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因问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四书因问       四书类
  提要
  等谨案四书因问六卷明吕柟撰柟字仲木号泾野髙陵人正徳戊辰进士第一人官至南京礼部右侍郎谥文简事迹具明史儒林传是编记其门人质问四书之语大学中庸各一卷论语孟子各二卷然其中称柟为先生又原本先生字或跳行似乎非柟自作卷首有其门人魏廷萱等校刋字当即廷萱等所记也其书大学从古本次序中庸亦从古本分章所说多因四书之言推而证诸躬行见诸实事如因讲八佾舞于庭章而指在座门人衣服华靡者曰此便是僣之类皆开示亲切不徒为训诂空谈柟文集佶屈聱牙纯为伪体而其解四书平正笃实乃如此葢其文章染李梦阳之派而学问则宗法薛瑄二事渊源各别故一人而如出两手耳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因问巻一     明 吕柟 撰
  大学
  介问大学旧本云何曰言大人者之学其道在明此明徳以亲爱下民而止至善也夫至善则所止之地也非先知之则不能得也故有先后焉盖所止之地皆物也则有本末尽止之功乃事也则有终始能知所先后则物本可得而兼末不难事始不乱而厥终自考去道伊迩矣其先后者何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其国以下言先也物格而后知至以下言后也能如是则能明明徳以亲民而止于至善矣斯大学之道也然其所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者又非一言能尽其义故下文又旁通其情焉然皆以释明明徳亲民止至善也止至善独言明明徳乎曰明徳而不能亲民非明徳也能亲民矣而未能止至善亦非明徳也
  其曰格物致知者何曰言物非在外者也皆关此身焉耳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若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盖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诚知此身为本所当厚也则心不他用世无剰物日无泛事而其知至矣故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此谓格物致知之说也
  其曰诚其意者何曰言在禁止自欺恶恶如恶恶臭好善如好好色也是盖逊志以求而不问名于外故能自慊然其诚伪我知之而已故君子必慎其独也不见小人闲居为不善乎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已如见其肺肝矣然则何益哉此诚于中必形于外故君子所以谨其独也且恶积于中非但一人见其肺肝盖十目十手所指视也不谨其独可乎夫有财之富则润屋矣无欺之徳则润身而心广体胖矣故君子必诚其意以谨其独而不自欺可也况乎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彼淇澳之诗言君子尽切磋琢磨之功极瑟僴赫喧之盛而造乎盛徳至善之诚则当世之民不能忘也岂惟当世彼烈文之诗言前王徳成于己后世之人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虽没世不能忘也岂有他哉皆由诚意耳故康诰言文王克明徳太甲言成汤顾𬤊天之明命帝典言唐尧克明峻徳皆自明此至诚之盛徳耳然诚意之功又不可间虽施诸民亦然故盘铭之日新康诰之作新民文王诗之新命言君子内不愧己外不愧人仰不愧天无所不用其诚而造其极也是何也诚者人之所当止不诚则无物矣故𤣥鸟缗绵之诗云尔也然能止于诚而无入不自得者惟文王为然故其诗言缉熙敬止而仁敬孝慈信各臻其极也于是孔子又因止信而言聴讼犹人不足贵也必也使无讼乎盖无情而不诚者不得尽其伪辞则以吾之诚意大畏其志而人信之也故曰此谓知本也夫古人言明善诚身然诚身实所以明善即所以诚身故格物格物以修身为知至而此以诚身为知本也曰若是则程子定本何以克明徳以下释明明徳盘铭以下释亲民邦畿以下释止至善乎曰自格物以至平天下固为释此三者而设若又取此克明徳以下释之不亦复且乱乎又何湏用八者也且古人之立言也论理不论文今以其有明字多者释明明徳有止字多者为释止至善又取新字多者以释亲民而改亲民为新民立言者恐不若是泥也曰若是则夫诚意者未及乎正心修身何以遽及于民至有没世不忘之说乎曰噫此腐儒之说也误人甚矣从是言也则诚意者必不接一物闭目掩耳而后可乎平天下者必扰扰于一世离形去心而后可乎故古之人言意便及天下言天下便本诸意终始本末一以贯之但其序自此而先耳若是则释诚意之辞不亦烦乎曰八者之事虽各有攸当论其功力皆本诸诚意盖格物虽在先亦属致知不及诚意力行之为难也能乎此则正心以下如水之沛然矣其有不得其宜者则亦斟酌损益之间礼乐制度之际耳故虽九章之心诚求之十章之曰徳曰仁义曰好恶者皆自是而举之也故是章或言其功或徴诸事或本诸体或稽诸效反复推演不一而足虽平天下之意亦宛然见矣其曰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何曰言身有所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之偏者即心之不得其正也盖意虽实心不正难观即形于身者可见耳夫心不在于正岂惟见忿懥恐惧形于身者之偏哉其极至于视聴不见闻饮食不知味矣可不慎乎故曰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其曰所谓齐家在修其身者何曰言人于所亲爱贱恶畏敬哀矜傲惰者有所偏焉其心虽正亦身之不修不足以理家也盖此五者虽形于一身之小而实接乎一家之众故也若夫好必知其恶恶必知其美非身修家齐者不能不亦少乎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苖之硕此偏于亲爱者之效也独举斯二者人之处家好爱而易私者莫如子与苖此而能克则无助苖之长勿劳之爱矣贱恶以下可易能也不然家其能齐乎故曰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其曰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何曰言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之道不出家而能成教于国焉故家之孝弟慈者即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也然其所谓孝弟慈者皆本于诚焉盖自诚意中来也故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夫能诚于为善而一家仁让则一国兴仁让诚于为恶而一人贪戾则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也故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之诚而民不从也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蔵乎身者不恕不本于诚焉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曰故治国在齐其家其下三诗则咏叹其意以警发乎人而又以证之也其诚意溢然矣故曰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其曰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何曰言即兴孝兴弟不倍恤孤以见秉彛人心所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也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以处之絜矩之义不过使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而已然其用则在好恶也故絜矩用于好恶则民以为父母如南山有台之云也絜矩不行于好恶而偏焉则为天下之戮如节南山之云也故文王之诗言商先王能絜矩而得众得国商后王不能絜矩而失众失国不亦明徴乎然欲行絜矩必以徳为本又自诚意明徳而溯之也故自君子先慎乎徳以至亦悖而出皆言有徳而能絜矩与不能者之理财也康诰楚书舅犯之言则又徴之尔证之者言天命人心皆归于徳而不在于财也自秦誓以下至菑必逮夫身则又言能絜矩与不能者之用人也君子有大道则总言理财用人其曰大道即絜矩尔夫理财虽贵于内本外末然财亦不可废也故生财有大道不在诡计也惟在乎务本节用而财自足又何必外本而内末哉然又恐有国家者専务其财也则又言仁者以财发身以下则理财之道非仁义不足以尽之夫理财用人虽皆治天下之目用人者又理财之本也故自畜马乘以下则又言君子不察于利非若小人之専务财而不以义为主也并上言惟仁人能好恶人则理财用人之道亦非仁义不足以尽之是故絜矩者法也仁义者道也好恶者用也理财用人者目也仁以本之义以质之絜矩以处之好恶以行之用人以先之理财以后之则孝弟慈之道周于天下矣然其曰徳曰仁义曰好恶者则又皆本于诚意正心修身焉故曰本末一贯始终一理明徳即所以亲民明徳而能亲民无所杂焉所谓止至善也
  续因问
  章诏问大学之道先生曰只当以明明徳为纲盖明徳而不能新民也不算他明徳故新民可兼在明明徳之内若明明徳以新民少有一毫私欲夹杂亦未足为至善是必尽乎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斯为止至善矣若夫三纲领之说恐太涉于分析大学之道只在一个明明徳都尽了后来说明明徳于天下说盛徳至善都只是说明徳更不说新民可见王标曰九章之心诚十章之慎徳亦为是乎曰然
  胡炳问明明徳明字莫只是天地生生之理惟虚故灵虚灵故明否先生曰这也是正谓明徳只是个天地阴阳之气清通之极萃于吾心者
  炳问定静安虑静是心不妄动毕竟是心静方才定如何说定而后能静先生曰心之所以不静多縁是念头一差无所定向故心动于声色动于货利动于功名理欲交战不能宁一若于念头上一定了方才得静也安只是静到纯熟处何以先言知止曰大学之道未有不先知而能行者故自物有本末以下泛论其理当先于知也欲明明徳于天下以下证以古人之事惟先于知也
  问格物之格有说是格式之格谓致吾之良知在格物格字添出穷究字様来何如先生曰格物之义自伏羲以来未之有改也仰观天文俯察地理逺取诸物近取诸身其近取即是穷格之义格式之格恐不是孔子立言之意
  诏问格物先生曰这个物正如孟子云万物皆备于我物字一般非是泛然不切于身的故凡身之所到事之所接念虑之所起便是物皆是要格的如言便有言之理在官言官在朝言朝与父兄言言慈爱与子弟言言事父兄视便有视之理或视上于面则傲下于带则忧倾则奸坐如尸有坐之理立如斋有立之理推此类可见无一处非物格物之功无一时可止息得的聂蕲曰夜睡心下有所想像念头便觉萌动此处亦有物可格否先生曰怎么无物可格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亦皆是格物虽梦中亦要验格也易泉聂蕲辨论格致及徳性之知与闻见之知同异先生曰此乃合内外之道也张子尝云诚明所知乃天徳良知非闻见小知而已后人小大同异之论皆本诸此殊不知张子之言必为偏于闻见者发也自予言之只顾人之求知者何如耳使求知者皆为徳性则闻见非助我者耶如舜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则与徳性浑融为一此等闻见惟恐其或少耳若闻见无与于徳性之知则祗为记诵涉猎之资诚为小而已正徳间有一侍郎博学多记冡宰荐一学士用一故事以问侍郎乃遂背诵不止冡宰止之曰不用许多只用前一二言足矣若此等闻见不过记诵于身心何益且鸢鱼自常人见之一物而已子思深有所见便以明道之昭著于上下程子又谓子思吃紧为人处活泼泼地皆是见道之真而非滞于闻见者也此则合内外而一之者夫岂可概以闻见为小哉故曰只顾人之求知者何如也象先问格物是格得一物馀可类推否先生曰须是著一件格格得熟时才可类推若初学只说格一件百件便了是如佛家空守虚寂而谓万物可照如何则可康恕问格物之功如鸟兽草木之类亦须要格否也先生曰所谓格物在随时随处格然鸟兽草木元初与我也是一气生的怎么不要格如伏羲亦尝仰观于天俯察于地中类于鸟兽草木之情但逺取诸物必湏要近取诸身才是若离却已身驰心鸟兽草木上格做甚王献荩问学者必先致知否先生曰不先致知则徳忠朝夕往来讲论为何曰致知先人事乎曰除了人事焉有道理这是分不得的看书湏要体之于身验之于事方有益若但䟽解字义而已殊无所得
  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是举其切要言之脩身即明明徳也虽至平天下章言先慎乎徳言仁义忠信皆明徳之谓可见大学一书只是格致诚正以脩身而明明徳也诏曰大学旧本以此释格物致知信乎曰然
  附录章聂二论
  章诏曰致知是开广聪明推极吾心之知所谓致良知亦是闻知先生曰如孟子尽心知性之谓尽心是致知之事知性是格物之极格物之义时说纷纷如或问所谓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此自其积累言之若学者乃谓必待今日格一物明日方格一物则何时可了若又曰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此又在浑沦处说不知从何端而起若以格为正乃后一层工夫与正心相类恐亦难说惟先生曰物是万物皆备于我之物格是就身之所至事物所接耳目所及念虑所起皆是湏就要辨别是非邪正犹要専切若不専切方用心于此忽驰心于彼物何如可格且如一坐立之间即便可做工夫然必以吾心徳性之知为之主广闻见以扩充之如伏羲仰观俯察逺取诸物即近取诸身之类皆是又如亲贤读书开发聪明亦其中一件是格一事一物之理则一事一物之知便可致矣积久自然贯通此方有下手做工夫处如是可使此心常存所谓必有事焉者端不外此论者辄曰只求之吾心之良知足矣更不藉闻见必以格为正恐太执泥髙逺诏不获己乃辨之曰人生十五岁入大学而格物致知又大学入门始事本之于心此本体之明不待言矣然气拘物蔽而天下义理无穷若谓更不少藉见闻只闭门澄心便了尽天下之理恐古之圣人亦有不能然者且以舜之大圣盍只索之良知而自足耶乃犹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诸人者不知何也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徳书曰学于古训乃有获诗曰如切如磋正讲习讨论之事大学引之以释明明徳者圣如孔子犹好古敏求博文约礼况人不皆生知之圣世固有童而习之至终其身而于义理无所得者安可言之易易如此而概以生知之事诬吾人耶谓略不待于闻见耶或曰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子何执耶诏曰然与其从迂道逺道而行莫若从平平之大道于适国尤便也况道理乃天下公共之物非一人之私论者只贵虚心正不可执一说以求胜也朱子集诸儒之大成其所论止一二未甚精后人犹得以议之矣世之儒者见道未如朱子辨论太髙逺安知后人更无致议耶诏浅陋无知祗服师训因友辨说以自识之非好辨也蕲尝与诸友以大学圣经请教于先生先生曰此孔门切实之学于学者极有力诸生宜心验身体庶其有得蕲佩服之毎于日用切已处观省真有涣然如醉之得醒者而二三士友尚不免有疑或旧有所执着甚至穷辨蕲遂述先生教言以与二三友共䌷绎焉夫大学之道虽有三言实重于明明徳盖新民亦明徳以新之也止于至善则明徳以新民之极也知止而后有定至则近道矣特举两知字为言者明学以知为先也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至国治而后天下平则详其中之条件示学者以用力之地惟在先知明徳之至善也观明明徳于天下一言可见其格物云者格穷至也物事理也程子所谓至其理也即日用间身之所值事之所接念虑之所到切思其理而不为泛焉之思则凡物之理皆㑹于吾心之良知知其有不致乎其有以正训格谓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似矣独不可以言正心矣乎又有少变其说以去私欲为格似矣独不可以言诚意矣乎盖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脩身即一念虑所动之处一时刻所用之功其间但有先后相承之节次非必今日格物致知明日才诚意后日才正心脩身也今之学者乃疑其先后为支离遂于格物上强生一意见欲便了此下面数事则当时圣人只说格物致知便了又何必言诚意正心脩身也夫格物固非外意心身而有物可格知可致孟子所谓万物皆备于我是也然其所谓反身而诚者虽其学已成后之事其反身之前格致诚正皆不可少也故继以强恕而行云程子有谓立诚意以格之者经文诚意略不同犹曰即切已之事専意以格之不可泛及他事云尔岂程子又置诚意于格物之先而乱圣人立言之序耶又有附㑹之者曰格物为去私欲只縁人有私欲间杂则物不能格知不能致既如其说则去私欲之先又将寻讨何等工夫来也今之执着之私未能去正惟于圣人全文真指未能通贯也又谓程子之至乃谓以身至之分明属行殊不知程子之至即周易之知至至之其训易曰知至至之主知知终终之主行则实以至属知也然又非程子意也易言知至至之可与几也几即意也可与几言能几也分明知在意先矣又谓知字本孟子之良知后儒以知识粗看了所以知行不能合一呜呼是将聋人之聪而鼓已之簧耶盖人心无两様知蕲虽愚昧不敢谓少有所知者非性所有也厚诬先儒之言知识为非良知无乃先自诬乎盖物我一理察识于物而开明心之知吾之知以致非自外也内无良知外固无从而有知识也是故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徳凡以此也蕲故曰人心无两様知也又谓古本以修身释格物是格物以行言无疑噫是又不知为本之说也其曰修身为本者非谓修身即格物也犹云格物以修身为本也若泛泛焉穷至天下之物而不切于修身是则所谓物驰而非所谓格物也是安可以古本而异今文也其本乱末治之说正承为本之言而及于家国天下要皆吾身之推而物之所当格者也大学之教其详切如此统而言之若网之有纲明明徳是也析而言之若纲之有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也此目不混于彼目而未始相离也众目同领于一纲而未始不相通也此孔门切实之学非髙逺粗浅也学者能自得焉将无时无处而不用其力矣
  标问作新民作字先生曰是以明徳之懿而显设于条教法度之间以为鼓舞之具故谓之神曰圣人神道设教而天下服以神言似涉于幽了曰自吾心之所有者推之以及人而人自无不化何神如之
  炳问学不止于讲习讨论否先生曰圣门教人只在博文约礼博文即格致之事如切如磋是也约礼即诚正之事如琢如磨是也讲习讨论便是格致事问瑟何以训严宻僴何以训武毅曰圣人之学戒谨不睹恐惧不闻无一毫空隙处少有空隙则私便投隙而入故少有私欲萌动便致武毅直是克去他如将兵克敌方谓之武必欲克倒他工夫不已方谓之毅圣贤做工夫直是如此
  诏问诚意只在为善去恶戒自欺而求自慊否先生曰然自欺则伪与前所格致者背也自慊则诚与前所格致者合也其几则在慎独又曰念虑之起觉得善恶就是独必好必恶就是慎
  王献荩问诚意之功亦难矣大学意诚之后犹云心不在焉何也先生曰此问甚好非曽用力者不能及此盖诚意是辨其孰为善而实好之孰为恶而实恶之意诚之后则心中皆是善的但未至而迎已去而留虽是善却不能中故心不在者心失乎中也不中故视不见聴不闻食不知其味身不可得而修矣
  象先问学者湏是要自慊这自慊的光景是如何先生曰此湏要真无悔吝才得好善真如好好色无不好者挽之于中而此心无遗悔恶恶真如恶恶臭无不恶者拒之于内而此心无遗吝仰不愧天俯不怍人然后谓之自慊此便是颜之见大心泰孔之乐在其中这便可想自慊的光景
  诏问大学诚意至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足矣何以又要正心修身工夫先生曰意乃心之萌动处好善恶恶之诚正心固不外此然此犹自其几言之若心则全体大用无所不具至此则无恶可言止于其善者有太过不及失正处尔但日用间所起之念所应之事纷纭杂扰于前不无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之情若未至而先迎既至而不化一有或偏则心遂不正矣故曰心统性情必性情举得其正而后心可正也若修身之事尤当直内方外然亲爱贱恶畏敬哀矜傲惰与身相熟后便易偏了如处家人僮仆既熟后不见其失故接于身者处之失当身其何以修乎必如张戬处盗笋皮人方见不偏
  问忿懥恐惧忧患三者其情若同而好乐一焉何也先生曰三者亦不同恐惧在事变仓卒之临忧患在平时杂念之起忿懥则程子所谓人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盖与好乐本四件也
  又问忘怒观理理有是非非则已矣是亦当发乎曰理当怒而不怒非是也又问怒虽当发若能观理则气亦平而分数不至太过乎曰然
  易泉问大学工夫恐太分析意若说诚意后复有正心工大正心后复有修身工夫恐太分析先生曰若无次第工夫传文如何说此话且如你们历事知得该去便是格物致知若分明知得该去意懒不去便是不诚意了若自强而去不欺所知便是诚意虽去矣而心犹或不平少有忿懥之意则心亦不正心中虽无不平或所遇司官加些颜色少些容貎这等时候其不讲气而傲惰者鲜矣又或以己之愆期也致使司官呈堂他日引见惮其势位尊严或有恶声厉色之加能使颜色不变常手足不失措者斯为不辟于畏敬矣即此一事而观且不说朝廷三揖在列金革百万之众在前则又不知如何此可见诚意后还有许多工夫
  聂蕲问好乐忧患与畏敬哀矜等类何所分别且心正后身何以犹有偏处先生曰好乐自心之存主处蕲意尚在己心上畏敬自身之临接处说已及人了所以大学工夫心正后卒然临事时工夫不宻不觉犹有偏辟处蕲意尚未释然少顷先生坐后帷屏被风吹侧先生犹危坐诸生中或有愕然失声者或有勃然失色者甚或有奔扶至失手足者先生曰此便是畏敬而辟此便是身之卒然临接处即此而观好乐忧患得正之后而畏敬哀矜不免犹有所辟岂可不加察诸生心始快然矣
  象先问家不齐只举苖与子二者为言如何先生曰家之所接者人而人莫亲于子所用者财而财莫急于苖故举二者以见其馀此而能当则虽九族之众百货之广皆易易耳
  象先问治国在齐家如何先生曰首言治国原于家其本在一诚次言治家可化乎国其用在一恕三引诗皆咏叹乎此耳孟子所谓反身而诚强恕而行皆本于此先生因讲如保赤子心诚求之顾谓象先曰汝那里有个潘正郎希平陞荆州府予往问之希平因请教予见希平尝置其子于楼上读书因谓之曰希平视荆民如楼上之子可矣希平请问其所以予谓希平视其子登楼则使人扶之下楼则使人挟之时其饥馈之食时其渇饮之浆时其书声不闻则扑之恐其或惰时其书声不绝则节之恐其或劳视荆民如己子有何不可希平曰州县之广安得人人视之如己子予谓州县之吏有如子这様心的把子之心事付托他亦有无子这様心的把子之心事详告他以为殿最他又何不可希平又谓荆州适饥馑时时赋税既免而禄米廪饩之类又不可缺岁办既蠲而往来供亿之类亦不可少此等处却如之何予谓子之家无饔飧客无馈馔则亦求之楼上之子乎抑或别有处也然此还是谓视民如子的说话若如保赤子赤子却是个无知不能言的视民如无知不能言之赤子则亦何所不至哉又言予乡有刘先生者曽作县来凡民有罪别县多是罚金帛他止是罚些米粮枣菜等物无事时令僧道等晒贮之后值年荒别县民皆流离失所惟他这县独得生全这様的人皆是心诚爱民如赤子故害未至而预为之防因谓诸生曰你们他日皆有安飬元元之责这等心肠却不可不自今日预养
  标问十章之𫝊先生曰絜矩是平天下之要所恶以下解絜矩之义也民之父母以下则能同其好恶而絜矩之所以得赫赫师尹以下则不能同其好恶而絜矩之所以失未丧师则能絜矩而与民同欲得众得国矣仪监之诗则不能絜矩而与民同欲失众失国矣是以君子必当慎其徳而不可専利以夺民之欲也直至仁亲为宝皆言不可専利之意秦誓以下言惟仁人则能尽好恶之正者见贤不能举则次之好人所恶则不能絜矩之甚者皆以言用人也君子大道则揔结焉尤其絜矩得失之本也然其所谓外本内末似不必理财然亦国用之不可无故以生财有大道终焉然生财之中又必本诸仁义焉夫平天下治之大法也不过理财用人二事而理财用人只是公好恶其归只是慎徳与夫仁义而已故孟子七篇言仁义皆本诸此
  献荩问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是平易近民否先生曰亦是民之好恶与我本不相逺人惟不能平易故相逺了若平易好恶便近民故曰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且父母生人皆可以为君子岂惟乾道之中而后有二程夫子淳熙之中而后有晦庵夫子但人心私欲所蔽起了籓篱生了物我有了亲踈立了异同胸中皆是一团私欲故不能为君子若能随事精察渐渐克去撤了这籓篱忘了这物我一了这亲踈合了这异同视天下之民毛髪骨爪疾痛疴痒与我相闗渉好恶自与民同便可以为君子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光祖问大道何在先生曰大道虽所包者广不外于絜矩即明徳之用也骄者矜髙属贵一边泰者侈肆属富一边惟其以贵自髙则必与下民隔绝于人情略无所切惟其以富自侈则但求自足其欲于人情初无所恤此所以失大道也大抵平天下之大道既明其徳莫急于用人以理财注䟽亦有好处朱子有采取不尽者合观之亦可
  聂蕲问絜矩先生曰矩是个为方的器大之而及四海要之只在方寸谓之絜矩只是个无不均平意思且如天下有様有权势的是一等有様鳏寡孤独颠连无告者又是一等天下之人便有这几等怎么便得均平故尧典称尧则曰平章百姓黎民于变时雍此便是能絜矩的象先因问天下亦大着怎么便得均平如一先生曰此亦无大异术亦只是把这些财散与百姓便能得问百姓亦多着怎么便能人人与他财也先生曰亦无大难事亦只是要有个不要钱的官人便能得也问天下非是少这般人而莫之能用其咎安在先生曰此只是没这个臣苟有这个无他技休休有容之大臣则用人以理财俱得其当天下岂有不得所的道理问所以能用一个臣其要又在君否曰这更不消说了𫝊中谓仁人能好恶人又谓仁者以财发身故其要只在君心之仁所谓明徳也凡视天下若不切己者只是不仁故与己不相干涉苟知得这些人生生之理无非天地生生之理则与我这些人元初只是一个今又在长人之责岂忍置之于不得所的地面故张横渠西铭却备言此道理然人所以不得生者只是无生生之具以为衣食故只把这些财散与人使人有以为生则天下自平矣絜矩不必拘拘以𫝊中次第言之便当以身任天下之责欲行絜矩必先理财使民生遂欲理财以养民湏要用人欲用得其人湏公好恶则善人在位不肖者屏去举贤必速不善必逺如是庶善恶知所劝戒若求大道得失之几则惟在于忠信骄泰而已
  先生看书之秦誓至一个臣无他技处因叹曰此最天下治忽兴衰所系书始二典而终秦誓见得湏是无秦誓妨贤病国的心胸方可做二典时雍风动的事业






  四书因问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因问卷二      明 吕柟 撰中庸
  滋问中庸旧本云何曰子思子以明人而尊祖也人也者道也惟孔子为能尽之耳故道非外物自性而出耳由教而为道者戒慎恐惧以谨其独则得率性中和之道而可以为天下大本达道也果致其极焉则位天地育万物天命亦在我矣故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惟小人反中庸故民之鲜能乆矣民之所以鲜能者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也夫道如饮食非过非不及人自不知味耳知者如舜之无过则何患道之不明贤者如回之无过则何患道之不行而自入于陷阱也勇者如君子中和不倚不流则又何患中庸不可能哉故索隠如知者过之行怪如贤者过之夫子不为半涂而不勇则又不已也是何也君子之道费而隠近自夫妇逺而至于天地圣人不能尽其大鸢鱼不能破其小然亦未尝逺乎人也故人当以己之道治己之身忠恕以为之方孝弟忠信以为之目则能素位而行不愿乎外其有不得亦正已而已不敢有怨于正鹄也然而行之亦有叙焉妻子兄弟其始也夫道虽始于卑近而其幽深通乎鬼神诚有不至鬼神可得而鉴矣岂可以兄弟妻子卑近之处为可忽哉能尽之者其惟大舜文武周公孔子乎大舜之大徳得天文王之作述无虑武王周公之达孝易于治国孔子之论政本于诚明其致一也其下则又以诚明分天道人道而言凡以明孔子耳至诚尽性以下申言性也致曲以下申言教也前知以下申诚则明也自成以下申明则诚也无息以下则言至诚功用之大与天为一也大哉以下则言诚之者功用之大与圣人为一也然圣人治天下之目则又有三重也君子学虽至于圣人而无位亦不可作礼乐焉况愚乎观孔子可见矣盖以君子三重之道一本诸身而知天知人以居天位然后能师表天下后世也然孔子虽不得位而其学则尽乎是矣盖兼帝王天地之道而时出之孔子其至圣乎然皆本于至诚焉孔子其至诚乎盖自舜之大孝至此所谓脩道之教而孔子为独圣也则所谓天下莫能载者孔子载之矣衣锦以下则又言君子作圣之功以至其极尔故曰子思以明人而尊祖也敬问脩何以云品节曰道岂可云品节则何以谓之教曰犹自明诚谓之教尔戒愼恐惧及愼独何以为二事曰既言愼独矣岂又有二独者乎盖言独虽不睹不闻虽莫见莫显故君子戒愼恐惧以谨此独尔是即脩道之教也能如是则率性之道在我故有中和之说致中以位天地致和以育万物然乎曰何必然天地位万物育即天命也能尽性则得天命尔岂可析言耶不直曰性谓之中而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者何曰以喜怒哀乐专为情者固非以其未发专为性者亦非故舜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允执厥中中何以为天下之大本曰外乎此不太过则不及皆非理也和何以为天下之达道曰私喜私怒行于一己不能行于众人也
  章诏问天命之谓性先生曰天命只是个气非气则理无所寻着言气则理自在其中如形色天性也即是如耳目手足是气则有聪明持行之性又问自天之赋与而言为命自人之禀受而言为性如何曰是以分为二矣问道教曰人率此性而出即是道脩为此道即是教犹自明诚谓之教也其曰君子戒愼恐惧者何曰此体道之要也不睹不闻只是虚静之时若此心常惺惺然不敢怠忽便是戒谨恐惧问隐微即不睹不闻之时独即隐微乎曰然此正言所以戒惧之由也问中庸明道乃以喜怒哀乐言者何曰人之一身只是一个气与天地相为流通天有阴阳舒惨人有喜怒哀乐故曰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又问不以仁义礼智言者何曰喜怒哀乐人所易见虽下愚不肖亦有之仁义礼智已自在其中盖体用一原之谓也问以中和而谓之大本达道者何曰不然则有过中失正之弊喜或不本于天命之性怒或不能必千万人之同矣故致中和是自我而致之不但言推极之也若位育是实说其理然必圣人在天子之位方有此功效之极若人之一身一家亦自有天地万物顾人之所致中和大小如何耳问传以位育分属中和恐非子思本意要之中和一贯岂容分析乎曰然
  大器问戒愼恐惧与省察只是个愼独工夫否先生曰王介庵先生尝言戒愼恐惧及愼独是一个工夫王虎谷先生曰某只作两个工夫做然予尝以问刘近山先生近山先生曰才说一个工夫便是不曾用工然以今日吾辈各求于心静坐体验才省察便涵养才闲邪便存诚才克己便复礼实非有两事也岂不是一个工夫不然则天下有二独矣世有以不睹不闻为理者则理岂在心外耶又以为人不睹不闻者则并其已而遗之其踈亦甚矣
  问圣贤每每说性命来还是一个是两个先生曰此正是易一阴一阳之谓道一般子思说自天命便谓之性还只是一个朱子谓气以成形而理亦赋还未尽善天与人以阴阳五行之气理便在里面了说个亦字不得陈德文因问夫子说性相近处是兼气质说否先生曰说兼亦不是却是两个了夫子此语与子思元是一般夫子说性元来是相近的但后来加着习染便逺了子思说元是打命上来的须臾离了便不是但子思是恐人不识性之来历故原之于初夫子因人已堕于习染了故究之于后语意有正反之不同耳
  章诏问脩道之教如何先生曰戒惧愼独便是脩道之功圣人为法于天下学者取法于圣人皆是张横渠不云糟粕煨烬无非教也他把这极粗处都㸔做天地教人的意思此理殊可玩
  先生曰戒惧愼独存天理遏人欲两件㸔恐还不是此只是一个工夫但独处却广着不但未与事物应接时是独虽是应事接物时也有独处人怎么便知惟是自家知得这里工夫却要上𦂳做如今日诸生聚讲一般我说得有不合处心下有未安或只隐忍过去朋友中说得有不是处或亦是隐忍过去这等也不是愼独先生语意犹未毕何坚遽问喜怒哀乐前气象如何先生曰只此便不是愼独了我才说未曾了未审汝解得否若我就口答应亦只是空说不是愼独此等处须是要打㸃过未尝不是愼独的工夫坚由是澄思久之先生始曰若说喜怒哀乐前求个气象便不是须是先用过戒惧工夫然后见得喜怒哀乐未发之中若平日不曾用过工夫来怎么便见得这中的气象问孟子说个仁义礼智子思但言喜怒哀乐谓何先生曰人之喜怒哀乐即是天之二气五行亦只是打天命之性上来的仁义礼智隐于无形而喜怒哀乐显于有象且切𦂳好下手做工夫耳学者诚是养得这中好了即当喜时体察这喜心不使或流怒时体察这怒心不使或暴哀乐亦然则工夫无一毫渗漏而发无不中节矣坚又问颜子到得发皆中节地位否先生曰观他怒便不迁乐便不改却是做过工夫来的到中节地位了
  康恕问静存动察先生曰静所以验动动所以合静交相为用也故存养省察工夫只是一个更分不得因讲戒惧愼独无两段工夫先生曰做愼独工夫亦先须讲究如大学定静安虑必先知止王材曰故格物致知而后可以诚意故诚意章才言君子必愼其独若不先知何者为善所当为何者为恶所当去则何以愼其独也先生曰是正是我軰如今要讲得明白明日临事庶乎不差
  郑若曾问动静先生曰动静以时而言亦以事而言静字不是死的戒愼便是动矣独则耳闻不得目见不得又无形容可状当属已若人不消说了愼独无有作好作恶无纎毫私意便是某常讲致曲即是愼独子思推原学问大根本在愼独故致中和便能位育天地万物原同一气来历圣人自有中和学者必先愼独而后有此
  唐应德问观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如何先生曰只是虚静之时观之属知属动只是心上觉得然其前只好做戒愼恐惧工夫就可观也又问静时小人与君子同否大器曰小人夜之所息不胜昼之所为浑是私意先生曰以有私意种子在也若言静与君子同则动亦可与君子同乎
  易泉问到位天地育万物却是难事先生曰位育不难还是致中和难怎么见得难须是戒惧之意常存处己如是处人亦如是在家如是在外亦如是今日如是日日亦如是这等才能致得中和才可位育得天地万物诸生今日只要在致中和大学谓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予谓中庸一是皆以致中和为本他日得志在位建功立业固不消说不得志在下变化得些风俗亦便是能位育天地万物了这等㸔来天地有大小万物有多寡但随已分量扩充去而中和却不可不致
  刘铣问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处中如之何曰言君子能时时无不中耳道不行言知愚之过不及不明言贤不肖之过不及者何曰知者知之过足以迂人心贤者行之过足以惑人心愚不肖之不及不假言矣故不行不明然道犹饮食在人甚切近耳不及者自枵其腹而过之者自取其困也
  象先问时中先生曰时中的地位尽难如孔子说夏时殷辂周冕韶舞有多少不同处与上大夫言便訚訚与下大夫言便侃侃麻冕纯俭便从众拜上便违众从下此皆是孔子的时中处颜子仰钻瞻忽每在于此若他人要随时或忘却中要执中或背了时㸔来这时中君子非是致过中和来的怎么能得永年曰时中亦可分言否曰固不可分言然自有此脉络如孔子祖述尧舜而又宪章文武方能酌古准今虽周公仰思亦是此物凡圣人因人变化对时育物皆可玩也
  郑若曾问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如何先生曰饮食知味处便是道人各宜思之大器对不以饥渴害之曰然适茶至若曾让汪威先生曰此便是知味处汝要易见道莫显于此若曾曰如此何谓知味曰威长汝逊之故也不如此只是饮茶而已汝资质暗合分明是道却又不知圣人说水是道说门是道说衣服是道若䙝裘左手长右手短便不是今学者寛衣大帯装成堂堂模様与道不相干且圣人顾𬤊天之明命满目皆是道理鸢飞鱼跃活泼泼地大器问开目便错了何谓先生曰非礼勿视云云又问致曲心粗只是心不存否先生曰然必以集义为事自是勿忘譬如饮茶时如此不饮茶时亦勿忘此谓戒愼不睹汝们依我讲着就此下手做去有着落有持循
