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家语录/马祖道一禅师广录 中华文库
江西马祖道一禅师语录 作者:沈孟柈 南宋 |
百丈怀海禅师语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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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道一禅师。汉州什方县人也。姓马氏。本邑罗汉寺出家。容貌奇异。牛行虎视。引舌过鼻。足下有二轮文。幼岁依资州唐和尚落发。受具于渝州圆律师。唐开元中。习定于衡岳传法院。遇让和尚。知是法器。问曰:大德坐禅图什么。师曰:图作佛。让乃取一砖。于彼庵前磨。师曰:磨砖作么。让曰:磨作镜。师曰:磨砖岂得成镜。让曰:磨砖既不成镜。坐禅岂得成佛耶。师曰:如何即是。让曰:如牛驾车。车不行。打车即是。打牛即是。师无对。让又曰:汝为学坐禅。为学坐佛。若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坐佛。佛非定相。于无住法。不应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达其理。师闻示诲。如饮醍醐。礼拜问曰:如何用心。即合无相三昧。让曰:汝学心地法门。如下种子。我说法要。譬彼天泽。汝缘合故。当见其道。又问曰:道非色相。云何能见。让曰:心地法眼能见乎道。无相三昧。亦复然矣。师曰:有成坏否。让曰:若以成坏聚散而见道者。非见道也。听吾偈。曰: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三昧华无相。何坏复何成。师蒙开悟。心意超然。侍奉十秋。日益玄奥。初六祖。谓让和尚云:西天般若多罗谶。汝足下出一马驹。蹋杀天下人。葢谓师也。让弟子六人。惟师密受心印。始自建阳佛迹岭。迁至临川。次至南康龚公山。大历中,隶名于锺陵开元寺。时。连帅路嗣恭。聆风景慕。亲受宗旨。由是。四方学者。云集座下。让和尚闻师阐化江西。问众曰:道一为众说法否。众曰:已为众说法。让曰:总未见人持个消息来。遂遣一僧往彼。俟伊上堂时。但问作么生。待渠有语记取来。僧依教往问之。师曰:自从胡乱后三十年。不少盐酱。僧回。举似让。让然之。师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各为一方宗主。转化无穷。师于贞元四年正月中。登建昌石门山。于林中经行。见洞壑平坦。谓侍者曰:吾之朽质。当于来月归兹地矣。言讫而回。既而示疾。院主问:和尚近日尊候如何?师曰:日面佛月面佛。二月一日沐浴。跏趺入灭。元和中。谥大寂禅师。塔曰大庄严。
祖示众云: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佛。达磨大师。从南天竺国。来至中华。传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开悟。又引楞伽经。以印众生心地。恐汝颠倒不信。此一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经。以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夫求法者。应无所求。心外无别佛。佛外无别心。不取善不舍恶。净秽两边。俱不依怙。达罪性空。念念不可得。无自性故。故三界唯心。森罗及万象。一法之所印。凡所见色。皆是见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汝但随时言说。即事即理。都无所碍。菩提道果。亦复如是。于心所生。即名为色。知色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意。乃可随时着衣吃饭。长养圣胎。任运过时。更有何事。汝受吾教。听吾偈曰:心地随时说。菩提亦只宁。事理俱无碍。当生即不生。
