷之,云游道人亦不知其所往。锺馗遂焚香合手而拜曰:“此天神之救吾父,非凡医之能疗也。”自后,锺惠之疾顿痊,一家不胜欣。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俄成一恙重十分, 求医不效事非轻。 幸逢神仙来答救, 皆因一善感天心。
帝试锺馗 却说锺惠年值五十,正当寿旦之日,牵羊挑酒,纷纷而来者,不可胜数;缙绅大夫,憧憧而至者,不可胜穷。自是贺客填门。锺惠大开筵席,对众宾酬饮焉。锺馗亦预其列中。有学士姓张名宪,与惠素有相知之雅者,见锺馗双眉似剑,两眼员争,面貌怪异,体格非凡,心中愕然,遂问之曰:“汝读何书?”馗答曰:“诸书列传,无不通览。”又问曰:“汝能诗词否?”答曰:“诗词歌赋,颇有微能。”宪复谓之曰:“既如此,何不显生平之抱负,大展今日之雄才。”馗曰:“请以何者为题?”宪曰:“今令尊乃寿旦之日,即以寿字为题,须要句句不离一寿字,庭前且有松柏,又要长青之意。”馗遂援笔而成,文不加点,呈于大夫之前。大夫览其词曰: 寿烛光辉,寿香烟绕;寿酒满斟,寿果不少。寿比南山高,寿如松柏老。今日八仙来庆寿,浑如寿星下蓬岛。 览罢,其中词句新雅,口吻不凡,览之不忍释手。乃赞之曰:“奇才!奇才!佳作!佳作!不意如此之少年,而有如此之手段。”遂以手中所用之扇,录其词于上焉,传递于众宾共阅。众宾无不羡其才能。于是张宪问及锺惠:“令郎曾有室否?”惠答曰:“未也。”张宪曰:“吾有一女,如其不弃,则赘令郎为门楣何如?”锺惠就令锺馗拜张宪为岳父。众宾尽兴而饮,不觉斗转参横矣,众宾遂辞而去。 筵散,锺惠即与夫人叙饮,命锺馗歌诗以侑觞。馗即歌和乐之章,抑扬高下,音律莹然。二人听之,喜从天上。锺惠笑而言曰:“平生之所乐者有四。”夫人曰:“请问其四者为何?”惠曰:“天假予年寿已半百,不为夭矣,其乐一也;得与夫人朝夕欢庆,左右不离,如比目之鱼,如连理之枝,其乐二也;且生一子,宗烟有托,祀典不绝,其乐三也;况吾儿今已成材,卓荦不凡,其乐四也。”夫人曰:“何以见儿之成材也?”惠即以筵中所作之词,一一与夫人言之。言讫,但闻金鸡乱唱,更阑夜尽,二人遂入室安寝。 次日,锺馗拜辞父母诣馆。及至书院,见先生诸友毕,复入故所,潜心肄业,孜孜遑遑,须臾不离;兢兢业业,朝夕匪懈。正所谓敏而好学者也。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寿高半百四乐全, 人生何幸有此年。 从兹富贵天长久, 万寿无疆福绵绵。
鼎锲全像按鉴唐书锺馗降妖传卷之二
帝赐笔剑 却说玉帝升殿,文东武西,诸神朝拜已毕,帝呼天使而命之曰:“海州锺馗,为人劲直,精通神明,今赐他笔一枝,剑一把,纪人间之善恶,收天下之妖魔。你可赍往下方,不可违吾旨意。”天使奉旨,前往下方书院,见锺馗正在看书,遂吹气一口,锺馗一时昏懵,乃托其梦曰:“上帝赐你宝剑一把,神笔一枝,笔可以上达天庭,下通地府,人间如有善恶,可以此笔纪之。剑可以除天下之邪魅,可以收天下之虚耗,人间如有妖魔,可以此剑降之。”言讫,遂将笔剑掷于几上。锺馗惊醒,几上笔一枝,剑一把,心中且惊且疑,私自藏贮,不对人言。 是夜,群妖丛杂于书院,诸魅交集于窗前。锺馗正在吟诵书史,孤灯独照,忽闻笙歌乱拥,又见人影甚多,毫光满地,灿烂遍天。即起身开门一看,但见群妖拜于地下,齐声共和曰:“锺爷千秋!”馗即问之曰:“汝等何方妖魅?”群妖答曰:“小妖在本处古庙中暂住,得闻上帝赐锺爷笔剑,特来叩参。”馗示之曰:“汝等毋伤生灵,毋损六畜,如不听命,碎尸万断,悔之晚矣!”言讫,群妖各散。馗自嗟自叹曰:“有此异常之事,?古未闻者也。”思量一会,不觉精神疲倦,入床就寝。次早先生诸友询及馗曰:“昨宵笙歌频奏,人声喧哗,似近非近,似远非远,四鼓方散,汝闻之否耶?”馗但以不知对之。 馗自获笔剑之后,无时不以之随身藏贮焉。然本处邪魅俱已敛迹,人民尽皆叨安。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神笔果能通天地, 剑放毫光惊百迷。 今朝付与锺馗去, 斩鬼除妖不须疑。
送礼求婚 却说张宪,官居东阁大学士,因与僚属不睦,告归田里。一女秀英,年方二八,国色天姿,诗词歌赋,无不通晓,琴棋书画,件件皆能,真女中之魁也。学士因庆锺惠之寿,见锺馗才高貌奇,遂以其女娶之。然锺惠承学士之言,拣择过娉日期,差人赍往学士之家。盖学士自将女许锺馗之后,无时不以馗之才能,致于口吻焉。时学士夫人闲坐中庭,学士谓夫人曰:“锺馗乃乘龙之婿,吾女适于锺馗,得其人矣。意欲请他来家读书,但六礼未行,恐取诮于人矣。”正论间,锺惠之家僮,赍送过娉日期,诣于庭前。家僮遂将礼书呈上,学士览毕,亦修书一封,以达惠焉。 越数日,正值过娉之期,锺惠敬具白金百馀,锦段十端,看令家僮数人,赍往学士之府。学士衣冠而出,排设香案,拜而受之。附书致意于锺惠,并请锺馗往其家焉。自是家僮返,将学士之书,献于锺惠。惠览罢,遂唤锺馗而命之曰:“学士召汝,汝可从其召,毋拂其意可也。”馗听命,即辞父母,偕仆而往。迄其门首,令仆预报。学士至仪门而迎之。及升堂,学士之夫人出焉,馗遂拜于堂下。礼毕,学士命馗坐。馗再三推让,方隅而坐。学士设筵相待,彼此欢饮,尽醉方休,馆生于东厅。 次早,馗整衣而出,叩谢学士、夫人。学士乃谓之曰:“吾年已迈,一子全无,只有一女,今适于汝,汝即吾之子也。可在此读书,吾与时刻讲论。异日乘龙,非惟有耀于锺室,则吾门亦为之增光矣。”馗答曰:“蒙恩不弃,情联半子,万冀训诲。”言讫,馗复诣东厅,览阅书卷,无时少倦,心不外摇,口不非言,目不邪视,身不妄动。学士愈奇之。 约计一年,正值大比之秋,馗遂拜辞学士、夫人应试,学士设酒饯别。回家叩辞父母,收拾琴剑书箱,帝(主)仆由陆路而诣京师。是日,宿于海口,夜得一梦。梦见长须者与之言曰:“上帝赐汝笔剑,汝何不见之于行事,徒藏于无用之地?”言罢,遂去。次日,馗早起,猛做自思曰:“昨宵得一梦,梦见向日之长须者,命吾以笔剑施之行事,今将何事可以行之?”展转踌蹰,嗟叹不已,一路勉强,略无喜色。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男才出众女貌贤, 永诣秦晋美双全。 须信婚配皆前定, 方知姻缘不偶然。