  章诏问舜之大智者何曰好问好察则无遗善不智而能之乎隐恶扬善则人乐告以善不智而能之乎择之审用之至也无少遗失矣不可谓不智也此岂有所索隐者哉道何为而不行乎舜为天子得行其道于天下反以仁言回者何也曰此孔氏之精义也舜有天下故言知其行可知矣回在陋巷故言行其知可知矣舜与颜回易地则皆然诏问舜之大智如何先生曰千古圣贤道统之传惟在于此如舜之好问好察皆出于心之至诚无一毫勉强其所以然者何故只是欲天下百姓各得其所欲天下百姓各得其所惟有此中可以近人情合天理中虽具于吾之一心而散见于天下之人故一人之善未得即一民之生未遂抱仁民之心者虽欲不问察以求此中不可得已隐恶扬善执其两端皆由是出故欲观舜之大知者当先观其欲并生之仁孟子曰舜由仁义行者以此后之学者执泥已见而𫍙𫍙自用岂惟其知之小亦以其仁之未闻耳夫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颜子以能问于不能皆原于此象先问舜之大知先生曰全在这好问好察上故夫子亦尝说好古敏求这好的意思后人便没有前日过碧峰有个僧来见予偶过石间谓予曰玉是在顽石中别白出来的金是在沙泥中别白出来的君子是小人中别白出来的予谓还不是金玉在沙泥顽石中㡬曾道我是金玉你是顽石沙泥君子在小人中终不道我是君子你是小人正如舜在深山河濵雷泽一般与木石居与鹿豕逰全不异于野人若舜说我是圣人这些人见舜𫍙𫍙的声音将望望然去了谁与共居舜虽好闻一善言好见一善行从那𥚃得来这等㸔来舜之知不全是生知在一好字上
  何坚问吾辈不能好问好察其病安在先生曰这是各有个病痛须是各人自家检㸃出来对曰只是好髙不肯下人耳先生曰此还是第二层事元来只是视天下的人与己若不相干涉无舜这般心肠观舜这般并生心肠视天下的人有一不得其所皆是己性分上有欠缺处故便好问如此后来若颜子庶㡬得舜的様子观其自谓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他自是能担当得起子思序舜即继以颜子者以此诸生中亦有为舜的心否有为舜的心须是要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先从颜子学起
  敬问中庸不可能之谓何曰天下国家可均然有时而不均爵禄可辞然有时而不必辞白刃可蹈然有时而不当蹈中和不流不倚之谓何曰和而不流者达道之正克己者能之中立而不倚者大本之行复礼者能之虽至于国有治乱皆守此而不变焉可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何如其强哉外此虽风土之偏者且不能而况于在人自有知愚贤不肖者乎故曰中庸不可能也
  象先问中庸却是个易简的道理如何人不可能先生曰中庸与易简是相似然易便如天简便如地这等㸔来岂是易能的问举天下国家可均三者谓何先生曰他举天下国家见得是穷达所系举个爵禄可辞见得是富贵所属举个白刃可蹈见得是生死所关三者最是𦂳要的合乎中庸却难诸生今日无是三者只当于言动辞受取予上做功又更切要些能得此亦便可入中庸矣切毋以其粗浅而忽之也
  问夫子论强何以言中和先生曰凡学者必有个受病处如疮疥之类一般有发之手者有发之足者有发之面目者须是自其脉络贯通紧要处治才易愈圣人之教人正如医者之用药莫不是因病而发子路刚强盖不足于中和夫子语之以中立不倚和而不流是亦对症用药之一验其于诸弟子皆然
  敬问君子依乎中庸何以曰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曰斯其人与天地合德乎故夫子曰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夫索隐行怪己为人矣半涂而废者则亦不免于为人故不至于圣耳
  大器问依乎中庸先生曰依字从人从衣人之体中庸而不离犹人之着衣而不去也譬之穷依中庸达时变了达依中庸穷时变了是衣在人身亦可以穷达变耶且今日有中举不中举极小小得失你们亦有以未中为忧者已中为喜者才滞心于此便是离却中庸欲不见知而不悔难矣故君子知此中庸行此中庸举手在是措足在是拳拳服膺而不失不使少离于须臾不然犹人之袒裼裸裎血肉之躯尽露也大器问独立不惧同否先生曰此就圣人自然而言独立就用功而言大器问费隐先生曰此体用分不得如门腔是体为人行是用灯能照满室是用光是体此极言君子之道大也光举人与天地圣人而言后又举盈天地间飞潜动植而言皆是道也自何处做起在造端乎夫妇能乎此便与天地圣人万物为参伍
  澜问既曰天下莫能破载以尽夫妇天地圣人矣又曰鸢飞鱼跃上下察者何曰此尽之也言鸢鱼之小若可破斯道也然能戾天而跃渊况愚不肖之夫妇乎故语小天下莫能破也天地之大若可载斯道也然鸢可以戾而鱼可以出况圣人与人乎故语大天下莫能载也故君子之道其始也造端乎夫妇其至也察乎天地无大无小也
  易泉问尽道如圣人犹有不知不能众人便得自诿了如何先生曰观备道之全体如圣人犹有未尽处况不及圣人者乎可见道是这様大的而人不可不为因叹古圣人一个礼乐不知便往周问于老耼苌𢎞一个官不知便往谭去问郯子㸔他是何等的心地后人犹有大于此者亦只是隐忍将就过去了便莫有个要求全尽无愧的永年问问礼问官恐是小事先生曰道无大无小知官可以安民生知礼可以复民性如何㸔做小的
  问鸢飞鱼跃可以语大语小通否先生曰此是打做一片说得的谓道之大可载也一鸢之飞直至于天得一鱼之跃直出于渊得谓道之小可破也莫大如天一鸢之小制他不飞不得莫广如地一鱼之小制他不跃不得这等㸔来古人满目便见天理流行满目中皆是道孔子致叹于逝水子思有取于鸢鱼皆是心常见得后来程子亦是实落为这学问的他㸔到子思鸢鱼之论便提掇出来谓子思吃紧为人活泼泼地他亦不是浪说诸生今日亦须勿忘此意如在旅邸中便求所以待主人的是个甚么道理御奴仆便求所以接下的是个甚么道理相聚讲便求所以处师友的是个甚么道理如此等类触处见得方是学问无间断处故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先生曰程子谓鸢鱼之论于学者极有力活泼泼地最有味故子思及夫子说得鸢鱼川流处极是紧切的见得工夫少有间断便与道不相似了此所以须是时时省察不使离道于须臾才好后来如周茂叔爱莲花与不除窗前草张子厚听驴鸣皆是于道之不可离处实落见得非为莲与驴也
  先生曰中庸之道及其至察乎天地而实则造端乎夫妇故须是打夫妇上做起故孔子尝谓伯鱼为周南召南若这里忽略了便是不能愼独道怎么行得去有兄弟便不能宜有父母遂不能顺象先问造端夫妇何处下手用功先生曰古人亦曾有様子来舜处二女便是又问尧妻舜二女其事亦可骇先生曰唐虞时婚姻之礼尚未大备如夏尚忠只有些意思在里面商尚质虽外面有些礼却犹质朴至周始礼文大备了今用之吾从周礼然于此等礼文不必推究但㸔他至公至仁之心他要为天下得人便以己之二女归他九男事他故卒与之以天下设使舜果不可以理天下二女不为虚归九男不为虚事乎圣人有仁天下之心便不知有已至于如此
  象先问以人治人如何先生曰以人治人改而止是以我之道治我之身无过不及斯已矣故忠恕元是我本有的去道便不逺了故以所致责于子臣弟友者自责其未能言行之相顾正是忠恕为道的事若说以人治人是治别人则是自家于道尚未有得处遽先去治人恐去道逺甚与人之为道而逺人相背
  逺问以人治人如之何曰以人之道治人之身犹曰以我治我耳此谓不逺人以为道未及乎治民也故下言忠恕乃治道之方而孝弟忠信则其事也忠恕何以违道不逺也曰道本不逺于人而忠恕者推己以及人是不逺人以为道故云不逺人之道为迩也
  敬问素位而行不愿乎外章句以素富贵以下为素位在上位以下为不愿如何曰非然也无入而不自得非不愿乎在上不陵在下不援非素位而行乎盖素富贵以下乃素位不愿之事在上位以下乃其故耳故正己而不求人斯能素位而行不愿乎其外也居易所谓正己俟命所谓素位而行不愿乎外也故君子失正鹄反求诸己者凡以正己耳正己者本也
  象先问君子素位而行如何先生曰君子之所当治者固不外乎子臣弟友之道然人之遇则有富贵贫贱夷狄患难之不同足以变移进道之心故又有素位而行之说然素位而行不愿乎外是一套的事素富贵一段是横说在上位一段是纵说只是恁地行去无外慕的意且如我们做官的只做官做举人的只做举人做秀才的只做秀才若做秀才时便行中举的事做举人时便要行做官的事做官的又便要怎么升迁此便不是素位而行与子思说的却不合了故其常说颜子箪食瓢饮只是心无外慕故孔子恁地称许他来设若他心下有一毫外慕的意虽是半箪破瓢夫子亦决不如是称许他了邦儒因问取譬于射是怎么先生曰举个射却正是极明白的了见得射不中的只好说自家射得不好怎么好去怨那正鹄与我有甚恩雠可见君子只可素位而行才有些外慕便不是
  官问妻子兄弟之翕何以父母斯顺曰父母之心如天地妻子兄弟如万民万物王者处万民万物不得其当天地之心不悦故妻子兄弟翕而后父母顺
  诏问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迩如何曰好把造端乎夫妇来㸔是道即中庸之道以为不可能矣孰知不逺于人乃自卑近始乎人能妻子好合兄弟既翕如诗之云云则父母之心其安乐之矣盖至是即舜之顺于父母瞽瞍厎豫而天下化之时也若稍有乖戾则父母之心愁虑疾苦不暇岂能顺乎至若王者以天地为父母则天下之人皆其妻孥兄弟也必使无一夫不获其所而后天地顺
  象先问乐妻孥宜兄弟亦只是性情上做功夫否先生曰然如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舜见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是也问父母顺如何就是道之髙逺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如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天下之为父子者定这等㸔来顺父母的道理是甚么様宏大胡炳曰顺父母便继以鬼神谓何先生曰道是个无大无小无逺无近无隐无显的始虽是造端乎夫妇极至便可通乎鬼神又曰恁地㸔来子思实是得孔子之的传孔子实落是与鬼神相屈伸变化往来得的故子贡问人不知他便说知我者其天子路请祷他便说丘之祷久子思非是实落见得这鬼神怎么说个体物不遗便继以诚不可揜敢如此说来又曰不可以夫妇为卑近而可忽鬼神即在此
  衢问鬼神之德之盛者何曰无形声而有形声者不能离耳盖天地万物之气皆理也理即诚也不然今之当祭鬼神如天地山川五祀宗庙彼真有形声在爼豆之上牲醴之旁哉然而此心诚敬如在焉者盖此心之理与之通也一有不诚鬼神祸之为道者岂可以兄弟妻子为近而可忽以天地万物为逺而可略耶
  先生因讲鬼神之为德章语诸生曰学者须是学得到通得鬼神处方是实学如舜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禹黄龙负舟须臾仰首而逝皆是通得鬼神处后来如宋儒程子为鄠县簿有邀去㸔石佛放光者辞云适有政不暇往愿往时请取其头以示其光自是遂灭又有一人谓曰近有奇特事问之曰夜间宴坐室中有光程子谓某亦有一奇特事每食必饱此亦不惑于鬼神者然圣贤能如此却从那里得来亦只在不忽妻子上做起不忽妻子处正是愼独就是能与鬼神合其吉凶所谓诚也
  大器问诚何以不可揜先生曰孝弟之至通于神明故实理得于心发言中节周旋中礼可以质鬼神可以并日月可以格祖考夫何故己心元与鬼神日月祖考一气也
  陟问大舜之大孝而得禄位名寿者何曰名即德为圣人位即尊为天子禄即富有四海之内寿即宗庙享之子孙保之者耳是何也以理言之则天之生物可知以事言之则嘉乐之诗可见故大德者必受命
  讲舜其大孝先生问诸生曰夫子言舜之大孝曰德为圣人罢了又说尊为天子以下则人之法舜以尽大孝者亦必为天子有四海然后可耶且夫子有圣人之德而不有天下岂于大孝亦有欠乎诸生未有以对先生曰此盖以德为圣人为主有圣人之德矣尊富自在其中故下言必得禄位名寿及必受命皆举大德为先也虽论生物栽培之理引嘉乐保佑之事皆是意耳若孔子之事适遭其变故人惟当求尽于脩德而禄位之得失又不可以为定例也或以孔子万世为王名位千古不磨其所必得又有大于舜者以证斯言其说亦通九仪问文王言父作子述不言文王之事者何曰言父作则有所以承之者言子述则有所以传之者其曰无忧者何曰圣人之心固欲天下皆入于善而其先且急者莫过于父子故舜于富贵好色人悦之不足以解忧而嚚讼可乎真非尧之所喜也所谓子述之者如之何曰武王则不失显名而周公又能成其德文王之喜而后可知也不言作者之事何曰举其述者可知耳以武王为子而又言周公何周公亦武王之圣皆能述者也故曰周公成文武之德
  先生曰只无忧二字便可尽得文王的心事便是能中庸也诸生问怎么见得先生曰圣人之心但要使天下之人皆与己一般才好然却莫切于父子如尧舜有子朱均舜禹有父瞽鲧其千方百计谕之于道养之以善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怎么得无忧文王有子皆圣其才可使天下皆安安天下的心志便遂了更复何忧田大本问渊明五男皆不肖竟委之天运如何先生曰他㡬曾有文王这心肠来
  先生讲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象先因问今日祀礼可依古之庙数否先生曰程子所制祀礼庶㡬尽善朱子谓某则不敢恐太拘泥些他见礼文故谓不敢殊不知此却是周礼周家有封建故其子孙皆世官是以当时天子便立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他的适子世为天子了庶子便分为诸侯故诸侯却不敢祖天子诸侯之适子世为诸侯了其庶子便分出去为大夫大夫却不敢祖诸侯至于大夫之适子便世为大夫了其庶子便分为适士故士不敢祖大夫后世封建之制亡祖宗通没有个祭的子孙怎么可丢得故某之意虽是士庶之家时祭亦当祭始祖暨髙曾祖考若始祖以下髙祖以上皆谓之先祖这様的亦须歳暮一合祭但庙数自天子至于庶人当有等杀而尊祖敬宗的心却分不得贵贱故须是如此人子之心才安而礼意才备盖尝以此告武縁李白夫
  济民问武王周公之达孝者何曰达通也明也其即下所谓明郊社禘尝之义者乎夫孝者继志述事者也今武王周公其四时之祭也脩祖庙陈宗器设裳衣荐时食焉其禘祫之祭也序昭穆辨贵贱辨贤逮贱序齿焉之二者是乃践位行礼奏乐敬所尊爱所亲事死如生事亡如存其志即先王之志其事即先王之事孝之至也夫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后土也宗庙禘尝之礼所以祀其先也故能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则是与天地合其德与祖宗合其心治国如视诸掌矣能明之者惟武王周公为然故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盖仁不能以安人不足以格神诚不足格神不足以治人也诏问达孝先生曰达是明也通也即达天德达礼乐之达言惟武王周公能通明此孝道耳其孝则谓之何惟在善继其志善述其事而已必以祭祀之礼为继述之大者岂以国之大事在祀欤曰是固然但祭祀时可以观继述之孝夫何故春秋脩祖庙乃四时之祭即下尝字也宗庙之礼乃禘祫之祭即下禘字也能脩祖庙则非不屋者比陈宗器则能世守非抱祭器他归者比设裳衣荐时食则能来四方之贡非攘窃牺牲者比昭穆咸序则子孙不至祼将他庙序爵见得天下诸侯皆来助祭辨贤逮贱序齿则又皆欢忻流通诸父昆弟不怨故践位一节总申上意以见先王之位与礼乐真能保守其志与事必如此而后为继述之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者正以此耳盖郊社禘尝之前有多少事件皆为治国耳脩身不待说了其尊贤亲亲敬大臣体群臣子庶民来百工柔逺人怀诸侯无一事不尽故到祭祀时候庶民得以供时食诸侯以下得以序爵亲亲得以序昭穆序齿群臣得以序事祖考之志与事于是乎遂矣故来格而享之故曰惟仁人为能飨帝惟孝子为能享亲此也此便是能明此礼义则治国之道固已在乎其先故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可见此孝非武王周公莫能明也后王不能治国使众叛亲离礼崩乐坏是弃先王之志与事而不知继述虽有黍稷之馨以渎鬼神祖考亦不格矣此便是不达乎孝者辟如人家子孙于祖考能守其基业遵其教训大则立身行道显扬其亲到祭祀时节虽𤓰果菜茹之献祖考亦来歆享其或荡废家产亏体辱亲虽有祭祀祖考亦含恨九泉矣故此孝字似武王周公能通明的几人
  田问孔子对哀公问政之事如何曰文武之政以下言人存政举之易也为政在人以下言得人之故也得人之故在脩身故仁者人也以下至治天下国家又言脩身之故也然脩身以道则有五达道之事脩道以仁则有知仁勇之事知仁勇即仁义礼也以其出于性也故先言仁义礼以张本耳夫治天下国家固以脩身为本其条目亦不可缺故下言九经之目与其效及其事而又本之以诚然皆自脩身推之也故又总言曰凡事皆本乎诚也凡事即所谓言行事道也然皆不外于此身耳然自此以上皆就君身而言其在下位而为臣者亦不可无其诚故遂以在下位者推至于明善诚身则亦不外于诚以脩身也诚何以若此之重耶诚原于天也当尽于人耳其尽之者推择善而固执故下遂以天道人道各发其义焉自诚明谓之性则天道也自明诚谓之教则人道也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言诚明一也诏问哀公问政一章何其言之复乎先生曰固自有序耳为政在人至知耻近勇皆论脩身之事为政之本也自知斯三者至九经行之者一皆论治人之事为政之用也故文武之政以下言立政之易存乎人也故为政以下言行政之本存乎学也然脩身事亲是学之仁也知人知天是学之智也故下列达德以行达道自此开端耳生知以下是言德之有品而入德始于三近究其脩身之本也知斯三者以下是以身为之纲而施政备乎九经广其脩身之用也其下九经行之者一又言必主于诚与达道达德同耳凡事豫以下则推论虽一言一行一事之小亦必要诚而况于道乎故道前定乎诚则不穷矣至此则政虽广如九经而其本尤当以道前定为脩身之要也问又言在下位者何曰虽在下位且不可离此诚而况于君上乎所以深警哀公也自诚者以下则原诚之所由出与其未诚者之功与效君臣皆同耳
  王献荩问齐明盛服非礼不动先生曰此心斋肃俨然如神明在上杂念不生这便是斋明盛服亦不是绮罗之服乃先王之法服如深衣一般故服其服则思称其服须要整齐不乱这便是盛服如此则有以立其本至视听言动又皆以礼身岂不脩
  问凡事豫则立如何曰凡事是泛说见达道达德九经固当本于诚虽凡事亦莫不然也问其下何以在下位者言曰圣人不欲直指人君故借在下位者以感动之且自文武之政至不可不知天言立政必由于人存也自天下之达道五至知所以治天下国家言人存之事也自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至所以行之者一言人存以立政之事也自凡事豫则立至末又详言所以人存之事也故此章即大学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一般观此章有生知学知困知又有安行利行勉行可见知行还是两个阳明子以知行为一个还不是又曰人若能用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的工夫便可到圣人地位故曰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圣贤只有生熟之分熟者为圣生者为贤若自以为不能便是自弃然须要立志须要虚心择友不然终未免为乡人而已
  应元问自诚明何以谓性自明诚何以谓教先生曰自诚而明是原初就是如此无些夹杂无些私欲所以谓性即诚之者性字一般自天生来然也自明而诚是有私欲杂了必有所见闻而后有所得故或师友之开通典籍之觉悟心思之扩充言动之观法至于见一草一木之㣲也亦或触类知进皆谓之教如张子所谓糟粕煨烬无非教者一般应元又问如此必先在明上做工夫乎曰古人的学问元只是打知上起㸔他下个明字见得元初本是明的但受形时或气少夹杂了些且又加几畨习染过来便与元初的本体不同了故必须在明上起才到得圣的去处正如一个镜一般被尘垢污了须要擦磨过才得复明又如作室一般亦要把那地基上的蓁芜悉皆芟去方好作室故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大学谓在明明德亦是如此
  诏问诚明以下亦各有属乎先生曰至诚尽性章申诚明之性也其次致曲申明诚之教也至诚可以前知申诚则明也诚则自成而君子诚之为贵申明则诚也至诚无息以配天地申至诚尽性可以参天地之化育也尊德性道问学申致曲也此以上皆圣人之道德问学事愚不自用及三重皆论圣人之制作度数事盖体用之备夫子之祖述宪章上律下袭者凡以此耳故中庸之道惟夫子为能备之虽大舜文武周公之事皆一以贯之矣此非至圣不能知夫子其至圣者乎非至诚不能为夫子其至诚者乎然学者之入门亦惟自为己之诚知几之明以求致其极耳至于笃恭之妙则所谓位天地育万物者不外乎此矣
  聂蕲问至诚尽性曰尽性即尽其心之尽此以前戒惧愼独格致诚正工夫都已尽了所谓穷理尽性以至命亦此乃是致中和天地位是性本合天地万物为一原由是扩之与天地同其大万物同其体斯谓之尽而人物之性亦在尽己之性已兼了注中知之无不明处之无不当只说得用处一边当先有感化的意如鼓舞尽神化裁尽变皆是如尧典称尧只是个克明峻德便可九族亲睦百姓平章黎民于变时雍都了了至于治历若采治水特馀事耳赞是相的意思如诗后稷之穑有相之道一般参如礼谓离坐离立毋往参焉一般真个天地生这些人物非是圣人成能他却象是个虚设的恁他㸔来圣人真个与天地参对无愧的
  诏问致曲先生曰曲是纎悉委曲处皆要推而致之使无遗欠如易系辞所谓其言曲而中之曲如善端发见之偏兼言之亦可此是致知诚意工夫戒惧愼独工夫亦在此象先曰如何是委曲处曰如水之千流万派欲达江达海中间不免有些砂石障碍山谷转折便有多少委曲处须是悉致之才得与江海㑹通昔日有二生同欲致书于其长一生适有事就凂无事的这生为之封装其生于己的封装甚整饬于人的便觉潦草此便是不能致曲处前日初启东来见说他场屋中一友有寒疾不能终卷他便把己身上衣服解下一件与他穿其友还不能冩又教他面向里背向外冩其友犹不能又将两个军的衣服脱下来将外面遮着其友才得终卷出㸔这一事便是他能致曲处但未知他每事皆能如是否耳凡学者惟是这一湾难过须要人逐念寻究耳
  王献荩问曰致曲有诚与圣人如何曰亦几于圣人到物化时非己之化不及此故曰有天徳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愼独其此章之谓乎
  炳问致曲是集义一般否曰致曲工夫比集义还精密譬如曾子说孝其行孝便是义说到斩一木杀一禽不以其时非孝也便是致曲孟子说集义到行有不慊于心则馁乃是曲之不致譬如才方饮茶长的不肯先幼的不敢不后不相错乱其让的意思溢然便是致曲若一茶之间忽略了便不是致曲
  敩问至诚尽性何以参天地也曰天地亦此性耳而况于人物乎尽则有以毕其理而无馀故能参天地耳术问致曲之谓何曰因其发见之一端而委曲推究以造其极理有未得者力皆可得而至之故能有诚也诚则发见于言貌故曰形形则人皆可见可闻故曰著著则如日月炫人目雷电震人耳故曰明
  术问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又曰至诚如神者何曰上言其理下言其人也盖祯祥妖孽之见蓍龟动四体皆至诚之所发见然有善不善之殊是故虽祯祥有不善者矣虽妖孽有善者矣惟至诚能知之耳
  炳问祯祥妖孽何以知国家之兴亡先生曰国家兴亡虽在祯祥妖孽还㸔蓍龟四体上譬如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妖孽莫加焉未尝见亡又如汉文帝时妖孽甚多天下反庶富汉武帝时祯祥甚多天下反虚耗可见兴亡不在此盖祯祥有不善的妖孽有善的惟至诚能先知道故曰故至诚如神
  象先问祯祥妖孽何以在蓍龟四体上见得曰如卫石骀仲卒无适子有庶子六人卜所以为后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执亲之䘮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石祁子兆卫人以龟为有知也此便是祯祥之见乎蓍龟如周公之握发吐哺赤舄几几汉高之摄足辍洗此便是祯祥之动乎四体故曰贤才出国将昌子孙贤族将大妖孽则反是若只谓麟鳯之物为祯祥灾异之类为妖孽浅亦甚矣不待至诚能知之
  先生谓陶钦夔曰近与学者论致曲凡事致其委曲纎悉合当处才是工夫无处无之也钦夔曰诚形著明动变化与定静安虑如何先生曰定静安虑主在己言动变化却及乎人物而言曰动变化其在虑之后乎先生曰然曰致曲工夫权变俱在耶先生曰未可先便说权然权亦在其中曰诚明就为尽头曰致曲工夫就便是明之尽头
  王献荩问诚者自成也先生曰人心最不可不实不实则事皆虚文何以自成故诚者物之所以自成也惟有诚心为善则一家之中父母兄弟妻妾僮仆皆信你是善若一家未能相信毕竟还是不诚曰诚者之成物是知之明而处之当否曰必须那物成方是成物尧何以不能化其子曰书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固不能化其子然九族既睦只有一子不化说他是睦是不睦故丹朱不贤不害其为成物
  阡问既曰诚者自成又曰自道者何曰诚与道一理也由其在心故曰诚由其在行故曰道故存其理则成物然在心也行其诚则为道然在身也故曰自成自道诚者物之终始以下则言当诚之故非自成己以下则言诚己之大是故君子以诚为贵也
  用问至诚无息以下之谓何曰无息以下言圣人至诚之功用同乎天地出于自然也一言以下则言天地至诚之功用以见圣人之同如此也诗则明天地圣人为一惟悠久耳
  诏问何以曰故至诚无息曰此承上诚者而言古本通为一章既曰不息又曰久者何曰不息是无人欲之间断久是天理之常存不见而章亦可以说天乎曰不动而变却说地不得不曰为物至诚乃曰不贰者何曰言不贰正所以状天地至诚之景象不贰即诚也若为物贰也则天可倾不能行健以覆物地可折不能承顺以载物只看这不贰便见那诚字做出无穷无间的事业模様若止言至诚则径直而无馀味要形容那专直翕辟的意象出来却难比正子思立言之妙也今夫天一节言天地已尽矣而又曰山川者何曰山与水乃地中之广大者山水如此则载山水之地可知矣地既如此则包地者可知矣故其下引诗只言维天之命而不及地与山川又以见圣人与天为一虽地与山川皆不得而比之也故自至诚无息至无为而成言圣人同乎天地其为物不贰以下言天地以见圣人下引诗并言天地圣人之一道也又问欲学文王从何处始曰只是从前择善固执明善诚身处学之诗不云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然就将虽日月所积而显思之天亦可至之学者毋以日月可忽玩也
  应元问圣人之治天下也有礼乐刑政设施措置如何说不见不动无为先生曰圣人是德盛而民自化如为政以德一般非谓全无所为如舜之举元恺但知善之当举而已诛四凶但知恶之当去而已岂是欲天下知他举善去恶而天下自然服他故虽见而犹不见虽动而犹不动虽为而犹无为大抵圣人行事出于无心顺其自然故如此若后世为政者举一事便要纷更旧章就是动了便要夸耀于人就是见了便要作好作恶征色发声便是有为了夫何故皆只是不诚
  威问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髙也明也已尽了又说昭昭以下如何先生曰此正是一个学天的景像盖昭昭之多是天到那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也是天一撮土之多是地到那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也是地正如人一念之诚是诚一事之诚也是诚至于配天地也是诚人能自一念一事之诚造到那配天地的所在便是无穷之天广厚之地一般若只是那一念一事之诚而不肯进亦是昭昭之天撮土之地一般是以学者贵乎不息不可安于自足
  守德问大哉以下之谓何曰言诚之者功用之大与圣人为一也既曰尊德性又曰道问学者何曰问学凡以明尊德性耳其下云何曰致广大则或略乎精微故又曰尽精微极髙明则或过乎中庸故又曰道中庸温故而不知新则知无所进敦厚而不崇礼则行或有陋故曰脩德以凝道也注存心致知之分如之何曰才存心由致知才致知则存心一理也故尊德性岂无致知道问学岂无存心故其诗曰既明且哲合存心致知而言也
  永年问大哉圣人之道一章似是圣人之功业如此皆自尊德性道问学上作起先生曰正是盖圣人之道大小无所不包如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是天道也包了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人道也包了是圣人之道如此之大然自那里做起却自尊德性上起尊德性又自那里作起却又要道问学致广大以下皆其事也前所谓致曲者正在于此陆子静专尊德性而轻问学岂有能尊德性的道理充陆子之道禅而后可者也
  诏问大哉圣人之道曰洋洋乎发育万物是就造化言优优大哉是即人事言盖小大皆道道器一致也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者何曰道路也人所由也亦有道理之道的意然言道则非道的问学非所事矣道问学即尊德性工夫存心致知本同为用者也致广大者何曰是自我致得来的亦兼推广说然欲致广大先须克己之意见克己又须随其性之偏处克之广大之人精微处或阔略故又要穷理如一言动一饮食间皆有至理存焉尽即尽其心之尽欲极髙明只是无欲道中庸所谓存天理近人情也问温故属存心知新属致知否曰温故一句属知敦厚一句属行不必规规以存心致知分也问前云发育万物峻极于天言道如此之大此乃归之明哲保身似觉小了如何曰到此即孔子圣之时易之与时消息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皆是也岂可小㸔
  李生问监中诸友㑹文出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髙明而道中庸题敢请教先生曰这题目尽大著人之德性元是个广大的可以配得天地但人或立下意见或分著彼此或隔了籓墙被这私意一蔽了便自狭小与天地不相似了故须是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使亦能如天地之无不覆帱持载才谓之致得广大人之德性元本是髙明的可以配得日月但人或溺于声色或杂于货利或急于功名被这私欲一累了便自卑污与日月不相似了故须是不以一毫私欲自累使亦能如日月之错行代明才谓之极得髙明然精微之未尽亦未免为广大之欠中庸之不道亦未免是髙明之过故致广大便要尽精微极髙明便要道中庸
  问温故知新曰温犹𬊈温正如冷汤酒一般湏是得火便有生气吃着便有滋味良心冷了却如槁木死灰一般怎能得新意出来故修养家有所谓文武火才炼得成丹亦是如此敦厚即书之惟民生厚记之忠信之人可以学礼一般因谓之曰就是与诸友㑹文之间亦便有可致得广大的处问何以见得曰如论文已或有些好意思不肯广与人人或有些好意思便是知取他的亦便是不能致广大须是把这心便㸔做与天地一般人有善便取于己已有善便持与人方好不然恐亦还只是做文字的秀才也
  汝邻问自用自专之谓何曰言圣人以议礼制度考文治天下然而无德之愚无位之贱皆不可妄作以取灾何也非天子不可为也况今天下一统虽其自用自専其谁从之故必德位兼备斯可作也彼仲尼有德之大圣也惟无位虽尽学夏殷之礼而有得焉然亦惟周是从则亦不敢自用自専愚贱者岂可行乎
  藻问三重之说何以寡过曰本诸身以下言王者有圣人之德而制三重也动而世为天下道以下言寡过也诗则证之耳盖非若上下虽善无征不信而民弗从者也动行奚别乎曰动以其损益制器而言行则周旋容止之谓也何以言仲尼也曰承上言此道惟仲尼能尽之耳盖其学也兼帝王天地之道而时出之则其德如天地之无不覆载而四时日月之错行代明也惟天下至圣德备诸己而时出之化乎人以配天也孔子其至圣乎惟天下至诚经纶立本而知化育由与仁与天与渊为一也孔子其至诚乎盖自舜之大孝至此皆所谓脩道之教而孔子为独圣也夫焉有所倚即其下所云也
  威问三重之制如何先生曰三重非圣人胡乱制的本诸身之有德又验诸民之信从然也永年问考建质俟是后人替圣人如此说抑是圣人自如此曰是圣人自如此然则于天地何以言建于鬼神何以言质曰天地有形以此叅彼犹立标于此以求其准也故曰建鬼神无形以心质之乃以明格幽而与之合也动而世为天下道以下正说寡过又问三重之制既本诸身有德若民有不信从是德犹有未尽民若信从使考三王而有谬建天地而有悖质鬼神而有疑俟后圣而有惑也是德有未极曰然问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曰此动字就损益变革上说如说兼言行则重复矣非子思本意下言知天知人者何曰天之理不外于人人之理皆原于天知人则知天矣言至于知天则理无馀蕴
  诏问仲尼祖述尧舜曰祖述尧舜只自二典观之可见宪章文武观于论语亦可见是盖学兼古今矣上律下袭则天地亦兼而学之可谓贯天人之理于一身今学者言及帝王天地便委靡退怯不敢自振以为终不可学皆由志之不立而不能以有为也
  象先问仲尼之学必兼天地帝王者何曰㸔孔子的学问是何等様大后人虽有知古的便不能知今此或流于腐儒虽有知今的便不能知古或拘于曲士知天而不知地便是能员而不能方知地而不知天便是能方而不能员酌古准今参天两地这便是圣人的学问若贤人的学问便下圣人一等了一生曰今人连贤人的学问也到不得先生曰这却趋下了在汝虽曰谦之至他人视之便觉自画之甚矣夫帝王天地于我岂有逺耶问圣人之道恐亦只是贤人的学问做去先生曰元来规模自是不同
  诏问小德大德曰此言德之有大小也自夫子身上说即如当时列国诸侯及门人弟子乡党宗庙朝廷随其所接所问而应答作用各有条理即小德川流其统㑹之地原于一心经纶之妙变化无穷即大德敦化一以贯之亦此也宜以夫子对造化同㸔方好
  敬问衣锦尚䌹以下者何曰言君子作圣之功也夫圣虽可学非有为己之心与知几之资者不能进盖才为己则诚之本也才知几则明之本也然后可以用谨独之功矣盖无为己之心则不能为谨独之功无知几之资则不知独之可畏也故君子于人所不见之处而欲无恶于志惟在不待言动而常信敬耳夫如是则无言之诚虽神明可通而况于民乎又何赖于赏罚哉是何也君子有不显笃恭之德百辟皆化而天下自平虽有赏罚无所用之然所谓不显之德者亦非𤣥逺也即天命之性耳但其妙至于无声无臭诸诗不能形容也易泉问子思言淡而不厌及言知逺知近等语恐又加谨独工夫亦只是如此先生曰此只好就资质上说如淡而不厌见他是个有入诚的资质了知逺之近见他是有个入明的资质了才好加愼独工夫予前日亦曾与邹东郭说来圣贤说话亦有不曾一句就说尽了的如首章言个戒愼恐惧的工夫可位育得天地万物了然下面便继以智仁勇又继以九经五达道又继以诚明然犹必须要个好资质才做得这工夫又说个愼独中间便自有许多条理不然只一句说了下学怎么得个下手的去处泉曰何不一下说了曰恐诸君就不肯用功夫也
  王材问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先生皆以资质言恐不皆有此资质亦要学力也曰是资质无此资质者却要学力先变化气质也故学要为己为己诚之基本也然虽是为己而无那明亦不可故又要明知几明之基本也知风之自三句最好体认风是甚么的风譬如外面有个毁的风便知道这是我那件事做得不当外面有个誉的风便知道这是我那件事差强人意知得此才能不怨天不尤人却肯愼独做工夫也
  王材问不动而敬不言而信有记先生言者似谓君子之诚不可揜不待听其言见其动而敬信自著如此则皆自他人㸔君子言恐此节是指君子用功言先生曰是此是子思言君子欲平天下打那里起便在独处愼起愼独工夫非一朝一夕之故凡一言一动无时无处无不戒愼至使家人奴隶皆晓得我的心事如易所谓邑人不戒都不待警戒他他自是信服我到笃恭处便是天下人皆信服我了谢顾曰笃是愼独工夫不息先生曰还是笃厚此是到至诚无息处自然功业博厚髙明悠久配地配天天下如何不平












  四书因问卷二
<经部,四书类,四书因问>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因问卷三      明 吕柟 撰学而篇
  縠问学与时习奚说乎曰学言乎师诸人也习言乎绎诸己也师诸人则论世于古亲仁于今者皆具之矣绎诸己则内究于心外体诸身者皆具之矣于是有定静于是无愧怍独得于己难语乎人岂不说乎乐则如何曰一可以占我道之是二可以公众人之善故乐也不愠何以为君子曰凡因不知而愠者道犹未得也知道为己物如饮食衣服然人虽曰未之饱暖则吾不信也又何愠凡学而时习者求至此耳
  章诏问学而时习如何先生曰此是论语第一义圣人教人为圣为贤处凡单言学字兼知与行言故此学字或尚友千古学尧舜稷契周孔之道或亲仁当世事大夫之贤友士之仁欲做他那一様人便是学时习则常以所学者内则䌷绎于心外则体验于身功夫不至间断如此则所学精深无所愧怍忧惧自得于己有难以语人者不亦说乎学到说处则既有所得矣及其朋来之乐无不知之愠又皆是说之验处私小其心者或来朋亦不乐不知便愠怒此亦未足以言说也又何足以为学乎故学必到说乐无愠然后为君子
  又问朋来之乐及不愠何似曰此意西铭己具吾之心欲并生哉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今有朋自逺方来既足以验吾所学之是又得以遂吾及人之心到此地位诚有不知手舞足蹈者矣然人若不知或毁谤之来或殆辱之至又何足以动吾说乐之心此非义精仁熟道全徳备不足以语此故谓之君子故颜子之不改其乐孔子之乐在其中皆是物也
  田子中问时习只是自强不息否曰固是然人多不能自强不息者何故对曰此不立志也曰立志犹是第二义故知犹在先也诚真知之则固有不待强而不息者虽纯亦不已地位亦可到
  又问不愠与乐天知命同否曰然此正到不怨尤知天处矣故凡看论语不必多只体得此章意思便尽得学问了