僧问:如何是脩道。曰:道不属脩。若言脩得。脩成还坏。即同声闻。若言不脩。即同凡夫。又问:作何见解。即得达道。祖曰:自性本来具足。但于善恶事中不滞。唤作脩道人。取善舍恶。观空入定。即属造作。更若向外驰求。转疏转远。但尽三界心量。一念妄心。即是三界生死根本。但无一念。即除生死根本。即得法王无上珍宝。无量劫来。凡夫妄想。谄曲邪伪。我慢贡高。合为一体。故经云:但以众法合成此身。起时唯法起。灭时唯法灭。此法起时。不言我起。灭时不言我灭。前念后念中念。念念不相待。念念寂灭。唤作海印三昧。摄一切法。如百千异流。同归大海。都名海水。住于一味。即摄众味。住于大海。即混诸流。如人在大海中浴。即用一切水。所以声闻悟迷。凡夫迷悟。声闻不知圣心。本无地位因果阶级。心量妄想。脩因证果。住于空定。八万劫二万劫。虽即已悟。悟已却迷。诸菩萨。观如地狱苦。沈空滞寂。不见佛性。若是上根众生。忽尔遇善知识指示。言下领会。更不历于阶级地位。顿悟本性。故经云:凡夫有反复心。而声闻无也。对迷说悟。本既无迷。悟亦不立。一切众生。从无量劫来。不出法性三昧。长在法性三昧中。着衣吃饭。言谈祗对。六根运用。一切施为。尽是法性。不解返源。随名逐相。迷情妄起。造种种业。若能一念返照。全体圣心。汝等诸人。各达自心。莫记吾语。纵饶说得河沙道理。其心亦不增。纵说不得。其心亦不减。说得亦是汝心。说不得亦是汝心。乃至分身放光。现十八变。不如还我死灰来。淋过死灰无力。喻声闻妄脩因证果。未淋过死灰有力。喻菩萨道业纯熟。诸恶不染。若说如来权教三藏。河沙劫说不尽。犹如钩锁亦不断绝。若悟圣心。总无馀事。久立珍重。
示众云:道不用脩。但莫污染。何为污染。但有生死心。造作趋向。皆是污染。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何谓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经云:非凡夫行。非圣贤行。是菩萨行。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道即是法界。乃至河沙妙用。不出法界。若不然者。云何言心地法门。云何言无尽灯。一切法。皆是心法。一切名。皆是心名。万法皆从心生。心为万法之根本。经云: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名等义等。一切诸法皆等。纯一无杂。若于教门中得。随时自在。建立法界。尽是法界。若立真如。尽是真如。若立理。一切法尽是理。若立事。一切法尽是事。举一千从。理事无别。尽是妙用。更无别理。皆由心之回转。譬如月影有若干。真月无若干。诸源水有若干。水性无若干。森罗万象有若干。虗空无若干。说道理有若干。无碍慧无若干。种种成立。皆由一心也。建立亦得。扫荡亦得。尽是妙用。尽是自家。非离真而有立处。立处即真。尽是自家体。若不然者。更是何人。一切法皆是佛法。诸法即是解脱。解脱者即是真如。诸法不出于真如。行住坐卧。悉是不思议用。不待时节。经云:在在处处。则为有佛。佛是能仁。有智慧。善机性。能破一切众生疑网。出离有无等缚。凡圣情尽。人法俱空。转无等伦。超于数量。所作无碍。事理双通。如天起云。忽有还无。不留碍迹。犹如画水成文。不生不灭。是大寂灭。在缠名如来藏。出缠名净法身。法身无穷。体无增减。能大能小。能方能圆。应物现形。如水中月。滔滔运用。不立根栽。不尽有为。不住无为。有为是无为家用。无为是有为家依。不住于依。故云如空无所依。心生灭义。心真如义。心真如者。譬如明镜照像。镜喻于心。像喻诸法。若心取法即涉外。因缘即是生灭义。不取诸法。即是真如义。声闻闻见佛性。菩萨眼见佛性。了达无二。名平等性。性无有异。用则不同。在迷为识。在悟为智。顺理为悟。顺事为迷。迷即迷自家本心。悟即悟自家本性。一悟永悟。不复更迷。如日出时不合于暗。智慧日出。不与烦恼暗俱。了心及境界。妄想即不生。妄想既不生。即是无生法忍。本有今有。不假脩道坐禅。不脩不坐。即是如来清净禅。如今若见此理真正。不造诸业。随分过生。一衣一衲。坐起相随。戒行增薰。积于净业。但能如是。何虑不通。久立诸人珍重。
西堂百丈南泉。侍祖玩月次。祖曰:正恁么时如何?西堂云:正好供养。百丈云:正好脩行。南泉拂袖便去。祖云:经入藏。禅归海。唯有普愿。独超物外〈(西堂藏。百丈海。南泉愿)〉南泉。为众僧行粥次。祖问:桶里是什么。泉曰:这老汉合取口。作恁么语话。祖便休。