雷击雉精 却说神上岭有一野雉精,往来客商受其害者不可胜纪。时有吴𫮃一卖糖客人张一本,由此处经过,至鱼潭发卖,投一万家酒店住歇。店中有一妇人,甚是美貌,与一本眉来眼去,情甚绸缪,但店中人众,不能近身。一日,糖货卖尽,遂收拾回家,行路之间,念念只想此妇人。不觉天晚,至神上岭,上下二十里,俱无歇店。一本自思:“前往恐途中又有歹人,不免在此岭头亭内暂宿,候天明方去。”一本遂宿于亭内。雉精见一本一人独在亭宿,即变作酒店妇人,啼哭而至。一本视之,乃酒店中女子也,心中不胜欢喜,遂问之曰:“汝啼哭而来,一人将欲何往?”女答曰:“因我与你笑谈,丈夫疑我与你有私,十分拷打,难以安身,私自逃回母家。”一本曰:“天假良缘使我与你相会,三生有幸矣!如肯见怜,则死不忘恩。”遂掳女求欢。女半推半就,一本欲心愈炽。女即与之交欢,丁香半吐,两身相偎,一本尽兴云雨二次,兴阑方休。至四鼓,女不见踪迹。一本惊慌,候天明方回。及至家中,容貌非旧,狂言乱为,手舞足蹈,逢人即打。其母与妻甚是怕恐,遂请先生占卦。那先生道:“被妖怪所惑。”遂著人求法师治之。不愈,其妻朝夕忧惶。 忽一夜,其妻得一梦,梦见一神人与之言曰:“你丈夫被精怪所迷,凡人不能治之。来日午时,有一人至此经过,乃海州锺馗是也。头戴儒冠,身穿皂袍,乘白马一疋,携家仆数人,天下之妖怪见之,无不远去。你可求他救汝丈夫性命。”其妻觉来,却是一梦。 次日,对姑言之。姑曰:“不可不信。”其妻遂命人在门首立等,并无一人往。候至午间,见有一人头戴儒冠,身穿皂袍者经过。遂拦住马头,请入内室。其妻问曰:“莫非海州锺相公也?”馗曰:“汝何以知之?”其妻遂将梦中之言,又将丈夫被迷之故,一一告于馗焉。馗自思曰:“前日梦见长须者,命我以笔剑施之行事,今值此人,不知被何妖精所迷,当以笔剑验之。”于是命仆开书箱,取出笔剑,写文一纸,对天焚之,复将宝剑一击。其被迷者乃往言曰:“锺爷在此,我当速去。”顷之,天昏地黑,霹雳一声,击死一野雉在于阶前。馗心中暗喜,观者与同往之仆,无不以为骇焉。自是被迷者,亦不狂言乱为,一旦而愈。其母与妻问之,一本乃曰:“向日至鱼潭卖糖,投一酒店住歇,店内一妇人甚是美貌,我求之不得,寤寐思之。一日糖货卖尽,收拾回家,至神上岭天暮,上下二十里俱无人家,我思夜行身上带有财物,犹恐途中又有歹人,是夜就在岭上亭内暂住。不料妖怪变作酒店女子,啼哭而来。彼时不觉被其迷惑,若非锺相公至此,几为怨鬼矣!”言讫,遂同母与妻叩谢于馗之前,号馗为神人也。馗一面令仆收拾行李,前诣京都。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郊外山鸡变雉精, 日埋夜出变人身。 锺馗伸诉雷霆怒, 击死妖魔堕狱尘。
立斩石马 却说女而殿一孙氏宗祠内有石马二疋,世远年深,遂成一精。或变男子而奸宿人家之女子,或变女子而迷惑往来之男人,或朝出而吸六畜,或暮出而残田禾。男女受其害者,不计其数;田土荒芜者,比比皆然。此处人民屡遭残害,无法可治。五谷有种无收,久已穷困,甚且壮者散于四方,老者死于沟壑。人家未晚,先已闭户,客商至此,不敢住歇。其为民间之害,匪浅鲜也。 时馗往京,经由此处,天色将暮,又无店房,只得投入人家。那人家姓张名让,有妻秦氏,年将六旬。生有四子:长子宽,次子裕,三子温,四子柔,因往外游,俱遭白马精陆续害死,不见踪迹。张让夫妇正在私室号泣,哭声未绝,忽闻堂上人声喧嚷,让即出而视之,馗遂告以求宿之故。让见馗之貌近怪异,疑是石马精,不肯留宿,愕然谓馗曰:“此乃住居,非客馆也,速宜前往,不可耽误。”馗再三哀告,让方与之宿焉。询及馗曰:“公家住何处?姓甚名谁?至是将欲何往耶?”馗答曰:“姓锺名馗,海州是吾家也。今因赴京应试,经由此处,至是天暮,又无歇店,只得强投贵宅,幸勿见责可也。”让见馗之言谈从容,信是读书辈也,遂设酒相待。 饮酒之间,内室哭声不已。馗闻之于耳,乃问诸让曰:“贵宅有悲哀之声,何故也?”让答曰:“因吾儿死于非命,吾妻痛之甚切,以致朝夕号泣。”馗复问其儿死之故。让答曰:“此处孙氏宗祠内,有二石马精,人受其害者,难以计数。经今百馀年,人不敢入其祠。吾有四子,俱被此精陆续所害,毫无踪迹。且吾夫妇年已六旬,无人依靠,不免死为失祀之鬼矣。”馗听之,不觉泪下。遂问之曰:“石马今在何处?”让答曰:“越此不过咫尺之间耳。”馗闻此言,一夜不寝,令仆求灯看书。 至天明,馗带剑随身,问让曰:“欲往石马处一看,何如?”让曰:“不可!”馗再三要往,让不得已,引馗至其门首。馗遂持剑挺身而进,以剑断二石马之头。但见血淋满地。闻者无不来看,众人皆号馗为天神降也。让与众人再三拜谢。馗自斩了石马,即别张让,同仆诣京。自是张让捐财建一祠宇,塑馗之像于其内焉。香烛不缺,祭祀以时,自后此处人民俱已安乐,五谷尽皆丰熟。谣言曰:“此锺相公赐也。”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孙氏祠中二马精, 食残六畜吸万民。 锺馗至此将剑斩, 血淋满地众骇闻。
收除鳖精 却说锺馗一旦诣京,寓于化龙门一山长公书院居住,其中应试者有数十人焉。隔书院数步之外,有一铜更桥,妓家甚多,诸友相邀而往,惟馗潜心于书,足不履非礼之地。 时有同寓余华烈者,素好风月,至铜更桥见一妓者站立门首,眉如柳叶,口似珠红,异香逼人,甚是美丽,真天地间之国色也。华烈见之,神魂飘荡,遂携友入其户而谒之。询及妓之姓名,妓曰:“姓李名月仙。相公之姓名,妾愿闻焉。”华烈即以己之姓名告之。月仙见华烈言谈清雅,举动从容,起身密告其妈曰:“此相公必久历风尘者,非浅浅村俗辈也,宜设酒相待方是。”其妈遂然之,即设酒留华烈饮焉。款待酒至半酣,月仙与华烈情甚绸缪,至暮二人携手入房,解衣而寝,极尽云雨之欢。 次日,华烈早起便回,正所谓“得趣便抽身”者也。及至寓所,面如菜色,容貌非常。自觉身体不安,谓诸友曰:“考期在迩,贱体不爽,如之奈何?”诸友皆哂其用力太过。越一日,饮食不进,病卧不起,求良医治之,亦不见愈。 忽一夜,馗得一梦,梦见神人曰:“余华烈今被妖所迷,你可与之速除,毋使伤其生也。”馗觉来是一梦。次日携诸友诣华烈之寝处,鞠其得病之由。华烈以实告:“向日至铜更桥,见一妓者十分美貌,遂诣其家求宿一宵,次早至寓,精神疲倦,坐卧不宁,遽成一疾。”馗暗地自思曰:“这妓想是怪异,吾往除之。”别诸友,至己之寓所,身藏宝剑,出而谓诸友曰:“今在寓所觉无意绪,得闻铜更桥有一妓李月仙,色倾城国,欲携数友前往傲游,乐饮一会如何?”中有一好事者姓张名纲,与之偕往。及至月仙之家,月仙乃一鳖精,明知锺馗藏剑而来,馗心中错愕,遂托病不出。馗问其妈曰:“有何病症,吾可以治之。”月仙听馗之言词不善,知不能脱,遂变作本相,潜入房中土穴藏缩。馗再三要见,既而李妈诣月仙之房,唤月仙出。并不见其踪影,心中惊慌,出告馗曰:“适相公要见女儿,妾往房中唤他,不见踪迹。况今青天白日,又无别门可走,不识以为何如?”馗已心中明白,微笑而言曰:“有此异事?”与馗同往者不信,乃曰:“此诈言也,必是这妈儿藏了,故将此言抵饰,诚可恶之甚也。”遽尔起身大骂一场,要打李妈。馗再三劝解而散。 上帝遂传旨,差天使召本处城隍。一时间,城隍亦至,拜于丹墀。上帝叱之曰:“铜更桥妓家,有一妖魅迷害生灵,汝为一郡之主宰,为何表里为奸,致令虎兕出柙耶?”