  先生曰论语只学而与孝弟两章便可尽为学之道学个甚么也只是个仁然学仁从那里起只于孝弟上起孝弟则九族惇睦以此百姓昭明以此于变时雍鸟兽鱼鳖之咸若者以此孝弟便是个根因而仁民爱物之枝叶花萼油然而生不能已也如西铭便具为仁的道理象先曰然则西铭可以尽仁乎曰程子谓西铭言𢎞仁之道为仁之方也而孝弟则所以行仁之本也是故君子务本不可专靠西铭不然则墙屋上贴仁与身体上贴得仁岂能相干耶
  縠问孝弟为仁之本如何曰不犯上则族闾邦国之长皆厚之矣类仁民不作乱则叛逆殄伤之心皆绝之矣类爱物是仁也然皆自亲亲始故孝弟为仁之本故天下之道皆尽于仁仁之性尽于孝弟故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西铭具言此理
  诏问孝弟为仁之本如何先生曰求仁是学者第一件事须使人各得其分物各得其所快于心然必有个根本根本者何孝弟是己人能承顺父母恭敬长上则在近必不肯干犯乡闾之长上在逺必不肯干犯邦国之长上既不好犯上岂复有悖逆争斗之事不好犯上则其能仁民也必矣不好作乱则其能爱物也必矣尧舜之协和万邦鸟兽鱼鳖咸若皆自此始不然何以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正是学者切近用功故记论语者叙此章于学而之后若云所谓学者在求仁而已王左卿问君子如何务本先生曰不好犯上与仁民相类不好作乱与爱物相类然民无不仁物无不爱这是仁然行仁有本只是在自己的亲长始故君子务之也吕时跃遂问为人子若亲己没欲孝弟而无由得今欲行仁却从何处起先生曰亦只好在孝弟起夫孝弟岂以亲之存没有异耶子路尝见夫子谓贫时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今累裀列鼎思欲为亲负米不可得夫子曰若由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者矣以予看来孝弟之道显亲为上安亲次之养亲又次之故夫子又尝说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况父母之心欲子为善人君子未已也尤欲子为贤人圣人而后快于心人子体得亲这个意思父母在九泉之下心亦未尝不安故夫子称舜之大孝惟在徳为圣人禹为至孝亦只在无间然处而万世之下称瞽鲧为圣人之父也又如简狄姜嫄他只是一个妇女使他的名至今不泯没者亦只是有个教民之契养民之稷故人子于亲在时奉养或不能尽如己意己不可及只一个行道显亲使不泯没是则可为耳
  衢问巧言令色之谓何曰不顾行而文以道徳之辞者巧言也不务实而饰以取仁之色者令色也故鲜仁左卿问巧言令色曰此正与上章相反盖上言君子致力于本此则专事于末致力于本仁之所以行也专事于末仁之所以亡也巧言是不顾行而文以矜徳之辞令色是不务实而饰以取仁之色本之则无如之何衢问三省何以遗君臣父子夫妇兄弟乎曰此或曾子自其所不足者而言子如其用三省也则此三者又非尔之所切矣
  吴光祖问曾子何故以此三事为省且先儒云曾子大贤也尚一日三省其身吾侪造诣不及曾子万一当无所不用其省可也先生曰此意虽好看来亦不知用功切要处且如天下道理莫大于为臣忠为子孝为弟弟也曾子之所省者略不及此而顾拳拳于忠信传习者想必曾子于此様大头脑处都能无愧至于为人谋等事则觉未能尽其心故极力自省也盖为人谋是替人干事不切于己似多有不着意者然非曾子不能省此今人为学当省处固多然必省得病痛深处克之乃能有得不然百孔千疮茫无下手处非切实之学
  敬信节爱时之谓何曰敬言慎事也则终始利害兼图之矣信本身帅也则发号施令亦举之矣节虽主于俭约若节于賔祭之需亦非也爱虽主于恤民姑息于顽梗之辈亦非也役民农隙固时也如以生道杀民则有六月出师者矣故圣人之言不易观也
  先生谓诸生曰论语意无穷尽心䌷绎始得昔赵韩王说半部论语佐太平若果有得道千乘之国一条足矣何必半部且如敬事有谨始虑终意信有以身相孚意节用不止于俭约爱人不流于纵奸使民如得其时虽六月出师亦不禁也故善用论语者在得圣人之心苟泥其言而忘其意虽全部论语其如天下何
  敬问入孝出弟不亦已析乎曰入孝父母其兄弟皆举之矣出弟长上其忠孝君王皆举之矣汎爱之谓何曰同学则规过告善同井则相友相助以至扶病济穷皆是也
  象先问入孝出弟曰出入字互言之入孝父母其兄弟皆举之出弟长上其父母皆举之矣问馀力学文只是不在亲长之前暂离师友之侧乎曰然问四教以文为先而行次之此以行先于文者何曰文易于行耳故先行然犹有耽文而废行者若先尚文了其行不复论矣故立教之规以知为先进学之功以行为急
  贤贤章之谓己学然乎曰然吴氏废学之说如之何曰末世文士之说也竭力致身之谓何曰竭力凡力之所能者皆尽之也力有不能斯已矣致身即以身许国之意
  象先问贤贤章之谓己学然乎曰然吴氏废学之说如之何曰末世文士之说也夫人舎圣贤更学何事不知此正与上章夫子之言相发明吴氏立此说者乃是就圣贤面头上为言语也故看论语惟当质诸心庶无昻圣低贤之私意矣
  不威重何以学不固乎曰外不威重由内不忠信其何以固其学乎忠信者自威重其择友改过皆由忠信而得之故曰忠信本也
  威问君子不重则不威如何曰学者当要厚重若能厚重则燕朋昵友自不能近我非礼之言自不能加我所以可畏若不厚重这等事皆到我面前来又何可畏之有故易曰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又问威重亦可学而为乎曰可只是主忠信不然便是色庄也温良恭让足以感人而得政矣俭何谓也曰侈肆而不知节者则骄溢拒人之态也
  问温良恭让足以感人而得政是矣俭何以得政乎曰侈肆而不知节者则骄溢拒人之态也人岂肯乐告以善哉以温为首者何曰即舜之温恭文王之徽柔也盖温于时为春于人为仁其气象便有与人并生之意见者自然亲就向慕矣故圣人之温皆是这个仁发生出来故尝与诸生说先学仁便自有此等气象诗云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夫以温恭之人乃犹有集木临谷之惧者盖惟恐陷于私欲而违夫仁也诏问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只承父没说三年之丧哀痛不暇故不忍遽改如何先生曰夫所谓是道只是家庭中日用间所行得事如作一室易一器换一门戸之类便见得父母在面前不忍遽改虽室不丽器不美门戸不方便亦且因仍而用之矣便是事亡如存的意所以为孝不必在此推求善恶也
  衢问礼之用何以又曰先王之道也曰道即事也小大则小道大道也然其中有节文也则谓之礼从容不迫也则谓之和故贵和固可行一于和亦不可行言礼乐之一也
  大器问礼乐可分否先生曰不可分礼乐乃行道器物道不过五伦惟礼乐能举之如昔有一吏部每朝髙声问安父母方寝心不安是一于礼而失其和敝处有一秀才父子嘻嘻甚至嘲笑是失其礼而一于和礼胜则离乐胜则流如司马温公事父兄因寒问衣得无薄乎随时致问不惊人骇俗蔼然可爱易曰中孚豚鱼吉程明道对神宗云陛下奈何轻天下士乎此言何等从容不迫这两句说话人看见不打紧对时发出来甚难何城问后世君臣但见其礼而不见其和和可复行否先生曰可只遇主于巷纳约自牖信而后谏便是和的意思
  象先问礼和于道如何先生曰道者礼和之本礼和者道之舆道即五达道也假如就父子之道观之冬温夏凊昏定晨省有许多节目此便是礼其间有从容委曲的意思便是和先王之道此其所以可观小道也由此行去大道也由此行去然如此而复有不可行者何专于和也假如就君臣言之唐虞之时都俞吁咈便见礼和的意思如后秦便是无和的意思陈便是无礼的意思君臣之道若此如何行得去问如何是道之美曰道由礼和了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推之四海而皆准传之万世而无弊斯是以为美乎
  横渠曰君子宁言不顾行不规规于非义之信宁羞辱是逮不接人于非礼之恭宁孤立无助不失亲于可贱之人与有子之言奚别乎曰是发有子之未发者也观书而能为是言可与力行矣
  君子好学何也曰譬之作室无求安饱犹筑基也敏事慎言犹架屋也就正有道犹召大匠拨正也而室有不美者鲜矣非好其室者肯如是乎何以独言食居曰此人之养生养身之最切者也知此则衣服车马器用皆可知矣敏事慎言奈何曰敏事如见义必为职无不尽皆是也慎言如当黙虽扪舌不恤当语虽斫头不顾要之当于理也就正不止聴其议论矣
  先生讲无谄章罢叹曰古人用功甚切实如子贡先贫后富便就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做起孔子曰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以足其所未能子贡闻教即悟便有脱去旧习意不似后世空说过了又且于贫中便要求个富也又曰人未能贫而乐则便有谄的意虽勉强以制之其态终一露
  象先问乐与好礼子贡至闻性与天道时亦几能乎先生曰子贡尝结驷而过原宪之门见其家无担石储室如悬磬曰若是乎子之病也宪曰是贫也非病也由此观之无谄无骄或未之尽也况乐与好礼乎问贫非不能好礼富又何难于乐乎此居冢宰而握髪吐哺赤舄几几惟周公之称蔬食饮水而乐在其中箪食瓢饮而不改其乐孔颜之外无几也
  王材问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如今做工夫却从乐与好礼上做还从无谄无骄上做起也先生曰如今既知道无谄无骄不如乐与好礼便从乐与好礼上做
  子贡何以可与言诗也曰诗意在言语之表执章句者虽与之言不入耳故圣人独许商赐故商赐之学其后大有所得也
  又问子贡因论学而知诗子夏因论诗而知学此只是比辞好聴于义似支离了先生曰是诗即是学知诗即是知学
  为政篇
  瑶问为政以徳何以如北辰也曰徳非无用之长物也盖身帅以正既足以感民之良心而用人之贤行政之善又足以易民之弊俗又何刑罚知力以作为之哉故不动而化如北辰也告颜子为邦何以不言徳曰此言为政之本告众人也彼言为政之用告颜子也颜子不违仁矣
  大器问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如何先生曰如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六徳为诸侯三徳为大夫皆拱向人君是也故天道运于上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人君行政用人至公无私善不相忌也功不相代也而天下自化固非严刑可能又非私智可为此法不特天下可用就一国一邑亦然虽一家用之群众各尽其职而家无不成故无为而治此光景惟舜有之观舜典便可见问注解徳者行道而有得于心是否曰固然但得之于心便畅于四肢发于事业凡为政处皆此徳意流行也不是个块然尸居的诏问无为莫不是为所当为揆之天理而顺求之人心而安如舜举八元诛四凶乎曰然
  先生曰思无邪功夫于学者极省力须老老实实下手做方可才起念虑便加省察向正道上去毋得使如野马驰逐向曲径旁路走也
  象先问道之以政何以不如道之以徳先生曰圣贤之心真是要以徳化民至于刑政实是不得已处故谓刑政之效免而无耻徳礼之效有耻且格其轻政刑而重徳礼可见矣问书曰伯夷降典折刑者何曰民间有出礼者刑亦所不废乃夫子云尔者盖有感于春秋之时也如孟子言善政不如善教亦此意盖亦有感于战国之时也
  夫子三十已立矣何以四十始不惑五十始知天命也曰立言己之用力以立犹勉然也至四十则虽群言淆乱诸诱变幻不能惑其心矣知天命则进退存亡消息盈虚之妙与天合犹孟子言夭寿不贰矣若是不亦类不逾矩乎曰知天命犹后天而奉天时不逾矩犹先天而天弗违也若耳顺非但闻常言也虽左异之语变幻之说草木之鸣风雷之遇皆心通也盖知行不可析言内外不可判说
  象先问志学如何先生曰即志于道也问四十不惑以前在下学人事上看不惑以后在上达天理上看乎曰才至不惑则知天命耳顺不逾矩便都有了但有生熟不同耳问颜子三十二而卒然当时亦能不惑知命如何曰颜子得圣人为之依归且其资质亦不下圣人故曰惟我与尔有是夫问此章是圣人假此以觉人亦圣人实如此用功乎曰此是圣人实事故曰我非生知云黄馀庆问志学是求到从心不逾矩的地否曰谓之学矩则可谓之从心所欲不逾矩则不可
  象先问无违如何先生曰圣人实为三家生事时虽大夫实是诸侯天子的享用死祭时虽大夫实是诸侯天子葬的丧具祭物故云然虽讥管仲镂簋三归皆是齐之以礼有为而发也其答武伯者莫更觉说得重些否盖人子苟能体父母忧疾之心即仁人孝子事天之心曰无违色难岂不可见仁人孝子之心乎四孝皆有此意圣人则固因人而发故前二章告大夫一则循理一则守身其辞婉后二章告门人一则敬亲一则爱亲其辞直可见圣人之教一以贯之理一而分殊
  敬问色难何以异于服劳奉养也曰虽服劳奉养亦有色惟弗色也故不足以为孝如其服劳奉养而又色也岂曰不可又曰色难乃富贵贫贱通行之孝
  刘铣问夫子与回言终日者何言也曰不可指也然既曰言终日则泛言耳如古今人物如日用细事如目之所接意之所到何往而非理哉发谓如之何曰盖得于言外之意而见之行也犹俗云面发酒发耳若曰圣人言孝则发孝则圣人之所不言者颜子之所不行矣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云谓夫子铸颜回亦粗说也
  东郭子曰孔门诸弟子同领夫子之言众弟子违之不足以发惟颜子在夫子面前是这般体认不在夫子面前也是这般体认无些间㫁所以曰亦足以发先生曰谓众弟子违之亦不是此与颜子言也东郭子曰圣人之言学者皆得闻只是人之领略有不同如一贯之传众人非不闻惟曾子能唯之而门人则曰何谓也又如子贡言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谓之言性与天道则非黙然矣而子贡言其不可得而闻非真不可得闻也闻之而不能解则是不闻非圣人有与言有不与言也先生曰若谓夫子皆与言众弟子不足以发似亦未必尽然盖夫子于人有不可与言者有欲无言者有与终日言者自有多少等级不似今人逢人开口便道一贯也
  诏问吾与回言终日如何先生曰要知终日所言者何事盖夫子胸中事只是与回讲得相投他弟子便不能勾如此俗所谓话不投机一句多何能与终日亦足以发不但语处动处是发虽静黙处亦发也如物得化工时雨发荣滋长自不能已者象先问亦是正蒙谓颜子发圣人之蕴否先生曰是即俗言曲子发酒觉子发面之发
  诏又问夫子与回是因其语之不惰故与之终日言欤曰正是盖师弟子以心相遇自不觉其言论之终日也终日盖泛言之耳不可指定为一事也
  藻问子张方学干禄而圣人又告以禄在其中者何曰此禄在其中或指天禄也言能言行寡尤悔则天子不能夺诸侯不能取其贵无加焉耳其富无加焉耳故曰禄在其中矣然则学也禄在其中之言奚不同曰彼对忧道而言
  视观察奚别乎曰视可说也观由外观内因显求隠之意察有参伍错综之意故为益详也子贡方人夫子则不暇又何以有是说也曰较人长短以求胜己则不可知人以求正己固所患也
  书林问温故知新何以非记问之学乎曰温故知新乃用心于内之学不止为致知说也如昨日所行如此今日思绎又有得焉是皆其进无穷之意为人之师不亦可乎程子曰温故知新之言可以师法亦通
  王贞立问温故知新如何先生曰故者或心思之所得或师友之所闻诗书之所载方言俗语之所入人苟一𬊈温之则达天人之学在此通幽明之奥在此温字是扩充体认意知新只是得真知了大器问此与学而时习不亦说乎一般否先生曰一般时习是温故知新是不亦说乎如春天阳气温温于地中万物自然形形色色许象先又问温字怎么様功夫先生曰正是用功处如炼丹家用文武火一般如衣服一𬊈饮食一𬊈侍坐一𬊈寝卧处一𬊈孟子谓收放心孔子谓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若胡思乱想不即斩去不止不温也
  象先问君子不器如何先生曰不器即诗云左之左之无不宜之右之右之无不有之的意问古人足以当此者曰尧舜足以当之究其极宓子贱亦足以当之子贱何足以比尧舜乎曰君子哉子贱夫子尝许子贱能不器矣盖夫子之意以虚足以受善子贱之在邑师事者有之友事者有之充此心无处非善无善非取所至能有穷乎故曰惜乎不齐所治者小也尧舜之道亦不过此故尧舜之舎己从人好问好察又宁有外此者哉若子贡恱不若己者处此所以不能至不器夫子只许以瑚琏也问鲁君子者何所指曰此正孔子自任意盖孔子原是这般取人为善的学问故子贱得以取法而行之耳
  先行其言如何曰如敏行之意言言不可先也先行而后可言耳如未行虽勿言可也如已行言未及之勿言亦可也言及之言之可也
  周比之说如何曰周不比便是君子比不周便是小人犹曰喻于义者君子也喻于利者小人也注以周为亲厚如何曰或汲引以进或相助济以财或相救免于患难皆是
  商经问攻异端之说如何曰闻之我太祖之训曰去异端则其害止矣此说精实而真切优于注说逺矣是知如何曰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便是省得者故曰是知也注谓亦不害其为知又有可知之理恐出夫子之意也
  威问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何以是知先生曰此便是心中明白而无欺蔽是知之道也若不知者亦以为知则是自欺而心中昏暗是不知也
  临之以庄民何以则敬乎曰庄则惰慢邪僻之气不设于身体而凡动容周旋皆中礼矣民方畏服之不暇又何不敬之有乎
  象先问子奚不为政如何先生曰此必圣人有为而发如对齐景公便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必因当时兄弟父子之间孝弟之风荡无馀矣故云使我居位为政亦不过如是而已奚其为政哉
  象先问人而无信何以不知其可先生曰不知其可也下要见行不得意如无𫐐无以驾牛不成大车了无𫐄无以驾马不成小车了失信者人已交接之闗犹𫐐𫐄者乃车与牛马交接之处若无信便不成人了其何以行哉言人与行相违犹车与牛马相隔
  仲仁问夏礼殷礼者何曰礼即制度文为如冠婚丧祭朝觐射乡之类其所损益亦不过是以祭礼言之夏𤣥牡殷白牡周骍刚岂不可见如曰以三纲五常为礼又何须言因也
  象先问多闻多见则学博择精守约矣而禄在其中是修天爵而人爵自至否先生曰古人为学是这般切实只一言行间道理便尽得了故易云言行君子之枢机也且禄在其中只是诗之自求多福一般若说人爵便与子张之病不对症了徐又叹曰今人只肯多闻多见便亦是学了象先曰何谓也曰如古人有一善言或不知闻的或知闻了久之即厌倦的或又谓吾自有真知而不肯下心多闻的古人有一善行或不知见的或知见了视之若不切身的或又谓吾自有真见而不必多见的只这心便与道理扞格著此吾谓孔子至圣只在好古敏求舜之大智只在好问好察况下舜孔者乎未几问夏殷之礼孔子何以皆能言之先生曰亦只从多闻多见中来也如一个礼不知便问于老耼一个乐不知便问于苌𢎞下至一琴不知便问于师襄学问是这样大是以当时一萍实之微他亦便知得而况二代典礼之大然则何以不足征曰或者是伤时不能复行二代之典礼乎然其缺略处亦不能无也
  八佾篇
  先生讲八佾舞于庭一生曰此亦无可说先生曰若道无说便更有说时诸生中有盛服者先生曰如此就是僣八佾其原只始于耻恶衣恶食诸生愕然曰何谓也先生曰只就今日说富商大贾他的饮食便准玉食闾阎富民他的衣服便仿内饰当初亦只是要吃好的穿好的一向徇欲恣肆岂意其僣妄一至于此故易不云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恁地看来其说却甚长
  象先问季氏僣八佾三家僣雍彻其原皆起于不仁故继以人而不仁于二章之后记者之意深乎先生曰是如此观其曰可忍正是不仁问三家之不仁其原又何所自曰我不尝说来亦只起于耻恶衣恶食语未毕一生遽问知其说者之知字如何先生曰才所言汝尽知之乎对曰犹未能尽知曰未知岂可不求知既而又曰三家正所谓不知其说者苟知其说诚敬立而仁孝之意油然生矣岂又有八佾之舞雍诗之歌乎
  馀庆问人而不仁如礼乐何先生曰要用这礼乐须先明此仁仁即天地生生之徳至公而无私者也盖天髙地下万物散殊礼制定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乐斯兴焉是礼乐即天地一元之气所谓仁也人能全得天地这个一元的道理于凡品节制度舞蹈声音自与髙下散殊流而不息之妙相为流通其制礼作乐以配天地不难了不然少有私心偏见存乎其内则制礼必不能与天地同体作乐必不能与天地同和其何以尽人物之性哉虽有玉帛钟鼓之盛由君子观之真同儿戏耳邓士元问人而不仁如礼乐何先生曰仁还是礼乐之本夫子序此章于八佾歌雍之后者盖言季氏之不仁也故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忍即是不仁先儒尝以公言又以爱言仁爱字最说得好如人深有爱君亲上之心则自不敢越礼僣乐矣又问和与仁何以别先生曰譬如事官长处僚友今日之相聚长少次立便是序中间从容揖逊便是和若皆出于真诚恻怛此便谓之仁然必仁为之主则自然无不和无不序又问林放问礼之本夫子何不告之以此而止云俭戚先生曰俭戚岂就为礼之本哉盖礼贵得中如人家行吉礼一般专是奢侈固过也若一于俭而无敬则又不及矣至于有亲之丧专事繁文固过也若一于哀戚而凡附于棺者通不着意岂得为礼之中乎故谓俭戚为礼之本则不可也谓俭戚近礼之本可也观一宁字便见又问仁与礼乐一物乎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凡物唤作仁如桃仁杏仁取生意包涵在内故朱子训仁者本心之全徳西铭言仁之理甚广大若非至公安肯以别人之长如己之长以别人之幼如己之幼经礼三百曲礼三千无非仁也如人说话安详动静从容皆由在内生意发达出来故夫子教弟子莫先学仁学仁打那处验在习礼乐上亦可见得如长者与之提携则两手奉长者之手负剑辟咡诏之则掩口而对此等恭敬和顺施于四体非仁而何虽谓之一物可也
  霄问俭戚为礼丧之本乎曰敬事者礼之本俭而不敬亦非也安亲者丧之本戚而未知所以安亲亦非也但俭戚去本则迩奢易去本则逺故云然
  君子无所争何以又言争于射乎曰言如此之争不害其为争也是故君子欲仁不为贪太王好色不为淫大器问射可行否先生曰古人以射观徳为重事天子有天子射诸侯有诸侯射虞廷虽庶顽谗说侯以明之于今倒看作一件轻事故文人以笔墨为业武人以弧矢为艺不能合一也且世俗争名于朝争利于市其原起于不恭不逊其流至于为僣为乱惟君子争于射以观德此风一行名利之争自无矣射何以不可行定甫问子夏言礼后乎似亦能引伸触类至作春秋如何不能赞辞先生曰圣人泛应曲当如天地之化工故春秋之褒贬随意所之无不曲中事理之宜此岂子夏所能及子夏若初为君子儒又不止能赞一辞矣伯源问商赐可与言诗者何先生曰古人多就切己处为学如子贡先贫后富便就在贫富上做无谄无骄的工夫圣人超引他到乐好礼处他便悟得切磋琢磨道理舎去无谄无骄旧习便向于礼乐处走则其于诗非但视为言语诵说而已子夏文学平日亦只是在礼文上做功及闻后素之教便向礼之根本上求超然于诗语外得道也此等人学力识见皆不凡故夫子许与言诗若乃不达于政不能专对者虽诵诗三百要做甚夏礼文献不足征盖志欲行夏殷之礼盖尝考之天下之事询之遗世之老或縁迹以求意或因此以识彼乃得之也其曰文献不足征盖志欲行夏殷之礼第惜其文献之无也惜文献之无则所以不足于周礼者可见矣
  象先问夏礼吾能言之如何先生曰自夏礼之乱也而后殷起取而修明之自殷礼之乱也而后周起取而修明之故二代之礼不足证问微子修其礼物作賔王家岂无存者乎曰但谓之修则必多有废者矣况至孔子时岂复有尽存者邪然则孔子曷从而能言之曰礼失而求诸野如老耼苌𢎞之徒亦庶几有能传者故孔子能言之
  禘自既灌而往何以不欲观曰方灌之时浑为交神犹可说也既灌之后则八佾之舞雍彻之诗白牡骍刚错然并荐宛然鲁又一天子也其夫子之所甚伤乎故不欲观
  用问周监于二代何以独美其文曰此虽褒之有贬之之意其曰吾从周者言吾乃周民不敢违耳
  象先问子入太庙每事问如何先生曰每事问即如诗中所谓告充告濯告洁等事即是礼也又鲁本诸侯而僣用天子礼乐孔子因而问之将亦有所为乎是礼者何曰言入太庙毎事问乃礼本如此也
  象先问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如何先生曰此可见圣贤用心大小处在子贡只是惜物在孔子便是惜礼问孔子此言止为告朔欤曰意之所该者甚广因名存实因物求理大统之道亦在是也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如何曰此皆泛论其理以责宰予也宰予以后不可不谨矣
  先生曰管仲器小夫子因或人不曾问及亦未尝说出予看来管仲器小处盖有所在如召陵之师当时楚已僣王了却不知责却去责他不贡包茅首止之盟惠王欲舎世子郑而立带亦当率诸侯切谏之未有不从乃㑹于首止在世子则是以子去挟父在桓公则是以臣去挟君观管仲辅桓公这二事皆是器小不能见大处象先问子语鲁大师如何先生曰此亦孔子自卫反鲁而正乐时言也学者能观乐之委曲处亦可以得致曲之指一贯之妙矣
  王材问韶之尽美与武未尽善固在于揖逊征伐而谓其性之反之果何以见乎先生曰舜之由仁义行得于性之者武之盘盂几杖有铭丹扆有箴实由于反之故发于声音容止皆可见也邦彦曰先儒谓治定制礼功成作乐在三代则有大夏大武在汉唐亦有七徳九功之舞我太祖之定天下有陶凯宋濓王祎牛谅博学诸贤乃于礼乐二书不定今礼有大明集礼至于乐则阙然是岂乐之难制乎抑乐之难究其音而不制之乎先生曰如邦彦之论似乎乐之难以予论乐似乎乐之易我尝说贾谊每劝文帝改正朔兴礼乐文帝谦让曰方今天下疮痍万民失所我于礼乐未遑也后人言使文帝能用贾谊不知如何其制作也我说文帝不暇于制作之文而真有制作之实躬脩𤣥黙示敦朴为天下先斯时吏安其官民乐其业闾阎餍梁肉海内多讴歌虽谓非文帝之礼乐不可也传至武帝以李延年为协律郎以公孙卿壶遂而改正朔定历数斯时海内虚耗百姓疲敝起为盗贼人甚以亡秦之续讥之虽谓武帝之能礼乐不可也国初之事岂非汉文之意乎哉吾辈今日相聚正要学术讲得明白后或有州牧公卿之责务求礼乐之实先以爱民之心为本始得切不可今日更一法度明日更一礼乐以致天下哀怨也独不观宋之王安石学问何尝不博亦只为欲变礼乐壊尽天下苍生至今人不屑齿者不急其本也邦彦所谓作乐其亦知所先后乎众愕然曰此先王端本之论也知乎此便是仁则能如礼乐何矣
  象先问韶尽善如何先生曰圣人惟贵揖逊不贵征伐观易虽称武王顺天应人然称文王以服事殷为至徳又称泰伯三以天下让为至徳则不足于武可知然直言之恐彰君上之过欲终不言又无以示万世之公故不觉于乐上说出也圣人用心深逺固如此问乐上何以便知得圣人之心曰只于乐上说尽善与未善其徳之深浅亦自然影响出来圣人之忠厚若此
  里仁篇
  𢎞学问里仁为美其初择居之时而不知择此里仁以处则非知也如何曰然楚辞卜居亦是然也
  王生问里仁为美是言择里乎抑择仁乎先生曰还是择仁而与里亦自相通仁如夷则顽廉懦立如惠则鄙寛薄敦所居而化矣语未尽一生曰如某先生只著述后世便化为训诂某先生只顿悟后世便化为空寂先生今日讲躬行却好也先生曰此又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我抑人陷于比方失却才所谓仁也象先曰欲为仁此处恐亦须要择先生曰择而为可也择而言不可也问比方则务外驰故不得为仁乎曰正是才比方人便较失却为己但只拣今日所言心里存著身上行着仁在其中矣
  君子贪富贵厌贫贱是去仁也其本则自终食造次颠沛之不违始于终食造次颠沛之不违斯取舎明乎曰然
  洲问好仁者所至似又愈于恶不仁先生曰天下之道只有个仁与不仁而已人之情亦只有个好恶而已象先曰或有知好仁矣系于小人之不仁或不知恶亦有知恶不仁矣作主不定或己之有仁不能自强如何先生曰好仁而不知恶不仁还是好之未至也恶不仁而不知好仁亦是恶之未至也未尽好恶之道也盖仁元是一个理好恶元是一个情
  象先问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如何先生曰此工夫全在无终食之间违仁一句宻于一句曰存养取舎可分否曰取舎中有存养意存养中有取舎意问存养中何以有取舎意曰知所好恶非取舍而何
  刘邦儒问好仁何以无尚之者曰这个仁字是天地生生之理吾之心原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第人为私意所蔽遂将此仁背去了诚能好仁则必视天下犹一家万民犹一人心中自然广大凡其富贵贫贱莫得而加尚之以故孔子惟好仁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颜子不违仁则箪瓢陋巷不改其乐若学做好仁恶不仁的工夫到着实去处者虽至绝粮不愠也今人心中营营扰扰常有不足处者只是未好仁先生曰圣门教人常以这仁字来说盖天地以生物为心元气一动盈天地间麒麟凤凰生之昆虫蜂蛇亦生之松柏灵芝生之菌蓬荆棘亦生之熙熙然都是这生意所到吾人之心元与天地这个心一般大再无逺近彼此之别大舜能全得这个心故于庶顽谗说也要引他入于忠直并生天地之间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亦有这襟怀吾辈能体得这个意思则所遇者即天地间声色货利富贵势力俱敌吾这仁不过凡尽力于学须要学仁学天方是无有不足处孔颜之所为乐处者盖得于此
  盖有之矣我未之见奈何曰言终未见有用力者激世之言也
  王贵问人之过也各于其党先生叹曰尧舜之仁至于一世夫子之仁至于万世就在人之过里面也要看个仔细来文仲子曰夫子于我有罔极之恩诚哉斯言也吾之于人有过须要如此看他方是金受夫曰周公之杀兄孔子之为君讳想亦是过中之仁先生曰也是程子亦尝说来君子于人当于有过中求无过不当于无过中求有过
  或问朝闻道何以夕死可矣先生曰此须知未闻道前景象何如始得盖未闻道时只是血肉之躯利欲牵引心常戚戚如何得生顺死安唯闻得此道则耳目聪明心志宁静浑身皆是道理当生而生当死而死虽杀身成仁舎生取义亦无顾累所谓夭寿不贰脩身以俟之也且如人之好酒好色虽终其身而无悔者是真知其味也闻道亦然又曰此当与知之者不如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君子坦荡荡并看又曰我尝把孟子谓旷安宅而不居舎正路而不由哀哉与此对看彼谓虽生犹死此谓虽死犹生
  黄容问朝闻道夕死可矣先生曰横渠云存吾顺事没吾宁也即此意容曰闻道如此之速乎曰这闻字不可轻看过了以前不知用过多少工夫到此方闻得故当死之时无有遗恨孔子梦奠两楹曾子易箦而毙看他是何等气象尝说孟子曰旷安宅而弗居舎正路而不由哀哉是人失了这道虽生犹死也夫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是人得了这道虽死犹生也由是观之岂可不闻道
  子实问朝闻道如何曰试言所以闻的气象子实言是持守不变的意谢顾言如闻性与天道之闻象先言即存吾顺事没吾宁也一般先生曰也皆是但所以得闻道处汝辈皆未说及耳诸生请问先生曰我知汝辈于这道都是可得闻的只縁血肉之躯包裹着惟终日戚戚或是居室不安或是衣服不美或是饮食不丰这等念虑横于胸中怎么得闻道故须实见得这道举天下万事万物无以尚之如好酒者惟知酒之美好货者惟知利之美故虽为酒货杀其身亦不悔焉是闻酒闻货者矣观此可求所以闻道之气象也诸生问今有一言官被罪从容就义亦闻道否先生曰固是好的未知他果无怨悔否若有一毫怨悔犹算不得因勉之曰闻道亦是难事不可容易看过
  象先问君子无适无莫如何先生曰无适无莫是不以己之私意与之而惟义之与比义之与比即书义以制事易义以方外意问孔子仕止乆速各当其可亦是皆此意否曰孔更觉自然些义即用也不消比得虽然知得此意尽大工夫尽难如宋时韩魏公欲刺陕西义勇是有专主意司马温公諌曰天下事非一己私议迨司马温公当执政时欲变免役法苏辙进言青苗可罢免役犹可存温公怒不肯从苏公曰公昔能谏韩魏公刺义勇事今日相公执政遽不容人谏邪温公是事又自专主矣以此知己私之难免二公操行至此犹未能义之与比况下者乎吾辈于此正当辨析明白庶乎临时不昧所从
  懐徳懐刑奈何曰不溺所处之安为懐徳不贪利以致害为懐刑
  滋问礼让如何曰礼以撙节退让为本故凡为礼而有逊让之意者皆出于中心之诚也不如是礼文虽具其何如行之
  诏问礼让为国亦如尧之允恭克让否先生曰然夫礼是个让做的比如君臣父子之间其朝觐定省等项节文皆是一个礼其中逊以处之和以将之便是一个让礼而有此让了为臣的便能劝其君为子的便能恱其父即如文王三分有二犹率商之叛国以事纣王季有疾文王日三至寝门外问内竖之御其有不安节即色忧行不能正履夫事上问安此礼也至率叛国行不正履便是让处故当时周邦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士让于大夫大夫让于卿虽逺如虞芮二国争田质成亦皆感化而去故以礼之让为国不难若鲁昭公亟习于仪文而亡其实虽一居忧比终丧三易衰卒为季氏逐于干侯此正所谓如礼何也诸君便有民社之寄髙才大略皆不足贵惟此谦虚实心不可忘耳
  本源问一贯忠恕奚别乎曰夫子平日有得于一贯曾子平日用力于忠恕忠恕而熟即一贯矣曾子盖熟于忠恕者也又曰闻一贯便说忠恕即得一贯也然岂惟忠恕哉言敬而已矣亦可也信而已矣亦可也或言和或言爱亦可也在人惟自得之
  象先问一贯之方如何先生曰一贯譬如千钱只是一索贯串了尽有条理而不乱载观曾子问则知曾子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可一以贯之耳夫子以其工夫至此盖已熟了故以一贯提掇之曾子便醒曰唯门人犹未尽晓故曾子曰夫子之道即吾平日所谓忠恕而已矣就变化出来以告门人曾子学力固如是之妙问朱子谓曾子于其用处精察力行未知体一如何曰体用本一源也问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如何曰忠恕犹形影尽己推己亦不可分又问忠是一恕是贯否曰固是但只就曾子㑹变化出忠恕来告门人便是省得一贯了不必以一贯来分贴随事精察观曾子问篇夫子所答可见分明是一贯但曾子不知耳孔子见其真积力久语之曰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大器问程子曰一贯乾道也忠恕坤道也如何曰亦不消如此说此盖曾子自门人平日用力处说如平曰用力于孝弟则必曰夫子之道孝弟而已用力于诚敬则必曰夫子之道诚敬而已矣
  陈世瞻问一贯是简易石希孟问一贯是太极否先生曰也皆是汝们且譬如行事上看二生不能答又问焉曰易简是心之明诚处对一人如此对千万人如此皆能知得我心便是一贯太极是至极之理在近看如此在逺看如此皆能得通此理如此便是一贯唐应得问孝弟如何做得一贯曰居处不庄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战阵无勇非孝也杀一禽拔一木不以其时非孝也只此便是
  周庸泓问一贯先生曰圣人之道本自浩大若执定一贯以求反狭小了虽如周子以静教人程子以敬教人张子以礼教人亦终不能开阔似论语一贯故曰执中犹执一也
  裘汝中说事到面前不能泛应还不是一贯先生曰一贯一贯先要逐事磨炼如十事中虽不能一一做过也要尽得三四件方可类推此非小事曾子不知苦过多少功夫后孔子方与他说一贯今无孔子之资又无曾子之学遽要一贯岂非妄想
  象先问君子喻于义如何先生曰喻兼行的意陆象山鹅湖讲章云所喻由于所习所习由于所志此正见辨志之学也看得最好
  大器问几谏先生云就是易初六干父之蛊意承考也在父母过将萌之际未败之前此几也谏之可得而回过此难为用力矣劳字就父母上看大器问亦是伯俞泣杖乎曰正是父母打我反劳父母也几谏惟闵子其能之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敬而不违劳而不怨大舜其能之烝烝乂不格奸世瞻曰此只可为贤子设先生曰此正为众人设使人人可能也
  顾问以约失之者之约是约礼之约否先生曰也是约正如综约一般布丝之千条万绪自有理而不乱又如人之一身有四体五官百骸总是约束于一心不然心不得其理则百体举莫知所属矣是故以约失之者鲜徳不孤必有邻者何曰不孤者论其理有邻者指其事指其事如此其理为不凿矣然人何惮而不为徳象先问事君数斯辱矣如何先生曰此亦看所处之位何如夫子告子路曰事君勿欺而犯似亦不以辱为嫌其告子贡曰忠告而善道之似亦不以疏为虑盖位有逺近情有亲疏自不同也问须信而后谏之意则无二者之患矣曰然
  事君数朋友数则奈何曰君子以格心为本辅仁为先徳不足而惟言之恃者宜乎其辱也
  公冶长篇
  官问程子言嫁女量材求配则公冶长之贤果不及南容乎曰长也虽或陷于缧绁之中且非其罪况其平日乎此与不废免刑戮者奚异哉若年之长幼时之先后之说则当矣
  鲁有君子子贱斯取为君子如宋卫无君子生于其地者将不为君子乎曰此亦夫子自任为鲁之君子乎自任为鲁之君子则子贱知所师以行之矣曰然则子贱优于子贡乎曰然子贱之学即舜取人为善之意圣学之正也故夫子曰尧舜务多求贤以自辅惜乎不齐之所治者小也
  逺问开既未能信夫子岂不知而又使之仕者何也曰或开家贫亲老时可有为皆不可知又夫子或知其外之材未究其中之信亦有之
  何城问漆雕吾斯之未能信所信只是理否先生曰固是吾辈且替他想看怎么便不肯自信象先曰莫不是知得反身上未能诚否先生曰道理固当如此扩充看好但且就吾人自家身上看可比如朝廷把你做个兵部官果能自信兵储邉䇿将士之心一一能周知否把你做个吏部官果能自信庶司百吏贤人君子一一能周知否漆雕开不自信只是心不自足故夫子悦之且如子路率尔而对我能千乘之国便是自足了夫子所以哂其不让
  象先问即事即物皆是学漆雕开谓吾斯之未能信不亦拘乎先生曰谓即仕而学在焉可也谓斯之未能信而以仕学焉不可也此孔子所以恶子路之佞问一味不自信而不苟出夫子所以取其志
  官问子路闻夫子浮海之叹当忧不当喜故夫子以为好勇过我无所取材亦非夫子假设之言也曰然与弗如者奈何曰知所弗如则知所以求如者矣故与之