百丈问:如何是佛旨趣。祖云:正是汝放身命处。
大珠初参祖。祖问曰:从何处来。曰越州大云寺来。祖曰:来此拟须何事。曰来求佛法。祖曰: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作什么。我这里。一物也无。求什么佛法。珠遂礼拜。问曰:阿那个。是慧海自家宝藏。祖曰: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一切具足。更无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向外求觅。珠于言下。自识本心。不由知觉。踊跃礼谢。师事六载。后归。自撰顿悟入道要门论一卷。祖见之。告众云:越州有大珠。圆明光透自在。无遮障处也。
泐潭法会禅师。问祖云:如何是西来祖师意。祖曰:低声近前来。会便近前。祖打一掴云:六耳不同谋。来日来。会至来日。犹入法堂云:请和尚道。祖云:且去。待老汉上堂时出来。与汝证明。会乃悟。云谢大众证明。乃绕法堂一匝。便去。
泐潭惟建禅师。一日在法堂后坐禅。祖见之。乃吹建耳两吹。建起定见是祖。却复入定。祖归方丈。令侍者。持一碗茶与建。建不顾。便自归堂。
石巩慧藏禅师。本以弋猎为务。恶见沙门。因逐群鹿。从祖庵前过。祖乃迎之。藏问:和尚见鹿过否。祖曰:汝是何人。曰猎者。祖曰:汝解射否。曰解射。祖曰:汝一箭射几个。曰一箭射一个。祖曰:汝不解射。曰和尚解射否。祖曰:解射。曰和尚一箭射几个。曰一箭射一群。曰彼此是命。何用射他一群。祖曰:汝既知如是。何不自射。曰若教某甲自射。即无下手处。祖曰:这汉。旷劫无明烦恼。今日顿息。藏当时毁弃弓箭。自以刀截发。投祖出家。一日在厨作务次。祖问曰:作什么。曰牧牛。祖曰:作么生牧。曰一回入草去。便把鼻孔拽来。祖曰:子真牧牛。
僧问祖云:请和尚离四句绝百非。直指某甲西来意。祖云:我今日无心情。汝去问取智藏。其僧乃问藏。藏云:汝何不问取和尚。僧云:和尚令某甲来问上座。藏以手摩头云:今日头痛。汝去问海师兄。其僧又去问海。海云:我这里却不会。僧乃举似祖。祖云:藏头白。海头黑。
麻谷宝彻禅师。一日随祖行次。问:如何是大涅槃?祖云:急。彻云:急个什么?祖云:看水。
大梅山法常禅师。初参祖。问:如何是佛。祖云:即心是佛。常即大悟。后居大梅山。祖闻师住山。乃令一僧到问云:和尚见马师。得个什么。便住此山。常云:马师向我道。即心是佛。我便向这里住。僧云:马师近日佛法又别。常云:作么生别。僧云:近日又道。非心非佛。常云:这老汉惑乱人。未有了日。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其僧回举似祖。祖云:梅子熟也。
汾州无业禅师参祖。祖睹其状貌瑰伟。语音如钟。乃曰:巍巍佛堂。其中无佛。业。礼跪而问曰:三乘文学。粗穷其旨。常闻禅门即心是佛。实未能了。祖曰:只未了底心即是。更无别物。业又问:如何是祖师西来密传心印。祖曰:大德正闹在。且去别时来。业才出。祖召曰:大德。业回首。祖云:是什么。业便领悟礼拜。祖云:这钝汉。礼拜作么。
邓隐峰辞祖。祖曰:甚处去。云石头去。祖曰:石头路滑。云竿木随身。逢场作戏。便去。才到石头。乃绕禅床一匝。振锡一下。问:是何宗旨。头曰:苍天苍天。峰无语却回举似祖。祖曰:汝更去。见他道苍天苍天。汝便嘘两声。峰又去。一依前问:头乃嘘两声。峰又无语。归举似祖。祖曰:向汝道石头路滑。
峰。一日推土车次。祖展脚在路上坐。峰云:请师收足。祖云:已展不收。峰云:已进不退。乃推车碾过。祖脚损。归法堂。执斧子云:适来碾损老僧脚底出来。峰便出。于祖前引颈。祖乃置斧。
石臼和尚初参祖。祖问:什么处来?臼云:乌臼来。祖云:乌臼近日有何言句。臼云:几人于此茫然在。祖云:茫然且置。悄然一句作么生。臼乃近前三步。祖云:我有七棒。寄打乌臼。你还甘否。臼云:和尚先吃。某甲后甘。却回乌臼。