城隍奏曰:“京都地广人稠,稽察不周,臣罪该万死,望乞恕饶!”上帝听罢,示曰:“是何精怪,你可前去速拿,星驰解报。如迟,定行重治不恕!”于是城隍领旨,离天庭至本司,牌差鬼判前往铜更桥密拿妖精。鬼判至李妈家,搜寻不见,回见城隍,禀曰:“蒙差鬼判前去妓家拘拿妖精,并无踪迹,不知逃匿何处?伏乞添差阴兵,同去捕获。”城隍即添差阴兵,遍城严拿。不知去向。于是鬼判带统阴兵,复至李妈家覆寻。见房中有一土穴,鬼判就令阴兵至穴,四探其声息,乃是一鳖精也。自是鬼判即令五六个阴兵,一齐而进。只见那鳖精躲在一傍,就被阴兵拿住,锁见城隍。城隍解见上帝。 上帝见城隍解到鳖精,心中欢喜,遂封其为天下都城隍,复嘱之曰:“你可差人将此妖怪押至铜更桥李妈家,待锺馗来斩之,庶邪妖有警,亦可以为天下好色者之戒。”城隍领旨去了,就令阴兵锁押鳖精至李妈家。那阴兵遂将鳖精锁于李妈家床脚之下,候锺馗至而斩之。然馗自申疏祷天之后,不觉五日,毫无验证,心中忧闷,一时气绝,惟有心内温热。在寓诸友,无不为之悲悼。少顷馗复苏,谓诸友曰:“适间上帝命我去李妈家斩一鳖精,如今方回。”诸友皆以馗为诳言,馗即取剑与诸友视之,尚有血迹未干。诸友遂同馗诣李妈家去看,只见房中床脚下,果有绳缚一鳖,斫去一头。李妈即问:“此鳖从何而来?”馗曰:“乃前日不见之月仙也。”众妓皆以为骇,诸友莫不愕然。馗遂同诸友回寓,至华烈之寝所,但见华烈病症一时而愈。馗谓华烈曰:“若非吾除此妖,兄之性命几为之吸矣。”华烈再三拜谢,后亦无恙。自是馗之名誉愈显愈彰。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剑气冲霄贯斗牛, 斩邪斩鬼有缘由。 鳖精何处藏身也, 一剑须教万鬼休。
赴试不捷 却说锺馗赴试已毕,越日榜出,报同寓中者有七人焉。馗问报者:“见有锺馗否?”报者答曰:“未之有也。”馗听此言,一时昏闷。随往之仆,甚是慌张,即将滚汤灌救而苏。仆宽之曰:“谚云:‘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况相公年纪尚茂,今科不中,来科必掇首选,且自宽心,不必忧闷。”馗曰:“十年寒窗之苦,只望一举成名,与父母争气,与祖宗争光。今日不捷,有何面目见我爹娘!我今亦不回家,闻有一终南山,天下之胜景,士大夫皆游于此处,不免收拾行李书箱,前往他处读书,以待下科考中方回。”仆解之曰:“穷通有命,富贵在天。今相公不中,时也,命也,运也,何必以此介意。自从起程之日,老爷、夫人不啻言之谆谆,及离家两月之馀,老爷、夫人在家悬悬而望;况相公独自一人,上无兄之可倚,下无弟之可托,谁问寒暑?谁供甘旨?须要回家,不可游于外郡,以重老爷夫人之忧。小人之言虽属鄙论,乞相公三思而行,再思可矣。”馗听罢,乃曰:“慈乌尚知反哺,豺狼犹然报本。禽兽且如此,况人为万物之灵,反禽兽之不若耶?吾非不欲朝夕承欢于膝下,左右就养于亲前,奈功名未就,羞返故园,庭闱有缺,抱恨终天,此吾之郁抑而难诉者也。奈之何哉?你可速收拾行李,前往终南山,毋俟迟滞也。” 于是仆再三苦劝不允,馗遂带仆前往终南山,路经地名河口,天暮,遂歇宿于客店。见有一老者须鬓皓然,至店乞食,声声叫苦。馗问其故,老者答曰:“因儿子媳妇不孝,逐我出外,日食难度,无处栖身,适见相公到此店中,特来求些粮米度活,千载奇逢,万望垂怜。”馗复问之曰:“你儿子媳妇如何不孝,从头说与我听,就将银米与你。”老者答曰:“一时难以尽举,试以其大略为相公言之。小人姓李名典,妻秦氏,生二子:长名克仁、次名克义。不幸克仁早逝,克义幼时亦尽孝道,因娶了媳妇姚氏,听枕边之言,一旦变其初心,忤逆不孝。忽一日,克义私自买鱼一尾,与媳妇烹之,二人暗地自食,不想被我妻子看见,彼时说他几句言语。姚氏怒嗔双目,唆儿将母推倒在地,伤额血流不止,逾月而亡。复将我逐赶在外,衣食不供,情若可怜。”馗听罢,乃仰天而叹曰:“天下何家无亲?何家之无子?从未有听妻言致母于死,逐父外居者。此等之人,天必不容。”言讫,遂多将钱米与老者去,至是一夜不寐,诚心具疏一纸。疏云: 馗不才,非不欲天下安于无事,但世风浇薄,人心不古,臣不忠君者有之,子不孝亲者有之;从未有奉妻言若神明,视父母若胡越,如李克义也者。方且致母于死地,逐父于外栖。若不早除,其渐愈长。谨具疏文,上陈天听,明彰报应,庶天下之为人子者,知所警省,而纲常亦不倒置矣。
鼎锲全像按鉴唐书锺馗降妖传卷之三
超度秀英 却说锺惠览罢锺馗之书,与潭氏双眉攒蹙,泪流如珠。呼家僮而叱之曰:“你跟相公,须当左右不离,为何你一人独自回家,弃相公而不顾耶?”家僮禀曰:“小人再三苦劝相公回家,相公坚执不允,非干小人之事。”锺惠复问之曰:“相公有书与学士否?”家僮答曰:“有书在此。”惠接过手,看其护封,就与家僮传送学士之家。学士与夫人正言及锺馗诣京之后,杳无消耗,说犹未了,适馗之家僮至焉。学士、夫人喜不自胜,遂问及家僮。家僮将前事告知一遍,复以书呈于学士之前。学士览其书云: 不才婿锺馗百拜致书于岳丈老大人、岳母老夫人之前:蒙恩不弃,情联半子,别后心如痴醉,未尝顷刻忘也。今应试不捷,有辜浓望,故园羞转,奋志终南。聊具数字,以表微肠。 学士览毕,与夫人不胜慨叹。学士之女秀英,闻馗不回之音,未免有伤春之意,朝夕忧闷,遂成一疾,百医不治,旬馀而死。学士、夫人痛哭不已,遂遣使报知锺惠。惠与夫人亦甚悲哀,即备祭仪往吊之,仍一面著家僮前去终南山报知锺馗。然馗之在终南山,虽用心于诗书,奋志于灯前,而神思梦想,亦无时不致念于家乡。适一旦家僮至,道及前事。馗号泣不绝,痛彻心髓,就令家僮买办祭仪,作文一纸,遥空拜祭。文曰: 惟灵秉性兮,仁恕温良;惟灵持身兮,淑慎贞常;言词缄默兮,声不外扬;懿德幽闲兮,确守闺房;不违姆训兮,举动端庄;芳名显赫兮,与日争光。宜与松柏兮并茂,与连理兮齐芳。正期永诣兮千岁,孰知一恙兮遂亡。今生兮誓不再娶,惟灵兮早升天堂。 读罢,将文焚于炉内,其悲哀之声,甚是惨切,见者无不涕下。 祭毕,复请本山僧人大做功果,超度秀英。是夜馗得一梦,梦见上帝差金童玉女,手持长幡,迎秀英上升天界。馗觉来是一梦,心中将疑将信,且喜且忧。猛然自思曰:“此事不可不信。”长吁数声,仍复就寝。然自……(下阙)
□□□□ ……(上阙)查核,即日回报。锺馗领旨,出午门外,前有金童玉女,各执长幡、宝盖,引往冥司去了。 话分两头,且说海州有一举子,姓程名巢,亦擢黄甲,职授翰林编修,与锺馗住居相连。及回家,报知锺惠夫妇。惠与潭氏闻此言,肝肠尽裂,一齐昏闷而死。上帝即差金甲神人,引锺惠夫妇竟入天庭,参拜上帝毕。帝□之曰:“汝夫妇二人,素行积善,阴功浩大,超升天界;若作恶之人,永堕地狱。”惠奏曰:“臣子锺馗,忝中状元,因唐王罢其前职,触死金阶,不免为幽冥之怨鬼。”上帝听罢,乃曰:“汝男锺馗,业已先诣天庭,我差他往冥司稽查善恶。汝媳张氏,见在仙宫。俟汝之男至日,许你一家相会。”言讫,锺惠夫妇叩头谢恩。帝遂置锺惠夫妇于逍遥宫。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捐生就死脱凡尘, 更往天庭诉事因。 玉帝委他查冥府, 后来骨肉两相亲。