  问吾未见刚者如何先生曰孟子云浩然之气至大至刚而其工夫在集义是故刚是义理用事欲是血气用事故或人疑枨悻悻为刚而夫子斥其乃欲也刚与欲相反者也问颜子之请事曾子之𢎞毅不亦刚乎而夫子云未见者其在颜子既没之后曾子尚幼之时乎曰理亦或然但夫子之言也有因人有为而发的时候又曰今日为学须是把一切功名富贵杂事都斩断了一心只求道然后有进今人皆被这样事纒绕了如何得好然斩断了也甚难非是至刚的人也不能故曰吾未见刚者
  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问文章性与天道之谓何曰性与天道皆寓于文章中但人不能识耳子贡之得闻性与天道其亦自文章中来之乎不然则夫子之道荒矣
  象先问文章性与天道是一様否先生曰性与天道只好在文章上求如孔子有姊之丧尚右门人皆尚右夫子曰丘有姊之丧由是门人皆尚左一拱手是文章之见于威仪而尚左尚右便是性与天道冉求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子路问闻斯行诸曰有父兄在答二子之问是文章之见于言词而一进一退便是性与天道故遗却性与天道而求文章恐渉于粗迹离却文章而求性与天道恐入于窈冥此是个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的道理
  子路惟恐有闻者将恶闻乎曰非然也自他人观其敏行之状若恐有闻若子路则惟恐弗闻也故曰子路喜闻过者矣
  象先问先儒言子路亚于浴沂是子路犹下曾㸃一等然子路未之能行惟恐有闻恐又曽㸃所不及先生曰正是曽㸃气象之大行不掩言子路功夫之密见义必为亚于浴沂特言其气象则可其学还是子路实落问晏平仲善与人交如何先生曰此亦见圣人不没人善处沮书社之封亦晏子也而犹取其善交如此可见圣人天地之量也
  象先问子张问子文文子之仁夫子不许者何故先生曰此是子张之旧病又发作了他见子文之三仕三己无愠色文子之洁身去累违之一邦是何等声称以为仁在是矣夫子之不许是即救闻以达救行以忠信之遗旨也且仁者所居而化岂复有弑逆之贼生于其朝与之并立乎有不仁则早见豫待又岂有僣王之人而甘为之执政乎问如此则二子之谓清与忠者恐亦未之尽曰噫若是则又过求矣
  葛子东问季文子三思而后行以愚观之似有可取朱子解三则私意起而反惑恐非乎先生曰朱子之言是也闫调元说周公思兼三王坐以待旦不止于三孟子取之而季文子之思孔子非之何也先生曰周公之思与季文子之思不同周公之思但就其一事或酌古或准今或宜土俗或合人情必待周知尽善而后行此思之可贵也故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须熟思审处亦无妨也文子之思不在一事上如聘晋而思遭丧之礼则所思皆私意正犯了勿参以三之条非周公之公思也州问𡩋武子之愚何以不可及先生曰元咺争讼成公被囚智巧之士所深避者武子不避艰难卒以全君此其愚可得而及耶又问如此则死难者在所取然夫子不取召匆者何曰管仲舎邪而就正者也召匆者甘于辅邪者也故曰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象先问武子之事亦庶几于仁乎曰否仁则上下化之成公不至于被囚而其愚亦可泯于无迹故曰谓之忠则可谓之仁则未也
  问子在陈思归如何先生曰狂简如孟子所云作两人看即狂狷意然狂者有志狷者有守此其文理不亦可观乎但一失之过一失之不及不知俯而就企而及以归于中道此夫子所以欲归而裁之也故他日亦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
  狂简如何曰当従孟子所解为二人也裁之则中行矣左丘明何时又曰或即作传者盖明能如是而孔子亦欲同之也岂惟见与人为善之意亦警学者也
  回由及夫子之志如何曰子路不私其利颜渊不私其善夫子则不可以言私盖天地之无疆也
  诸生问老安少懐友信先生曰孔子说个老安少懐也罢又说个友信如何诸生答曰友是同侪的人说三等人见包的广大些先生曰说的广也是却不甚切诸生问是如何曰要老安少懐须是得朋友相信才得行其志如近日诸友相聚固是彼此相信才得道理明且他日得位有寮采亦是朋友一般亦必是彼此相信才得天下治然这等处亦甚难如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又如汲黯之在汉淮南王谓惟这人难感以非视𢎞辈若发蒙耳看孔子他便要使天下之朋友皆信他这气象是甚么样寛大学者要想得之顷之伯源问所过者化恐不是身所经历处先生问怎么便不是曰以孔子见侮于桓魋故耳先生曰尧舜大圣人而子朱均在己膝下亦化不得这是遭变了故桓魋之事所谓圣人与君不能化而入也殊不害圣人过化存神之妙张横渠不尝说来性性为能存神物物为能过化故凡自心思所至政教所及身所经历处皆是过周本洪问仪封人一见夫子便道如此怎么恁地见得速快曰如尧于穷民便加志舜于谗顽亦欲并生孔子这个为民的心肠与尧舜一般时时便发露出来正如温良恭俭让以得之一様故封人一见便恁地㑹感发也因顾谓伯源曰圣人所过者化此不亦一验乎
  问十室之邑如何先生曰忠信如丘性相近也不如丘之好学习相逺也好学即习字意先生因讲十室之邑因谓诸生曰颜子尚无伐善孔子便说人有他的资质没有他的这様好学他日又曰知我者其天道之将兴废命也不几于自伐乎易泉曰莫不是圣人见得这个道理是合为的故不消避得先生曰也还未尽圣人是与天为一与道为一说出此语自不觉吾辈故今日与道理犹有些未尽处要说此话便不敢此吾辈所以须是学到那不知有天不知有道如此熟了才是学
  雍也篇
  举问仲弓言简之得失其喻夫子可字之意乎曰盖喻简字之意此章三可字皆同但简上有可也字便不同耳
  聂蕲问仲弓既未喻夫子可字之意何以言能黙契先生曰此章三可字皆同但论子桑可字之下加一也字其词抑而不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又缀以上简字其不足处已露矣故仲弓因得以辨其简之得失若曰止于可字上见其未尽则可使南面之可难训矣且仲弓平日从事见賔承祭之敬与不衣冠而处者自然不同盖有不待夫子词之毕而于简之得失自了然也
  楷问仲弓为人重厚简黙观夫子答他问政似未切于仲弓者何先生曰徐而味之未始不切先有司恐所行太简凡事要先有司才细密不遗漏赦小过恐于大者亦赦了这是他简略不好处举贤才想上二事他自忖能了得先生谓诸生曰举贤才是急务不知夫子当时他何不以举贤才在前说诸生请教先生曰为政施为之次第当如此使仲弓初为宰忽然举起贤才来把一切人都换了如何使得必先有司虽有司不好的也要换他曰赦小过则过之大者亦在所不赦看来连季氏僣窃之罪也赦不得曰举贤才立贤无方不拘其类也盖天下四海九州之人只是好善恶恶之良心故曰尔所不知人其舎诸充其气象一便是天地变化草木蕃一便是天地闭塞贤人隠系于贤才之举否耳杨邦彦问敬以行简与居简之简同乎曰敬是行简之本如居简则一于苟简而不能临民者也邦彦起曰敬以行简固然如簿书钱谷之繁军戎祭祀之事皆国用所不能无者若徒执一行简亦可乎先生曰此正见行简有其要也彼诸葛孔明毎事必周谨来便食少事繁此盖不知其要矣邦彦又问然则要在用人乎曰要在于敬能敬以自治而中无纎毫私滞于其中则自然㑹用人自然㑹理财事事有绪而不乱矣如自家无敬之本惟事苟简吾见一身且弗治安望其能临民看来今日之讲不难于简而难于敬贤辈他日居位莅政切不可忽此敬字
  颜子好学独言二者何曰不迁怒则能制情为天下之达道不贰过则能养性立天下之大本尧舜禹之精一皆是物也
  张其怡问不迁怒不贰过主其心说否先生曰然石希孟曰邵子云颜子无形显之过曰此又却不然盖有诸心必于言行间一露然于颜子亦无损特不逺而复更不萌作孔子是以云然夫七情惟怒为甚能不迁怒则喜哀乐恶皆正五性惟过为害能不贰过则仁义礼智皆善
  黄容之问迁怒似难若不贰过凡贤者皆可何独颜子曰程子好猎自谓今无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有一日萌动时也后十年果复见此心可见周子经历过治心功夫极密而人于改亦非易事故惟颜子能不贰过
  大器问独颜子能不迁怒贰过者何先生曰今又岂特不迁不贰诸生试求颜子如何㑹不迁不贰江成夫曰惟理是从曰此说固好更还要先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后能故博文约礼只是做这个工夫
  陈徳文问夫子不许子贱好学而许颜子者何先生曰子贱虽是好问好察得舜禹之正脉恐工夫未到那熟处如颜子之三月不违仁也或颜子平日只在此二事上用功故因哀公问好学遂举以为对亦以有所儆耳因谓文徳曰不独颜子吾辈今日只好在此二事上用功又问子器近日亦曾在这上用功否对曰闻教后每于怒时不敢妄发但未免犹有含怒的意思在先生曰这尽觉得了但须是用个法把这含怒的意思都没有了才好李应明云这处莫不是只如定性书所谓忘怒观理的様子否先生曰然故我尝说知性便可以去过约情便可以治怒能得此便是天下之大本达道盖理得自家的情性故他日一喜便进天下之贤一怒便安天下之民故用功虽自一身之近而实闗天下之大吕时跃因问父母在穷困时受人挫折今父虽没为子的却如何潜意在己之怒不可有在父之怒不能忘先生曰鲁隠公及宋人盟于宿予说春秋深恶其忘亲徳雠于柯之盟亦重斥之者以小白襄公子桓公所死者之后而庄公甘与之㑹故在所不取也故父与构怒的人虽已没但勿与往来可也潜云为子的这心终不能释然曰王者罚弗及嗣其父已死怨及子孙不可也潜问为子者将何以报父之仇曰只有行道显亲荣亲一事则是可为也
  宣之问颜子不迁怒夫子便称他仁令尹子文喜怒不形却不许他仁此只一仕止之小故不许之欤先生曰然事迹若类而实则不同颜子不迁怒正是做克己的工夫故可许他三月不违仁子文虽是一时如此未知他由中达外是如此否推之他事便未免有窒若欲以天下之喜为喜天下之怒为怒恐便不能怎么就好许他个仁看仁是个甚么様大的正如说孝一般割股庐墓未尝不是孝但比舜禹之孝便相悬绝如曽子说孝直推到杀一禽斩一草一木不以其时皆不得为孝即割股庐墓便比对不过且王祥是个孝的却去事晋邓攸是个友的却去事伪汉看他事继母虽生母亦不如爱侄子虽己子亦不过何等奇特推到事君上便恁地舛错犹足称孝友乎陈子器问此古人所以宁学圣人而未至而不忍以一善成名欤曰是固然但谓宁学圣人而未至则不可也将子器尚不离含怒意乎
  冉子请粟公粟乎曰然故冉子请议于圣人耳
  忠问粟是公家否曰然以下原思辞粟事证之可见又问有粟便与邻里乡党岂人情乎曰古人得俸禄只周宗族亲戚乡党朋友使自家俯仰无欠不多积蓄故齐七十家待晏子然后举火又曰贤而多财则损其智其积货多者则谓之守财虏耳
  达问颜子三月不违仁奈何曰仁最难言今吾辈于此各学寡过各思自成其名则有之至于使万物各得其所之意则未之及也未之及便犹有利耳故言颜子不违仁则凡视聴言动必以礼而夏时殷辂周冕韶舞必以道皆可见也然则颜子何以独能之曰只是语之不惰
  大器问犁牛之子骍且角说周人用骍有以火克金之意如何先生曰骍赤色周用赤者盖从所尚如夏尚黒则大事敛用昏戎事乘骊牲用𤣥殷尚白则大事敛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周尚赤则大事敛用日出戎事乘𫘪牲用骍水火相制之说皆出于刻意不可从问颜子三月不违仁如何先生曰违仁处兼学问资质而言天有阴阳五行故人所受资质便不能纯其生身带来所好各有重处且人分明晓得理是理欲是欲理有时不能胜欲故又昏了一昏息了一息几能勾三月不违仁也田子中问果然今人一日一至这也难曰可知道难自朝至昼至夜纯然天理者方是心在于仁故夫子叹曰吾未见刚者又系干曰刚徤中正打何处起只是无终食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惟刚斯能乆耳宣之问冉闵仲弓居徳行科皆未许其仁者何曰此仁推其极尤大著非谓无私欲而有其徳一口讲便了且看颜子不改其乐处吾辈怎么便不常乐是可知三月不违仁矣
  先生谓大器曰人安能如颜子闵子子路挺然独立于世其行其文卓然照耀千古如闵子则曰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若别人便纒绕解不去
  不改其乐何乐也曰行道而有得于心则乐夫行道而有得于心其于富贵贫贱处之一矣
  林颖问颜子之乐如何先生曰颜子所乐还是道得于己而后乐问当时颜路在如何能乐得曰岂是以箪瓢与亲不顾亲之喜怒而曰我惟自乐者乎必其平日能谕亲于道以箪瓢养亲而亲亦喜然后能乐使颜子不得于父母虽千驷万锺无以解忧矣却是舜一般心肠故曰人须学颜子之学何城问学颜子之方先生曰寻见颜子之乐则知所以学颜子矣或问诸生初学未便能语此曰学者至圣人只是此事虽是未至此地步若寻究不得此意更别无做工夫处城曰此是素位而行的意先生首肯
  章诏曰先生尝曰颜乐唯见大心泰耳先生曰然颜子惟见其大故外边诸様的物皆看轻了诸生今日为学须知汝身之所始心之所终安泊在何处一念去学秀才不以未中进士为累做官不以升沈自累此便是学颜子之学而不改其乐矣问先儒谓周茂叔令程子寻颜子之乐处所乐何事伊川只答或人云若说有道可乐便不是颜子如何先生曰此语极好夫颜子心胸何等宏大何等洒落视世之富贵贫贱利害夭寿举无足以动其中者此诚见大心泰无不足也先生讲毕举昔伊川在经筵讲颜子不改其乐章曰陋巷之士仁义在躬忘其贫贱人主崇髙奉养极备苟不知学安能不为富贵所移且颜子王佐之才也而箪食瓢饮季氏鲁国之蠹也而富于周公鲁君用舍如此非后世之鉴乎看书如伊川常于文义之外反复推明归之人主古之忠臣爱国有如此者
  蒋参之问箪食瓢饮颜子固不改其乐矣以之而事其亲亲亦乐乎先生曰我与林基学己曾说来易伯源请问其说曰此见颜子谕亲于道使亲与己而相安才见其乐锺启寅问乐处如何曰只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就是乐了昔者周茂叔每令二程寻仲尼颜子乐处未发其秘后于通书上云见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此提掇一个真乐来与人讲人自不省之耳谢顾问不省者其病何居曰天下之人只是个不足如衣服之美恶饮食之丰啬居室之崇卑名利之得失文艺之髙下有许多病痛若一横于中只是忧愁过了日子那里讨个乐处而今学者不消说甚么只于所不足处自家体贴看破就见其乐参之又问使颜子居帝王之位亦可乐乎曰如舜禹有天下而不与也何尝不乐亦有忧乎曰如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又奚而不忧然则孔颜之乐同乎曰乐在其中谓之安不改其乐谓之利
  子游取澹台灭明者何曰上可以匡邑宰之不及下可以正风俗之不善故以为得人然则夫子何以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曰或者子羽之貌陋也
  史野如何曰大抵言也如野而兼文即君子野岂无兼文者乎史而兼质即君子史亦岂无兼质者乎故文质彬彬在史野之外论亦可在史野之中亦可
  大器问文质彬彬解作适均与质犹文也文犹质也一般先生曰其实一般只后人看书将圣人言一様解将贤人的言一様解如子夏曰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其实说得是吴氏又说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后无弊便是以私心看了又曰彬字从林从彡盖以质为主而以文饰之文其质彬彬然斯其为君子也盖质胜其文固为野若文胜其质遂至为史而无忠信矣
  知好何以不及乐乎乐则夫子所谓在其中颜子不改者也是岂知好者可能及之乎虽然非知不能好非好不能乐也
  鳯仪问知好乐何如先生曰此章知是下手处乐是到头处问乐了还有功夫否曰至此无功夫矣如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一般故学者必求至于乐然欲求乐又必从知上起知而不至于乐是苗而不秀秀而不实非学之至乐不从知上起又是无头学问也故大学之道以格物致知为始
  问语上语下何以可不可乎曰此为教人者当因人而发若不量其受教者而乱语之是渎之也故一贯惟语于曽子终日惟言于颜渊其他则有欲无言者矣世宁问樊迟仁知之问奈何曰务民义是知之为知之逺鬼神是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然必先务民义而后能敬鬼神故知先难后获则无私心矣故仁又曰先难自樊迟之所难者而先克之如粗鄙近利亦其所难也务民义亦然
  仁知动静如之何曰动者静之用静者动之本乐者未尝不寿寿者未尝不乐
  问乐山乐水亦似今人登山临水者乎先生曰今之游山水者与山水全不相干只资观视逰戏耳惟仁知者而后有此相契气象
  思恭问予所否者何曰否谓道之不行也道之不行天绝之也故历聘列国而无如之何南子之见亦欲因是行之乎然其否甚矣
  石希孟曰宰予问仁忧陷害又短丧又昼寝圣人也有这様弟子先生曰此见宰予诚心直道处还是圣门髙弟若后世诸儒率多掩䕶不暇心中多少委曲不肯便道己之所至只拣好的讲故论人须观其所由庶不差宣之问何事于仁必也圣乎仁圣字有大小否先生曰以夫子语意看来似有大小周本洪问仁者立人达人人是对己之称故不及博施济众之广与曰非然也这是说仁者己方立那立人的心便生己方达那达人的念就起状那仁的模様耳不是在此处求大小也但仁者须是有博施的心未必就能济得众假如赈济的事一般要把这些银两谷粟散与百姓储有千散之千储有万散之万这却不难若是散一分民便受一分之赐散一斗民便受一斗之惠此处便难了予往时赠恽器之赈济均州序尝举此为说是这一事必须是能加志于穷民用哲以知人行义以革奸审方辨物有许多作处才得又如今日陕西荒旱命下每丁给银三钱这却好了奉行者必欲民往城中自取百姓伺候三五日来所得的只勾打发铺家并往返路费这所在非是不仁恐亦是作用处欠也故夫子说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下一能字便有许多作用正如易说天地设位圣人成能故仁只是有是心圣便能裁成辅相使民各得其所以遂其心也问如此尧舜犹病者何曰止是也自家尝懐歉然不足的意耳
  威问言博施又言济众者何先生曰亦有博施而不能济众者不能济众或泥于道之未通或阻于势之所隔故必也圣人在天子之位则承流宣化有其人然后能为之何谓立达曰或立扵徳或立扵世皆是立或达扵位或达扵道皆是达夫仁者之心如此若夫学者之用功则在能近取譬云云
  洲问博施济众尧舜犹病如何先生曰吾旧将能字重看盖博施夫人所能博施而济众则或有不能曽以赈饥一事言见圣人固有是心然其所及则非圣人手足耳目之所能也是圣人能于博施而不能于济众观此则尧舜犹病可见洲又问昔有陈巡抚过徽问中庸位天地育万物古今谁人尽得诸生对惟尧舜能然陈公曰夫子说尧舜犹病者看来亦未尽得先生笑曰当时何不对曰虽先王都不尽得象先言犹病者亦自其心不自足而言先生曰正是如此不然则尧舜之民于变时雍古今之治莫有尚焉者若真以为病而不能位天地育万物则古今何人不病而中庸之语夫子岂虚设无归著的故犹病二字只可以之推尧舜之心不可溺之而少尧舜之治
  立达之谓何曰仁者无人己之间故我方欲立达便欲立达人盖与天地同其体用也程子以痿痹不仁喻之良是也马伯循说立达甚博
  述而篇
  澜问述作之谓何曰夫子言在我之言行非敢有所创始也盖好古不信容或有作既信矣又何作乎删述六经亦其一事耳
  问信而好古先生曰凡好之不真者皆由信之不笃也吾辈中安有如老彭信而好古者出焉则乐在其中矣黄惟用曰科目害之也曰就如昨日场屋问射礼汝岂能一一尽记无遗今人只将书肆刋行文字来看平生精力尽费于此当代典礼且尚不知况古乎苟学者能博古通今明体适用主司未有不知者虽当时不知只为大儒又何不可
  黄徳宏问信而好古如何先生曰此全在好古上他这好古的心又在于信上如饥便信食能饱必要得碗饭吃如寒便信衣能暖必要得件衣穿且孔子之于周公不知几千百年心与之信便梦寐亦见得问何以只是好古曰古人的事通是经历过躬行到故可信耳后世多不信古所以妄作故孔子说不知而作我无是也王克章曰缙因先生言有感如朱子解尊徳性道问学章曰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未尝偏废世儒遂肆讥诋岂非妄作不信古者乎时克章言有所指先生曰昔象山与晦庵鹅湖争辨至面颈发赤予说他这处已不是道了更说甚的礼云天下治则行有枝叶天下乱则词有枝叶如只论谁不是便是空谈我们如今若只论他人不是恐便蹈前人的弊了克章云但世上有这等学者殊可厌先生曰子贡方人夫子语以不暇故只是不怨不尤下学上达则知我者其天盖圣人惟顾己之所行以求天知耳那有许多闲工夫论他人谁是谁不是也
  黙识三者非圣人之极至犹不敢当何也曰黙识犹曰黙而行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也学而不厌则智也诲人不倦则仁也三者真圣人之极至也故夫子不敢当又曰黙识最难盖口虽不言而行未尝无心也
  既曰徳不脩学不讲又曰闻义不徙不善不改不亦复乎曰徳学则统言之徙善改过乃其事也
  问徳之不脩如何先生曰脩徳自己身上㸔然不与人讲学未免有差处故学必讲则徳之所脩者至然闻人之善贵乎能徙不徙义又非所以讲学也至己有过又不可苟安必改过不吝不然则亦不能徙义矣故讲学徙义改过皆所以脩徳也
  庸泓问申申夭夭何等气象先生曰申申是不局促的意夭夭是不严厉的意文王在宫雍雍亦是如此今之学圣人者不问宫廷燕居一味矜持太过至使家人子弟莫敢亲就仰视殊失圣人此等气象余宜问如此不近于父子嘻嘻乎曰若嘻嘻又非申申夭夭本体此等处须恩义兼得爱敬俱至者能之
  夫子不梦周公其衰乎曰此夫子嘅叹之意实非衰也葢道之不行实世所使夫子则固未尝一日忘也然不能行而归之已故曰吾衰也若横渠既熟不梦周公之言则自夫子实行而言之
  黄惟用问孔子不曾见周公怎能梦得先生曰或见其遗像或诵其格言或师其善行一心通是周公是以尝梦见周公如孝子恭弟能梦见父兄是也
  大器曰甚矣吾衰也吾衰是叹其道不行故耳曰然张子说孔子不复梦见周公是熟处却不然然叹道之不行不归罪于我生不辰但曰吾衰亦可见圣人不怨天尤人处
  顾问夫子吾衰之叹独归梦于周公者岂以尧舜之道传之禹汤禹汤传之文武周公周公没而传泯焉故夫子惓惓念虑惟欲继周公以续斯道之行乎且梦生于思思行其道则神㑹其像神㑹其像则道行之机可卜是故夫子之意乎先生曰此亦孟子论承三圣之意盖指道在人臣者而言也周公生成西周之治孔子梦周公吾其为东周乎传道之论虽亦有理不必如此牵附达问学至依仁而后游艺者何曰仁苟未依虽不游艺亦无损苟依于仁虽游于艺亦何加故曰君子不多也一生问志道据徳依仁而后游艺与博约之序若相反者何先生曰道徳之说与馀力学文之意同因当时专事文辞者发有为言之也博约之说与格致诚正之序同亦万世学者定法其序不可乱也他如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有道则见无道则隠君子守身之经也至于欲往佛肸弗扰之召又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者圣人体道之权也
  朱仁贵问志道据徳依仁游艺如何先生曰道犹路也志于道则在这大路上走了若从旁蹊曲径上走非是荆棘挂破衣裳便是陷阱折伤手足志于道了又要据徳则外面势利纷华贫贱忧戚举莫能动其中矣依仁则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夹杂到此地位外面东东西西最惑他不得了故可游艺如今有道徳已备者作诗作文多几句也不妨初不害他大体若大本上不曽立得却先去游艺到末上务其不堕于荆棘落于陷阱者鲜矣
  王左卿问志道据徳依仁游艺是一时事否先生曰一时也说得如顷间要问这句书就是志道既问了得之于心守而勿失便是据守此徳了外物不能引动他念不能夹杂便是依仁故苟解得此则一时也是这事又问别章何以文艺为先乎曰凡看论语须是活落如以教人定序为言则曰文行忠信博文约礼恐人有不行之弊便说馀力学文志道据徳依仁游艺故论语是一贯的道理若不体贴活落便滞而不相应象先问据徳依仁当重游艺似观经史之类或可少轻否先生曰此是终身去不得物闲暇时不看经史做甚且道徳亦与艺通古人解字甚好据凡物必有所据如睡据床坐据椅居据屋徳为人必据而不可离依如人穿衣服人无衣服便看不得子桑伯子不衣冠而处欲人道同于牛马仁为人所必依不可少艺亦在其中矣
  问孔子食于有丧之侧未尝饱与所谓是日哭则不歌未尝不叹圣人心地只是一片自然至诚恻怛四字作圣之基孟子亦曰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呜呼风俗日漓礼教日壊往往临丧不哀甚至父母之丧亦恬然如平时也先生曰习俗成虽贤者亦改其初心有道者宜振之耳
  谷问用舎行藏何以夫子与颜子能之曰仁者心无私系如是然使无具者用之其何所行舎之其何所藏乎其究自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始子路盖不知也
  顾问用舎行藏如何先生曰圣门群弟子俱在夫子独许颜渊者盖谓其行必有具其藏必有物也杨完对曰莫不是以道殉身以身殉道乎曰此说亦然盖谓与尔有是夫者言其行不徒行必如立斯立道斯行绥斯来动斯和行夏时乘殷辂服周冕乐韶舞是也藏不徒藏必如遁世不见知而不悔箪瓢陋巷不改其乐是也惟其有行藏之具斯能通时措之宜至于众人纵用之而无所可行纵舎之而无所可藏又或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又安望其能行藏哉故此行藏亦不易得张一拱问惧事成谋只就行师说或尚推广说曰只说行师但能如此则于凡事自无不可者矣
  箕问富而可求以义言如不可求以非义言如之何曰然
  继祖问夫子学韶何以三月不知肉味曰于是乎见舜之徳䕫之才矣犹可以格鸟兽而来鳯凰观揖逊而窥覆载如之何而不懐也
  张其瑄问从吾所好先生曰此夫子平日所好只在义理上无纎毫他念与我有好爵与尔縻之秉彛好徳良心一般汝们亦说从吾所好恐不同乎
  顾问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一友云恐溺于好了先生曰何不教这友亦如此溺于好也看夫子此个好正如才所谓乐在其中一般岂易得的象先问史记于子在句下有学之二字不知夫子于何处学曰亦只在器数上学而性与天道在其中矣今只观季札观乐一篇韶乐当时是甚么感得人的孔子见当时列国抢攘诸侯大夫尚战力复观揖逊之容文明之徳如亲见得一般且又与平日祖述意相契合了故不觉感叹之深至如后世亦有闻乐降自西王母者此却异于孔子之闻韶矣
  椿问求仁得仁是兼言逊国谏伐否先生曰还是专言逊国盖子贡惟问争国之事也椿又问使夫子在亦有此事乎胡氏谓公子郢而立之果得夫子当时处之之微意乎先生曰夫子得久于卫必能化之无这様事胡氏之言在夫子未必如是也象先问人谓辄当迎父逊国卒不肯立则尊之如唐之太上皇之制如何曰如此则是告辄以伪矣盖蒯聩以淫乱之耻乃人子之情至不忍者非有大罪逆也辄若诚心迎立而蒯聩能保其宗庙奉其祭祀收其人心反其既往之愆则虽灵公生存不复怒焉昔人所谓子方面过于睢阳而父遂解颜于溱洧者矣况灵公已卒世乎若是而立之以传位于辄则在灵公无立孙之嫌在蒯瞆无怨子之恨在卫辄无承祖拒父之非父父子子祖祖孙孙又何不可乐亦在其中之谓何曰言乐亦在其中则其他所乐可知也盖自足之后诸物皆轻得道之馀天地同运故富贵贫贱处之一也
  象先问乐在其中与不改其乐字有浅深否先生曰汝不要管他浅深今日只求自家一个乐如何大器曰此乐求之有道乎曰各人拣自己所系累处一切尽除去了便心广体胖自能乐也然所谓系累不但声色货利粗恶的只于写字作诗喜好一边也是程子尝曰书札于儒者最近然一向好著亦自丧志便可见
  㠓问曲肱而枕之富贵未尝不可先生曰富贵则下莞上簟何必曲肱然夫子蔬食饮水处皆是乐学者不是衣食不足便是功名纒缚怎么得乐象先问世之隠而不仕者志在山中把外面功名富贵皆放下如何先生曰此虽不足以语圣人然外势利纷华似亦摆脱得开必须察他心中安否我尝说个达摩面壁十年外面是如此未知心下如何隠者虽是寄迹山林又不知他心下如何也
  威问五十学易如何先生曰予尝谓五十而知天命则五十字依经文㸔无妨问学易是居则观其象而玩其占动则观其变而玩其辞否曰此是君子学易之功若圣人则与天为一天即易也进退存亡仕止久速一天而已言学葢谦辞耳问东汉诸贤正是不知学易道理曰固是若胡广辈之一于通又不若诸贤之能守至若京房翼鳯之徒则又泥矣
  诏问子所雅言何以又曰皆雅言也曰下雅字指诗书及礼而言
  乐以忘忧夫子所忧者何事乎曰发愤忘食即忧耳故曰德之不脩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应旗问发愤忘食题目如何先生叹曰不可作题目看过圣人实做去一日间不过愤乐耳理未得也发愤忘食则至终日不食终夜不寝及既得也乐以忘忧虽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乐亦在其中矣学者须求圣人愤乐始得但今人一日亦有个愤乐不知愤甚么乐甚的虽知愤乐了又或是功夫间断不能似圣人纯亦不已是以数百年常无圣人也
  我非生知好古敏求之谓何曰虽礼乐名物皆义理耳生而知之者此也好古敏求者此也
  子不语者何曰答述曰语闻人言而不附耳
  蕲问三人行必有我师如何先生曰师字只就言貌动静上说问就一人身上有善恶亦皆可师否曰然又问易云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与此同否曰彼言致一也虽然只要虚心吾心不虚则虽千万人有善亦在所不取况三人乎又曰此道学之正传前乎大舜乐取于人者此也后乎颜子以能问于不能者此也不然则匹夫匹妇不获自尽虽民主罔与成功矣邦儒问我欲仁斯仁至如何先生曰重在欲字上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虽是情实为七情之本如目欲邪色耳欲淫声则便不仁了如非礼不欲视非礼不欲聴即便仁了所欲有邪正于仁有逺近故曰欲仁而得仁时用问天生徳于予不亦矜乎曰孝子有善不自居皆归于父母也且其曰天生徳则亦众人之所具也亡而为有以下之谓何曰此务外而遗内者故无恒虚少有而不实也约少积而不充也
  不知而作之者谓何曰如妄行妄言妄动之类多闻指言而言多见指行而言然能从善而识之去不知而作者逺矣
  与其进也有错简乎曰经文亦自通盖人洁以下申与进之意也
  庸泓问我欲仁斯仁至矣先生曰欲乃嗜欲之欲谓欲仁正使人知仁为有味当爱慕欣乐之不忘如体之欲衣口之欲食得衣则暖得食则饱得仁则心广体胖便可见得欲仁气象
  谷问丘也幸之谓何曰人不幸不闻过圣人以闻过为幸则不闻过者其亦人之不幸乎故曰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然则圣人亦有过乎曰昭公君也夫子臣也夫子之过不亦宜乎
  子与人歌而善奚训乎曰与犹许也
  文莫吾犹人也奈何曰此圣人以言为易而难于行也然究其极言亦非可易者不然何四教以文为首而行次之
  介问丘祷久者奈何曰此便见圣人与天地合其徳日月合其明鬼神合其吉凶之意若由圣人之自言则曰吾尝与神明伍也
  象先问子路请祷是否先生曰怎么是子路此个病痛正如使门人为臣一般问夫子平日谦己诲人此处却又直自任如何曰夫子言天便与天对得的言地便与地对得言鬼神便与鬼神对得的而犹曰祷亦是谦词然学者须是学道质诸鬼神无疑如孔子方是学问何以能便得到此曰在慎独始之不愧屋漏熟之便是丘之祷久
  坦荡荡者无愧于己不畏于人长戚戚者有疚于内必惧于外
  林问温厉威不猛恭安止言气质乎曰亦圣人学问之熟如此
  容问君子坦荡荡如何先生曰君子慎独工夫在前了坦荡荡是其验也荡荡即是孔颜乐处顾问荡荡何以不同于戚戚先生曰此只是慎独学者能去体认自然见得顾对曰坦荡荡者富贵贫贱处之一也道无入而不自得故曰荡荡乃君子乐得其道之意小人非特贫贱戚戚也虽处富贵患得患失无所不至故曰戚戚乃小人乐得其欲之意乎曰这般说最是今学能去了戚戚便是坦荡荡
  宗禄问子温而厉如何先生曰徳性而非气质没安顿处故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但气质微或有异处善反之则徳性备矣故学者在变化气质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是亦学问中来不可全不学也
  泰伯篇
  如轸问泰伯三让天下止谓传季历乎抑不从太王翦商之志乎曰谓季历耳然则传何以云翦商曰由太王有翦商之志欲传位于季历故可言让天下也
  伯源问民无得而称如何先生曰知太王欲传季历就固逊而去世人怎么知得他心事故谓之至徳问文王有取商之心乎曰无观文王谓武王曰汝何梦矣武王对曰梦帝与我九龄文王曰汝以为何也武王曰西方有九国焉君王其终抚诸文王曰非也古者谓年龄齿亦龄也我百尔九十吾与尔三焉后果文王九十七乃终武王九十三乃终其言虽未必真若有之亦足以见二圣之心又孔子称其以服事殷为周之至徳尤可见又问太王时已有翦商之志故孔子言三以天下让今云文王无此心何也曰所谓翦商及云天下者自后世孔子时言之言商周行事不同商政日流于恶周道日趋于善周人作诗追述其初故曰至于太王实始翦商非太王实有此志也若让天下事泰伯岂必知后有天下哉在泰伯之时止可谓之让国在武王之时则可谓之让天下矣立言先后不同如此
  恭而无礼合下二章乎曰一章亦通上言求之逺者之弊下言求之近者之效
  曽子启手足专言保身体乎曰非履道据徳者不足以能之如其不然则世之放僻邪侈幸而获全死者皆曽子矣范氏亏体行之说则过于大析矣又曰如下所云道者三即战兢之实
  象先问曽子临终而启手足见得平日未尝失手足于人若止是形体则世之得保首领以没者亦多矣先生曰然曽子一出言未尝忘父母一举足而不敢忘孝自云战战兢兢不知用过多少工夫来故孟子谓守身事亲今之为宦者无见于此而伤人害物无所不至故人至痛詈有伤及祖父者皆是辱亲不孝之大者故孝子必敬其身者惧辱亲也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之谓何曰内外本末以一贯之矣故容貌之动而逺暴慢则心无不敬也颜色之正而近信则心无不诚也辞气而逺鄙背则心无不明也所居而化所行而通君子之道何以加诸正色之谓何曰如当喜之时而有怒色非正也喜而伪喜非信也
  诏问及曾子有疾事先生曰曾子易箦的去处真是夭寿贰他不得的时象先在旁或语及尹和静出处进退甚是分明先生曰彦明曾亦应过进士举来䇿问中议诛元祐党人是尚可以干禄乎哉遂不对而出看和静这出处去易箦不甚逺了人之身只有个出处进退死生寿夭而已诸生做工夫过得此等关馀皆易又曰曾子有𢎞毅之学然后做得易箦之事若孔子存而见之不独许颜子三月不违仁矣
  东郭子曰曾子说动容貌斯逺暴慢矣三句看逺字近字还有工夫先生曰斯字便是即字全无工夫东郭子曰此斯字我作立之斯立之斯字看先生曰若作此斯字看益无工夫矣盖此举其自然者以见可贵也其工夫则在前不能如此者工夫则在后耳
  一日诸生请讲所贵乎道者三适有二生自监中来因言近日方得拨历云云子实遂言司成可谓太执矣先生曰才说出辞气斯逺鄙背而子遽忘之乎此心一息不存便㑹忘了久之曰以此知工夫不可一时不密城问动容貌斯逺暴慢是修身之本否曰此是圣贤切要处前此颜子之非礼勿视聴言动后此孟子之根心生色皆是物也威问颜色何以谓之正曰正如当喜之时即欣然而喜当怒之时即艴然而怒此便是颜色之正然而忻然艴然者皆出于诚而非伪也此便是近信如当喜之时而有怒色当怒之时而有喜色皆非正也正字非着力与动字出字一様看
  济民问曾子何以忆吾友曰以此知论语乃曾子及其门人所辑曾子年少而没在诸子之后故有子及曾子独称子故乡党非曾子不能画
  顾问以能问于不能如何先生曰某尝谓此节与舜之大智相类易伯源问何谓也曰舜之大智某尝说止是一个仁了夫何故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欲并生哉无一毫私意间隔于其中无一物处之不当见人一善必取之于己己有善必推之与人问于耕稼问于陶渔问于在朝莫非心之所得也今学者只是见不破这个仁与人物若不相干其有不得其所者就不肯思量去处也更肯好问人耶颜子之心亦与舜同故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何等激昻讲毕又曰某尝谓大舜生于千百载之上贵为天子者也颜子生于千百载之下匹夫之微者也自他人视之一定把舜做个不可到的人又何敢曰有为者亦若是颜子不畏而有此言故卒能如舜我扪学颜子之所学须提醒此心果有个欲并生哉好问好察为舜的心才好顾又问犯而不校如何曰此亦人触犯他他自不计较伯源曰与不迁怒同乎曰然颜子自不迁怒进而上之就是孔子不尤人的地位至于孟子则曰于禽兽又奚择焉亦未免有计较的意思故说孟子不及颜子此去处亦略见些
  洲问犯而不校先生曰颜子犹从事于斯若孔子便浑化无待于从事矣且如桓魋要己便曰其如予何司败讥其党君遂以闻过为喜问于孟子之三反如何曰孟子犹以为妄人甚至比之禽兽何难孟子之于颜又粗矣
  霄问托孤寄命何以不言临大难而言大节曰此自君子之身言之也世之有大难乃君子之关节也过此则君子不过此则小人亦有临小利害而辄形色发声者如之何其能大节也
  商经问𢎞毅曰𢎞犹空洞也著一偏不得着一隘不得着一忿恨贪欲不得毅如坚守其理遇偏隘忿恨贪欲之起辄窒之不得行耳曾子此言或出夫子既没之后夫子而存而闻此言也不独许颜子不违仁矣