亮座主参祖。祖问曰:见说座主大讲得经论。是否。亮云:不敢。祖曰:将什么讲。亮云:将心讲。祖曰:心如工伎儿。意如和伎者。争解得经。亮抗声云:心既讲不得。虗空莫讲得么。祖曰:却是虗空讲得。亮不肯。便出。将下阶。祖召云:座主。亮回首。豁然大悟。便礼拜。祖曰:这钝根阿师。礼拜作么。亮归寺。告听众曰:某甲所讲经论。谓无人及得。今日被马大师一问:平生工夫。冰消瓦解。径入西山。更无踪迹。
洪州水老和尚初参祖。问:如何是西来的的意?祖云:礼拜著。老才礼拜。祖便与一蹋。老大悟。起来抚掌呵呵大笑云:也大奇。也大奇。百千三昧。无量妙义。只向一毛头上。便识得根源去。便礼拜而退。后告众云:自从一吃马师蹋。直至如今笑不休。
庞居士问祖云: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祖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又问祖云:不昧本来人。请师高着眼。祖直下觑。士云:一种没弦琴。唯师弹得妙。师直上觑。士乃作礼。祖归方丈。士随后入曰:适来弄巧成拙。又问: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祖曰:这里无水亦无舟。说什么筋骨。
僧问:和尚为什么说即心即佛。祖曰:为止小儿啼。曰啼止时如何?祖曰:非心非佛。曰除此二种人来。如何指示?祖曰:向伊道不是物。曰忽遇其中人来时如何?祖曰:且教伊体会大道。
问:如何是西来意?祖曰:即今是什么意。
僧问:如何得合道?祖曰:我早不合道。问:如何是西来意?祖便打曰: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
有小师耽源。行脚回。于祖前画个圆相。就上拜了立。祖曰:汝莫欲作佛否。曰某甲不解捏目。祖曰:吾不如汝。小师不对。
有僧。于祖前。作四画。上一画长。下三画短。曰不得道一画长三画短。离四句绝百非。请和尚答某甲。祖乃画地一画曰:不得道长短。答汝了也。
祖。令僧驰书。与径山钦和尚。书中画一圆相。径山才开见。索笔。于中著一点。后有僧。举似忠国师。国师云:钦师。犹被马师惑。
有讲僧来问曰:未审禅宗传持何法?祖却问曰:座主传持何法?主曰:忝讲得经论二十馀本。祖曰:莫是狮子儿否?主曰:不敢。祖作嘘嘘声。主曰:此是法。祖曰:是什么法?主曰:狮子出窟法。祖乃默然。主曰:此亦是法。祖曰:是什么法。主曰:狮子在窟法。祖曰:不出不入。是什么法。主无对。遂辞出门。祖召曰:座主。主回首。祖曰:是什么?主亦无对。祖曰:这钝根阿师。
洪州廉使问曰:吃酒肉即是,不吃即是。祖曰:若吃是中丞禄,不吃是中丞福。
药山惟俨禅师。初参石头。便问: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知。常闻南方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实未明了。伏望和尚慈悲指示。头曰: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子作么生。山罔措。头曰:子因缘不在此。且往马大师处去。山禀命。恭礼祖。仍伸前问:祖曰:我有时教伊扬眉瞬目。有时不教伊扬眉瞬目。有时扬眉瞬目者是。有时扬眉瞬目者不是。子作么生。山于言下契悟。便礼拜。祖曰:你见什么道理便礼拜。山曰:某甲在石头处。如蚊子上铁牛。祖曰:汝既如是。善自护持。侍奉三年。一日祖问之曰:子近日见处作么生。山曰:皮肤脱落尽。唯有一真实。祖曰:子之所得。可谓协于心体。布于四肢。既然如是。将三条篾来。束取肚皮。随处住山去。山曰:某甲又是何人?敢言住山。祖曰:不然。未有常行而不住。未有常住而不行。欲益无所益。欲为无所为。宜作舟航。无久住此。山乃辞祖。
丹霞天然禅师再参祖。未参礼。便入僧堂内。骑圣僧颈而坐。时大众惊愕。遽报祖。祖躬入堂视之曰:我子天然。霞即下地。礼拜曰:谢师赐法号。因名天然。
潭州慧朗禅师初参祖。祖问:汝来何求。曰求佛知见。祖曰:佛无知见。知见乃魔耳。汝自何来。曰南岳来。曰汝从南岳来。未识曹溪心要。汝速归彼。不宜他往。
祖问僧:什么处来?云湖南来。祖云:东湖水满也未。云未。祖云:许多时雨水尚未满〈(道吾云:满也。云岩云:湛湛地。洞山云:什么劫中曾欠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