刀山地狱 却说锺馗往冥司,差一天兵提一面虎头白牌,上书“奉天查理冥司”六字,在前又有金童玉女引道,行不多时,来到秦广大王第一殿。大王出而迎之,升堂礼毕。锺馗即吊取屡年善恶文册。既而鬼判赍册至,锺馗逐一细查。见有一不孝者,底册李成,正册李盛,姓同名异。心甚疑惑,就于册内朱书“驳查”二字。 及查毕,前往刀山地狱。至狱门首,鬼判跪迎。及至于狱内,但见冰山如玉,高高下下,叠叠层层,上生刀尖,犹如麻林。山上之冤魂,有钉其手者,有钉其足者,有钉其背者,有钉其腹者,又有肋横倒挂者,又有皮肉零落者,不可胜数。锺馗问鬼判曰:“此等冤魂,原在阳世作甚恶事?”鬼判答曰:“不忠不孝,娼妓淫妇,毁骂公婆,贪官污吏,诈害良民,杀人放火,欺心骗人,占人妻小,惯用假银,害人利己,磊债坑贫。”锺馗听罢,乃曰:“宜乎!宜乎!”遂吟诗一首: 山上生刀万万千, 冤魂叫苦走如烟。 皆因在世为非事, 将你高挂在刀尖。 吟毕,见山上有一钉手冤魂,声叫冤枉。锺馗就令鬼判放他下来,仔细审鞠。那冤魂道:“在阳世平生孝顺,毫不非为,遭此冤枉,难容分诉。”锺馗复问其姓名,冤魂答曰:“姓李名盛,因同郡有一李成家甚饶富,作恶千端,侮骂爹娘,罪犯天条,鬼王牌差阴兵拘寻。不料阴兵得钱卖放,捉生替死。罪出无辜,情惨可怜。今见锺爷,如睹天日,恳乞超豁,冤抑得伸。”锺馗听罢,乃呼鬼判而示之曰:“及查册内姓同名异,已经驳查,似此冤陷,甚非法体。”言讫,遂将李盛放回阳世,仍著令本司严拿正身,重治阴兵。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无常二字实难逃, 不怕贫穷与富豪。 牛头狱卒来催去, 无计留人过一宵。
寒冰地狱 却说锺馗离了刀山地狱,往北正行数里,下一山坡,忽见林中透出楼阁殿宇,又见一牌坊,上书“水火关”三字。及至关前,那水火大王迎接进衙,设宴款待毕,复差夜叉护送往初江大王第二殿去了。大王见锺馗是玉帝之命臣,即出仪门外迎之,携手同入殿内。礼毕,大王遂命鬼判送册查理。锺馗仔细考核,中间并无差错,即辞大王前往寒冰地狱。 行不多时,早到地狱门首。见一虎头衙门,又见牌坊上书著四个大字“寒冰地狱”。鬼判跪门迎接,及入衙内,夜叉手执牙棒铁棍赶出冤魂,犹如群羊而走。又见冰山如玉,水流如注,滚滚滔滔,流将下来。冤魂啼啼哭哭者,不可胜数。那夜叉将冤魂身上衣服、巾帽,尽皆剥落,各打数百棍,遍身流血,叫苦连天。锺馗问鬼判曰:“此等之人在阳世干何恶事?”鬼判答曰:“多在阳世不行正道,哄骗良人,奸夫奸妇,娼妓卖婆,占人田产,劫盗财物,权臣逆子,剥诈乡民,各色不行正道之人,多上冰山,水绕数度,打三百狼牙大棍,受罪无边。”锺馗听罢,复唤冤魂逐名细审,乃曰:“罪不容赦者也。”遂离了寒冰地狱,前往第三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寒冰地狱水淋流, 剥去衣裳冻缩头。 只见夜叉将棍打, 受罪无边痛不收。
锯解地狱 却说锺馗过了水火关,辞了初江大王,离却寒冰地狱正行,忽见前面有二大高山并立,名曰“双峰”。山中间有一条大路,入进山坞,又并立两峰,名曰“荆棘岩”,藤萝绕树,如帐遮天。行不数里,又见怪鸟:人言别歌、念佛鹦鹉、题诗花禽,如凤有两头四足者,有两肢独足者,又有四肢两尾者,异鸟不计其数。 正观看间,忽见一牌坊,上书“鬼门关”三字。一入关内,但见恶鬼乱乱纷纷,□天鬼、顺风鬼、千里眼鬼、听壁三尸鬼、青面鬼、红头鬼、白面鬼、猪首黑面鬼、二角鬼、五花鬼、青头鬼、琉璃鬼、寻山鬼、伏路抱口鬼、飞来鬼、蛇形鬼、豹头鬼、牛头鬼、马面鬼、呼风唤雨鬼,不计其数,跪门接送。 不觉又来到宋帝大王第三殿,锺馗与大王礼毕,大王遂设筵相待,复送册查理。锺馗一一细阅,见《纪恶册》内,有一“李克义”名字。锺馗愕然自思曰:“此人逐父外居,致母死地,在阳世已被雷轰,今又受罪冥司,此恶报之理也。”阅毕,遂辞大王,往锯解地狱去了。 行不多时,又见衙门一所,牌坊上书“锯解地狱”四字。一至门首,但见注禄判官、夜叉小鬼,纷纷迎接。及至狱内,冤魂千千万万,嚎哭而跪于两傍。锺馗见其啼哭,疑有冤枉者,逐名细审,无一可释者。审毕,又见东廊下两个夜叉,将板夹着一个冤魂,用绳绑缚,锯作数截。锺馗问之曰:“此等冤魂,在阳世作甚恶事?”夜叉答曰:“他在阳世不孝。有一日买鱼一尾烹熟,瞒了父母,夫妇二人暗地食之,被其母看见,言其不孝,他就听妻之言,将母推倒在地,负伤而死。其母不甘,就在前情具告冥司,拿至地狱,受此重罪。”锺馗听罢,复问曰:“此一冤魂,何处人氏?”鬼判曰:“乃河口李克义也。”锺馗云:“情真罪当,信不枉矣。”言讫,遂离了锯解地狱。 行不多时,见一高台,名曰“望乡台”,高接天汉。又有许多冤魂,有望东哭者,有望南哭者,有望西哭者,有望北哭者,嚎陶大叫,哭声震天,日夜不绝。台上涕泪,如大雨下。锺馗叹曰:“皆因你在阳世不行正道,故受此苦。”言罢,前往第四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望乡台上人人泪, 锯解狱中个个悲。 都为名利遭此难, 劝君修善念阿弥。
磨磨地狱 却说锺馗过鬼门关,辞了宋帝大王,离了锯解地狱、望乡台,不觉又来到伍官大王第四殿。大王闻知锺馗来到,遂亲迎于仪门之外。二人入殿礼毕,锺馗即取册查核。顷之,鬼判捧册至案前,锺馗细查,见底册比正册多增三名。遂问鬼判曰:“正册比底册少将三名,是何故也?”鬼判答曰:“新来犯人未及造入正册。”锺馗复问之曰:“此三人者在阳世因何事拘至冥司?”鬼判曰:“冯信为弘农牧,朱武乃冯信之吏,沈别是一土豪也。因鲁细借沈别之银,临期不还,沈别纠统多人,拆毁其房屋。鲁细与之讲论,沈别遂喝令多人即时打死。鲁细之母具情告县,沈别事亏,魆将白金二百,央吏朱武送与冯信,不究其罪。以致鲁细不甘,诉告本司,就差鬼使去拿。今日方到,填造不及,望乞海涵。”锺馗听罢□□:“贪官污吏,磊债杀人,此法所不容者!”言讫,遂辞大王前往磨磨地狱。 正行,见有一大衙门,牌坊上书著“磨磨地狱”四字,远远闻得轰轰烈烈之声,犹如雷鸣,再无断绝。又听得冤魂等鬼,嚎啕大哭,哭声震天。行至衙门首,鬼判跪迎。及入衙内,又见夜叉小鬼无数,拿冤魂作恶之人,推入磨眼,即刻粉骨碎身,形如豆腐,血流满地。锺馗看罢,乃曰:“汝等不可错将修善之人受罪,如有此情,查出定行反坐不饶。”夜叉答曰:“此等冤魂,皆在阳世不修片善,不公不法,上不忠天子,下不孝父母,故将磨磨,打入羽毛等类。若修善之人,送往升仙桥,决不敢将他受此苦难。”锺馗听罢,遂离了磨磨地狱,前往第伍殿去了。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黑暗地狱最难禁, 天生大磨好惊人。 洗垢为新行好事, 无忧无虑见阎君。