  城问𢎞毅先生曰天覆地载天地之心何等𢎞大人得天地之心以生元初与天地一般大但自己私一胜便自狭小与天地不相似了故必剖破心之籓篱使略无间隔亦如天之无不覆地之无不载此便是𢎞任此而无容息便是毅泉曰东郭子说𢎞之不息处便是毅曰然顾问𢎞而不毅无规矩而难立然矣毅而不𢎞何以言隘陋无居曰毅亦是有力人但不知仁之所在东撞西撞没个着落故曰隘陋无以居之
  问任重何以要𢎞道逺何以要毅先生曰天下之老皆为吾老天下之幼皆为吾幼心胸何等著故程子谓西铭言𢎞之道心便如此𢎞了而私意少有间息便是不毅观曾子临终他人救死不暇心中不安虽一箦之微亦必易之看他是何等𢎞毅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此曾子所以能践形惟肖也
  兴诗立礼成乐之谓何曰此言其学成之序也故兴于诗非不学礼也特不可谓之立立于礼非不知乐也特不可谓之成
  霄问民不可使知之者责君上乎曰亦然然岂不责学者乎
  衢问能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则有危邦不入以下等事而无贫且贱焉以下等事乎曰然然则夫子何以无道不隠也曰惟圣人能神其化在贤者当守其常
  张一拱问笃信好学先生曰还重信字此与信而好古信字同凡人不好学皆因信道不笃不笃信则他物可以易之此心尚有疑贰工夫自有作辍安能好学惟笃信则见礼义之恱我心真犹刍豢之恱我口而始能好学不厌矣问此章之旨何居曰此是圣人示学者成法若圣人则随时应变自无不可不拘有道无道危邦乱邦也故公山佛肸诸人凡有召俱欲往之类可见夫子赞舜禹及尧之巍巍者何曰巍巍皆就舜禹尧说前非言天下小也后非言天下大也夫子既言才难又言周之至徳者何曰赞文王也赞文王以服事殷则所不足于武王者可推矣故曰唐虞之际于斯为盛传所谓其旨微矣者此也
  诏问惟天为大如何先生曰前段以徳言也后段以政言也故惟天为大唯尧则之自放勲至万邦时雍是也文章即治历以明天道若采以明人事治水以明地道是也孔子看尧典后方有此
  一拱又问尧徳与天准是何等气象曰天地之大徳曰生称圣人之徳亦只曰好生观天之生物气化无所不到虽至贱一草一木无处不生育长养如石孔中亦生一草木出来尧之徳则非但恩及济民而己无告者则不虐困穷者则不废虽这等人亦要使之各得其所这便是与天准处求其所以能此则本于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耳如其不能恭敬克让又无条理又无明见则如何能使人各得其所便是不能生万民故即此又可见与天准处在于徳也
  宣之问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夫舜在当时止用五人而遂干尽天下之事而成于变风动之休后世用数千百人中间岂无豪杰而天下之治卒不古若何也先生曰五人之徳固不可尚而其贤能后世相让同心同徳略无一毫嫌忌间隔之私而舜又以至圣之徳临之于上五人之用各当其才而五人之所举而用者又皆五人之才君臣上下同乎一心一惟至公无我而已诏因仰叹之曰此隆古何等气象后世人各一心有贤能者多为人妒嫉且才者非所用用者非其才举措失宜劝惩无所于用况君臣情隔上下道暌如何可复三代之治
  宋子忠甫曰尝闻论大禹矣止以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称大圣焉恐此三者不足以尽圣学之精微先生曰此正其精者耳仲尼至圣也于此三者再言其无间然而吾子乃又以为不足夫后世学者多鹜入髙逺兴论新奇或遗落事为馔浮五鼎衣度齐纨田连阡陌屋亘里闾不知其过也侈然犹以为得道者有之吾子乃又有是言何也陈子曰此则精一执中固在于衣服饮食宫室之间耳若是则何以谓之人心道心乎曰夫人岂有二心哉心方之乎形气其道即寡矣私而又害不亦危乎心方之乎道义其人即寡矣隠而难见不亦微乎故人心虽危其实可制而不可无道心既微其究可著而不可昩故饮食衣服宫室者心之人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者心之道此之谓惟精惟一乎此之谓允执其中乎当舜之时巢父许由之徒有见于道心也遂至损饮食衣服宫室而去之尧舜禹曰世岂有不衣食者之道哉此贤知之过乎中不可以教天下后世者也饕餮穷奇之徒有见于人心也遂至于贪饮食衣服而亡道尧舜禹曰世岂有丧礼仪者之人哉此愚不肖者之不及乎中不可以教天下后世者也由是言之精一执中皆自饮食衣服宫室而作矣后世学或既为巢许之论而兼行饕餮穷奇之事宜中庸之道三代之后民鲜能乎
  子罕篇
  𢎞学问利当绝言之可也岂可云罕言曰衣食之业岂不是利岂宜尽绝但不太生计较之意故曰罕言若易卦爻中尽言利也则又义之别名究而言之与命与仁等若命仁非其人不可轻语故亦罕言
  䌹问利者人欲之私绝言之可也若命与仁虽雅言可矣夫子皆罕言何先生曰此问极是若以罕言为皆是欤然则利不可与命仁并以罕言为皆非欤则命仁又非利之可比此处宜思之杨充之王左卿皆请其故曰利不可以训人故罕言命与仁非其人也则又以难喻故以罕言若然则利亦有言之之时矣曰然易不云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此非利乎虽炎帝神农不禁也然则命与仁有言之时者何曰因由赐之不知也则固言命也因颜冉之请事则固言仁矣王左卿又问命字与尽性至命同乎曰推其极则只是一个命又问有理命有气命亦可分乎曰使理无气则理无安著处理气原分不得
  夫子何至执御也曰天下无一事非理无一物非道得执御之旨则虽一贯不外是矣惜达巷党人不足以语此然则门人其亦不知乎曰如其不知则必疑问此其知之者也
  问古之射也以观徳今之射也以讲武古之御也以范驰驱今之御也以尚枉道是故观徳者让之地也讲武者争之门也范驰驱者正之本也枉道者邪之阶也呜呼其诸古今之所以不同乎先生曰斯其人诚有志于古矣
  谢应熊问夫子执御者何先生曰以某观之此正圣人一贯之道盖天下无一事非理无一物非道若能解执御之旨则虽范围天地曲成万物参赞化育皆无难矣诗云洒扫庭内惟民之章夫洒是播水于地扫是运帚于地至微的事而可为民之章表故程子曰洒扫应对与精义入神贯通只是一理故君子之学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无终食之间违仁才好又曰圣人占地步愈卑故其所就愈髙后之人占地步愈髙故其所就愈卑耳
  从众从下之谓何曰此亦夫子斟酌四代礼乐之意也如夫子生于此时则今之车服器用必可用也但其大义则有在耳又曰颜子仰髙钻坚者得非麻冕拜下之类乎
  圣人以天自处故论畏匡及桓魋之言非常人所敢道也盖有契天之实然后能为齐天之言
  绝四之谓何曰以一事言亦可以四事言亦可
  威问意必固我分在事前事后如何先生曰亦不必如此且一事之中或只有意而无必固者或只有必而无固我者安可以在前在后言圣人之心无适无莫无可无不可故毋意必固我
  辅问意必固我病痛从何处起曰从意上起毋意从何处做工曰只是个明诚之至与天地万物合通自无意必固我者矣
  如斗问太宰以多能为圣夫子言不多者何曰天下无无理之艺圣人无无理之能故言其全体则天纵之圣乃夫子之本指其一处则多能之艺亦夫子之末但众人以事视多能愈见其多夫子以理视之不见其多矣故曰君子不多也使太宰既因子贡之言求又多之意又因夫子之言求不多之故则天纵之圣可识矣一生问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如何先生曰观此可以知人之胸次矣太宰便以艺看做极大的子贡便以艺看做个极小的夫子便把这艺看做一様无大无小也故太宰蔽于物子贡犹有物夫子无物又曰只这处教颜子如何从得髙坚前后之叹其亦在此乎
  文举问两端者何曰天下止有两端非道即器中人以上可以语道未尝离乎器也中人以下可以语器未尝离乎道也顾在人察识如何故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
  梦卿问鄙夫空空则叩两端似与不愤不启者戾乎先生曰原不相戾鄙夫空空是外虽无知而其一念向道之诚实无毫发夹杂故能虚以受人可以始终本末语之若谓愤悱亦是他空空的去处
  伯源曰空空是不着意见的人才著了意见就不是空空就不能愤悱曰然
  子见齐衰冕衣裳与瞽者何曰此见圣人纯亦不已与天地并运之意在他人固有勉之不能者矣能此便是尧之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文王之惠鲜鳏寡哀此茕独也又曰此所谓逝者如斯夫此所谓髙坚前后处也大器问杨龟山看论语一部书意思尽在子见齐衰者一节如何先生曰人多以他人之丧无干于己又子冕衣裳者藐视之是亦私意于瞽者多忽之不敬皆非仁也孔子万物为一体则不然此与吾执御矣意思一般三者之中瞽者尤人所易忽学到敬无目者处方是实学缅想其心即尧之不侮鳏寡舜之不虐无告文之惠鲜鳏寡其揆一也所谓老安少懐者亦即此气象故视尊贵与鳏寡者无异则其心即前圣之心矣盖非至公至仁不能得之也
  世宁问髙坚前后安求之曰夫子之髙坚其始即学者博文之事道之体也夫子之在前在后其始即学者约礼之事道之用也苟学者从事于博约之功久而不已则髙坚前后者未必不如颜子之卓尔也博文约礼分先后然乎曰博文亦有先后约礼亦有先后乃循循也博文非专言知约礼非专言行
  椿问髙坚前后如何先生曰髙明配天可以言髙博厚配地可以言坚日月代明四时错行可以言瞻前忽后此夫子之道直是无穷尽无方体颜子所难于步趋而有是叹也然则博文约礼其学之法乎曰此夫子之善教也如易曰逺取诸物是博文之事近取诸身是约礼之事然有先后乎曰二者并进一文之博一礼之约非博了文而方约礼也颜子之竭才正是并进盖髙坚前后道无一息之停学道者亦当无一息之间如今人读书不得其义理辄自阻焉颜子惟于仰钻瞻忽之际愈自强不息故所立卓尔又曰此章极言颜子当时学孔子的气象只在竭才而已今人只縁不竭才
  刘幼淳问颜子仰钻瞻忽是择乎中庸否先生曰张子亦尝有此说来问亦是博文约礼否曰也是又问博文约礼分先后乎曰难说博尽文才约礼一文之博一礼之约众文之博众礼之约毕竟文在先
  伯源问弟子入则孝何为先礼而后文先生曰圣贤固有为而发的为弟子的心驰于文恐躬行便薄了故行先文后若平日立教曰文行忠信曰博文约礼此是定序又如子路是个忠信明决的不怕行不到故孔子只就知上觉他如曰由知徳者鲜矣又曰知之为知之之类子张文为有馀行恐不及故孔子多就行上觉他如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又曰在邦必达之类此亦便是孔子一贯的去处因顾邦儒曰颜子仰髙钻坚瞻前忽后其亦在此类乎又曰今欲夫子髙坚前后先要用仰钻瞻忽工夫
  城论髙坚前后先生曰大略亦窥测得几分然颜子说个仰钻瞻忽四字道体固于是可见其用心之密亦可想矣语未终而先生以帖子付皂人城遽请问先生曰此便是髙坚前后处此便可仰钻瞻忽也又曰自家固不当如此说为尔谋则善矣诸生起问先生曰此极简易明白而髙坚前后深微亦即在此故一时即可做得圣人一日即可做得圣人但一时不放过一事不错过则自成片段学问矣又曰今欲求夫髙坚前后先要知仰钻瞻忽
  楷问仰之弥髙章先生曰道时中而已以髙坚前后此夫子之道髙妙然其教人入之不过博约二事博而能约斯有自得仕止久速各当其可斟酌损益皆是时中如麻冕礼也则从众拜上泰也则从下冉有问闻斯行则曰闻斯行之子路问闻斯行则曰如之何其闻斯行之皆此义也颜子既有得于此故学之欲罢不能及其既竭吾才真似在面前一般怎么唤做竭才如人读书有倦时思义理有不通时这去处多不去竭力思了颜子于此更在博文约礼上竭其力或有时见于事物或有时见于师友或有时见于古今然后吾之聦明以全而道之髙妙有象盖夫子之道其髙妙是从心所欲不逾矩颜子未免想象摸拟所以又无着力处故发末由之叹
  炳问颜子欲从末由是如何景象先生曰只汝才所问被人诬的便可看此景象炳思之未得先生曰如桓魋之祸则曰天生徳于予公伯寮诉子路则曰道兴废命也孔子自家便说他已是天了已是道了著颜子如何様子从他今人如何敢自家说是个天自家说是个道非是谦说实是无具故也如子畏于匡夫子曰吾以汝为死矣颜子说子在回何敢死看他如此说若不在则死矣把个生死看做个极小的事只问个是与非多少从容含蓄我们如今学他须是要常使此心对得天地对得日月对得鬼神则事变之来无所忧患无所恐惧矣问东汉人亦能轻生縁何又不是道曰东汉人只是硬要死几时有孔颜如此从容分明来
  宗禄曰昨讲仰钻瞻忽生未得闻请再发之先生顾谓钦徳辈曰记得前日所言否诸生黙然先生曰是尚未曾仰钻瞻忽也夫髙坚前后岂可他求哉贵卿之问便是瞻之在前诸君之忘便是忽焉在后于是诸生皆瞻顾错愕先生曰此尚不可见瞻忽也已而钦徳问约礼是书之协于克一咸有一徳否曰非也又问协一一徳尤谓之非约者何曰此约于书者也非约于子敬者也于是诸生叹曰髙坚前后其惟时乎仰钻瞻忽其在心乎欲罢不能其惟学乎
  辅问雅颂得所何如先生曰诗至春秋残缺失次夫子环聘列国以正可否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太史乃序其五篇于鲁颂之上如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皆有其意而忘其辞夫子皆序列于小雅六月之前亦是各得其所之义顷之问诸生曰孔子删诗书作春秋无非尊周室以黜伯功至于诗之所载鲁僖公本诸侯也閟宫之诗反列于颂周平王本天子也黍离之诗又反降于风此其故何哉诸生未对请问之曰此可以观世变矣盖诗言其时春秋正其分如天王狩于河阳之类无非正名以统实也钦徳曰孟子谓诗亡然后春秋作恐是此意曰然大抵圣人作春秋亦因诗而扶世道者耳子敬又问此章正乐语雅颂而专遗夫风后云师挚之始语国风而复遗雅颂者何曰彼此互见又诗之残缺惟雅颂独多耳楷问夫子反鲁正乐独言雅颂者何且诗之编次不分天子诸侯者何先生曰言雅颂不言风者盖以风在当时不甚紊乱故曰洋洋盈耳也雅颂即是乐章残缺失次夫子周流天下询咨访问得商颂十二篇于正考甫故得知之至其编次不分天子诸侯与书同义书皆载帝王末以秦誓不似春秋以定名分盖当时天子实等于诸侯春秋之作出于诗书之外诗书纪实春秋存名风在各国有不及采者亦不录故小国或录而大国或不录也然鲁诸侯也有颂而无风周天子也有风亦有颂可以观世变矣
  先生曰出则事公卿四句此亦人道之常夫子谓何有于我有甚意思杜钦徳曰庸徳之行杨完曰圣人之所易众人之所难曰二说也皆是但说个事父兄就有谕之于道起敬起孝在其中非徒晨昏定省而已也说个事公卿就有个畏大人事其大夫之贤者在其中非唯以贱事贵尊有位有势而已也不为酒困如何曰此特一事耳如人或困于货色或困于功利或困于衣服宫室皆是酒困之义若能制之不为他所困方可至于丧事又说个勉字此见丧礼废壊非但今日如宰我短丧于三年滕文公说鲁国先君莫之行古时亦然而今人斩衰齐衰固不必说若缌麻小功大功期服之类一有不慎亦累大徳故曰不敢不勉此等在夫子尚且谦之我们如何忽略了他
  林颖问逝者如斯夫如何先生曰夫子见齐衰者冕者与瞽者过趋坐作无两心其纯亦不已便是如此学者虽是自强不息体这様子行去才好若见冕者尊贵些便知敬待他见瞽者是无目的便忽略了却不是且天下无目的亦广著如那様有位有势的人皆是有目的一般那様无位无势的人皆是无目的一般如于此等类亦须是要看做一様坚问如此则无所谓分殊矣先生曰所谓殊者如所谓三亲九族之类云耳非是将势强的人作一様看势弱的人又作一様看有目的譬之是昼无目的譬之是夜若但知敬冕者而忽瞽者正是如水却流行于昼而停止于夜矣便不是学
  坚问逝者如斯夫程子谓有天徳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谨独如何先生曰此义极精盖人心本与天地相似如西铭所云者苟其心少有私意扞格把天理间㫁了便是不能谨独与天地之化往而不息者异矣何有乎天徳则王道安从而得故惟圣人之心至诚不息是慎独乃克己之别名己私既克则天理自然流行不息如逝川然故程子论天徳王道在慎独
  王左卿问子在川上说慎独者何先生曰此与子思见鸢飞鱼跃易言天行徤都是一様章宣之曰亦只是不息曰虽然水之所以不息者亦必有其本故云有本者如是本从何处见忠信是也忠信者实也其源实则其流无穷故曰习坎有孚维心亨学者做工夫须从实上做将去自然昼夜不息杨充之曰忠信以立其本慎独以研其几易言忠信所以进徳也忠信亦只是一个诚先生说出个慎独则人做工夫有下落着曰做慎独工夫就是忠信语未毕充之曰吾未见好徳如好好色也恐是言思诚意先生笑曰言未终又举更端亦是心有息处充之黙然曰我才说慎独工夫从那件事上做起充之又不应曰即如才所说一事故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耳夫妇居室之间独见独闻最多私意易萌此处能处得合道则见川上也是这道鸢飞鱼跃也是这道天行徤也是这道故今学者苟能自身家上体贴果好徳如好色耶抑好徳不如好色耶终日检省做工夫去即是逝川之学
  宝问譬如为山是论学可进而不止乎先生曰然此章亦明白但不知其进因甚事其止因甚事琮起曰进是自强止是自弃曰亦有不肯自强果于自弃者其故又安在诸生未对先生曰看来还是少格致之功耳苟真知之则其进自不能已虽自强亦不待用矣若夫止则类振恒故某尝说仁将熟而一欲之弗窒则前仁尽废义将精而一利之未绝则前义尽隳顾曰进曰吾往将为仁由乎己耶止曰吾止将画地以自限耶先生曰然此正不可仰赖于人曰行止非人所能亦此意否先生曰孟子以行道言则归之于天孔子以求道言则责之于己
  先生曰我尝看夫子与回言终日其亦回之不惰也欤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俱是他不惰处夫惟其不惰也故在夫子终日之言不见其为倦在颜子终日之聴不见其为多也蒋三才曰回之违仁于三月之后斯亦惰乎曰违仁处亦略见惰些易泉曰颜子三月不违仁非谓三月后便违仁也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其违仁处则其一念之差耳曰就是一念之差亦是违了但我们不要说违仁于三月且自寅至酉几个时辰㸃检起来不知违了多少时刻故尝语诸生务要常惺惺法做此求仁工夫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若饮食若衣服若居处交际随事随处要见此仁方可学三月不违不然中年间是个惰过了虽到白首亦无闻故学至于不惰甚难今学者但闻说及道多便思睡了则知此惰字甚害事
  先生曰夫子谓颜渊见其进未见其止亦与吾止之止同易泉曰此处正说颜子进进而未尝已也谢顾曰吾见其进盖叹其到充实之谓大未见其止盖惜其未能大而化之也锺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曰先生言是顾曰但云惜乎恐只是惜其死未至于圣也泉曰圣人之言意思深逺这般说也是那般说也是先生曰伯源不几于持两端乎如用惟命之意将进止二字还同前章进止二字说惜乎亦不妨此多在颜子不在时言颜子为人惟见其进未见其止今也则亡是可惜耳于理亦似通盖分明以止字对进字而言不可过求耳
  泉问苗秀实亦有别乎先生曰苗是真种子如和顺积中英华发外的去处秀是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的去处实是义精仁熟充实而有光辉的去处如物之开花到那结了浆田地才是实孟子曰夫仁亦在熟之而已熟即实也有子曰君子务本本即苗也是故学者做工夫须先从根本上讨分晓锺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曰苗秀实一以贯之乎曰然顾问曰苗似共学适道的人秀似可与立的人实似可与权的人如何亦曰不必如此比拟但学者还只要从根本做起不差
  曹鼎问务本何先生曰孝弟为仁之本诏曰孝弟亦可推而广之乎曰孝弟能推广可与天地并乆日月并明故某尝谓徐行在人有甚难处人却易视了他不能扩充去耳今人诚使一家之中有兄长焉亦此徐行之心而弗敢傲也宗族乡党之中有兄长焉亦此徐行之心而弗敢侮也在朝廷之僚采有兄长焉亦此徐行之心而弗敢自大也扩而充之以至通于神明光于四表格于上下尧舜之道亦不外是而今人只是无徐行之心故在家则轻视父兄在乡党宗族则干犯长上在朝廷则动作俱是意必固我之私不能舎己从人只是不徐行的人如何说不推广此当在前
  三才问宗族称孝乡党称弟如何仅为士之次曰孝弟有浅深此言特举其一节耳如王祥之孝而仕晋邓攸之友而仕伪汉是不能推之矣楷问闵子之孝如何曰圣门若闵曾之孝可谓得尧舜之绪乎
  楷问阳明先生谓四十五十无闻是不闻道疾没世而名不称是疾名不称道如何先生说不闻道是说疾名不称道则非也盖生而务名固君子之所深戒若夫没世而犹无令名之播则其平生无行可知矣非君子之疾而何
  先生曰何用不臧夫子已喜子路之能守矣及其终身诵之则又曰何足以臧岂其前方臧乃遽不臧耶泉对曰道无终穷学无止法子路不耻衣敝缊袍固可谓贫而无谄若终身诵之则不复知有贫而乐故夫子抑之也曰然学诚不容以自足自足则不能造其极书云有其善丧厥善必如颜子有若无实若虚可也故朱子云自喜其能不复求进于道也此说良是
  秦泮问不惑忧惧如何先生曰智者知之事仁者行之事勇者知行造其极处
  旦问忧惧亦有别乎曰所谓不忧者孔颜之乐是也所谓不惧者即内省不疚者也但说个勇守就是配义与道仰不愧俯不怍充塞天地之间又何惧
  顾问共学适道立权是因人已至而不强其所未至与先生曰天下人自有许多等级不同资质之上下学问之浅深亦难以一致也庸泓曰立权不知可学否曰我们且莫说权著就学到立处也难夫子曰三十而立这便是中立不倚的立字而今人都把个执一不通唤做立斯看壊了立也因言某当赠人立字云泥涂而有徤步必其攀縁者也中道而有僵伏必其跛足者也此亦形容立字可以下工夫矣宋世罗氏则曰西汉人才可与适道东汉人才可与立三国人才可与权又以其人目之此皆想像排比之言不知其人可乎又曰汉儒以反经合道为权还是因经行不得只用权非反经而何汉去古未逺看书甚好今不可便谓之非也
  楷问颜曾可与权否先生曰可与权如用舎行藏仰钻瞻忽曾子闻一贯答门人以忠恕谓非权不能也二子固可与权然须观其所立处箪食瓢饮回也不改其乐鲁君致邑曾子三四返而不受故权虽难于立然必立后方能权汝辈欲学颜曾之权请先从他立处启问先生云品题圣门诸弟子不若先生品题自已此是要生实下工夫问今但知志道犹不免有得失存亡之时不识如何可以立到权耶先生曰才觉乎得处存处不使失亡便是立得到不知其得处存处则与道存处如是而不可与权者则夫子有吝言矣
  既言共学又言未可与适道共学者非道乎曰学而不知道者多矣且学或脩一行或知一事道则㑹其全也楷问可与共学学固道也而又云未可与适道者何先生曰学如诗书六艺皆学也未可与适道者是习而不察未能下学上达是道之髙妙处所谓徳成而上者也立是有坚定把持意行止语黙之间俱是此立的道理观颜之易地皆然与曾唯一贯而语门人以忠恕亦可与权就二子可与云一处如颜之箪瓢陋巷不改其乐曾之却赐裘而不忍委身于壑便是此章兼资质学问言其所至之不同如此
  乡党篇
  既曰恂恂如也又曰似不能言者何曰恂恂以其貌言似不能以其言言便便以其言言唯谨以其貌言唯谨之为貌柰何曰其状若鬼神在上君父在前耳盖非恂恂者不能便便也
  达问朝与下大夫言如何曰接下虽以言言其貌可知矣事上虽以貌言其言可知矣盖互举耳
  使摈之谓何曰岂惟色勃足躩为敬君哉虽襜如翼如皆为君致敬于賔介之间矣
  瑶问入公门之谓何曰虽在朝之容然有言门有言位有言堂阶有言复位者之不同盖必随其地而异容也言似不足之谓何曰盖不敢哗越于禁密之处如不足也怡怡者爱君之本心也盖战惧解而本心之见矣衢问执圭如何曰鞠躬以下言上下之分也享礼以下协彼此之情也如不胜者身容如揖授者手容战色者色容如有循者足容是岂惟不辱君命哉彼邻国者观其使臣可知主君矣故子禽曰必闻其政
  饮食之节如何曰此孟子所谓不以小害大贱害贵然于人所忽者则不食神所惠者则急之此可以见其心矣𤓰祭只作𤓰亦通盖皆薄物也
  鸾问夫子于乡党恂恂若临是非利害之际却也须便便如在宗庙朝廷固是便便若处僚友大人以徳义行实尊让也须若恂恂当时门人记载亦就其重者论之不知是否先生曰恂恂只可施于乡党乡党中长幼尊卑俱无所用便便处若恂恂处于宗庙朝廷亦必似訚訚不然便陷于持禄固宠者矣
  庸泓问入公门如何先生曰此门人于圣人之身容色容口容气容手容足容无不记耳问出降一等乃逞颜色至复位如何反踧踖曰所谓逞颜色者非不敬也盖前战色足躩屏气敬已至矣故此下阶比前为稍放耳然而其敬则尚在至复位而踧踖则馀敬未忘然后知逞颜色者之非肆也
  顾问夫子之服衣之制盛徳之至也今有志于道者便侈然戴峨冠服深衣自以为圣贤之徒圣贤果在衣服间乎先生曰程子云制于外以养其中由乎中以应乎外作圣工夫虽不专于在外然服尧之服亦不可废惟以其服而已矣乃行之不称也不几于书所谓服美于人者乎
  象先问蔬食菜羹𤓰祭恐只作𤓰字亦无害先生曰然诗云疆埸有𤓰故亦有𤓰祭的又曰圣人存心不苟只在这小节上愈加敬见得如著件𫄨绤他便欲表出不见体如个席不正亦便不坐食饐而餲亦便不食皆是礼节之细而中庸天下国家之九经夏商周之因革损益亦是此物故乡党一篇多是饮食衣服言动之微而天下之大经大法皆自此出故每谓此篇是夫子行之一贯
  鸾问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若是醉而不出屡舞傞傞屡舞僛僛圣人亦应何如处先生曰古人饮酒既立之监或佐之史不苟饮也可以圣人而同于流俗乎其温良恭俭让格人处自无傞傞僛僛之徒矣
  泉问乡人傩朝服立于阼阶如何先生曰此见圣人从俗然亦无所不用其诚敬也顾问傩至小事必衣朝服以敬之可乎曰古之朝服非如今之拘定而不可穿也但夫子于当时亦无所作意鸾问傩以逐疫有诸曰致中和就能位育养真气则塞天地若能诚意以感之正道以格之疫何不可逐乎譬如敝省有一举人名唤景清孝友刚正人也洪武年间去京㑹试过河南有一大家女子偶感风疾累医弗效其父夜间忽梦一人言曰汝欲女病痊必须某日文曲星至庭即愈其父觉至某日望来人景清适至其父问是何人景曰某举人也其父遂以此人为文曲星止居数日女病果痊既去一二日女病更作其父追告之故景曰治此何难乃冩景清在此四字与之使贴在墙壁后女病遂终愈于是其地人家有患此疾者率冩景清在此辄效观此可见正能胜邪后景公及第官至侍郎死于建文之难
  寅问惟酒无量不及乱朱子注但以醉为节而不及乱耳如何先生曰才醉无有不乱矣若孔子言无量者或是三行五行不拘限量不及乱耳故书曰徳将无醉亦是此意
  鸾问廏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乍忽之际固应如此若稍从容亦须有言及马也先生曰此正观圣人贵人贱畜之心于乍忽之顷从容时不须论矣
  一拱问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二句是一件事先生曰然负版为齐衰重服见于礼记若缌功虽皆凶服却无负版也故人于凶服者式之亦推式此负版重服者耳非缌功轻服一概皆式之也
  威问乡党一篇皆圣人之实迹否先生曰观乡党一篇见圣人之行之变化观馀篇见圣人之言之变化问出降一等逞颜色至复位踧踖似比降阶时加敬何也先生曰此出降一等逞颜色对前节诚为少舒些至复到本等班行位上又不忘敬盖夫子敬君不徒是敬其爵位以天子生养天下诸侯生养一国百姓皆在覆帱之下见得这意思自不容己于敬观其升堂过位执圭为摈莫非周旋中礼盛徳之至也
  楷问席不正者何先生曰古人席地而坐如席南向北向以西方为上东向西向以南方为上也是正如虚坐尽后食坐尽前有忧者侧席而坐有丧者专席而坐如此也即是正又问傩者何先生曰亦是敬鬼神之意逐疫之说亦有此理盖人命与天时相通也其必朝服者想亦公服之类或当时通用
  东郭子曰乡党一篇先儒谓分明画出一个圣人此言甚是只是精神命脉处未曽画得出先生曰只如君在踧踖出降怡怡之一事非精神命脉而何盖一篇皆精神命脉也大抵看此篇书当要知其周旋中礼处东郭子曰周旋中礼还根于盛徳之至睟面盎背还根于仁义礼知之心曰此更消说也今岂可谓周旋中礼睟面盎背者非盛徳与仁义礼知耶故观人者即其外可以知其内修徳者有诸中则必形于外
  大器问尹和静云中庸自祖述而下至无声无臭言孔子之大乡党以下自始至终言孔子之小似过于分别先生曰其实分不得不知其大者皆小也其小者皆大也
  因讲乡党篇谓诸生曰学须见得意思常新乃乐学如能时习乃恱也且学圣人须师其意不必泥其迹且如平日做短右袂之衣如何使得纵是不得其酱不食亦视所处之地如何若当疏食饮水之时虽酱亦无矣故乡党记夫子威仪饮食衣服皆天理之发见处必先学此而后达道但不必泥耳九经三重皆由此出
  四书因问卷三
<经部,四书类,四书因问>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因问卷四     明 吕柟 撰
  先进篇
  九霄问先进以下时人之言乎曰夫子之言也犹质胜文则野之论耳几见其为述时人之言乎礼乐之谓何曰自朝觐郊社以至享燕军射皆是也先进后进者何曰以古今言之夏商犹先进也周室犹后进也以周室言之成康以上先进也平桓以下后进也此与吾说夏商之礼可并观
  城问孔子从先进如何先生曰周自文武成康时文质却是得宜至于末世便趋于文矣势自是如此国初礼乐多有真实的意其后末流至于一酒靡费十馀金一葬祭靡费百馀金夸耀流俗真实的意思都忘了故孔子谓我欲用礼乐只从先进又问礼乐自身而言乎自家国天下而言乎曰自身而达之家国天下皆是然则圣人制作多在天地开创时至于中世便少如何曰大有所作为者率当天造草昧之初至于后世不过补偏救弊而已欲大有变革却难也故易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此亦可观从先进意
  楷问先进于礼乐一节以为述时人之言如何先生曰只作孔子说亦通谓先进于礼乐时人以为野也后进于礼乐时人以为君子也如夏商是先进周是后进如自文武成康以上为先进以下为后进夏尚忠相与只是浑厚的意思在内不在外面到商尚质虽渐形于外面却全质朴还无文藻至周尚文则仪文度数纎悉备具多在外面了且如禹之时菲饮食恶衣服再进前㸔如舜连漆器也不用抵璧投珠土阶三尺茅茨不剪当时百姓如何不安周景㑹曰礼乐从何处见且乐何以分先后进也先生曰此礼乐就吾身之礼乐言钟鼓玉帛云乎哉如文侯闻古乐则惟恐卧者先进之乐也郑卫之音不知倦者后进之礼乐也今如琴之泛音越调皆新声也乐诗有胡部乐俗部乐且古诗止于四言至汉始加五言以后加七言律诗又有排律皆只是悦人他如草堂辞皆新声也有圣人作则自唐以下皆可删也用如字寻常说礼乐不可斯须去身何为说如字然非天子不议礼孔子不好说用礼乐只得如此说且玩如字正是于先进后进之间有拟议斟酌之意耳孔子之意欲人复古观其斟酌四代之礼于周止取个冕可见章宣之问周监二代郁郁文哉又云吾从周者与此不相戾乎曰吾从周者意在言外从先进者言在意中易伯源问其故曰夏尚忠商尚质忠质者本也周则监之郁郁乎文过于夏商之质者矣但以当代之制不得不从细味其意褒中寓贬美中寓讽者也故曰意在言外若先进者虽文不足而诚意实有馀与礼奢宁俭丧易宁戚意同说一宁字皆不得已从先进之意故曰言在意中刘孟禽问周公制礼作乐是损益二代忠质故谓之郁郁岂是不足之意乎曰恁地㸔却大逺了观夫子又尝言吾学夏礼杞不足徴云云其不足去处亦略见矣欧阳曰大问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说如用之如何曰用者是于野人君子之论而斟酌去取之宜也野人与质胜文则野同乎曰然君子与彬彬君子同乎曰不同彬彬君子乃时中田地非尧舜之精一不能顾问从先进只可言周如何言夏商曰夫子不云行夏时乘殷辂乎
  官问四科乃世俗之论乎曰非也然则曽子奚不与曰曾子年最少不与陈蔡之厄也故曰弟子记之耳政事非力行者不能何以在言语之下曰言语或以发挥道理或以应对賔客或辩于朝廷或使于四方非其材之长者不能故下德行一等耳文学又何以在政事之下曰文学未之及民也
  顾问德行四科恐出于门人所记其品第不知果足信否先生曰此特各记其所长耳然德行之科实不易得惟颜曾冉闵能之如孟子谓善言德行闵子善辞季氏宰这様去处谁人到得若于德行实有诸己则言语政事文学皆其馀事耳又问行道而有得于心亦似不言而信存乎德行者乎曰然不言而信去处亦不容易如颜子未尝说个仁而圣门弟子无不许他仁的闵子未尝说个孝而父母兄弟俱说他个孝千乘之国不信要盟而信子路之一言这様才算得不言而信不知汝辈说不言而信能如前贤否乎又问游夏既以文学名科如何春秋不能赞一辞曰此正见德行有遗漏处便与天地不相似设辞自有过差不如化工如司士贲告于子游曰请袭于床子游曰诺县子闻之曰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此等去处便见子游虽是文学于德行亦不足也其能赞得春秋乎
  回非助我果然乎曰不有无所不悦何以见有所不悦之众不有有所不悦之非又何以见无所不悦之是是不助者大助也
  许汝贤问回非助我者恐只是谦词否先生曰助我虽是谦词究而论之亦是实事盖圣人之心虽浑然全具无所不通然每因疑问引动则思虑益以起发知识益以开明此便是相长处故曰询于刍荛好察迩言而况于师弟子问答如孔子于子夏初只是论诗未想到学上子夏便曰礼后乎圣人之心遂因之有所起发矣故谓其起予又问若此子夏不反贤于颜子欤曰颜子无所不悦亦足以发虽不言助圣人而实有大助圣人者矣故曰词若有憾其实乃深喜之
  鸾问无所不悦景象先生曰颜子不违如愚语之不惰其在兹乎㸔来圣门弟子亦有或惰或不悦的故夫子有可与言有不可与言者耳又问圣人亦有待于助乎曰怎么不待于助譬如今日相讲便不相质问则虽有意思亦含蓄不能发了若夫子真个如洪锺大叩则大鸣小叩则小鸣然其心则又未尝自足如云好古敏求不如丘之好学问礼问官之类何尝自言生知不有待于助乎今人资质万倍不及孔颜却又把生知㸔难了故或不是学问大非夫子本意顾问颜子发圣人之蕴那里见得曰予尝谓论语一书皆夫子言语之迹乡党篇皆夫子行事之实如乡党而恂恂宗庙朝廷而便便若饮食衣服交际颜子都能一发之但工夫有生熟耳至于髙坚前后之叹克复之仁四代礼乐之政其天德王道则又其蕴之大者周子谓教万世无穷亦不外此我们于此处细玩孔颜之学一一体之躬行推之事业则不为空谈亦是发孔颜之蕴也
  问闵子骞之孝注以为孝友者何曰因昆弟为言也如不得昆弟之心昆弟岂能称其孝乎然言孝则友在其中未有孝而不友者也依经文为是
  楷问闵子能化其母而申生不能悟其父者何先生曰闵子分明有德气象观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这等话他人不能到母闻之何以不感化若献公溺骊姬其惑甚矣申生力量不及舜闵子止得为世子耳
  孟禽问夫子独举闵子之孝而注以友字副之如何先生曰天下岂有孝而不友者哉观不间于昆弟就是他友处诗云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圣人遂以父母其顺继之此亦明孝友无二道矣一生曰克谐以孝亦是此意先生曰如何见得一生曰舜之父顽母嚚象傲传云克谐以孝则友象在其中矣曰这般㸔来孔门曽闵之孝真个是尧舜之孝但要人反求诸己不在取比对也人苟能反求诸己得此孝友便是他诚身的去处然诚身尤莫先于明善也乾元问明诚有先后乎曰中庸论先后甚明
  吴启东问三复白圭如何先生曰此亦只是谨言然言之在人亦有当言的有不当言的如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隠三句㸔来多言的病痛则占其二不言的病痛独居其一孟子又谓以言餂之指为穿窬之类可见言语之谨亦不止只是缄口结舌南容三复白圭后来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谓非谨言之功乎而今人说话自是异様如在长者面前自然畏敬不放一到朋友中间则多是无根之谈谑笑的话说便是不谨言因问谨言工夫怎么様下手诸生亦试言之旦曰心存不放应熊曰言顾行惟用曰言必虑其所终先生曰皆然也但工夫还要穷理格物以致知若理能穷则善无不明言辞自然安定虽他日当国家大事亦是据理发言而世为天下法者矣
  问颜渊死夫子以不徒行止颜路而不论厚葬之非乃责门人厚葬之非何也曰言己之不可徒行则颜渊之不可厚葬可知故颜路之心遂已至其门人厚葬则不出于颜路之意也然于回之死上则归于天丧已下则举世无人并其恸而一椁不与厚葬则其所以待颜子者学者不可不讲
  象先问请车为椁亦是颜路学未到处先生曰颜路之请不以为贪夫子之拒不以为吝孔门师弟子相与之深此亦可想见
  城问厚葬门人为之似亦无害于理先生曰贫而厚葬岂不害理如子疾病子路欲使家臣治其丧此等处便不是理故夫子责子路为欺天而于此亦曰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又如礼记檀弓谓孔子之丧公西赤为志焉子张之丧公明仪为志焉中间至杂用三代之礼使颜渊而在亦必曰非我也夫二三友也
  问季路问事鬼神及问死夫子告以事人与知生者何曰子路刚强非事人为生之道如曰诚敬事神则子路忠信有馀如曰原始知生则众人所共知也
  大器问未能事人如见在君父其未散之精神尚不能格何况既散之精神乎此说如何先生曰亦好但事人事神之说亦未尽此乃因子路所不足处而言如礼譲如中和如仁如德皆事人事神之道子路之所不足者也以此而言方见圣人造化子路处又问气聚生气散死之说如何曰如好勇如行行如暴虎冯河皆非生道也是故临深履薄吾知免夫者其知死之道乎
  旦问事神知生如何先生曰此夫子深见子路之病而抑之也子路只是个不能事人就不能知生故死于孔悝之难顾问子路死难亦勇于义者于事人也何与曰卫辄何人而可事之乎一事了卫辄则其结缨而死者宜也又安得谓之知生向使当时夫子言之子路能发其故则或可以免矣然此处诸生更要穷究始得泉曰子路恐是血气之质盛学问之功少故有此事曰不可谓子路尽无学问也见义必为唯恐有闻何等的工夫昔颜子几至圣人田地夫子尤称其好学怎么说无学问大抵子路忠信果敢处多而精察𦂳密处少故夫子尝抑其无所取材死而无悔者也诸生又请知生事人之故先生曰事人之中㸔来要一个明诚盖人之于神固无不敬而明有未尽又有非所事而事者矣故云明乎郊社之礼能明而诚则亲亲之杀尊贤之等决不至于谄渎者也故曰幽明只是一理知生之中㸔来要一个仁义盖仁者人也与生俱生而不息也譬如物有杏仁枣仁桃仁则自然生生不已天之生物到春生时万物畅茂条达此处却是仁到秋杀时万物憔悴枯槁此处又却是义故曰知生之道莫大于仁义是故子路忠信有馀而明不足故有卫辄之事义勇有馀而仁不足故有孔悝之死学者究其极而论之则格物致知明善诚身工夫阙一不可