沸油地狱 却说锺馗辞了伍官大王,离了磨磨地狱,行不多时,又来到阎罗大王第五殿。大王与锺馗见毕,即送文册查理。锺馗逐一查明,即辞大王前往。行数里,见一高山,名曰“铜蛇铁狗山”。其山中有一条大路,甚曲难行,光滑如镜。走进坞内,行不多时,左手山坡下,有水、草、土、木毒蛇四种,来来往往,不知其数;右边山坡下有大、小、粗、细恶狗四种,乱乱纷纷,不可胜纪,都赶来咬伤冤魂之肉。那冤魂啼啼哭哭,叫苦连天。锺馗见其啼哭,乃示之曰:“皆因你在阳世,不修片善,故受此苦,何足恤哉?”言讫,复往前行。又林中现出一所琉璃宝殿,上接青云。看看将近,牌坊书著“大蟒关”。及至门首,鬼王迎接入衙内,设酒款待。饮毕,锺馗起身,前往沸油地狱。 正行,远远望见一红门,上书“沸油地狱”四字。及进门内,但见火焰冲天,有鼎锅千万馀口,闻得油铛里淘浪响声,犹如雷鸣。又见夜叉、小鬼担油、运柴者,胜似蝼蚁过路者,更无断绝。又见大力鬼,将四五个冤魂,丢入油锅,叫声不绝。又见小鬼各执铁钩,搭出冤魂之肉,作饭而食之。锺馗看罢,遂呼鬼而示之曰:“此等极刑,不可及于无辜之人!”鬼判答曰:“这伙冤魂,皆在阳世片善不修,故罹此刑。”锺馗复问之曰:“在阳世作何恶事?”鬼判曰:“有一冤魂,姓余名勋,家资巨万,素好嫖赌,其父屡谏不悛。后家业荡尽,开一酒馆。忽一日,有一湖州卖布客人周良,带本百馀,同仆二人投宿店内。余勋见其财物,突起狼心,是夜将药酒毒死周良主仆二命。店内掘一深坑,埋其尸首,外人并不知觉,故受此罪。又有一冤魂,姓张名标,倚势吞人,酷贪风水,强将父柩侵葬吴义祖穴。彼吴义得知,登山哭阻,就被张标持斧砍伤,流血而死。又有二冤魂,郑子华、王氏桂芳。桂芳之夫黄绣,往外经商,数载未回,桂芳就与邻居子华通奸,情如胶漆。忽一夜二更,桂芳与子华正在共枕而寐,听见黄绣声音叫门,子华惊慌,闪入重壁内躲缩。桂芳遂出外开门,见是丈夫,心中不悦,同入房中叙话。一时黄绣不觉神倦,入床就寝。桂英见其熟睡,出与子华商议:‘我丈夫今日回家,更阑夜尽,并无人知,不免害了他的性命,我与你永为夫妇,岂不美哉!’子华听允,遂持刀一把,直入房内,杀死黄绣。此数人者,在阳世不修片善,故受此苦。”锺馗听罢,乃曰:“宜加此刑,以为作恶者之警。”言讫,遂离了沸油地狱,前往第六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粉墙八字一牢门, “沸油”二字上头存。 锅内冤魂声叫苦, 只因前世害良人。
硙捣地狱 却说锺馗辞了阎罗大王,过了铜蛇铁狗山、大蟒关,离了沸油地狱,又来到变成大王第六殿。大王与锺馗礼毕,锺馗即调取善恶文册。顷之,鬼判赍至。锺馗细阅,查得册内开除恶人一十三名。遂唤鬼判而问之曰:“册内因何开除恶人一十三名?”鬼判答曰:“有一人姓夏名柏,黑夜打劫黎辛之家,利其财物,复杀其六口。次日,亦不知是何人劫杀,具情告县访拿,并无踪迹。以致黎辛不甘,诉告冥司。差役拿至,即将夏柏严刑考讯,供称与前一十三人同伙打劫。就牌差夜人小鬼前去拘获。赴司逐名细审,俱系仇扳,即时放回阳世,故此册内开除。”锺馗听罢乃曰:“诬杀良善之人,罪不容于死。”言讫,遂辞大王。 前行数里之遥,远远望见一座山,名曰幽怪山,垂崖峻岭,荆棘藤罗拦道而生,又见林中立一牌坊,上书“急脚关”三字。及入关内,急脚大王正来迎接,与锺馗见毕,复设宴相待。饮罢,遂差夜叉护送锺馗前行。走不多时,但见无数冤魂,悲悲哭哭。又见夜叉小鬼将冤魂脚上鞋袜,尽情脱去,又有许多夜叉各执狼牙铁棍等物,将冤魂打赶得急走如飞。路上俱是蒺藜、碎石,荆棘横生,冤魂痛哭,乱奔乱走。锺馗见其痛哭,乃问及夜叉曰:“汝等因何将冤魂苦打?”夜叉答曰:“在阳世不孝父母,不敬长上,乱伦败俗,淫人妻小,恃势吞贫,骗人财本,指官诓诈,剥害良民。”锺馗听罢,乃叹曰:“恶有恶报!人生在世,须要修善,若作一恶事,天地必不容之矣。”言讫,一直迳往。 忽见一大衙门,朱壁红墙,牌坊上书著“硙捣地狱”四字。那鬼王闻知是锺馗来到,遂出而迎之。引进入内,但见夜叉小鬼千千万万,都是巨口獠牙,头有双角,青面红首,其声如雷,口似血盆,牙如剪刀,眼似铜铃,往往来来,不知其数。又见天生大石臼一对,以大木作柱,数十夜叉踏起,半空而下,响如霹雳之声,惊天动地,响声不绝。又见小鬼将冤魂放入碓捣,其骨如粉,其肉如泥,众饿鬼随意而食之。锺馗看毕,遂问及鬼王曰:“为因何事而得此罪?”鬼王答曰:“都是卖国权臣,败家之子,不仁、不义、不信之人,侮骂爹娘之辈,不敬六亲之徒,暗计害人之汉,娼妓淫妇之流,故将碓捣之。”锺馗听罢,乃曰:“此等之人,宜以此刑治之。”言讫,遂离了硙捣地狱,前往第七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莫道恶人无恶报, 恶人各有恶根源。 割舌牢内真受苦, 皆是前生作孽来。
割舌地狱 却说锺馗辞了变成大王,过了幽怪山,急脚关,离了确捣地狱,不觉又来到泰山大王第七殿。与大王礼毕,查其册籍,俱无差讹,遂辞大王前往。正行之间,遥望见一山,名曰玄玄山,俱是高山峻岭,石壁垂岩。进一山径,四顾寂寞,无人往来,感叹而行。望见一牌坊,上书著“三教关”三字。及入关内,又见一衙门,墙粉八字,中间一座门楼,约高一百丈,名曰玄黉门;左边一座大门,名曰空门;右边一座大门,名曰沙门。玄黉门,儒者行走;空门,释者行走;沙门者,道家行走。及至其所,见有一人,头戴凌云巾,身穿蓝衣,一个小童拿书数卷,随后而行,就与锺馗相遇。锺馗与之言曰:“兄莫非在阳世从游于南华先生之陈子奇乎?”奇曰:“然也。”遂问馗曰:“兄莫非昔日同窗之锺生乎?”锺馗答曰:“是也。”奇遂请锺馗至家,复询及起居,锺馗告以上帝所命之故。既而设酒相待,各摅契阔之情。饮毕,锺馗起身拜谢。奇遂送馗于大门之外。锺馗乃曰:“就此辞别,再不顾矣。” 言讫,前行数里,不觉又到割舌地狱,鬼判迎接,直入衙内。两边齐齐整整,夜叉小鬼各执狼牙大棍、刀、斧、钩、枪、绳索、器械等件,排立两傍。又见廊下楟柱万万千千,柱上絣著冤魂,叫苦连天。小鬼各将铁钩钩出罪人舌头,以刀割之,人人鲜血淋淋。锺馗看罢,乃问及鬼判曰:“为因何事割其舌头?”鬼判答曰:“他在阳世以虚为实,无中生有,较长论短,说是道非,故此割舌、剜心之报。”锺馗听罢,乃曰:“此可为妄言生事者之戒。”言讫,遂离了割舌地狱,前往第八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无常二字实难逃, 不怕官员并富豪。 阎王限你黄昏去, 谁敢留人过一宵。
称秤地狱 却说辞了泰山大王,过了玄玄山、三教关,离了割舌地狱,不觉又来到平等大王第八殿。与大王礼毕,遂查其册,中间并无差讹,就辞大王前往。行不多时,远远望见一大高山,名曰霹雳灵宝山。垂岩峻岭,两峰并立。正行之间,又见一牌坊,上书“雷公关”三字。关门大开,鬼王出关迎接。及入关内,但见大小长短,青、红、黑、白各色等鬼,乱乱纷纷,不知其数,犹如群羊而走。夜叉小鬼往往来来,更无断绝,胜似蜂拥而入。又见两边有角青头鬼,右手执锤,左手执针,有作恶之人走过,打破天灵,饿鬼食其脑浆。又见青面红头鬼,鼻出烟,口喷火,身披虎豹皮,嘴长三四尺,食冤魂之肉,如食馒头。又见黑头白角鬼,身长二丈,巨口獠牙,食冤魂四足,如食藕菜。又见大力鬼,身有六丈,牛头铜目,云鼻高额,将冤魂囫囵吞之,如食馄饨,当作点心。又见尖嘴长脚鬼,食冤魂之血,如饮茶酒。又见冤魂哭声震天,绵绵不绝。锺馗见其啼哭,乃呼鬼判而示之曰:“汝等当奉公正法,不可妄将无过之人,打破天灵。”鬼判答曰:“此等之人,皆在阳世不修片善,作恶多端,故受此苦。若善人,永不落于此矣。” 锺馗听罢,遂往前行。忽见一衙门,甚是高大,牌坊上书著“称秤地狱”四字。及至狱内,但见架子千千万万,将冤魂吊起用秤称之,以刀割其肉。那冤魂叫苦连天,鲜血淋下。锺馗问鬼判曰:“为因何事而割其肉?”鬼判答曰:“他在阳世损人利己,害众成家,故此割肉填还补报。”锺馗听罢乃曰:“此可为贪得者之戒。”言讫,遂往第九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鼎锲按鉴唐书锺馗降妖传卷之四
木驴地狱 却说锺馗辞了平等大王,过了雷公关,离了称秤地狱,不觉又来到都市大王第九殿。大王出而迎之。及入殿,礼毕,遂厚宴锺馗。宴毕,锺馗取册稽查,鬼判即时送至。锺馗细阅,查得册尾未书年月,乃呼鬼判而言曰:“册内不造年月,是何故也?”鬼判答曰:“因锺爷取册甚紧,忙中失错,望乞海涵。”锺馗听罢,亦不与之论究,遂复前往。 正行间,忽见一虎头衙门,上书“木驴地狱”四字。将近狱门首,鬼使纷纷迎接。及入狱内,但见木驴木马,千千万万,驴背多有楟柱,将冤魂绑于其上。夜叉小鬼各执铁钩、尖刀,要剐冤魂之肉,轻重不等,有剐二十四刀者,有剐三十六刀者,有破肚腹者,有粉骨碎斤者,有化为天尘者。狱中冤魂嚎陶大哭,叫苦连天。锺馗见其嚎哭,遂问及鬼判曰:“为因何事而割其肉?”鬼判答曰:“他在阳世不行好事,咒公骂婆,不敬丈夫,搬唆是非,娼淫泼妇,盗人财物,扳害良民,动辄逞凶,无故殴人,土豪磊债,节外生枝,教唆词讼,拨置官府,滥受民词,贪赃枉法,拆人婚姻,占人田产,好嫖好赌,荡费家资,恃强吞弱,倚富欺贫,一切凶人,故有剐肉之报。”锺馗听罢,乃曰:“此等之人,治以此罪,盖亦宜哉。” 言讫,遂离了木驴地狱。行数里之遥,望见一青山,林木森森,转下一坞,牌坊上书“奈河关黄泉路”六字。行至关内,鬼王迎接进衙宴饮。酒至半巡,锺馗问鬼王曰:“黄泉路水通何处?”鬼王答曰:“黄泉水流入奈河桥,那奈河桥怪木为桥,一起一曲,其形如龙之状,有冤魂行至桥中,孽风大起,其桥自沉;如修善修德之人行过,公然无事,稳如太山。如不忠不孝、奸夫奸妇、土豪地虎、光棍强梁一概之类行过,吹落桥下,水流滚滚,内有铜蛇、铁犬,恶物不知其数,都来赶食冤魂。然奈河桥有四座,行善之人上、中、下三等,上等善者,行升仙桥;中等善者,行安平桥;下等善者,行耐河桥;下下等善者,行独木桥。黄泉路之光景,如斯而已矣。”锺馗听罢,遂起身前往第十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木驴地狱罪难禁, 专治无端悖逆人。 忠孝广行方便路, 何愁恶鬼与阎君。
转轮十殿 却说锺馗辞了都市大王,离了木驴地狱,过了奈河关黄泉路,不觉又来到权衡关。及入关内,行不数里,见有三条大路:中间一条路,牌坊上书“快活山逍遥岭”;左边一条路,上书“回乡岭流沙路”;右边一条路,上书“垂岩沟黄泉路独木桥”。又行不多时,见有三座桥:中间一座名曰升仙桥,玉石为梁,沉香为栏,专走修善德行之人;左边一座,名曰安平桥,青石为桥,松木为栏,专走无是无非之人;右边一座,名曰耐河桥,怪石为梁,朽木为栏,专走不行好事之人。锺馗至升仙桥,忽见学士、夫人在于桥上,慌忙上前相认。礼毕,学士、夫人问曰:“汝至此何干?”锺馗即以上帝所命之故,又以秀英升天之事,告知一遍。学士、夫人不胜欢欣。锺馗询及学士曰:“岳丈、岳母至此桥上何故?”学士答曰:“托赖贤婿之福,今蒙上帝取我升天,故至此桥。”锺馗听罢,心中甚喜,于是各诉离别之情。言讫,锺馗遂拜辞学士、夫人,乃曰:“久离天庭,恐违钦限,还要前往十殿冥司,稽查册卷,就此辞别,后至天庭相会。”言罢,锺馗遂往前行。 正行之间,远远望见一衙门,红墙粉壁,上书“冥司转轮殿”。及至衙门首,转轮大王出而迎之,二人同入殿内。礼毕,但见两廊下牛、马、猪、羊、蛇、蝎诸虫,飞禽走兽,不知其数。锺馗乃问曰:“这两廊下禽兽诸虫,从何而来?”大王答曰:“俱是阳世不行好事之人,变畜填还之理。”锺馗听罢,复问曰:“今变此禽畜诸虫等类,在阳世作何恶事?愿闻其详。”王答曰:“骗人财者,变为牛马;害人事者,变为花蛇;说人是非者,变为乌鸦;尖嘴尖舌者,变为蚊虫;盗人资本者,变为地鼠;拆人婚姻者,变为枭禽;不忠不孝者,变为虎豹;不仁不义者,变为豺狼;娼妓淫妇,变为百舌;纵妻奸淫,变为水?;恃势吞民者,变为独角兽;将男作女者,变为两头蛇。”言讫,锺馗乃曰:“变畜填还之理,善哉,善哉,此可为阳世作恶者之警!”正论间,鬼判赍册至,锺馗逐一细查,并无差错,遂辞大王,回转天庭。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六道牵连谁得知, 生生化化转轮回。 修善迎上天堂路, 作恶难逃地狱悲。