  问季路问事鬼神章如何先生曰未能事人与未知生不是泛答事箴救子路之失处依注似不切凡夫子答门人皆是医他的病子路于明处有不足如强其所不知以为知也诚敬足以事人添出一个明来如入事父兄出事公卿皆是未知生生是仁理言仁则统四德兼万善未知生即明善保身之理夫子于子路毎以刚励之语所谓强弗友刚克故夫子毎毎以刚克之子路在当时只是忠信果敢不可当但少中和之气以致死辄难然其失不在于死难之日而在于事辄之非这便是未能事人未知生处
  问夫子既乐侍侧之贤又何以言由不得其死曰如由行行裁抑之皆可进于道也故乐不然死且不保故能知生则知死惜子路不终夫子之乐使之覆醢而怒也顾又曰闵子訚訚不知与夫子訚訚同乎曰闵子之于圣人语其偏则具体而㣲訚訚亦同语其全则动容周旋未必尽如圣人之中礼也
  象先问子乐亦是乐诸贤之质易变化而斯道可寄否先生曰是如此盖亦不得中行必也狂狷之意问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曰此圣人直告以处死之道而子路盖不知也
  泉问夫子谓由也不得其死此言恐太厉乎先生曰孔子对子路说话都是这等如云死而无悔好勇过我衽金革死而不厌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都是厉言不知夫子于此有甚意思泉曰子路恐是个血气之勇未消得尽先生曰厉言之者所以抑其材之狂也然初年虽有此气后来毕竟不同就是圣门弟子亦最畏他故曾西曰吾先子之所畏夫子亦曰片言折狱其由也与固非纯是血气之勇
  旦问为长府如何先生曰此见造作之工劳民力伤民财役之不可以不慎也昔萧何治未央官谓非奢丽不足以重威大失此义顾问程子云为民立君所以养之也养民之道在爱其力专语力而不语财者何曰力犹重于财也财者民之所出也力者民之所生也伤财则竭民之血脉而劳力则戕民之筋骨矣闵子仍旧贯云云岂止惜财力而已哉充之虽卑宫室茅茨不剪可以并驰于前矣重光问闵子言必有中是亦涵养从容者乎曰闵子言必有中非止长府之一言如善为我辞亦多少春温气象至于必在汶上则又刚方不回虽功名富贵亦繋他不得了先生讲由之瑟谓诸生曰子路许之升堂亦正大矣如何又有北鄙杀伐之声余用中对曰升堂是正大无私刘孟禽曰由之瑟一事之失易伯源曰刚勇过中先生曰说一事之失是又分为二矣说无私过中似得其意但圣人之道一耳如何有曰室曰堂之别又独不及其门乎诸生请问其故曰一贯之道不闻故毎分道为二若北鄙杀伐惟商纣有之至于子路见义必为闻过必改何等正大特刚勇未免过中故时毎见于外也这様去处亦惟圣人能测其音耳夏彛叔问与㸃瑟同否曰不同张淳夫言㸃瑟有春温意思由瑟有秋肃意思曰然曾㸃倚门而歌亦失与时偕乐之志若子路明决真不可当泉曰曾㸃之狂亦可谓斐然成章与子路又奚异乎曰充舞雩之言常存诸心不已则尧舜气象亦不过是惜其不能掩言耳
  先生讲商师孰贤谓诸生曰过犹不及旧㸔于道固为失中然究其进学亦必有切近处不知汝辈以过为可乎以不及为可乎伯源曰过者还是明敏之资不及者乃笃确之资若论可取明敏还好些譬如行路者走过百里之外挽而回之犹可为也气弱者或三四十里或五六十里疲跛不能致逺是以不似明敏者先生曰行过百里其力必乏挽之亦难使气弱者循序渐进不已则百里可到矣
  顾曰堂堂乎张难与为仁笃信圣人庶几于道意以笃实者可进先生曰此正夫子救二子之学于未成之先毕竟后来造就不同如子张执德不𢎞云云子夏日知其所亡云云皆是有道的说话但如今求进道者资质笃实之学充之可以为圣为贤明敏处未免为才髙意广所使如子夏当初传易述礼自然比子张不同泉曰子夏笃信圣人一句恐未必然先生曰礼记纪夫子言动甚众子夏一一识之渠非笃信者乎重光因问㳺杨尹谢优劣曰㳺杨谢才思髙大尹氏诚确处多予尝谓尹在程门犹曾之在孔门也金用问后人多取㳺杨而不取尹者何曰㳺杨雪深三尺特立不去后人独嘉其志耳至于尹之行处真个人所不能及盖亦孔门之子夏也人但未之深考耳
  象先问冉求为季氏宰孔子初亦不见救止之如何先生曰此或有难于言者或是家贫亲老为禄仕亦未可知如仲弓亦尝为季氏宰孔子亦不止他或是望他感化季氏否曰此亦有理大抵贤者出处之分不可不明如有复我必在汶上闵子得之矣
  愚问季氏富于周公如何先生曰天下之富不止周公夫子谓其富于周公者以其徒有其富而无其德也冉求无能改于其德反为之聚敛附益故夫子累责之如曰汝弗能救可谓具臣皆抑而教之者也重光曰古之聚敛必定比今不同顾曰今之聚敛犹古之聚敛也泉曰今之聚敛头㑹箕敛恐古未必然顾曰季氏在当时作三军舎中军刻剥其民不为不至安知非头㑹箕敛者乎先生曰如今不要管他箕敛不箕敛但究冉求病根在何处方为有益诸生未对请教先生曰冉求亦只是气弱的如云非不悦子之道力不足也气弱故不能作用耳应熊又问以政事许求者如何曰此或门人之记耳但冉求亦多为艺所使顾问圣人教人无非道德怎么有这様弟子曰冉子特见不透故有聚敛至于大节目处夫子亦尝许他又问非吾徒之言圣人待弟子可不谓严乎先生曰非吾徒者绝之也鸣鼓而攻者望之也望则令其自改绝则令其自讼亦以见圣人之至仁
  淄问愚鲁辟喭先生曰四子之病皆是气质之偏故夫子教以自励后来四子闻教皆变化不同又问辟喭何别曰辟是堂堂的气象喭是行行的气象我辈不可只论前贤如各人身上都有个病痛各能寻究出来或好大自私或骄奢淫欲或贪利傲惰能一一斩去不使一毫萌动于中才能实学炳问病痛人身上俱有的但要克治不知不觉又发出来先生笑曰还只是不做工夫故理欲或出或入然不以不知不觉为不识不知盖不知不觉出于欲人所不可有不识不知出于理人又不可无光问程子谓曾子能传道在鲁是鲁即颜子如愚字否先生曰夫子自曽子学未成之前说程子自曾子学已成之后说故如此大抵传道还要好资质鲁还是他资质偏处孔子言此使自偏处克去若颜子则言其如愚非真愚也于曽子直说参也鲁语意亦自可见但曾子唯鲁故笃信圣人至闻一贯传十章而鲁质至是变化尽矣所以能任道也
  楷问愚鲁辟喭四子何以有是病夫子何以示其教也先生曰此圣人教人在一字上用功处愚是知不敏鲁是行不敏此愚鲁之别也学者要变化气质是第一事㸔这病痛是气质与生俱生带将来不好了虽励数子实所以励三千之徒以今日观之亦所以励万世之学者也盖气质未变则出言行事终狃于偏或见之文字而不能发其奥义或推之行政而不能达于民情皆是气质为累纒了一生不自觉也
  问庶乎屡空曰屡空即庶乎也赐不受命即不庶货殖即不屡空
  顾问庶乎屡空是安贫又能近道否先生曰说安贫近道则可说安贫又能近道则不可盖贫之在人亦最难处如日用常行饮食衣服少有不足则便歉然于中于此都能安得却非见大心泰者不能便是道了至如子贡是个明敏的人却又不能受命而货殖焉一生曰诸生不能进道亦只是不能安贫乎先生曰人只是个不足故虽居公卿宰辅亦有还不足者如季氏富于周公反僭诸侯天子之制度起来亦是个不安贫的心不知汝辈肯于此闗头见得一二分否癸巳正月二十一日先生过寺诸友咸至请讲先生曰今日聚讲各有疑处都说不妨不可以吾年少长遂隠而不发但随力量所到见识所及虽事变相干也须平心易气一论故某尝谓虽是做个宰相必须尽天下之情使大大小小之善都要用他才好因问前日讲庶乎屡空下要分安贫近道做两截㸔诸生近㸔以为何如梦卿对曰安贫近道只是一事先生曰何以见得一事朱仁贵曰素贫贱行乎贫贱曰然安贫就是近道如孔子之赞颜子亦只云不改其乐易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亦只是见得这个道字故屡空者常常如此非止一空便了也㸔来宋时周茂叔亦将到颜子田地如光风霁月胸次洒落那里有一毫富贵利达之心故二程毎见茂叔归来有吾与㸃也之意虽二程亦惟见他光霁气象周子是何等襟懐学者也要识得常存光霁之心则于富贵处亦略打破几分方好
  问屡空之空只是虚字若言贫恐小了先生曰屡贫亦非小事知破此便寻得仲尼颜子乐处也
  梦卿问善人是如何的様子先生曰大抵只是质美未学的人问践迹是如何先生曰如所谓诵其诗读其书尚论古之人也又问不践迹是质美不入室是不学否曰不践迹就见他不学的意思若肯好学则又曰十室忠信不如丘之好学与此亦相类否曰
      圣人只是个好古敏求我学不厌
  清曰圣人有生知安行之资质

  十五时亦或有同于俗者耳又问善人资
  质可以至于圣否曰充可欲之善不已则神化亦可几矣
  问论笃奚别乎曰论长于言语笃饰其容貌也
  问进求退由如何曰此便是一贯之道持此以观论语则思过半矣天下之治可从而理也
  先生讲闻斯行诸谓诸生曰一进之一退之夫子作春秋之义尽在于此梦卿请问其故先生曰亦只是当褒而褒当贬而贬进退尽之矣又曰此正见圣人时中处颜子未到这地位所以仰钻瞻忽也然行夏时乘殷辂服周冕乐韶舞皆示以时中觉他处渐卿问曰若闻得些事要干固当告之父兄若闻先生之教就该去体认亦将告之父兄乎先生笑曰此却太泥了先生之教亦是此事盖子路是个刚勇的人故夫子毎曰无所取材何足以臧皆是退子路处然渐卿此念头却甚质朴真切但恐又近于无所取材耳
  宁问回何敢死者何曰夫子如不在则回何敢生以此知回之一生一死皆视夫子也故夫子曰视予犹父廷藻问子畏于匡如何先生曰当时若子不在回必死矣此正见孔颜师生相处视义为重视死生为轻如曰回也视子犹父子不得视犹子就是父子一般然犹一椁不许可谓恩义兼尽者矣后来唯尹彦明于程子有这些意思故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彦明也彦明则曰不辱师门则有之有益于世则未也大抵有所见后惟知道义为重生死自轻更不须论夭寿不贰也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夫子不责其言而且恶其佞者何先生曰当时夫子说贼夫人之子也不曽说专在读书为学想夫子平日教人只重在力行上不专事读书故子路将此意却来质夫子所以夫子且不责他这话是不是只恶其佞耳
  伯源问子路何必读书然后为学之言恐体用之学㸔来还不是先生曰子路之言未尝不是但在此处说却是执强耳徐又笑曰亦是夫子平日教他只重在大头脑上不在读书故子路今日反借其言以诘之也原其初心一定不是这等故夫子不好与他辨别惟曰是故恶夫佞者伯源起曰先生之言说出子路之雄心矣象先问如或知尔则何以哉是欲观群贤用世之志如何先生曰夫子问的意尽含蓄谓如或知尔将以何者见诸行事非专止于为政也问夫子与㸃者何曰以其知足以及之既而曽㸃独后似有喜夫子与己的意乃问三子之言何如夫子抑之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及问夫子何哂由也又抑之曰由之有勇知方可谓为国以礼然譲者礼之实但其言却不譲故哂之耳㸃犹不悟而问求赤故又激词以抑之曰安见非邦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㸃至是庶几有悟乎圣人之造就人材如天地化工一般此亦可见又问曾㸃漆雕开已见大意先生曰漆雕开还质朴些观其吾斯之未能信之言则必无方人之问矣此可见圣人之意亦在于见用若从曾㸃之志则至于忘世矣使无曾㸃之问则人亦将皆以㸃之志为是诚使人有曾㸃之志而兼有三子之才斯全矣
  用问由为千乘之国三年何以能使有勇知方曰孟子言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是子路之政也子路忠信好强而又衣敝缊袍故有勇知方冉求何以言如其礼乐以俟君子曰由之知方寓礼乐之事也故求逊之耳㸃方鼓瑟何以能闻三子之撰且三子与圣人方言志而㸃乃鼓瑟岂其礼乎曰鼓瑟希或在夫子初问则何以哉之时而记者叙于曾㸃言志之时因以见威仪之从容也为国以礼者何曰指有勇知方赤也为小者何曰指惟赤非邦
  楷问四子侍坐之章其鼓舞群弟子之详可得闻否先生曰曾㸃平日见夫子有老安少怀友信的襟怀故其言志如此而其躬行实有未能观三子言志独㸃乐与童冠浴沂咏归真不为尘土所染其志可尚故夫子于四子中独许他曰吾与㸃也还不是极至如夫子老者安之云云才是极至及历问三子之志分明有矜夸气象故夫子说亦各言其志以抑之㸃犹不悟问夫子何哂由也夫子既答他又问求赤却想像夫子哂为邦一般夫子皆举其为邦之事以见为国治人此事亦自不可少其实乃所以抑㸃也其曰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连曾㸃也不在眼里了且天下之实用自少不得若人都效他拍肩执袂闲逰则天下百姓不安何人去治㸃之一问本像露出只多了这一问㸔此章要见夫子所以锻链曾㸃处注中盖许其能句为许子路为国以礼还是但其言词都是矜夸了如夫子说期月可三年有成何等谦譲或以子路在圣门其君臣父子之义闻之熟矣岂以事辄而独昧于此乎先生曰当时人只见蒯聩拒父他得罪于父一段论古人须恕些今据见成书上论容易易伯源问赤也为之小小字有说从愿为小相说来曰也不消如此拘泥
  颜渊篇
  金初见先生讲克己复礼问曰所谓己者我之身也何以欲克而去之先生曰己之与人均受天地之气以生其血脉本相通也人惟私意一生是以人自为人己自为己元初之相通者始判然二之矣是以君子贵克己则一人已平物我直以天地万物举而属之一身是故志定于此气通于彼而天下归仁尧舜一民饥曰我饥之也一民寒曰我寒之也一民有罪曰我陷溺之也其能克己复礼者乎西铭一篇全是发明此意又曰人惟有己始有人人惟无人始无己己者人之敌也
  用问克己复礼为仁者何曰克犹克敌之克故曰胜也故克己则无我无我则天理故非礼勿视听言动即复天理也然其所谓非礼者非必如淫声美色之类少有纎毫过差私意皆非礼也如视上于面下于带之类天下归仁之谓何曰归向之归得其志也仲弓之仁何以与颜渊不同曰敬恕是始下手处而家邦无怨小于天下归仁也然能充其极是亦归仁耳又曰有天与己之分故言克己复礼有隠显人己之分故言敬恕此就二子所至浅深而言及其至则一也牛之仁如何曰事至于前不轻率妄动则心方思虑区处之不暇矣奚事于言乎
  问象山云颜子为人最有精神然用力甚难仲弓精神不及颜子用功却易观其问仁之时犹下克己二字曰克己复礼为仁又发露其㫖曰一日克己复礼为仁天下归仁焉既又告之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至仲弓问仁夫子但答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此便罢也颜子精神髙既磨礲得实弓不及也此说如何先生曰此象山想像之言几于捕风捉影矣且颜子最有精神用功宜易今反以为难仲弓精神不及宜难今反以为易不几于倒说乎且如见如承勿施等语亦非易事故传虽分克己敬恕为乾道坤道亦是就颜仲面头上说也故学者不当在比拟二贤上用功只当就二贤比拟于己有所不及思齐之可也象先问克己复礼不谓之理而谓节文之礼者何先生曰纎悉处皆是天理如张子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无一物而非仁也然圣人下二复字最好见得天理本是我所固有的但为私欲障蔽去了若克除己私则天理即复还我矣问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如何曰一日即闻道一般工夫至此是成熟境界故天下皆归向其仁今虽万世之下孰不以孔颜为圣贤哉问非礼勿视听言动如何曰非礼不但如淫邪也即非礼勿视如礼记所谓始视面中视袍皆是礼失此则为非礼乎曰然宣之问非礼勿视听言动何以唯颜子足以当此先生曰视听言动的工夫亦难着吾乡有个行人出使于滇黔国公请他举席皆是些珍宝的器皿中有个宝石嵌的酒杯其行人在座中时一视之后宴毕黔公遂取以赠古来有吴公子季札过徐徐君爱其宝剑季子心知之后使邻国毕过徐徐君已没矣遂解其剑挂墓上而去瞻视之顷不可不审有如此者且如虽是一个言其条件亦多著如在官言官在朝言朝与父兄言言慈爱与子弟言言孝敬或言及之而不言未及之而言未见颜色而言就使一揖中也有过髙过卑的动容周旋有多少曲折处推此类可见视听言动的工夫极细密地位尽难须是有颜子三月不违的境界才担当得起问夫子告颜渊仲弓为仁二条比拟于己实未能及但日用行事颇有不欲勿施意思而又有责成他人待己亦似己之待渠意此又是私意了循而上之如见如承而克而复又当何如下手先生曰既知是私意便在此下手去之如见如承亦是此而克而复亦是此颜渊不是天上客孟禽不是尘中人天理是一个天理不分今古私意无两个私意因别贤愚
  问视听言动乃耳目口鼻四肢之欲声色臭味之类颜子犹有此累乎先生曰颜子有此何以有箪瓢之乐夫礼者大中至正而已非礼者小过不及云尔颜子勿此而已矣
  城问孔颜穷而在下何以言天下归仁先生曰此言其效之至大然亦不可小㸔了孔颜孔颜穷而在下便是见龙在田天下文明之仁达而在上便是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之仁
  象先问孔子答颜渊仲弓问仁不同如何先生曰仲弓工夫未能如颜子之密故圣人所答不同盖颜子无人己界限惟求合于天仲弓于人己中间未能脱然乃方体验于人故复礼行恕有天人之别天下家邦有大小之殊
  伯源问天下归仁还是许他仁否曰到此天下已是在仁之化中了盖己既克便有天下一家的意思伯源曰正先生所谓尧舜之心也然则天下邦家有大小否曰己一克就与天地同德故曰天下归仁敬恕尽但于人己无间故曰邦家无怨以人己对天下则虽欲无大小深浅亦难矣中庸所谓天道人道也
  先生谓诸生曰夫子告仲弓问仁何故以出门使民言之泉对曰恐是仲弓为政时故以出门使民告之曰然又问诸生曰夫子告樊迟曰居处恭执事敬便这等详密此独言见大賔承大祭者何诸生未答请教先生曰仲弓是个简略的人虽于出门使民恐多无賔祭的意思又一简略了就不能恕以及物而邦家亦生怨矣故夫子告之如此又问仲弓居敬行简恐他先有敬的意思在先生曰此是夫子告仲弓大賔大祭以后事亦未见得夫明莫大于大賔幽莫大于大祭如见大賔承大祭幽明两尽之矣其为仁尚有所遗者乎
  程乆中问司马牛问仁如何先生曰司马牛问仁问君子夫子告以其言也讱不忧不惧直待再问然后告以先头里的事有甚意思泉曰使牛不问则夫子之言止于是乎如子路问修己以敬一般使不屡问又安有安人安百姓之告乎㸔来穷究到㡳更好些先生曰这却比修己以敬不同如安人安百姓还在修己中推之若其言也讱不忧不惧是正对司马牛的病症及其再问则发以受病之原也顾问为之难敢是未为之先固不急遽以从事既为之后不可偷安而苟且乎曰此还在未为之先说熟思审处如之何如之何之类纯甫问君子不忧不惧是颜子之不改其乐孔子之乐在其中者乎先生曰内省不疚其中还有多少工夫多少委曲若牛之于魋未能谕之于道如舜之处象处便是疚也渐卿曰君子不忧不惧孟子如何说有终身之忧先生曰汝说是德之不修是吾忧也的忧字这个终身之忧不可无那个有疚之忧不可有纯甫曰牛处兄弟不得不忧先生曰若内省有疚是徒忧矣又问牛之成就固不可知未审他后来处桓魋如何了先生曰观桓魋作乱他置邑与圭而去便是他成就处又曰我那里有个刘近山先生尝自谓曰我连日所言所行或差便睡不着不是说错了话必是行错了事以此观之内省不疚便觉明白
  衢问四海兄弟之言如何曰此言流弊为庄生之学也不如孟子一本之为正或者以为意圆语滞夫意与语岂有二哉故意圆则语亦圆意滞则语亦滞
  宁问司马牛忧无兄弟如何先生曰牛之问虽多在于忧夫子子夏告之自不同但子夏工夫难不若从夫子之言有下手处泉曰敬而无失二句亦不难先生曰是固然但处桓魋之变从内省不疚下手便有谕之于道思止其乱的意思若讲敬而无失恭而有礼工夫且又迂逺了一步重光曰尧处丹朱尚不能化彼安能化桓魋也先生笑曰使人人以丹朱视他则在己全无工夫可做矣且桓魋又非丹朱之可比也泉曰尧逊舜以天下而丹朱不言则丹朱特不能似舜不可授以天下者耳重光曰书曰无若丹朱傲先生曰我尝说尧舜欲使天下各得其所如愚夫谗人尚欲化之岂有子在膝下而不欲化之乎㸔来古之圣人惟一文王方为无忧若尧舜之处丹朱商均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你们倘处人伦之变亦宜体尧舜之处丹朱商均的意慎毋以丹朱商均委于下愚不移便为了事如牛之不内省也故子夏之言虽善未免有三㳺之失不如夫子之真切
  谮诉何以不能行曰公生明诚则明子张寡仁而未忠信故其心偏而多疑夫子所以云然
  三才问夫子告子张以明而又告之以逺且谮诉不行何以见得是逺先生曰前面谮诉不行是不为他所惑故谓之明后面不行是并谮诉之由而得之矣故谓之逺但非圣人亦说不到这等地位㸔来明见处还要公方才做得如明见万里之外洞烛重渊之下必须肚里无一毫私意方可所谓万里明尽一私难干者也
  民既死何以见信立曰尧舜禹汤文武立于唐虞三代孔颜曾思孟子立于春秋战国文帝董仲舒诸葛亮立于汉王通韩愈立于隋唐周程张邵司马朱许立于宋元斯其人至今皆在也
  永年问足食足兵民信如何先生曰夫子讲为政处甚多或以德或以礼此独言兵食信且兵食既去如何又存得个信也涂桓曰张巡为睢阳太守兵食俱尽犹与士卒死守此可见兵食可去而信不可去矣先生曰援引甚切然张巡之信不知从何得来汝尝求其故否桓曰亦是张巡平日教化中来先生曰此固然但保民为邦之本散财得民之基故以根本论信固为主以作用言食尤为先就如张巡与士卒同死守者亦以其平日与士卒同甘苦饥则与食寒则与衣甚至爱妾亦杀与士卒同食有这様忠信心肠教人如何不信他故我尝谓大学一部书极广大而絜矩之道只在散财则夫子所谓足食者岂止仓廪充府库实而已哉盖欲使匹夫匹妇各得其所无颠连饥寒者也故欲致此田地只要一个仁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若有一体心肠则自无一毫私意间隔于其中就于食上亦有作用的去处又问两不得已如何先生曰此设言以较其轻重耳盖无食做信不出而食又不可以无信也渐卿问魏公李密开洛口仓自以为足食后来亦不济事如何先生曰此正非足食也所谓足食者只是不横征耳故尝说大学散财要一个不要钱的官方才干得徐之麟曰民可使之信兵不可使之信曰你只泥著民无信不立了兵与民俱不可无信故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且古者兵出于农兵民原不可分问足食足兵民信之矣章㫖安在先生曰夫子说是一起事子贡分析问故又随问以答之也且当时如太王去邠连兵食都不要了邠人从之如归市则其信如何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何等警切圣门之学如子路只此一信汉时张元伯范巨卿鸡黍之约也只是信此学汉时也还谨守一节若博学而无所成名惟圣人能之尝说如汲长孺董仲舒王吉西汉之能自守者
  子贡论文质不无本末轻重之差乎曰此与文质彬彬奚异哉子贡或祖是而言耳
  永年问文犹质也质犹文也与夫子文质彬彬如何先生曰子贡之言似乎文质彬彬而未尽棘子成之言似乎先进野人而不足又问先进礼乐文质得宜亦非全不尚文曰以此观子贡之言㣲有疵可议若圣人文质彬彬还不是这等㸔我说是一根树木质其干也文其枝叶也以质为本而以文济之方是文质彬彬如曰文其质彬彬然如林木之蔚荟也重光曰绘事后素亦是此意曰这却说得好盖虎豹之鞟虽去其文终与犬羊之鞟有异如老实的虽无文可观自与饰文采的不同周之后世琼宫瑶台未必非尚文之弊一生曰这般㸔来似周之文不如夏商之忠质矣先生曰文武成康之文何尝不如夏忠商质乎使子孙世守其法虽至今存可也重光曰一代不如一代亦可见时之降矣先生曰还不要归之于时就归于人之身
  问百姓何如才得足先生曰三代之时只是以此财利与百姓同之至战国时君攘其利于上臣攘其利于下所以孟子说以齐王犹反手也只是散财利则其治道真如反手之易圣贤论治道至为易简然却知也有难处在克己如樊迟粗鄙近利夫子教他先难后获须把私利的心克去了方能有得也
  钥问盍彻乎如何先生曰鲁自宣公初税亩已取其二哀公用田赋又取其三其原亦只是不足如后之税间架商贾之类犹有甚于鲁者岂非不足启之乎汉文帝欲世之俭先从身上做起后宫衣不曳地集书囊以为殿幄都是个足处三家僭八佾亦是耻恶衣恶食不知足处起若圣人欲天下万物各得其所恁地淡薄如进一宝器则碎之㫖酒则绝之曷尝有不足的意思汲汲于民间求赋耶汝们须体此意做秀才做官俱无不足的意亦惟求个仁才见得渐卿曰有若言上下一体亦是仁否曰然
  顾问子张问崇德辨惑与樊迟同夫子答之有异者何先生曰子张是个务外的故告以忠信樊迟是个粗鄙近利的故告以先难后获病症殊用药亦异又曰刚健笃实辉光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立诚亦是主忠信萧鸣邦问爱欲其生恶欲其死亦人之常情如诗祝圣寿万年投畀豹虎之类亦可谓之惑乎先生曰以好恶而颂诅者公心也以好恶而欲其生死者私心也公私不可以一例视况生死亦大矣岂好恶所能致乎夫生死既不以好恶而致则凡得失之小皆不可徒生好恶之私也又问好善恶恶如何先生笑曰此惟恐其不好恶也
  楷问此言主忠信徙义崇德比文言之所谓忠信孟子所谓集义大传所谓崇德处同否先生曰其忠信同只是一诚徙义比集义略浅些做成了都一般崇德如夫子日月也如天之不可阶而升也才是崇处故曰崇效天凡德之见于外者皆是业业之蕴于中者都是德如地生出许多草木鸟兽元是天之气发生出来德之盛处著于人则人化著于物则物化都是业圣人所以崇德广业者如此
  谢顾曰昨㸔景公善哉之对甚有感于其心如景公之说亦可谓真知矣如何又不能行反有篡国之祸乎先生笑而未答徐曰此亦是他萌动处顾曰然则如之何先生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吾末如之何也矣孟子亦曰吾如有萌焉何哉景公还是少充其念耳萧子和曰亦恐非是真知永年曰固不可谓之真知亦不可谓之知先生曰大抵景公只是个任贤不专使其常与晏子处则政事必善夫何惑于群聴偏于欲好使一梁丘据之言毎得乘间而入则景公何如做得主张起终日只见和而同那里有个亲贤士大夫之言乎汝们在此亦要慎交若有梁丘据之友一接则虽欲进一步却被退了二步此燕朋燕友深所当绝也
  先生讲片言折狱问诸生曰此与无情者不得尽其词同否诸生曰无情者一句是使民无讼事与此不同先生又曰子路无宿诺与片言折狱怎见得相应着否渐卿对曰子路是个忠信的人故无宿诺正如生等有向上之心则闻先生之言就去体认一般先生曰若如此说则忠信又在宿诺之前矣大抵子路是个心口相应的人故尝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其言曽西亦曰吾先子之所畏也这様见信于人如何不能折狱又曰忠信公也果决明也公则明明则自不能欺永年曰也有忠信之人被人欺的如何曰此不是主忠信今人所谓老实人也若主忠信如之何而被人欺乎永年曰司马温公而受欺于蔡确如何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岂可以一事之失而盖其平生之忠信哉虽然非仲开之问则君实受讥于人者多矣然则蔡确之为人温公何不察之而反受其欺乎先生曰非温公之不明只縁他不喜新法之行有意必之私故人有奉行者就用之耳一生问子路死于孔悝之难如何曰是他元知之不真错了非闗不宿诺故也
  子张之政奈何曰居之无倦则所以存心而修身无一时之或惰行之以忠则所以以心体物以身殉道者无一事之或欺皆子张之所不足也
  千钧问居之无倦先生曰诸生试㸔居个甚么行个甚么一生曰居存诸心行见于事先生曰不知存诸心者又何在也诸生未答请教先生曰㸔来居与行字相对则居非临民时分此处须要个无倦若或倦怠则放逸之心就萌临政时未必不乱也行事时须要个以忠若或不忠则妄动之念就生临政时亦未必不错也顾问居之根本何先曰居如居敬之居若敬心一存则自强不息工夫无时可已他日夫子语樊迟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都是个无倦顾起曰先生讲居说一敬字则令人有着力处先生曰非特此耳就如君子之九思曽子之三贵皆是此意然此虽夫子明告子张但于吾辈尤最亲切宰予昼寝却是倦夫子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不知老之将至亦只无倦不知诸生近来存心亦肯居之无倦乎又问子张无倦与子路同否曰人各有病痛如刚勇过人进锐退速亦必倦务外不实亦必倦故夫子于师由皆告之以此
  先生讲君子成人之美谓诸生曰浅视之则成人之美就君子所成者言耳深玩之则成人之美成天下之美亦不外是然此必须有舜乐与人为善之心方才干得楷问诱掖奖劝足以尽成美之意乎曰人之美不同如欲为未能己为而有小差君子启迪于前周旋于后多方以羽翼之皆是成也洸问曰君子见人之恶当规戒之岂但不成之乎先生曰不成之中已寓规戒意春芳问质直好义先生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质直虽是内主忠信然人生下来已有此美质后来又不曾坏了故能全得如人之生也直无一些枉曲无一些诈伪一般又曰质直好义是质美又能好学的意思然此义字即孟子所谓集义之义夫好义亦难非深知则不能好但夫子当初说好古好学处多此独言好义有甚意思史起蛰对曰圣学无所为而为故谓之义先生曰然才以义言便以利对也縁子张有务外好利之病夫子语此好义即对他病症而药之耳又曰察言观色是因人而反诸己故曰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然略有一毫自大的心便忽了故又虑以下人功夫到此便是至诚能动至诚动处便所谓神如今有人焉一人说他老实千百人通说他老实这便是所谓达也神也
  问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者何先生曰质直二字即人之生也直之直质直虽是资质亦从工夫中来义字对利字㸔一有所为而为之便是利了此句与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一般不曰好礼好善而独曰好义者盖义者利之和也分黒白之间耳无所乖戾故谓之和察言而观色察言如因人之深浅验己之深浅如人言之是非邪正考之于己句句有益观色上盖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若非虑以下人也不得如此则在邦在家必达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
  彛叔问先事后得是德日积而不自知乎先生曰若说日积而不自知便是有意于得了下不得个后字但有个先事后得心便是崇德也如汉时董仲舒亦见得此意曰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此言甚好故程子称其度越诸子有儒者气象又问攻其恶及一朝之忿如何先生曰此亦因樊迟粗鄙近利之失而告之耳若颜闵诸子夫子则无此说矣渐卿问曰樊迟虽是粗鄙近利然㸔他问词却甚切实先生曰此所以为孔门之学观樊迟问学稼学圃宰我问短丧皆是切实自家到处说不比今人之泛滥髙逺也
  修慝何以言无攻人之恶曰盖与人恶而有藏于心故谓之慝犹所谓匿怨也
  先事后得则道德日进于髙明功利不萌于念虑德岂有不崇哉慝谓恶之匿于心者此句似太重些若圣门之贤有恶之匿于心的也少了只因本文有攻恶字様故如此慝字只是匿怨而友其人意盖专于治己而不责人则不怨其友矣这便是修慝意一朝之忿忘身及亲忿生时也不知一知得了便不至于如此惑即辨了迟之请学则近利唯知为己而已是一人之学非千万人之学也所以夫子开广他都是学者须以天下为一家视万物为一体胸中才𢎞大然空有此志也不得又须逐事一一克己使其与天同覆与地同载这方是学问之道
  易叔德问樊迟问仁夫子告以爱人如何先生曰如舜之仁智俱备孔子之绥来动和孟子之所谓过化存神可见渐卿问樊迟问知夫子告以知人此是知以后事若己未能知而欲知人似太难了先生曰观舜有天下而能举皋陶汤有天下而能举伊尹知人亦不见难但于众人之中如何便知得皋陶伊尹之贤而能举用之可见知人此处还有工夫非徒知也又曰只一知字也有仁的意思如知之明处是知至于无私处便是仁也伯源曰夫子以爱人为仁然则博爱之谓仁韩子亦说得通了先生曰然
  问存神曰如舜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逺便是神也盖舜所存特举皋陶耳而不仁者逺此处不可测度这般神非舜至明不能知非舜至公不能行易曰鼓舞之谓神舜提掇一个皋陶起来便是鼓舞之具千百年之逺千万人之众皆没他这个手段非神而何
  问圣人过化存神如何心所存主处便神妙不测也须有些作用处请破此疑先生曰旧讲舜举皋陶汤举伊尹事孟禽未之闻耶盖舜汤举此一人极为简易亦无甚动作然四海九州之不仁者皆化而为仁便可观过化存神处易曰鼓之舞之之谓神惟舜汤能知此意汉唐诸君虽有英贤却没这个举皋陶伊尹的手段故其治或杂霸或杂夷难与帝王比隆且子曽入天地坛帝王庙乎当其入之之时貌必庄而无惰容心必肃而无杂念是谁使之然哉盖天地帝王过化存神不见而章如此又问此与举皋陶伊尹奚比乎曰凡所谓神化者至公而无私至明而不昧汉唐之时虽有皋陶伊尹或明不足以知其贤纵或知之又为私意亲幸所蔽不能用其贤此不可以反观舜汤耶问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如何使不仁者逺先生曰此与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与夫子之得邦家绥来动和皆是过化存神一般意思盖其举皋陶举伊尹如今据见成㸔著不觉在当时却也甚难舜满朝中独举著一个皋陶汤满朝中独举著一个伊尹来皋陶伊尹既举则其所用者又是他一様的人所以天下无不治这就是神了如今俗称神明只明之极无一毫私欲便是神当时舜好问其举皋陶也不知问过几畨了其仁天下之心如天地覆载如有贤未举则无以使人各得其所这便有害吾之仁了
  楷问忠告善道如何尽得友道先生曰忠告是尽其心以告再无所隐讳无所盖藏然使直戅又不是又须善其说以道之辞气和婉使人听于耳入于心如此朋友如何有不聴若视朋友如路人如何肯忠告也这须是视朋友犹己惟恐他流于不是处非仁不能也至于不可则止却是义不独交友事君之法亦如此程惟信对曰恐难责诸臣皆然先生曰须㸔所居之位所处之势何如古人云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才是忠告如今朋友相㑹便说某人的不是还只是我的不是如臣之于君还只是臣的不是古人都不见人的不是只见己的不是若不是善道则忠告亦无用处以文㑹友如何曰即易丽泽之意其下即相观为善也楷问以文㑹友中如何能取善以辅仁先生曰圣门诸贤相与所讲如冠婚丧祭之礼视听言动之节三千三百之礼文相㑹便讲论这都是格物的工夫其有得处正要来辅吾之仁耳然不说辅道德礼智独说辅仁者何程黙曰圣门学者都是求仁矣先生曰何为都是求仁工夫黙曰仁最亲切先生曰仁何最切曰孟子尝言之矣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人之所以为人有这个仁方是人若徒血肉之心贯串以私意不但不能通天下虽乡里也通不得只见藩篱如何能通得天地万物夫子说体仁是一体通是仁连毛髪骨爪通是仁都不见有人己方能通得天下九州天地万物然后见鳏寡孤独才有这矜怜之心然后能位天地育万物如伊尹视一夫一妇不得其所若己推而纳之沟中都是仁如圣门颜子问仁夫子告以克己复礼为仁克了己才通天地万物程子以医书手足痿痹为不仁最为善状故孔门诸弟子有许治百乘之家者有许治其赋者有许为之宰者独不许其仁其以仁为学如尧之其仁如天舜之其德好生虽庶顽谗说欲并生哉也
  汝化问君子以文㑹友先生曰我们今日讲论亦是以文㑹友然不以友辅仁则德无由而进故记曰相观而善之谓摩夫子所谓择善而从不善而改皆是此意若人无辅仁之友吾见日夜亲接都是这様燕朋燕友怎么不至下流譬如火消金虽金是个真的亦被他耗也
  子路篇
  増问劳之如字读曰是并耕也劳作去声读
  宗汝翰问夫子告子路无倦如何先生曰圣人尝言无倦不知何以到得此诸生亦寻究否对曰去声色货利之私欲可以到得曰然但为政之根本须要有如保赤子的心视天下万物都要各得其所才好若有这㸃心肠存于中则虽居宰辅居郡邑事官长都是这一体心肠那里有个倦意而今人只是或有为名而为者或有为利而为者是皆病根不能斩绝一时变动起来却又倦也又问劳之如何先生曰书曰劳者劳之易曰君子劳民劝相与此劳字一様若谓以身劳之似又与并耕者同矣
  楷问先之劳之者是何物其厌倦者从何生先生曰先劳是政者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子路这个所在都认得了故不问而直请其益然难于无倦惟是民胞物与的心视万物为一体民有饥寒昏愚真如保赤子自住不得方能无倦盖圣门之学仁也有一日至焉者有三月不违仁者是亦有时而倦也是其倦处由知之不至如大学知止而后有定静安虑是大学之道所以格致修齐治平皆从知上起故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乐原于好好原于知孟子论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何等切