回转天宫 却说锺馗稽查冥司已讫,复将冥司情款造册一本,返达天庭。及至天宫,玉帝正在升殿,文东武西。锺馗遂拜于丹墀,将册呈于上帝,复以冥司事情,一一奏闻焉。上帝细览其册。览罢,唤天使召其父、母、妻子。顷之,锺馗之父、母、妻子,及岳父、岳母,一齐而至,相会于五凤楼前,各叙离情。话毕,同至殿下,叩头谢恩。上帝命之曰:“稽查冥司,汝之功勋固已浩大,然天下之妖怪蜂起,无人降伏,我今遣你前去扫除人间之妖魅,威灵显赫于万方,不可久住天庭,致使生灵涂炭。今赐你降妖铁简一条,封你为掌理阴阳降妖都元帅,即日起行,不可违旨。”言讫,锺馗谢恩领旨,遂行出午门外,拜辞父、母、学士、夫人,及别妻秀英,更往终南山出现。 那洁空长老正在闲游,见一人头戴纱帽,身穿蓝袍,腰插宝剑,手持铁简,自半空中而下,在山中来来往往。长老心甚惊怕,乃伏地而拜曰:“僧人在山毫不妄为,如有私念,神其鉴之。”既而长老起头一看,一时不见其形。长老自思曰:“想是山中那个僧徒,不见法戒,获罪于天,致令天神下降。”言讫,遂呼众徒而命之曰:“今日有一天神,手执铁简,腰插宝剑,在山中走来走去,你众人各遵法戒,毋得非为。”众僧唯唯听命。是夜,洁空长老就寝,锺馗复托其梦曰:“我非别神,乃当时在山中读书之锺相公也。自别长老诣京赴试,忝中头名,不料唐王嫌我貌丑,弃而不用。自思无颜回家,遂触死金阶。英魂直入天庭,就蒙玉帝委查冥司。今赐我降妖简一条,复封我为掌理阴阳降妖都元帅,更来人间扫除妖魔。无处藏身,复来终南,长老不须惊怕。”那长老醒来,觉是一梦。次早就将梦中之言,与众僧人说,于是塑其形像,供奉在山,香灯不缺。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上皇敕命显终南, 驱捉妖邪捕缉拿。 自此人民欣业乐, 诸神拱伏畏锺耶。
诛戮山魈 却说终南山脚下,有一人姓黄名祐,木匠活生,有妻吴氏。忽一日,黄祐往詹德家造屋,不在家中。是夜,吴氏正在针绣,一阵狂风,吹开大门,见有一红须赤眼者,身长一丈,突入家中,唬得吴氏魂飞魄散。那红须者言曰:“我至你家,并无他故,我要与你交情,如若不从,我必害你性命。”吴氏惊怕,只得屈从,入房就寝。睡至四更,那红须者要去,遂嘱吴氏曰:“你不可泄漏此事,若有人知,决不饶你。”次日,吴氏惧他,亦不敢与人言。及至夜深,红须者又来,遂将银首饰一件,送与吴氏,乃曰:“你从我十分快活,衣食不缺,金银俱有。”睡至四鼓而去。如此往来,有半月之馀。 一日,黄祐回家,其妻吴氏,就将前事一一告知。黄祐乃曰:“有此怪事,我自有法治之。”是夜,黄祐手持刀一把,躲立门背。至更阑,果有红须者至。黄祐见其长大,亦不敢与之争斗,遂趋而避之。四更时分,红须者方去。次日,黄祐请法师除治。是夜,红须者来家,得知即抽身而走,带统众妖,复至黄祐之家,就将吴氏抬往山中。黄祐不敢拦阻。 次早,黄祐雇倩多人,遍往深山寻获,益无踪迹。复寻至终南山,洁空长老问曰:“你上百馀人,各执器械,到此山中何故?”黄祐上前答曰:“我前月因往詹宅造屋,妻吴氏一人在家,被山魈所据,经今半月。我前日回家,妻将此事告知,遂求法师除治。妖怪觉知,昨宵带统多妖,来家将妻抬去,不知下落。今雇多人,遍寻深山,不见形影,故寻至此。”洁空长老听罢,乃曰:“本山有一锺爷,甚是灵显,天下之妖怪,见之无不远去。你可上前祷告,求锺爷救你妻子。”黄祐遂同长老,诣案前拜于地下,将前事祷祝一遍。祷毕回家,心甚忧闷。 是夜,锺馗手执铁简,遍野搜寻,见一高山,名曰大毛山。行至山顶,有一深洞,锺馗直入其内。但见山魈纷纷,不知其数,遂将铁简乱击,洞中精怪尽数而死。又见一妇人,啼啼哭哭。锺馗问其何故至此,那妇人告以前情,锺馗引其出洞。时值五鼓,锺馗化一阵清风而去。那妇人转身一看,不见其人,乃曰:“此天神之救我命也。”走至家中,天色将明。黄祐见妻子回家,喜不自胜,遂问其妻曰:“你如何得脱?”吴氏答曰:“有一神人,手持铁简,直入洞内,将妖怪尽皆杀死。复引我出洞口,一时不见,亦不知其所往。”黄祐听罢,乃曰:“此是终南山锺爷救你性命,我去多买香纸,同你前往山中酬谢。”及至山中,吴氏见锺馗形像,遂与其夫言曰:“救我者俨然此神也。”夫妇二人跪拜不已。拜毕,黄祐同妻致谢长老,即以前事告知。洁空长老曰:“若非锺爷,汝妻几为妖怪之妇矣。”言讫,黄祐与吴氏回家,亦塑一像,时常供奉。自是锺馗之威灵,显于一方,人人感仰。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烧罢香钱嘱罢神, 虔诚恳祷诉根由。 今朝幸喜灵神应, 黎庶讴歌感厚情。
捉获小鬼 明皇开元,讲武骊山,翠华还宫,上不悦,因痁疾作,昼梦一小鬼,衣绛犊鼻,跣一足,履一足,腰悬一履,搢一筠扇,盗太真绣香囊及上玉笛,绕殿奔戏上前。上叱问之曰:“汝是何方妖鬼,敢奔戏于吾之前乎?”小鬼奏曰:“臣乃虚耗也。”上复问之曰:“未闻虚耗之名。”小鬼奏曰:“虚者,望空虚中盗人物;耗者如戏,耗即耗人家喜事成忧。”上闻其言,遂大怒,欲呼武士。俄见一大鬼,头戴纱帽,身穿蓝袍,腰系角带,脚靸朝靴,左手执剑,右手持简,径捉小鬼,先刳其目,然后擘而啖之。上问之曰:“尔何人也?”奏云:“臣乃终南山进士锺馗也。因中头名状元,唐王嫌臣貌丑,遂黜职不用,羞归故里,触殿阶而死。是时奉旨,赐绿袍以葬之。感恩祭祀,与我王除天下虚耗妖孽之事。”言讫,觉是一梦,痁疾顿瘳。 次日升殿,文武朝罢。上呼群臣而言曰:“痁疾不愈,时刻忧惶。昨宵幸得一梦,梦见一小鬼奔戏朕侧,问其何鬼,彼答曰乃虚耗之神。复问其何为虚耗,彼又曰:‘虚者,望空虚中盗人财物;耗者,耗散人家喜事成忧。’朕怒,欲呼武士斩之。忽见一大鬼,官带齐备,手执铁简,径捉小鬼。朕问其何人,彼奏曰:‘终南山进士锺馗是也。因见摈于唐王,触死殿阶,蒙唐王赐以绿衣,厚礼葬祭,今特来为吾王除虚耗妖孽之事。’醒来觉是一梦,痁疾即愈。此乃锺进士之力也。朕欲诏一画工,画其图像,遍传天下,令户户供奉,祭祀以时。”言讫,忽有一臣出班奏曰:“今有画工吴道子,丹青最巧,举笔通神。”上听罢,遂诏吴道子入朝。上即以梦中之事与之言焉。道子奉旨,立笔成图,恍若有睹。上见之甚悦,遂命工部尚书余以能,督造殿宇,将锺进士图像,供奉于其内,敕封为护国佑民降妖大元帅。封毕,复诏颁天下。至今威灵不昧,显著万方。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唐王昼寝梦金銮, 虚耗为妖索上皇。 进士锺馗驱远逐, 管教邪魅配他乡。
收捉蝙蝠 却说宜山江边五王庙,有一千年蝙蝠成精,此处人民受其害者,不可胜数。时苏鍧有一女名昆玉,嫁与同里舒裕为妻,未及过门。舒裕前往蜀地贩卖药材,五载杳无消息。忽一日,有人传报舒裕卒于汉口。昆玉闻之,痛哭不已,遂承服,誓不再嫁。后父母见其年幼,欲夺其志,于时徽地有一盐商朱士贵,闻而娶之。昆玉誓曰:“死不改节。”自缢数次,其母救之。自后父母防闲愈密。昆玉不能自决,日夜哀哭,傍人闻者,为之堕泪。既而知势不可解,乃徉许之。其父母接受娉金,昆玉假为欢欣。士贵遂欲取归,昆玉诈言曰:“不幸夫君已丧,虽不能终其服,亦当暂守数月,以全妇道,使他在九泉之下亦瞑目矣。”其父母遂然之,自后不加防检。 忽一夜,昆玉探知父母睡着,即越墙而出,更往江边。是夜,月明如昼,昆玉见江边有一五王庙,遂于庙门首拜而言曰:“小妇人名昆玉,父苏鍧,母董氏,先将我嫁与舒裕为妻,不幸裕卒于他乡。情愿守节,誓死不嫁,奈爹娘不顾人伦,苦要勒逼,将我复嫁朱士贵。计不可脱,只得捐躯就死,以全节操,望神灵怜悯,免使我尸骸暴露。”言讫,十分号哭,投江而死。 就被蝙蝠精闻其详细,见昆玉赴水而亡,遂走入苏鍧之家,变作昆玉,寝于房内。次日早起,对其父母言曰:“夫君已丧,我今守服亦何补哉?不如归就朱家也罢。”其父母闻之,心甚欢喜,遂通知朱士贵,即归其家。针绣工夫,无不精细,琴棋书画,件件皆能,士贵悦之。一日带归徽地,事公姑以礼,造次不违;待妯娌有方,和颜悦色。方且蚤夜勤劬,始终敬谨。乡党仰其贤,宗族称其德,内外无不号其为贤妇也。 及至二周,士贵人形鬼质,时常负疾。忽一日,士贵之父往街游玩,买得锺馗图像一轴,来家奉祀。后士贵精神愈疲,病症愈加,求医疗治,皆谓其为色所伤。其父母遂送士贵去母舅家养病,不在家中。有一夜,锺馗知士贵为妖怪所迷,遂持铁简赶入房内,将昆玉击死。是夜,锺馗即托士贵并其父母之梦:“昆玉非是人间女子,乃是千年一蝙蝠精,我不为之速除,祸在旦夕之间矣。”士贵梦觉,神清气爽,病症顿痊。士贵之父母亦有是梦。次早及至房中一看,但见一蝙蝠死于床上。既而士贵病愈回家,父母告以此事。士贵答曰:“我也得一梦,梦一人头戴纱帽,手持铁简,为我言曰:‘你为妖怪所迷,我不为你除之,祸即至矣。’觉来前疾即瘳。今日果有此怪。”其父母听罢,乃曰:“救你者非他人,乃堂上所奉之锺馗也。”士贵往视之,诚然也,遂拜谢不已。自后锺馗之灵感,遍于徽郡。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漂薄孤城浅水舟, 绿云撩乱倩谁收。 翠袖尚含金钏冷, 碧波难洗玉容羞。
证除元弼 却说荥阳秀才武亮采,妻胡氏韦娘。一日亮采往外,有一契友郄元弼访亮。时亮不在家中,撞遇韦娘,乃曰:“尊嫂见礼。”韦娘遂与之坐,相待以茶。元弼见韦娘眉如春山,目似秋波,颜容美丽,异香逼人,其欲心不能自禁,遂欲私之。又恐初会,不知心事若何,乃作《长相思》一词于纸上以投之: 娇姿艳质不胜春, 何意无言恨转深。 惆怅东君不相顾, 空留一片惜花心。 自是韦娘见其轻薄,亦书一词以拒之: 乱惹深沉入帐帏, 绛罗轻转映日飞。 芳心一点坚如石, 任是游蜂也不迷。 元弼见是拒绝之词,遂辞而去。及至书馆,不觉神魂飘荡,自思自想曰:“不意有如许之国色,复有如许之才思也。”念念想之,不能自释,遂吟一绝以寄兴: 玉肌妙手应难画, 才子偶见失魂花。 相如有意瞻月阙, 织女无意度银河。 吟毕,心中不胜惆怅。自是无心于诗书,废志于灯前,亦无一时不致念于韦娘也。 忽一日,探知亮采往外,是夜持刀一把,更往亮家,捏作张妈声音,叫门点灯。韦娘闻之,就唤婢女春香开门,只见元弼持刀而进。韦娘遂问曰:“尊叔执此凶器而来,是何故也?”元弼乃曰:“来无他故,我要与你相交。从则已,不从则伤你命。”韦娘答曰:“宁死于刀下,决不为此苟且之事。”元弼知事不谐,即将韦娘杀死,复戮其春香,仍入书馆就寝,外人不觉。 次日亮采回家,见韦娘、春香俱死于地下,询及邻家,皆曰不知。遂具状,往包文拯处赴告。文拯即准其状,差人密访,全无形影。文拯心甚忧闷,是夜就寝,梦见韦娘诉曰:“因我丈夫往外,郄元弼探知,捏作邻家张妈声音,叫门点灯。我命婢女春香开门,不料元弼持刀而进,遽要强奸,誓死不从,被其所伤。本家堂上锺馗可证。”文拯梦觉,次早差人拘拿,当堂细鞠,元弼抵死不供。文拯遂书疏文一纸,请锺馗至。文曰: 伏惟先生,护国庇民,除妖收魅,威灵显赫,名播遐方。拯不才,滥叨牧民之任,不幸韦娘被元弼所戮,今无质据。先生为亮奉祀福神,可为明证。万冀光降敝衙,庶此冤得雪,而凶恶可除。谨疏。 书毕,拜而焚之。顷之,锺馗至。与文拯礼毕,锺馗遂以剑击元弼,乃曰:“全不记作《长相思》以投韦娘乎?”证罢,即辞而去。后元弼成狱,拟死。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节操根深不怕霜, 元弼贪欲已遭亡。 锺馗灵感来质证, 一决狱情显万方。
对证盆冤 却说扬州有一人,姓李名浩。因往定州买布,行至地名朱塘,天暮,遂投一窑户丁千丁万家中住歇。丁千丁万见其财物,是夜,利其财而复杀之。犹恐事露,遂将李浩尸骨,和泥烧成瓦盆,提往街卖。有一王老买去,是夜,王老将来小遗。忽听得瓦盆说话:“王老,你如何向我口中小遗?我姓李名浩,家住扬州,因来定州买布,投宿丁千丁万家中,被他骗我财本,复杀我性命,将我尸骨烧成瓦盆。万望王老代我伸冤。”王老听罢,心甚惊慌,乃曰:“现今定州包爷,断狱如神,我带你前去,此冤可雪。”于是王老就拿着瓦盆,前往包文拯衙内告诉。文拯审问瓦盆,并不说话,即将王老责治赶出。及至衙外,瓦盆又言曰:“我今露体,不能说话,与我一件衣裳遮盖,我自然说得。”王老听罢,又提瓦盆直入衙内,将前事告知一遍。文拯遂命皂隶以衣盖之。瓦盆即诉曰:“我是扬州李浩,因来定州买布,投落丁千丁万家中住歇。不料他突起狼心,害我性命,谋去财本二百馀两,复将我尸骨烧成瓦盆。望包爷作主,与我伸冤。” 文拯听罢,遂差人拘拿丁千丁万,当堂严刑考讯。丁千丁万告曰:“有何见证?”瓦盆泣曰:“他家堂上所奉锺馗可证。”文拯听其言,遂作疏,请锺馗至衙。文曰: 拯不才,非不欲置两造于罔闻,弃五刑于不用。但人心奸狡,利令智昏,不得不齐之以刑。今有丁千丁万,谋李浩之财,而复戮之,惟先生见焉。诚心恳祷,专俟降临,庶狱情得决,民冤得伸。谨疏。 书毕,就差人将疏至丁千丁万之家,对锺馗而焚之。 既而锺馗来衙,与文拯礼毕,即以丁千丁万谋杀李浩之事,一一告于拯焉。言讫,复以剑击之曰:“你谋财害命,法所当诛,岂容强辨耶。”证罢,遂辞而去。后丁千丁万如法拟死。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丁千丁万强谋人, 谋杀冤魂变污盆。 聿遇龙图伸怨恨, 锺馗显证偿孤魂。
简击五通 却说高邮李毛保,母为五通所据,屡除治不能,然所欲无不立致,家渐殷润。一日,欲得金首饰,五通乃曰:“向见姑苏有为徐公守者,与家姬饮后囿春香亭,姬所戴首饰颇珍异,往可得也。”言讫,遂去。及至徐公家,潜入房内,盗出首饰,走行西楼下出,却被锺馗击一铁简,伤一左股。五通惊惧,遂将首饰坠于井中,空手跛蹇而返。曰:“姬首饰已得,过堂侧西小楼,遇一人头戴纱帽,腰系角带,身穿绿袍,脚靸朝靴,击我一简,伤左股,惊投所窃于井中而逃。为汝几丧我命矣。”毛保闻之,欲察五通所惧,因假卖抵姑苏徐公家。其公果以失首饰为问曰:“某婢某奴盗乎?”毛保布卦曰:“物在井中,急索便得。”其家捞取,果得焉。大诧,以为神,婢奴德之尤甚。延款西小楼,见所供锺图像,正如五通所谈,故诒之曰:“恶神不宜以镇宅,可移祀庙中,宅安矣。”其家许之。五通(毛保)即携回家,奉于堂上。自后五通避不敢入,遥属耳于毛保之母曰:“此神正向击我金简者,汝忘我以汝故窃物得祸,又向所遗无算,而反毒治(以下原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