  问焉知贤才者何曰此便见仲弓敬简自守与拘处汝贤问贤才为政首务而先有司赦小过者如何先生曰为政之初就举起贤才来则于有司便有更改了小过便不暇赦了故且先有司而众事举赦小过而人心安然后举贤才以充众职才是道理问程子谓仲弓一心丧邦何如曰仲弓虑无尽知一时贤才但心欠明白耳何尝有私谓其丧邦却太甚了谓其心之卑狭则可先生谓诸生曰夫子答仲弓问政专告以赦小过三件有甚意思顾曰三件皆为政之本当时季氏强横恐不能然故仲弓为季氏宰夫子以三件告之先生曰就季氏说亦好然再有其故否顾未答请教先生曰仲弓是个简略的若人一向简忽了就于为政条目不唯小过赦之于大过亦或赦矣况当时季氏不止有小过乎此春秋所以讥肆大眚也故我尝闻一人说庄公忘亲本是不孝一肆大眚则连自家亦已赦了此言亦好又问只说举贤才如何先生曰说举贤才最见亲切但仲弓是个不管别人的人故夫子以知人告之如曰患不知人也一般㸔来知人一事实是为政之本书曰推贤譲能邦乃其昌然贤才无处无之若为政者常常懐举贤才之心则天下贤才皆乐为之用须如舜之举皋陶汤之举伊尹则尔所不知者人必不舎之也诸生他日或居宰辅或居郡邑于三者皆留意焉思过半矣讲毕又曰昔尝说鲍叔优于管仲盖言鲍叔虽无治齐之功能举一管仲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人皆谓管仲仁人之功愚则以为鲍叔之遗也若管仲行政二十四年之乆何尝有一鲍叔之举乎西汉时有个魏无知之举陈平后来陈平封户牖侯对髙帝曰此非臣之功也臣非魏无知安能进也髙帝曰君子可谓不背本也㸔来古人举贤才皆是此意
  用问名不正何以言不顺事不成礼乐不兴刑罚不中也曰如君之名正于尊而仁臣之名正于卑而敬也若是言之则顺理行之则道得极其至则礼序而乐和又其至则刑措不用反是则所可读也言之辱也奚其顺发于其政害于其事纲纪紊而条目乱奚其成玉帛虽具不足以戢暴慢钟鼓虽列不足以消奸慝礼乐奚其兴于是善人蒙罪而恶人免祸故民无所措手足也故君子之于言也上思思正名下思思措刑岂肯苟乎象先问孔子正名莫不是以诚意感动他否先生曰正是庄公不知有母颖考叔何人尚能锡类况神化如夫子定是有处必是先以诚意感化卫辄使之哀痛悲号以迎蒯聩又以诚意感动得蒯聩使之被髪左袒以谢南子然后以蒯瞆当位而辄嗣之此便是孔子的本意谓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却是迂论怎么行
  叶应元问夫子果为政于卫不知能正名否乎先生曰若子之问亦可谓留心矣但此处夫子必有以处之决非虚言我尝观郑庄公颍考叔事若夫子为政于卫岂有不能化卫君者乎其必辄去位以迎其父蒯瞆跣足以谢其母然后已不然则不为卫之臣也渐卿问曰然则天王方伯独不可告乎先生曰天王为郑中肩自家亦不能管又安能管得卫耶若云方伯则又与卫同党者也告之又何益一生问曰蒯瞆已欲杀母恐非跣足之所能谢也先生曰亦不可如此说但于此处求个善处才好某问曰然则母不善而杀之非耶先生曰此处亦难说大抵还要尽孝道如舜母嚚尚能厎豫况蒯瞆之母又非嚚之可比独不可化乎我尝闻某处有一出仕者其父专好淫荡毎夜饮至二三更才回其子不谏亦无一言惟于父回时毎夜跪于门外以迎之其后父遂感愧卒不淫荡以此观之母之不善亦必有可处矣又曰当时卫君不父其父而祢其祖已是名分不正夫子欲去正名是全与他相反宜乎子路谓夫子之为迂也然子路亦是苟于言全不思量的假若思量必不死卫乱矣故夫子末云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此恰是责子路也讲毕叹曰卫君欲用夫子而终莫能用景公欲用夫子而终亦莫能用如孟子之于齐梁之君也㸔来理欲必不两立如卫君景公亦只是自家様子与夫子不相合耳你们若自家不肯学好必与善友处不得若与善友处得亦是自家学好处少见其益
  樊迟学稼圃亦人事之常而夫子拒之甚者何曰夫子设教固欲使天下为农圃者各得其所而迟乃自欲为农圃则非夫子之教矣故曰小人
  戴光问上好礼好义好信就身说就政说先生曰观其以上下对言是自身而达之政说然礼即是欲之反义即利之反信即伪之反且樊迟是个粗鄙近利的故问稼圃夫子告之好礼好信有警他粗鄙的意好义有警他近利的意问夫子拒樊迟学稼圃类孟子之辟许行并耕否曰不类许行盖欲以其并耕之术施之国家樊迟直是欲以稼圃习之于己
  钥问樊迟学稼似与伊尹耕莘一様何夫子不取之耶先生未答一生曰伊尹耕于有莘乐尧舜之道与樊迟之问不同先生曰是固然大抵农圃也只是小道若圣人教人还有个明德新民之学也又问樊迟未仕时夫子告以上好礼好义好信不几于相戾乎先生曰樊迟志陋若非夫子进他则不知有这等髙明事了故夫子曰小人哉抑之也究而论之稼圃之事仅利于一己若大人以天下为度便欲使物物各得其所者耳何屑于稼圃㸔来圣门教人只是这个仁不知你们有这心肠否若无这様心肠不惟不能视万物为一体且将分尔我隔形骸虽于稼圃亦不能通矣某问曰好礼工夫甚难先生曰礼无处无之如未仕时亦有这礼惰慢之气不设于身体周旋中规折旋中矩皆是好礼的工夫民问诵诗何以达政衢曰二南之化自修身齐家始懐仁曰思无邪言偏行不至前曰二子之言其本也皆不可无然政有径情而直行者赋是也有因此而识彼者兴是也有不见是图者比是也岂可不知
  汉问冉牛闵子颜渊善言德行宰我子贡善为说辞皆学诗能专对能言而今之学诗者又何其不然也先生曰颜冉辈身有之言出且为诗矣余尝谓读诗与易当忘其言而求其意得其意则或讽或直无不可所以专对能言非今之记诵可比也宰我子贡亦未如颜子亲切问诵诗者多矣不能达政专对何故先生曰如二南所言皆修身正家之事故闗雎叙后妃之德葛覃叙后妃之政采蘩采𬞟叙诸侯大夫之妻被其化以奉祭祀有此大根本了则推之必准令之必行动之必化根本既立则无所不可尝有句云㸔到二南墙面处阿谁知向造端寻若是身未修家未齐人将指而议之矣焉能达政焉能专对邪盖愚暗骄妒之性在妇人最难化情爱昵比之私虽男子亦难克此处克不得如何能治得人传夫子之学者作中庸论道察乎天地其造端在夫妇故二南诗多说妇女之事能化得他则推之政事裕如矣今日也要化其妻使知敬舅姑亲祭祀乆之自变一生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人能治其性情必达于政体人情矣先生曰此是诗之大纲亦一说也先生问诸生曰诵诗三百如何便能达于为政而专对乎顾对曰诗可以兴可以群可以观又曰汝为周南召南㸔来还要学诗方才算得先生叹曰汝所说正与我问的相反了此一处尚不能专对又可使于四方耶宗周曰诵有尚友的意思先生曰尚友意思也有金瀚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恐在是否先生曰说思无邪好做工夫然求其本还要从修身上做起盖治天下礼乐名物靡不具载于诗若自家不能体贴则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若能修身则其身正不令而行授之以政则达使于四方则能专对也观诸文王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亦只是刑于寡妻皆从修身上做起故二南国风多是载妇女之诗
  问正身正人先生曰尝说大学明德新民止至善不可作三纲领明德处即有以新民正身能正人也
  公子荆何以善居室曰方始有而即以为苟合方少有而即以为苟完方富有轮奂未斵也而即以为苟美故为善
  问夫子善子荆之居室是治家理财否先生曰居室是盖屋若说理财却是崇货利了虽指居室一事其他若饮食若衣服若取予皆在中矣盖欲美者人之常情圣人不禁人之美而不欲人之尽美也
  问居室人之常情夫子独称公子荆者如何先生曰天下人说通容易至于盖房子时则就异様无不欲尽其美也然其心亦只在见得不大耳若见大则心泰不唯房子虽饮食衣服恁地可澹泊也故禹卑宫室圣人称无间然颜子之在陋巷又那里讨个好房子耶又曰我那里有个刘近山先生做大司徒回盖房子住皆破壊旧板人问其何以不用好木近山先生叹曰同归于朽烂耳援引此事虽不甚切縁他这个心肠安有欲速尽美的意思又有一家居屋梁栋极其华美甚至以铁为贯条其孙尚幼持其祖手指曰无以铁为之后来取卖不便耳后未三十四年其家悉卖无遗縁这般人使他见得破则必以善遗子孙矣岂复以好房子遗子孙使之不能守乎又曰欲美者人之同心欲尽美者圣人所不取也观小雅斯干之诗固言居室然式相好矣无相犹矣似续妣祖便以孝友为之根本也
  林问夫子自言三年有成而王者必世后仁然则圣人有过于王者乎曰三年有成为卫灵公不能用而发指一邦而言也必世举天下也故迟速不同
  城问三年有成如何先生曰如礼乐举刑罚清教化行君子在位小人在野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此等类皆是问夫子自言此者何曰慨世无用己者而道不得及民意耳象先问孟子自谓以齐王犹反手而夫子自谓三年有成如何先生曰时有难易故致效有迟速孟子亦尝自较量来夏后殷周之盛势未有过于齐民之憔悴于虐政时未有过于齐故可以齐王犹反手孔子之时煞难些须是三年方成得然此亦孔子自道子贡尝谓孔子之得邦家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孟子谓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似亦不须三年得
  问圣人三年有成王者必世而后仁圣人比王者这般大三年比一世这般快若何先生曰纪纲布比教化浃自然大小不同然圣人是据一国言王者是据天下言仁比有成此固迟速之不同
  纽问胜残去杀者何先生曰善人不过不为纵欲伤财之事不用掊克惨刻之人仅能足民而已故其效止于胜残去杀葢徒以资质美故耳然则圣人以学问用便礼备乐和者乎曰然悠乆然后博厚博厚然后髙明亦必世而后仁也
  完问政事之别如何先生曰只在公私之间而已以其出于公也故谓之政以其出于私也故谓之事如事出于公而议于家亦政也顷之叹曰以后世㸔季氏但知季氏是臣鲁公是君以当时㸔季氏惟知有季氏而已虽当时之贤亦不知有鲁君故冉求为之聚敛伐颛臾皆不知其非盖鲁君尽为季氏所掩耳然则闵子知之乎先生曰闵子平日知有君臣之分虽仕时亦不从他欲也然则用孔子如之何先生曰如有用我吾为东周佛肸尚然况于季氏乎
  德文问一言兴邦丧邦如何先生曰为君难的说话是言中兼行意不善莫违的说话是行中兼言意圣人言行互相发明至于如此但不知夫子怎么先言两句不可若是其几又言不几乎一言兴邦丧邦前后若不类诸生亦寻究否宗周曰言中已著了行意先生曰此固然大抵定公是个轻易人圣人欲其知为君之难故先把此言打动他可见圣人爱君有许多宛转有许多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进退处有非言语之所能形容者虽作春秋亦此意也此如汉时汲黯对武帝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言虽刚直却又少了委曲不似夫子这般春温秋肃者也㸔来告君亦最难事
  既曰言不可若是其几而又曰不几乎一言而兴丧其邦者何曰此圣人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顿挫之法欲其言之入也盖必先抑其言而重其效然后可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其言而其效可轻而至也又曰如其善莫违带行说
  应旗问近悦逺来如何就是为政之道曰夫子独语此二句可见叶是小邑叶公不能得民之心故近者亦或怨谤逺者亦或避去故夫子以是警之但得民之道还要得民之心得其心又在乎所欲与聚所恶勿施而己为政者能体此心则虽御诸天下亦可也㸔来悦字还是政之本然必近者悦而后逺者来又曰悦之一字人最要去体认如在君臣朋友以义合悦有时而可无在父子兄弟以恩悦无时而可少故民虽至愚若有一毫不周悉处即便不悦教人如何不去体贴
  官问欲速见小利之谓何曰欲速指王政而言伯术权谋皆小利之类也
  象先问无欲速无见小利如何先生曰无欲速是毅一般就志说无见小利是𢎞一般就量说想子夏是个规模狭隘的人故或浅迫而不能悠逺或卑小而不能广大夫子特言此所以药他的病痛然究其极帝王之治亦不外此又问小利之谓何曰国富兵强皆小利也而欲成礼乐大事岂不难乎又曰欲速如求治太急取必太过将必至于尚刑而任术
  黄昭问无欲速如何先生曰汝们亦寻究否昭对曰以纯王之心行纯王之政曰然夫子他日亦曰仁者先难而后获都是此意后来董子说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祖述此章的说话但不知此处何以见得朱仁贵曰素位而行先生曰何以见其素位而行仁贵未答先生曰此处须见得破才好周子曰见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若无不足则所见者大虽冨贵贫贱患难皆无入而不自得又安有欲速见小利的心然欲到此田地还须要格物致知梦卿问格致之要先生曰我与梦卿说此乆矣参之曰近见一先生讲格字如格式之格物如天则之物如何先生曰格物工夫我说不消逺求只就身之所致事之所接念虑之所起都是格物就如说一句话一句话中的格物讲一章书一章书的格物此物如孟子所谓万物皆备于我有物有则的字一般若有一不格则知就不致矣语未毕适褚贵卿至揖先生及诸生惟曹元节侍立不揖先生问其故元节曰禇乃守贞之师也生当穿衣以致揖先生笑曰此处正是格物在贵卿不可脱其衣在元节不可不著其衣诸生即是以处天下之事吾见格致工夫无时无刻而可了也
  居处恭以下云何曰人只有动静非静而居处则动而执事与人也持此恭敬忠虽之夷狄不废则如天之公诚而无私如天之广大而无偏如天之行健而无息故为仁
  顾问居处恭如何足以尽仁先生曰仁道本大夫子谓恭敬忠足以尽仁亦必须格物致知方才见得应旗黄昭对曰仁人心也心体事而无不在则仁就在其中矣先生曰不知汝们说仁在其中何以见得泉曰若人肯做工夫则虽执事敬一句而有馀若不肯做工夫虽加千万言亦不济事况笃恭而天下平恐说一句亦可以尽仁也先生曰然㸔来夫子说个居处恭像个静时的工夫执事敬像个动时的工夫但居处最私意易萌时节若或一毫放肆懈惰则暴慢之念起就不仁也故程子毎见门人静坐遂叹其善学夫子燕居则申申夭夭如也此又圣贤之别至于临事尤当敬而无失一毫不敬则苟简起来亦不足谓之仁矣语未完应旗遽问父子相隠如何谓之直先生笑曰此节未明就问及彼亦只是执事不敬盖敬者主一无适不东那西移的意思又问与人忠如何先生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自无物我藩篱之隔而今人只见不破这些故代人干的事就不如己干的事这皆谓之不忠所谓虽之夷狄不可弃者造次颠沛必于是之意也樊迟大抵粗鄙近利夫子因其病而药之耳今之学者果能体贴做工夫去又何愁仁不可到耶讲毕又曰仲常才问父子相隠者我说当时人把直字错㸔了故夫子反其言告之此亦作春秋显㣲阐幽之意但求其极父子相隠固是天理人情之至然瞽瞍杀人舜则窃负而逃管蔡流言周公诛之却亦谓之直也
  渐卿问不辱君命如何谓之士之大先生曰汝亦求其故否渐卿对曰如宋时富弼使契丹却献纳二字亦可谓之不辱曰然还有个孔道辅使契丹见契丹以文宣王优戏辄正色斥之亦正是不辱的去处我尝云㸔为士之大处不止乎不辱君命观行已有耻就见其大也然有耻亦不容易此亦是慎独工夫人有这㸃工夫一存于中则君命自然不肯辱矣
  孝弟何以为行己有耻之次曰孝弟止称于宗族乡党而未广则其行与材皆不足也故为次若斗筲之人视此犹万斛之多也何足数乎
  城问尧舜之道孝弟而已何以为行己有耻之次先生曰行己有耻是人有不为者而后可以有为至使于四方则其用亦广大孝弟虽尧舜不过是然只见称于乡党宗族未尝到扩而充之足以保四海处故曰次问行己有耻者何先生曰耻如耻君不为尧舜耻己不为周召者也不辱君命不独贵于能言而已如言足以应对德足以观感节足以善道皆是也又问孝弟尧舜之道也何以为次曰天下之士就之则天下称其孝弟不止宗族乡党者矣若行己有耻不辱君命不惟能孝弟父兄而又可移之君长矣且行己有耻亦恶不仁者之事所包亦广问何足算之谓何曰算数也行己有耻万人之杰也宗族称孝千人之俊也其器量才识岂可一二数斗筲仅容一二斗又下硁硁小人一等何足数哉子贡问毎下故以此抑之
  増问中行而犹曰教云者何曰中行在中道而行之人其立尚未知况于权乎
  应旗问夫子思狂狷者恐斯时颜曽冉闵不在其门欤先生曰不必如此说圣人之心至公至仁只是望天下以中行之士故如此云然中行又不得故思其次曰狂狷也我尝言狂狷与狂简同狂者志大的人故见狷者毎指其隘狷者有守的人故见狂者毎指其过二者俱不知所以裁之我说求中行之士不消离此二等人了惟能以狂者之志而兼乎狷者之守也是中行以狷者之守而兼狂者之志也是中行诸生皆曰此发夫子之蕴尤觉明白
  一生问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如何先生曰易云不恒其德无所容也我说天地间只有个君子小人二様人而已若人为君子之行则为君子所容矣然不恒其德君子从而指之汝非吾之徒也君子又不容之矣若为小人之行宜为小人所容矣然又不恒其德小人从而指之曰汝尝变而同流今又若此亦非吾之党也小人又不容之矣这様人只是个无恒就不能见容于人怎么不承羞耶我们各人㸃检起来果恒其德而无羞乎抑不恒其德而有羞乎诚能奋发决㫁不做两边人则不为空讲矣
  应鸿问君子和而不同先生曰注云和者无乖戾之意最说得好而今人只是立脚不定故或荡于声色或殖于货财或滞于文艺此心不能与天地同其大亦只是和而同于人也若于此开头决破几分亦见学有得力的去处泉曰易云同人于野亨同人于宗吝斯亦以同而异者乎曰然易谓同而异此之谓和而不同也问乡人皆好如何先生曰圣人说话多少委曲先云未可也又曰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此亦是和而不同的意思又问君子泰而不骄如何先生曰此与和而不同一様但大学说骄泰此又说泰而不骄又何所分别诸生未答先生曰㸔来只是公私之别圣人历举君子小人相对讲分明见得君子循理之谓泰小人从欲之谓骄
  顾问刚毅木讷何以见其近仁先生曰刚毅木讷质之美者也刚毅则果确于外一毫物欲挠他不得木讷是质朴于内一毫邪虑杂他不得人若有这等资质教他如何不近乎仁然则子路亦刚勇也却如何不近仁耶先生曰夫子不云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又云十室忠信不如丘之好学㸔来有四者之资还要有不息之学使有其资而又学焉则与仁为一矣岂止近乎若恃其质而不学焉就去仁逺矣敢曰近乎然四者之中刚又为最顾曰夫子叹吾未见刚者亦是此意也曰然易云刚健中正又云天德之刚可见刚资近道尤差易德问刚毅木讷近仁如无这様近仁的资质又当何如用功先生曰此须要先变化了那不刚毅木讷资质寻向上去就可近仁若徒恃有这好资质不去用功亦不济事象先问刚毅木讷近仁如何先生曰刚是有为的毅是有守的木是质朴的讷是迟钝的四者皆质之美故近仁然而不学则刚未免于狂毅未免于固木未免于野讷未免于钝去仁亦逺矣刚毅木讷近仁各言一质可近仁乎曰然则他质不可为仁乎曰他质皆当勉于此四者而不勉亦未必能仁也
  切切偲偲云何曰切切以规过言偲偲以告善言象先问切切偲偲怡怡何如先生曰切切自我告人之善尽心而无隠匿偲偲自我言人之不善详勉而无疏略怡怡却又和悦子路气质粗率刚勇三者皆其所不足故夫子云然
  问子路问士夫子縁何告以切切偲偲而复以朋友兄弟实之乎先生曰此处意思诸生亦寻究否一生曰兄弟有贼恩之祸朋友有善柔之损夫子恐其混于所施故如此说先生曰此言亦是但怎么见得兄弟无贼恩之祸朋友无善柔之损诸生未答先生曰夫子告子路二句似乎怡怡一句还略重些盖子路是个刚勇的人其于兄弟处未必怡怡故夫子语之曰若朋友切偲子路还寛容易到得但于兄弟上亦切偲难保其不贼恩也故夫子他日告子路问闻斯行诸亦曰有父兄在恐是此意
  先生曰尧舜时去古未逺人心纯是好的易于变化故当时人人比屋可封虽一二谗顽难化止四凶驩兜数人而已时至春秋习染日深人心不复如古孔子之相事而为君相与而为徒者皆多是先经过一畨习染来历变化甚难如子路行行子张务外好髙樊迟粗鄙近利当时所谓髙弟且若此他又何说载观论语中无往而非因人变化委曲成就正如天地一大𬬻冶使孔子得位便是尧舜一般手段凡㸔论语此等处更须思索不可一下㸔过
  宪问篇
  民问邦有道谷与邦无道谷者何曰此欲宪为有道之不穀也然能耻有道之谷则必耻无道之谷矣
  伯源问邦无道谷耻也若人皆如是则天下事孰能与之整顿先生曰此亦论守身之常法耳如夫子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佛肸召弗扰召亦去南子召亦去此皆是磨不磷涅不缁时中的去处后来杨龟山出来人都议他蔡京是何等様人而推毂其手象山曰龟山当时亦不曽附他先生曰虽不附他却亦不曽见救正他当时知得是如此只合不出来更好至尹彦明最得圣人
      见南子否彦明曰学不到磨不磷涅不缁去处不见也他日朝廷徴彦明然其时宰方禁程氏伪学彦明行己在途矣奏曰学程氏者焞也㸔来彦明惑他不得
  倪维熙问克伐怨欲何以能使之不行先生曰即程子所谓明理可以治惧数语例㸔方好盖人之好胜者多由其心之弗虚也故虚已可以治克人之自矜者多是为人也故为己可以治伐人之动辍忿怨者是不知命也故知命可以治怨人之多欲者是不知爱身也故爱身可以治欲
  㳺震得问克伐怨欲不行既以为难又何不许其仁先生曰说一克伐怨欲不行则其病痛非止四者况能制之病根尚未纯然尽去如何就得谓之仁伯源曰孟子云其为人也寡欲只一欲字则该夫四者又何说许多先生曰固然但圣人之言有一言而有馀有数言而不足泥之则不可欧阳曰大曰克伐怨欲不行虽未是仁亦做得个仁的工夫否先生曰为仁的工夫不在这里下手克己便是为仁的工夫这个工夫孔门惟颜子知之德对曰仁则自无四者之累不行则私欲病根终是不曽剪除先生曰仁贵何以见仁则自无四者之累德对曰仁者视天下之事皆己之所当为故也先生曰这个也是仁的影像易所谓君子体仁足以长人的心就是那西铭所云的模様一般故能以天下为一家视中国犹一人见下如己者方哀矜悯恤之不暇又焉有四者之累乎故予尝为之说曰知分则不克知止则不伐知命则不怨知足则不欲
  叔防问可以为难仁则吾不知也如何先生曰仁者浑然天理所谓中有主则外邪自不能入若但按伏不行谓之难则可谓之仁则不可问不行与克己如何曰不行功夫粗不曽在源头上用功来如释氏炼魔一般非实见得故学者必须从格致诚正来则能知止才知止则日用间纯是天理用事己私自退听不然只如破屋御冦一般旁溃窃发实难支撑得住须是实见得日日缉理自己的墙屋有个天理在内作主人了而私意自能不容故不行足以语此
  渐卿问克伐怨欲不行如何不谓之仁先生曰注云仁则天理浑然自无四者之累此亦明白但不知自无四者之累诸生何以见得朱仁贵曰仁则无人己之间蒋参之曰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先生曰二说俱是但无累处尤未发出仁贵曰先生常教人见得破人见大则心泰恐是此意先生曰见字最说得好夫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如舜之欲并生哉学者须识得这仁体方才干得克伐怨欲不行我尝说仁之体己欲立而立人就在里面己欲达而达人就在里面仁者有这様心肠则惟舍己从人乐取诸人以为善那里有个克伐怨欲伯源曰克伐怨欲与克己同否先生曰有大小之不同盖人凡有毫厘细㣲之间不能与天地同其大这就谓之己人能克己几到化处若克伐怨欲不行还是强制之耳伯源曰夫子许原宪可以为难语意还像许他意若做到熟处亦是克己先生曰然我曽云明理可以制欲四句人皆能制之不行亦不可不谓之大但当初原宪以是为问亦就见他伐处伯源起曰在先生仁体之论原宪之功不可有在学者求仁之功原宪之功不可无先生曰伯源此言更觉亲切伯源又曰㸔来仁亦只是公张子曰公则一私则万殊恐是此意先生曰参之才谓大公却是公则一然说个仁体则大公在其中矣
  问意所便安处如何去得先生曰不止一端如便于饮食衣服居处俱是只是人受病处不同须是于意所便安处一刀两段方能有为且有一朋友好睡常说天怎么没个闰五更来虽是戏谑其便于睡如此若能于中夜之间思道理起在慎独上用功夫便去其意所便安处矣
  顾问怀居如何不足谓之士先生曰旧谓怀居是意所便安怎么様见得便安德对曰譬如人共功而争共财而贪讨便益的一般先生曰如何见得是便益德曰有己无人也先生曰固然此俱是凡人的话全与己不相干我说怀居个个都是有的或耽欲者或耽货者或耽酒者或耽诗文者或耽名利者都是个私心然原人之初心本如天无不覆地无不载但一染于私心就不能与天地同其大也譬如我今早送刘汝继归饯之通济门外罗家时家人误说我在前面汝继直去至髙桥门未乆人来报云刘相公已去矣时易伯源欧阳曰大周时敷谢伯已皆在惟伯源曰汝继虽去必返来拜辞先生已而汝继果自髙桥门而返是虽足以见伯源知汝继之深然往回三十馀里自他人处之一定溺于便安未肯就回这様去处亦见汝继勇处当初夫子赞颜子曰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回虽不敏请事斯语㸔他多少勇处我们于今㸃检各人如或染于气习或撁于流俗一刀斩断如天行健可
  田问危言危行训殆如何曰亦通然训髙峻者非故为是髙大也自卑谄之人视之则见其髙峻耳
  应旗问危言危行先生曰我说有道时君明臣良法度毕张如何又要危言危行此处诸生亦寻究否德曰危是都俞吁咈之意宁曰安不忘危先生曰此固然但我㸔危字像茅容在树下正襟危坐危字一般如云端正其行端正其言云尔又问邦无道何以言孙先生曰这又看地位不同如不在言责则谓之言孙可也如位在言贵则谓之言孙不可也此又要因时酌宜者耳
  先生讲有德者必有言谓诸生曰此二言字与二勇字亦相同否泉曰言出于口则一应鸿对曰上是义理之勇下是血气之勇先生曰固然有德者必有言如雍之言然闵子言必有中一般有言者不必有德恰是巧言鲜矣仁意㸔来仁则不佞怎么様说有德者必有言仁是慈祥恺悌的怎么又有个勇盖有德者必有言如颜子闵子善言德行谓实有诸己则言之亲切分外有味仁者必有勇如杀身成仁一般又问子路好勇如何又不许他仁先生曰不观夫子说子路好勇过我无所取材者乎
  问南宫适为君子之人而有尚德之心其言果当否先生曰夫子许南宫适耻与羿奡同列则知其为君子究其心尊崇禹稷尚实德也但夫子尝曰得见君子者斯可矣论语中只许子贱君子哉若人君子哉蘧伯玉不知三个君子亦同乎泉对曰君子都同曰然㸔来蘧伯玉之君子是言其出处子贱之君子是言其尊贤取友南宫适之君子是言其尚德究而言之蘧伯玉是学者以后事南宫适是个论人的事至于子贱之尊贤取友最今日学者切要之功不可不知我尝说子贱之心虽尧舜之道亦不过如此舍己从人乐取人以为善不耻下问都是这一様心肠泉问夫子说鲁无君子斯焉取斯则子贱工夫不全靠着人乎先生曰不然旧时我说夫子说此句话亦㣲有自寓意如云使鲁无这様尊贤取友的人则子贱亦无所式法者也问权力之人能冨贵人能予夺人气焰灼然豪杰之士亦堕其阱中虽有迟隐之祸亦不自知而且有以为得计非尚德君子其孰能辨其不义之富贵而不处哉道德之士见乱知退不求闻达穷约终身日亦不给当权力之时其又孰知有道德之士也自非尚德君子焉能安道德之贫贱而危权力之富贵哉适为此言诚尚德之君子而不为权力所动者矣夫子他日以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许之得非有见于此之故哉知羿奡不得其死其遇无道也必有处矣知禹稷而有天下其遇有道也必见用矣先生曰然又问南容言羿奡不得其死禹稷而有天下只是见得利害明白未必见理之是非也曰此利害自理出来如孟子所谓义利者且夫子以尚德许之其见理也可知
  子产管仲孰优曰其管仲乎管仲夺伯氏骈邑而伯氏无怨言此盖自其尊王攘夷一匡天下而言也至子产之世方献六王四臣之礼于楚如之何其可及也司马迁人物表序管仲子产皆于上中而与颜曾同科过矣孟公绰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则不可以为鲁大夫可知衢问子路问成人夫子先后言之者何曰兼四子之长而文以礼乐虽圣人之尽人道不过如此此其人之至者为可学也今之成人以下乃抑子路也犹曰是道也何足以臧云尔盖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乆要不忘平生之言子路素所长自谓成人者也故夫子借其言曰何必然
  象先问兼知仁勇艺而又文之礼乐可谓全尽人道而犹谓非其至者如何先生曰全得是数件非人之至者莫能两亦可字有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夫子告子路意以兼四子之长而文之以礼乐亦可以成人矣尔却似还未能耳意谓今之成人者何必如此见得思义见危授命乆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矣成人岂但止此而已乎故夫子上段所以进子路之不足下段所以抑子路之有馀
  先生曰子路为人粗俗直遂未必知不欲勇艺也故兼四长而文之礼乐成人矣曰勇子路长也而又曰勇者何曰卞庄子有母在三战三败而爱其死子路一时意气必有不暇深思者殆卞庄子不如也曰文之以礼乐且如文臧武仲之知其若之何曰知所当知礼也自得不迫乐也又曰知不欲勇艺各取其偏长也非取其全体也文之礼乐则偏长者又皆大中至正矣
  其然岂其然乎者何曰其然者疑之也岂其然乎者决之也
  先生曰如其仁犹言似个仁耳传言谁如其仁似许管仲甚大矣夫仁自颜子外虽仲弓亦未许焉而曰谁如其仁则颜冉皆不如矣问管仲不死诚是乎曰辅子纠原不是相桓亦何不可曰然则召忽死之不义乎曰未为不义但匹夫匹妇之谅耳亦不足取也
  愚又忆如其仁二句但训作子如其仁乎子如其仁乎夫子路暴虎冯河死而无悔好勇之士也而又责管仲不能死其轻死可知矣夫子曰管仲九合诸侯不以兵车有仁者之功如此子如其仁乎子如其仁乎盖抑子路之意而其许管仲亦自有轻矣且如与乎最相应先生曰夫子其实不许管仲为仁观指其器小曰焉得俭曰不知礼可见其他作处亦与圣贤悬隔胡安定曰葵丘之㑹㑹之大者也首止之盟盟之美者也吾意不然夫葵丘之㑹责楚包茅不贡至于僭王之号乃遗而不问何哉周襄王欲易世子而立少子亦当率诸侯谏之明告以嫡庶之不可易王管仲率诸侯未必不听乃率诸侯㑹世子与之盟是子胁父臣胁君也此则不可城问夫子许管仲如其仁如何先生曰如者似也言似亦仁矣因子路疑其未仁之言故反之若谓谁如其仁却太甚了孔门颜子尚不能无违于三月之后仲弓诸子皆谓不知其仁仲何人而足以语此礼镂簋三归反玷皆是己私皆是害人的夫子所以又谓之器小问仲之不死是否曰圣人已自说开了谓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盖桓公兄而子纠弟仲失在辅纠后悔过事桓又且有功似亦无害
  象先问夫子请讨陈恒实所以阴制三家否先生曰正是观其始而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君曰告夫三子者继而之三子告不可又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语虽似婉而意实凛然制三家意亦寓其中用问君曰告夫三子者何曰尊君命也人君有命而其臣敢不从乎亦所以警三子也不敢不告者何曰皆言告陈恒弑君实所以警三子也
  勿欺犯之者何曰或强所不知或言所不能或有所隐讳或有所回䕶皆不诚之心所谓欺也不欺而后可犯故云勿欺也不止是不诈而已一是推诚相与不为面是背非一是量主所能不可责其所难及须要有知人之明有爱人之诚可以济此然这去处却须正言直义不得委曲顺从故又言犯之以足其义
  象先问夫子欲寡过未能如何先生曰此使者称伯玉平日立心如此不敢暇逸其贤可知问莫不是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一般否曰然问如何方得寡过其肯綮处可得闻欤先生曰人惟为声色货利所纒缚如坠于井底一般须斩去世间一切可爱可惜可喜可慕的心一于天理便好如日月之明一般此何等气象学者须从难处克将去乆之自与天合不患不寡过也
  𢎞学问君子道者三若他处直言圣仁则吾岂敢此又言不忧不惑不惧何曰三者乃君子之道而我不能惟仁者智者勇者能之故归之耳又曰仁者的不忧知者的不惑勇者的不惧此君子之道我未能也
  城问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如何先生曰此所谓诚则明也诚者非如今老实之谓实理得之心而无一毫私伪入之诈不信正与吾相反故一一自能先觉若逆诈亿不信则先自处以不诚了乌能觉得
  疾固者何曰观此则圣人并生之仁爱友之义皆可见矣礼恭言直何足道乎
  城问以德报德若到公法上便如何处先生曰此言无德不酬平日曽有德于我者须还以德报他才是若到公法上更说甚的亲莫如兄而周公诛管蔡权莫如君瞽瞍仅得窃负而逃此又不可执一论以德报德公法之外可为也
  城问莫我知一章如何先生曰天之于万物屈伸变化何所容心人苟吉凶祸福不得于天遂怨起天来荣辱得失不得于人遂尤起人来便与天不相似了故唯不怨不尤自吾五常百行上做去自然上达浑然与天为一此正邵子所谓思虑初起鬼神莫知之时这等所在人怎么知得故知圣人者非天而谁然圣人语逺而实近语髙而实卑极其至于知天而要不外乎一心故学者只反求之心亦便可到知天处
  増问不怨天不尤人者何曰天以吉凶祸福言人以荣辱穷通言是皆在外者也故不怨尤下学上达得其理则天在我故子贡不受命而货殖则怨天方人则尤人夫子非因子贡如是不如是言也
  诏问为学曰只要正己孔子曰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知我者其天乎若求人知路头就狭了天那处去寻得不怨尤就得人得人就是得天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学者未省曰本之一心达之一身施之宗族推之乡党然后达诸政事无往不可凡事要仁有馀而义不足则人无不得者
  鸾问下学人事上达天理请举一二事例之是如何様子先生曰程子洒扫应对是其然必有所以然之言极明白今孟禽欲举一二事为様子者只是把天理㸔在苍然之表以为上也把人事㸔在渺然之躯以为下也孟禽只在人事上作则天理自随孟禽作处殊无髙卑难易之别又曰上下只是精粗显㣲字様如易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此不是大様子耶永年问莫我知者何先生曰若是尤人者或与人辨是非若是怨天者或有吁天之言人便知道他意所在圣人既不如此人从何处窥测其隐㣲之际唯苍苍之天知之耳又曰只说不尤人怨天不说下学上达恰似至命不尽性只说下学上达不说不尤人怨天恰似尽性不至命黙而识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与此互相发明先生曰怨天尤人此心只是私己先与天不相似了下学上达便与天为一非天孰知之下学上达所谓循礼乐天与天为一者也然则匪天其孰知之
  常人岂足以知之哉不怨不尤不求在外者也下学上达求在我者也圣人与天地合德四时合序鬼神合吉凶皆在下学上达内
  先生曰下学上达省察吾自省察之克治吾自克治之用力于不睹不闻之时己所独知之地知我者非天其谁乎此皆笃实自得之事子贡为人务为皎皎之行以求人知及不知而不免乎怨尤也故夫子以是告之先生曰下学上达章见圣人与上天为一心谁毁谁誉章见圣人与天下为一心知天知人无己而已
  未之难者夫圣人之出处系斯文之废兴闗生民之休戚为世道之升降旋乾转坤倾否为泰与斯民并育并生于覆载之下则固难矣若但果于忘世独善其身如荷蒉云云者是诚无所难也故荷蒉晨门辈无可者也圣人无可无不可者也
  象先问修己安百姓如何先生曰说修己以敬则安人安百姓都有了子路不足故复告之以此然修己以敬云者见得心无杂念身无惰容行无妄为事无苟作所谓笃恭而天下平乎安百姓夫何难故予尝谓新民惟明明德者能之细㸔修己以敬四字一部大学都可了得
  修己以安人及百姓亦须学乎曰然修己而不能安百姓犹修己之未至也此在明明德在亲民之意
  先生曰修己以敬则心无二念身无惰容事无苟为聪明睿智皆由此出所谓寛裕温柔斋庄中正发强刚毅文理密察皆具之矣安人安百姓非敬其何以安之乎此一部大学也子路只是要功业上求君子殊不知功业从德上发出来也
  东郭子曰圣贤论学只是一个意思如修己以敬一句尽之矣如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此敬也如曰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亦敬也如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亦敬也㸔起来只是一个修己以敬工夫先生曰修己以敬固是然其中还有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许多工夫此一言是浑沦的说不能便尽得东郭子曰然则修己以敬可包得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否先生曰也包得然必格物致知然后能知戒慎恐惧耳东郭子曰这却不是人能修己以敬则以之格物而物格以之致知而知致以之诚意而意诚以之正心而心正不是先格物致知而后能戒慎恐惧也先生曰修己以敬如云以敬修己修字中却有工夫如用敬以格物用敬以致知用敬以诚意用敬以正心是如此说非谓先敬而后以之格物云也尧舜犹病诸是夫子推尧舜当时之心自以为百姓或有未安者修己安百姓便有用人行政皆在其中战国之时人君只见目前之利故孟子与他说如此者后来必有害皆鄙仁义为迂阔故与他说仁义则不遗其亲不后其君未尝不利也若与贤哲言不消如此道
  卫灵公篇
  
<经部,四书类,四书因问,卷四>







  恭己正南面者何曰此夫子画舜无为之像也言能用人也岂独绍尧而已哉
  光问恭己南面之谓何先生曰此正状他无为处其无为则本之能任九官十二牧故有为之作耳作目作股肱者而舜第黈纩塞耳冕旒蔽目而已复何为哉凡言无为只是顺其自然行所无事不用智术不动刑罚便是无为非尸居不动也曰九官十二牧尧亦有用之者矣而何不言尧无为曰绍尧之后其一也又尧之朝虽用此数人然与舜最乆处同事而知其立心制行任之不改者邪不能间者舜也
  光问无为而治唯舜如何先生曰孔子称舜无为正如孟子称禹行其所无事一般但不为智巧而有所作为耳独称舜者见得他是绍尧之后而又得禹皋陶伯益等作股肱耳目故舜得以黈纩塞耳冕旒蔽目恭己正南面而已此句正是状舜的无为景象
  杨子问舜无为而治天下禹无事而平水土其神乎先生曰舜有四目四耳故无为禹有九手九足故无事如其神如其神何谓也曰舜以四方之耳目为耳目禹以九州之手足为手足故书曰舜明四目禹拜昌言象先问参前倚衡正是慎独工夫否先生曰正是如养由基穿杨中虱一般初见虱心极小乆后见得虱心如许大然后发无不中做忠信笃敬工夫念念不忘亦能如此夫然后无入而不自得不然欲以一时一刻之工夫而遽谓忠信笃敬欲行之蛮貊却难问程子谓学要鞭辟近里如何曰辟即师也辟辟字堂堂却不能近里故夫子告之忠信笃敬使自己身上做来问子张书绅却是知实下切己工夫否曰然
  官问既言言忠信以下又言参于前以下者何曰上论其能行之理下指其为行之功立与在舆者何曰此活言也岂惟立哉坐作寝兴皆然也岂惟舆哉乡家朝庙皆然也问夫子于蘧伯玉邦有道言仕于邦无道言可卷而懐之者何曰以见有道之仕则有可舒而布之者矣异于原宪有道无道之皆榖也斯是为君子
  颜子问为邦独告以四代礼乐者何曰此其大例耳其他因时制宜随事处中者皆可得而知也然惟不违仁者可以能之不然㡬何不为郑声佞人之所惑乎象先问颜子问为邦夫子不告以为政之本却从制度上说如何先生曰颜子从事博文约礼而见道卓尔大本上再不消说得但恐于制度文为斟酌时宜上或欠故举四者以告之然此特其大者如举一殷辂则凡质之得中如辂者皆当用举一周冕则凡文之得中如冕者皆当用可考而推也问先儒谓放郑声逺佞人法外之意如何曰非是此言虽序在后最急务也假如或用殷冕周辂而无佞人犹不害于治苟使一佞人奸于其间则虽有夏时殷辂周冕韶舞举莫知所以用之者矣故用法在先去佞人才是又曰载观论语中二章便可见得孔颜之学如髙坚前后博文约礼此孔颜之天徳夏时殷辂周冕韶舞此孔颜之王道故曰有天徳便可语王道先生曰喟然之叹颜子之天徳也为邦之问颜子之王道也颜子克己复礼其于修己治人之事则固有馀矣至于斟酌百王所谓进退古今表里人物者恐或少此耳故夫子告之以此又颜子博文其于四代礼乐己无不讲矣圣人告之以斟酌四代之道欲其约之礼也然此数条亦其大例耳先生曰乘殷辂凡三代质得中如此类皆可取也服周冕凡三代文得中如此类者皆可取也问夫子尝云放郑声何以又诗存郑卫之风而不删先生曰夫子之放郑声者非放郑卫之诗也葢言成文谓之声郑人生于沙土之上声音婉媚甚荡人心志故特曰放之若今郑诗纪一国致乱之由为后世兴亡之戒尽目之淫乱之诗可乎后来唐之杜甫鲍照诸人或愤忠而咏或伤时而发虽不足以继三百篇然人诵之其世之衰乱俗之薄恶皆得知之此亦不可忽也
  义以为质云何曰质犹姿质乃人之体也义以为质则利欲之私不设于身矣又必礼行此质孙出此质信成此质斯中正和乐至诚不息为人亦全矣故曰君子先生曰矜者端庄严敬易至于知有已而不知有人便与物戾然君子与人友爱之心未尝不寓于其中故不争群则温良慈爱然是则曰是非则曰非自不党也又曰矜处已也不争不失人也群处人也不党不失己也又曰矜不争者无可无不可也群不党者无不可无可也君子虽不以言举人如人之行孚其言也则人固当举矣故惟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光问忠恕二者似难分得夫子告子贡终身行之只言恕者如何先生曰先儒尝说忠恕犹形影专言恕则忠自在其中告子贡只言恕者子贡自谓不欲人之加诸我我亦欲无加诸人便欲以仁自任恕或在所不足故告以终身行之惟恕也亦足以观前篇欲以博施济众言仁夫子只告以能近取譬亦此意
  己所不欲犹知有我也因有我而知有人则能克己而恕矣虽圣人无我亦由此进常人有我之心常存圣人教人就从有我上取譬去可谓极亲切
  官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亦可易为乎先生曰难矣哉何谓也充此则天地变化草木蕃尧舜其犹病诸涛问仲尼不毁誉者何先生曰昔者夫子尝曰传两喜两怒之言天下之至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故法言曰传其情无传其溢言则㡬乎全夫子耳顺者其奚毁誉哉
  象先问夫子言吾之于人谁毁谁誉莫不是见得当时好恶每生爱憎之口而不本于人心之公故云欤先生曰亦是可与莫我知也夫章参看彼言不怨不尤见得合之天理而当处此言谁毁谁誉见得即之人心而安处天人元只是一个理圣人元只是一个心
  城问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如何先生曰道无体以人为体人无用以道为用问下一𢎞字是欲人扩充意否曰然夫子日夜所思与夫所谓学者只是遇着事时便求事之理于心触类而长思之不置要求一个至当处如周公思兼三王处也是
  思与学各有知行思者体㑹于心所谓近取诸身也学者徴验于事所谓逺取诸物也学是博之以文思即约之以礼也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即同此思学夫子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所思只是个念虑所起处求义理夫子直是刚勇故至于日夜不已又且云不如学也象先问知及仁守似无私欲了而犹有不庄动不以礼之弊如何先生曰专言仁则包四者对智言是一偏之仁理有诸己尚未纯熟故当临莅之时举动之际此心少懈即妄念便生须是逐时照管令尽善尽美才使得动之不以礼未善者何曰言所以感动鼔舞乎民者而身犹未即乎礼是其学犹未至也
  云霄问民之于仁甚于水火其下是也如何曰然然则注不亦多乎曰注虽多而意美
  杨氏释师冕章言推之天下无一物不得其所甚善
  季氏篇
  用问既言东蒙王又言邦域之中又言社稷之臣者何曰东蒙主似以社言邦域似以稷言社稷鲁之社稷乎曰虽颛臾之社稷亦属鲁也舍曰欲之者何曰不说贪利而又文之以辞然其欲自不能掩也逺人者何曰因颛臾而言逺邦之人也如指颛臾何以言动干戈于邦内乎文德者何曰即干戈之反也来之者如朝聘职贡之至也安之者为之立也
  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何以遗诸侯乎曰政如政逮于大夫之政乃号令之谓非必礼乐征伐也庶人不议何以又言天下有道曰兼上二有道统言之也
  文举问禄去公室何以不言政曰甚言之也禄且去而况于政乎逮于大夫何以不言禄曰禄亦大夫之素有不可言也言政则禄在其中矣此圣人之文也
  先生曰周家世禄为诸侯者其适子继诸侯而别子为大夫为大夫者其适子继大夫而别子为陪臣三家者鲁桓公之后故曰三桓之子孙
  官问友三益者何先生曰友多闻不如友谅友谅不如友直为三益之首也交友当以直为先且急则便进三益以友直为首三损以便僻为先故思进善莫先闻过问三畏何以言大人圣言曰大人以其行言圣言以其言言皆言天命也天命者性也
  𢎞学问生知学知困学而夫子自谓非生知者何曰如伏义神农黄帝斯生知者也虽尧舜以下不免于学观典谟可见矣
  九思何以为功曰心常存则随地而见
  城问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与下求志达道如何先生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然未知施于人如何求志达道分明是有体有用之学如伊尹在畎亩之中便乐尧舜之道及其应聘而出便伐夏救民见得隐居求志不是徒隠的行义达道不是苟出的然则与用则行舍则藏如何曰此只还是体用备具未能如用舍行藏之无意盖又兼乎权也
  陈亢既言闻君子之逺子又闻诗礼者何曰旧虽尝闻诗礼而未知其实今则得立与言而始省诗礼之所在矣
  阳货篇
  官问性相近若言气质之性则性便属性善之性若单言气质则又不当举性何以言相近曰性固性善之性也自其气质既定之后贤愚相悬若是相逺也然其初本甚近而无异盖气质有清浊粹駇之差而性随之得者亦有分数不同是甚近也但习之后则逺耳故下言上智与下愚不移者则习与性成耳若谓生来不可移则圣人无乃阻人为善之甚乎
  先生曰孔子系易言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成之者性是言性则善便在前孟子道性善则善便在后却源流于孔子世儒谓孟子性善专是言理孔子性相近是兼言气质却不知理无了气在那里求理有理便有气何须言兼都失孔孟论性之㫖
  济民问能行五者于天下之谓何曰言行此五者推之于天下而无不通非苟为恭寛信敏惠而已也故其恭则至于不侮之恭屑屑敛容不足道也其寛则得众之寛区区纵弛之寛不足言也三者放此故曰为仁论孔子云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王材曰此处恐非孔子不可曰是如杨龟山因秦桧出来便不曽成得事曰此必先量吾有以化导得他才可曰不但化导却要诚使人信他真个信我我道才得行
  坚白之至自不能繋而不食故坚白可以见圣人能入乱邦之体为东周可以见圣人能入乱邦之用
  叔防问孔子不见阳货而公山弗扰以费叛召子欲往者何先生曰阳货欲见孔子之意不诚且他当时只是陪臣无可为之机见他亦无益公山弗扰知召君子必是有悔心之萌欲得孔子去拯救他的意思因其机而乘之周道可以复兴故欲往城曰孔子去时设施当如何先生曰想也是正名的意必是变得弗扰来使知有季氏变得季氏来使知有哀公变得哀公来使知有天子故曰如有用我吾其为东周乎
  瑶问学诗者何曰兴观群怨以性情言迩父逺君以人伦言鸟兽草木以绪馀言
  何以为周南召南曰在为之而已矣为之奈何曰自妻子始不然一步不可行也真谓之面墙
  问乐何如先生曰乐在心不在器昔予与张允荐弹梅花三弄时损一弦馀六弦允荐弹之而声和可听问曰何谓也允荐曰不徒六弦虽一弦亦能弹之而声可听由是观之可见乐在心不在器也孔子曰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求真乐当求之心不当求之器也予为儿时戏击瓦砾吹葱筒以为乐悠然有自得之趣此真乐也追想唐虞之时康衢之歌击壤之谣谓之真乐信然汉贾谊请兴乐文帝辞以未遑可谓识真乐者矣盖真乐必物理而后作心和而后谐特假器以宣之耳不然何武帝今日作天马芝房之歌明日恊宝鼎赤雁之律民不之乐而海内益耗者乎孟子论乐必归之与民同乐其达真乐者哉
  问鄙夫何以不能事君先生曰鄙如边鄙鄙陋之鄙非王都之内一般人惟鄙陋则心小终日患得患失更有甚念头到君上也又曰鄙夫如人不由大道而专务邪径一般様故事其君患得患失而长戚戚耳问去得失之病如何先生曰唯大人能格君心之非盖大人见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所以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者在是矣鄙夫之人不阿谀以为容则逢迎以为悦如何教他能事其君汝辈今日相聚后将有事君之责或为翰苑为科道为部属为郡县不计崇卑务求去了边鄙而求大人之心可
  先生讲古者民有三疾谓诸生曰天下之人病痛甚多夫子独云三件果何在乎谢顾起曰狂者是太过一边矜者类乎狷是不及一边愚者不能狂又不能狷天下只是三等人尽之矣故夫子叹之耳曰诚然但古人之病犹是实心今人之病染于习俗夫子说性相近习相逺唯上智下愚不移此言极好盖人性相近其初本无不善一累于习染大相逺也然上智下愚不移亦惟如尧舜桀纣越椒之类耳看来天下可移者还多可见还是性之本善一生曰此兼气质之性乎曰天命之性非气质没安顿处如何分得生之谓性如何曰告子初以食色为性故孟子矫其偏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如何曰呼噈之食乞人不屑此亦可见然终不如孟子曰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更觉亲切至于韩杨荀子之说是皆持两可之疑却误看上智下愚也
  夫子于赐何以欲无言曰知与回言终日不违则知于赐欲无言矣夫子造就人材如天地化工四时行百物生即此可见非虚语也
  先生讲予欲无言谓诸生曰夫子尝云下学上达知我其天今则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百物生然则夫子四时行百物生亦尝求之乎一生曰乡党一篇言夫子之天梁宇曰惟日孜孜先生曰如何见得夫子四时行百物生㸔来还是个仁昜曰君子行此四德故曰乾元亨利贞如花有花之仁而生草有草之仁而生木有木之仁而生物物皆是春之仁处故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德曰好生圣人有好生之心其视四海九州无一物而非己立己达意思如何不能生百物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此便是夫子四时行百物生之极故颜子所以仰钻瞻忽不已也我想像夫子之意殆如是乎不有博奕甚言不用心者之不可也非取博奕
  微子篇
  济民问三仁曰三子皆为社稷宗庙㣲子之去非贪生比干之諌非求死箕子之不死偶然耳
  宇问㣲子篇先生曰先言商之三仁后言周之八士亦是举殷鉴周之意欲其法仁人而挽之盛世也
  顾问殷有三仁是全体之仁一偏之仁先生曰说三仁全体在其中矣观鲁论在此篇皆夫子叹周之季故先述商之三仁继接舆之隠者又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终复纪周公戒伯禽之词追思八士之盛其伤时之意溢于言表矣
  云霄问柳下惠为士师在三黜之后乎曰前亦或为士师然尝三黜至此而犹为之也故曰直道而事人问景公知善孔子之言如何又不能用先生曰只是用人差了如梁丘据教之以淫刑教之以崇侈教之以狗马又有国髙庆封诸人故晏子虽为相也任之不专及其遇难也而晏子不死然当时不与庆封之盟已先说过盖晏子諌于前而不死于后豫让不諌于前而死于后如景公者又何以能用孔子也
  仁问㣲子一篇奚叙乎曰三仁至矣中道在是也昔孔子去齐去鲁则三仁之意乎楚狂沮溺丈人及伯夷叔齐太师以下往而不返者也若柳下惠少连则和而不恭皆非孔子之道也孟子之论其出此篇乎周公谓鲁公言用人也不然则有上下之事八士记善人之多以见盛时能见用于世也
  子张篇
  増问焉能为有无者何曰执德不𢎞不足以处天下之大事信道不笃不足以当天下之大任世有此人如太仓之加粒米世无此人如九牛之去一毛
  问执德不𢎞如何先生曰此子张见道之言与曽子士不可以不𢎞毅一様𢎞就是𢎞笃就是毅大抵古人说道就说德德者道之得也故曰苟非至德至道不凝焉道德还要𢎞笃不然以为无也彼又执德信道以为有也彼又不𢎞不笃此人有如太仓添一米亦无益于世无如九牛去一毛亦无损于世也顾曰子张既同曽子之学何曽子又云堂堂乎张难与并为仁耶曰斯言不知曽子何时而发也或对朋友言或对子张言而子张感而改之乎鲁论出于门人泛记不可以一例拘也问子夏子张论交何如先生曰皆是也惜未㑹其全耳子夏有以见圣人之始而无以见圣人之大子张有以见圣人之大而无以见圣人之成
  先生讲子夏论交谓诸生曰人云子夏子张之言有病不知何以无病也顾曰汎爱众而亲仁无病曰此又同子张尊贤容众之说也顾曰子张云异乎吾所闻盖闻之夫子矣其言似无病曰亦不可谓必闻之夫子也但子夏说一拒之略过甚耳如易曰童蒙求我匪我求童蒙初筮告再三渎夫子于鄙夫之问则叩其两端而竭看来人有求教之诚如何拒绝得他必不得已如夫子所说无友不如己者自无病痛
  顾问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其亡其能者何在先生曰此亦以道言耳如道未得而知其所亡道已得而不忘其所能须是好学的人方做得夫子曰君子食无求饱敏事慎言就有道而正谓之好学子夏以此为好学不知可相同否诸生陈绍儒曰夫子言好学之方子夏言好学之功梁宇曰惟日孜孜曰是固然吾意好学只是心常在若知无忘所能如食无求饱至就有道而正通是这个心肠如何不谓之好学吾人今日虽有向道之心然或间于货利或溺于声色或夺于功名冨贵或贪于饮食衣服或困于贫贱忧戚有一于此怎能好学故夫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㸔来资质不难而好学最难吾人今日㸃检果能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乎不可徒讲人之好学也
  象先问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何以仁在其中乎曰只谓不知学的是甚至的是甚故也程子曰学者要思得之绍儒问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先生曰仁道至大著体事而无不在如曲仪三千礼仪三百通是仁之所在如夫子云博我以文都是博学工夫若有得于己则又笃志不变至于所问所思皆能切近著已是皆心存不放怎么不是仁在其中谢上蔡别程子一年一日来见程子问近日作何工夫对曰才去得一矜字程子指谓人曰此子为切问近思之学吾辈今日所学或泛而不切问辨又涉于髙逺闲思杂虑二三其心如何叫做个仁得故曰学莫大于求仁
  先生因讲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仁在其中而曰切问近思工夫甚难昔谢上蔡别程子一年才去得一矜字象先曰若颜子于矜的意思却都没有了先生曰固是禹尤有大焉书称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然禹不自知而舜称之颜子犹觉善在己的身上比上蔡一年工夫才去得一矜字又大也圣贤之浅深此亦可见
  问信而劳民章如何先生曰劳民諌君其道至大夫子专言乎信其或有一道乎众皆黙然请教曰我说信者非但诚实而已也如劳民一事或发禁施令或举措好恶务使此心通得神明对得天地使民皆信吾之心则虽教民树畜民将曰君将厚我之生也役民板筑民将曰君将御我之患也尚复有厉己之怨乎一生曰信而后諌科道之官亦如此乎曰此不可执一论也盖科道乃朝廷设言路之官必信而諌则为旷职至于群僚须如大人格君心之非出入用舍俱得信于朝廷则諌无不行言无不听者矣又曰君者民之父母科道者君之腹心人无信不立而况于此乎
  用问君子信而后諌与劳民其信之谓何曰正己而已曰君子之道谓何曰先传后倦言君子之无意也譬诸草木言君子之因人也内无意曰仁外因人曰智子夏之言夫子之意欤
  问子㳺谓洒扫应对为末其本安在先生曰圣人之道初无二致洒扫应对是此道位育天地亦是此道无分本末也
  问子夏之讥子游如何先生曰究二子之言似略相反但圣人之道原无本末始终而子游指洒扫应对抑末矣是分本末也子夏云有始有卒是分始终也后来程子说洒扫应对便可到圣人事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此言极好盖亦绎夫子之道而味二子之言故有是说乎予亦尝谓夫子执御与洒扫应对通是一贯的道理一生曰何以见得一贯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孟子谓徐行一事就叫做尧舜之道道岂有二乎哉至于洒扫虽云容易如曲礼其尘不及长者云云中间多少曲折方才尽得此心这様地位如何不是一贯
  衢问哀矜勿喜曰咎上人之失道悯下民之无知则所以为囚求生道者劳矣岂暇喜乎
  问哀矜勿喜如何先生叹曰曽子之言可谓至论古之立法惟欲其寛今之立法惟恐其不密故教民之官无而罚民之官今日立一人明日立一人不啻其几也朱云教之无法养之无素予谓今日之计还要多立养之之法可也一生曰何故曰礼义生于冨足孟子说无恒产无恒心最为痛快今之下无半亩之田而上有仓庾之冨民无敝体之衣而上有缣帛之征及至犯法为上者不察其心惟巧计审明自以为听讼人以为能吏何尝有哀矜勿喜意思故孟子论王道以养民为先也一生曰先生云无恒产无恒心为众人说则可至于士子则不可先生曰此更不消说也所谓惟士为能子独不知之乎然士者治生亦不可忽使仰不事俯不畜能行贸易亦神农交易而退之意故子贡货殖夫子谓其不受命者予以为货殖以事其亲未为不义第子贡欲居积以致冨故夫子不许惟以箪食瓢饮称颜回也㸔来贫亦学者今日第一闗头一生曰圣门自原宪子路甘贫者多降及汉魏益见其少惟陶渊明庶几近之先生曰渊明诗云东方有一士被服常不完三旬九遇食十年著一冠其贫可谓极矣后来人只说颜子不说渊明此处试一究乎一生历诵渊明之诗谓在圣门亦可到颜子者曰此不可多求而箪食瓢饮颜子未尝自言吾箪食瓢饮惟夫子称之若渊明则曰辛苦无此比常有好容颜似犹露其甘贫之意终不若颜子忘贫耳然其豪迈特立亦不可少也
  云问文武道之大小谓何曰大指大体而言如蘧瑗之君子老耼之犹龙是也小指一支而言如苌𢎞之乐师襄之琴是也
  问夫子之门墙如何先生曰夫子之道原无门墙顾曰升堂入室奚分乎曰若门若堂若室自学者所造浅深言之也子贡谓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是不得其门而入矣如颜子之四勿曽子之一唯始可以言宗庙之美百官之富也
  官问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奚喻乎曰宗庙如圣而不可知之神无迹可求百官如大而化之之圣无所不备子贡何以又言夫子之不可阶而升也曰其以前言宫墙日月犹有所未至乎立立道行绥来动和其天乎诚子禽之所未喻也宜乎知有师而已
  问夫子之得邦家如何先生曰㸔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只是一个神易曰鼓之舞之之谓神其机在用人上盖其所举用者如颜曽冉闵之徒如子产伯玉季札之辈皆登庸之矣一生曰夫子何不尽用在门墙者先生曰七十子中如聚敛之冉求夫子必在所舍又焉用之盖人明到极处就是神了如水之清澈其底砂石毫髪无遁如妍媸一过尽照了今诸生也要如舜汤用心常把这意思在心于凡世上荣华富贵都要捐除要淡薄方好诸葛武侯曰非淡薄无以明志衣服饮食俱要淡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如颜子之贫不待言如曽子耘𤓰也是贫今学者岂肯荷锄去耘𤓰圣贤多是如此
  尧曰篇
  大器问尧曰止三章者何先生曰此记者之深意也圣贤之学有体必有用故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夫首叙帝王之政止至善之的也尊五美屏四恶知命知礼知言皆明德新民之事也虽夫子不得其位精一执中之传圣人相承之道岂不于是而可见哉
  举问尧曰篇奚止三章曰门人记此以终论语之意也大抵夫子之道不出尧舜禹之揖逊汤武之征伐耳如是而行政则有五美以下等事如是而修身则有知命以下等事
  寛则得众以下者何曰此或武王之事曰于武王事无所见曰在孔子必有所见不然方言武王而又泛及他事非理也或曰总括上帝王而言亦通
  大器问尊五美矣而又屏四恶何也先生曰尊五美身教也屏四恶言教也
  大器问知命三者似亦有序乎夫约之以礼者论语二十篇之本也苟不先之以知命则分乱无以为约之之门不继之以知言则识昏无以为约之之归是故物委于命礼责于己言付于人不识可否先生曰也有此意













  四书因问卷四
<经部,四书类,四书因问>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因问卷五      明 吕柟 撰梁惠王
  榖问既曰王何以利吾国以下又曰万取千焉以下不亦复乎曰其上以利而言也其下以义而言也惟不知义而后之是以专言利也何以又云乎仁曰义利对称之常辞也然言义仁在其中矣仁在义先者也天子三公六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如万取千焉尽万乘之国不足为其采邑而天子又何有耶曰士食于大夫大夫食于公卿皆在于乘之内者也故周礼有邦甸邦县家削之赋
  灵台之诗不言民乐汤誓之书不见台池乌兽者何曰此孟子读诗书之法也乃可谓以意逆志矣文王不能使民遂生养之性其能使子来以成台池而又乐其所有乎若书既言偕亡天下且不可得而况有此台池鸟兽哉呜呼惠王可以警惧矣
  世辅问百亩之田勿夺其时者何曰授田之时也上已言不违农时下又言数口之家知其为授田之时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弟之义者何曰此不独言教躬行亦在其先也
  思敬问作俑无后奚训乎曰言斯人也无后嗣耳非后必殉葬乎曰作俑已殉葬矣盖此作俑者既欲死人岂不至于死已哉
  壮者以暇日脩其孝弟忠信不暇之日则不孝弟忠信乎且深耕易耨非孝弟忠信耶曰不然也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皆仁政之目故观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父母可见矣故暇日对有甲兵之时而言也济民问无已则王乎之章有叙乎曰自徳何如以至君子逺庖厨言王心足以致王而欲识其隐显也自他人有心至王请度之言王恩易于致王而欲审其轻重也自抑王兴甲兵至于何以异于邹敌楚哉言霸道不足以得人又有其害也自今王发政施仁至章末言王道所以得人又有其本也曰自是心以至逺庖厨其言不亦复乎曰是盖始开其心而复逹之于其所忍因闭其心而复通之于其所不忍也既言天下可运于掌又言保四海者何曰老吾老以下论其理诗以下证其实故推恩以下行其事也夫孟子之论王道其本也自吾老㓜其政也制其恒产非有异说也然用则治不用则乱反掌之耳为政者可以知自省矣
  思敬问对庄暴则曰齐国对齐王止曰齐者何曰此孟子对君臣之异辞也齐者王之所有也故不曰国非暴之所有也故不独曰齐耳既曰今乐古乐何以又曰今由古也曰钟鼓管龠车马羽旄岂有今古之异哉故曰由若夫疾首蹙頞欣欣相告不啻南北矣故曰今古而范氏以为实实今乐古乐不同则非孟子之意矣颛问孟子告齐宣王不曰是心足以王则曰与百姓同乐则王司马氏疑孟李氏常语郑氏艺圃折中讥孟子忍心忘周而无君臣之义者信然乎哉曰不然也凡孟子之所谓王主救民而言如其救民也王自归之耳三氏之所谓王主篡窃而言如其篡窃也民亦叛之耳又安有所谓王乎余隐之及朱子辨之又弗能究焉宜乎至今而人犹议于斯也
  应晹问文王之囿刍荛雉兔之皆往何以见之曰读兔罝汉广之诗可见矣又以见文王之囿不啻七十里也盖与民同乐虽天下可为囿矣
  用问孟子论交邻以汤文为仁宜矣夫仁智一道也若句践者董子所谓先诈力而后仁义越未有一仁者也未有仁则未有智矣孟子乃跻诸大王不亦过乎曰句践固非大王之俦也然其愤槜李之败而栖㑹稽也葬死问伤养生吊死送往迎来去恶补不足女子十七不嫁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罚免者有医疾病有救国人三请战而后兴师可谓知耻自愤足以近智矣当孟子时其君有能如此者乎故秦穆公五霸之亚也孔子以其悔过可以入圣也录其言以终尧舜越句践诸侯之末也孟子以其知耻可以近智也取其志以并汤文圣贤乐善弃过之心如此夫孟子既以文王为仁矣又引伐宻之诗不背于字小乎曰宻人侵阮是不字小也故伐之耳乐天畏天有优劣乎曰仁智本无髙下之异而大小固有乐畏之分不然何孟子尝以大王为仁人而此又以为智乎故我将之诗独证畏天以见乐天也怀仁问雪宫之乐奚指乎曰其惟仁智乎乐而不私忧而深其惟仁智乎能此者则为诸侯度今之诸侯可知也不能此者则为诸侯忧古之王者可知也然则又何以教齐王之王也曰其曰方命虐民则固未尝不尊周耳李氏郑氏司马氏可自解矣民亦乐其乐忧其忧者何曰乐君之所有忧君之所未遂也游言休豫言助者何曰休犹行者之得息也助犹饥者之得食渴者之得饮也征招角招者何曰盖征调角调也
  九霄问常语言君亲无将孟子欲齐王居明堂即取王位也如何曰孟子之意欲其行王政非欲取王位也况所引文王公刘大王之事真天地为心者也岂有私意哉若毁明堂无王甚矣李氏何不思之甚也积仓亦务农之常胥宇亦室家之理遂以好货加公刘好色加大王不亦诬乎曰此借齐王之言以导之耳夫好货而与民同则非徇利之私好色而与民同则非燕昵之欲可谓人心而以道心为主矣于前贤奚污焉
  藻问孟子既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又曰左右皆曰以下者何曰其皆曰贤者不啻为众所恱恐或溺于尊亲也其皆不可者不啻为俗所憎恐或拘于卑䟽也又曰可杀以下者何曰上言命徳此言讨罪耳左右国人其言皆同则又察于何所也曰或因言以察其心或因事以考其行或参伍以变或错综其数之类也
  仲武问巨室璞玉之譬不亦复乎曰前欲爱贤如大木后欲其爱国如玉也爱贤然后能爱国耳
  九式问滕小国虽凿池筑城亦不能以御齐楚孟子为滕谋者非诬则迂矣曰孟子欲其与民效死以守城池非专以城池为险也然得民至于效死岂惟守城池也哉
  冰曰创业垂统者奈何曰业基也犹土地也统绪也犹基业也创之者或増益于前或不失其旧皆自为善中得之耳然其意但使子孙可继耳而行善以光先人非有志于取天下也
  刘铣问孟子谓滕君择斯二者夫迁矣而齐楚又侵如之何曰孟子之意非欲滕君之迁也盖言能如大王去邠迁岐从之者如归市则迁耳不能则效死勿去也若虽迁而无从之者遍天下不可以立身况大王所避者狄也滕如得民如归市彼齐楚者亦国中人耳又何惧以迁哉
  世辅问既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又曰行止非人所能不亦背乎曰言人之行止虽有使尼而其所以行止非人之所能使尼也盖有使之不能行尼之不能止者矣虽曰使尼之而行止其究亦非人也呜呼此见孟子以天自处矣固以见臧仓不能止亦以沮乐正子不能使也
  公孙丑
  官问孟子尊曽西子路而卑管仲晏子至复以当时比纣文王比齐王而曰功必倍之真忘周室矣彼管晏者又何尝废周也温公之疑然矣曰非然也当管晏之时楚独称王天下诸侯未然也故管晏之时君伯孟子之时韩赵魏大夫也亦已为王而诸侯有称东西帝者矣故孟子以其君王管晏时可尊王而不尊孟子时当行王道而不能行故孟子卑管晏而称文王㣲子㣲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几人乎曰五人耳子皆爵也
  达问不动心之章亦有叙乎曰自北宫黝养勇至曽子守约皆言不动心之道而以曽子为是也自不得于言至反动其心则论告子不动心之失而以己为是也难言以下则言养气之事宰我子贡以下则又兼言之而究其学于孔子也既曰难言何以又曰至大至刚塞于天地也曰此其所难言也配义与道即塞天地之事也集义所生原其生气之由也必有事焉以下斯为养之之方耳宋人之事何以独譬助长乎曰有事于此未免兴助长之心也诐淫邪遁者何曰心开明者则见四方上下故为一偏之言者乃其心之蔽也心无所沉溺者能酌言也有所陷矣如沦于渊如投于井盖不复知天地之大道将肆其所见而猖狂自恣放荡不检矣斯淫辞也邪正不两立心离乎道言必邪其心自求于理而不通是穷也则必不认所学之非而阴附理以为言犹夷之推墨附儒之意者遁辞也伯夷伊尹之不同道者何曰孟子言与己不同道也故愿学孔子耳夫孔子虽尧舜之贤百世之王及出类拔萃之圣且不能及而况伯夷伊尹乎此孟子之见独髙而愿学之也夫子优于百世之王者何曰求夏时殷辂周冕之礼则知绥来动和之政如天不可升非一王所能举也求用韶舞之乐则知温良恭俭让之徳无人不可感非一世所能成也颙问七十子之服孔子者何曰此形容中心恱而诚服之状耳其诗则证之也夫东西南北无不服则尽乎天下矣如夫子而有位则天下皆七十子也是故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鼐问仁不仁之荣辱者何曰其下是也是故大国必畏荣莫甚焉是自求祸辱莫甚焉
  士华问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奚训乎曰贤以徳言能以才言皆所谓人之俊杰也㕓无夫里之布者何曰既㕓矣与民之有职业宅之有毛者均矣又令之出布非仁也故止赋市地之㕓耳
  啇经问乍见孺子而有怵惕恻隐之心何以言内交孺子父母要誉乡党朋友及恶其声而然也曰父母孺子之至亲者也及乡党朋友恶其声名己之所好者也当是时也事出仓卒兴乃偶尔虽孺子父母不能启其爱无求于彼也虽乡党朋友不能歆其念令名羙誉不能感其中无意于我也皆天真之自然耳故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若是又何以四端四体言之曰四端言其本于性也四体言其见于身也夫本于性犹隐然见于身则显矣而人犹不知存是心耶既曰火然泉逹又曰保四海者何曰扩而充之求充也苟能充之果充也故有浅深耳此章非言人臣其曰谓其君不能者何曰凡言人盖皆有志于四方者也有志于四方则有志于正君矣故下曰保四海夫一人也且如此况于为君者乎得舆问孟子论择术而言里仁为羙以下何曰术莫大于仁也故惟仁至贵而人之至贱者乃自取惟仁本直而人之或枉者则自求
  济民问舜之与人为善亦有是心乎曰与人为恶则无是心也与人为善之心岂止有之耶盖加于众人之心万倍矣故曰欲并生哉故自耕稼以下言其实自取诸人以下言其所以大也
  𢎞学问伯夷柳下惠隘不恭推其弊乎曰一清一和而不即隘与不恭也又奚推故孟子学孔子
  景章问天时谓时日支干孤虚王相者何曰王相以其相生相助而言如甲子乙丑遇壬癸之类也孤虚以相克相害而言如庚申辛酉遇丙午丁未之类也既有天时地利然则人可以胜天地乎曰人得天地之气独全与在天之时日在地之城池不同故一得其和天地从之矣盖天地人一道也故曰得道者多助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也
  云霄问孟子于景丑论朝齐王其言亦有叙乎曰自内则父子以下因论敬而言用敬莫如我也自父召无诺以下因论礼而言失礼莫如王也敬在心以言言礼在貌以行言孟子既言朝廷莫如爵又言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则齐王者何与孟子论齿于乡党耶曰不然言朝廷之上亦有论齿徳之处而论爵则多乡党之中亦有论爵徳之处而论齿则多是故燕毛序齿建官惟贤左右惟人此啇周之朝廷也一命不齿于乡党乡里以为仪表此周汉之乡党也故莫如云者非必止在其一尊也
  士问孟子受馈于诸侯何至兼金百镒七十五十之多也曰君子辞受论义不论多寡故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世用问孟子处孔距心及蚔蛙皆非蛙距先有所问也孟子乃先言之如此可谓不在其位而谋其政矣又况于未问而言乎曰圣贤之心苟可以救民而正君不暇计其他也于距心则救民之事于蚳蛙则正君之事二子之所行即孟子之所行也又距心蚳蛙在交逰之间亦不可知
  滋问孟子反齐滕之路不与王驩言君子之处小人不亦太过乎曰宾师之体亦自如是耳故曰既或治之予何言哉然其所不言之意固已深矣
  士问礼天子椁四重诸侯大夫以下降杀以一今孟子言自天子逹于庶人棺椁皆七寸不亦无等威乎曰所用之木不同如天子之木则固题辏者也
  増问今之君子岂徒顺之顺君之过乎曰顺己之过即顺君之过文君之过即文己之过也
  増问缪公之待子思泄柳申详异乎曰泄柳申详之贤不及子思故缪公待子思特优也故曰吾于子思则师之若泄柳申详其颜般之徒乎
  达问孟子言以其时考之以上言不豫者何曰言天必欲平治天下又何必不豫哉
  滕文公
  増问孟子之论性善既称尧舜何以又言道一而述三言也曰前证以二圣之行后证以三贤之言也引一言足矣何至于三言曰成覸时人也其言犹可疑颜渊大贤也其言不可疑周公大圣也其言益不可疑也既言性又言道者何曰性隐而道显道即性也晓人当如是耳
  衢问三年之䘮斩衰而孟子言齐䟽者何曰齐䟽非齐衰也言齐之粗䟽齐之䟽则斩矣滕父兄百官言䘮祭从先祖而世子以为不我足者何哉曰世子言己平日驰马试剑父兄百官不欲显言其不能行大事特假志言以沮之耳呜呼即世子斯言可知其终必能尽大事也世子亦贤乎哉
  云霄问孟子既言贤君恭俭又言礼下取于民有制者何曰恭俭徳之体也礼下取民有制徳之用也其实皆什一者何曰夏取一于什之内殷取一于什之外周之用彻亦取一于什之外故曰皆什一也彻法奚训乎曰同力合作计亩均分之训的矣但所谓乡遂用贡都鄙用助者孟子尚未之言耳虽周亦助始度周亦用助而请野以下斯孟子斟酌三代之法而欲滕行之也未必皆周之彻耳曰如龙子孟子之言则禹之制贡亦不仁之甚矣禹何以为圣人曰此后世守法者之过也观禹贡兖州之赋曰作十有三载乃同而冀梁等州皆言错者可以见禹之心矣助法之善何曰岂惟见天时私田凶者公亦凶亦以见地利私田肥者公亦肥也若贡法上不论天时之旱涝下不论地利之肥瘠亦如后世计亩征税之弊矣故孟子既以数岁为常言贡之弊而复以雨我公田私田言助之善矣夫贡固有不雨而徴者矣孟子既言请野九一国中什一又言乡田同井以下者何曰盖不以助之善为可废也国中什一权处焉耳要其常惟助法也盖既不失治下之理又不失事上之忠如之何其勿行之既用助法则有公田厚君子私田厚小人矣又用圭田及馀夫之田者何曰公田所入之粟意必计官尊卑为降杀若圭田则仕者皆同也馀夫一区则伤义不田则伤仁故二十五亩者曲成之道也馀夫田奚在乎曰虽在井之内亦可也虽在井之外亦可也在井之内或数夫而共一区在井之外或数人而共一沟圭田亦若是处耳不然或在官之馀田也世用问孟子辟许行之并耕既自种粟以下又自有大人之事以下者何曰上以人有定业语之而不悟则必以人有定分者晓之也夫人有定分实天下之通义观尧舜命禹稷契之事可见矣故其下申言所忧之大不同农夫也是何也盖其徳与小善不同而其心与志末者异耳此尧舜之忧所以为大也陈良既北学于中国乃至使北方学者未能或先而良独为豪杰者何且其所从受学者亦不及良耶曰豪杰以资质言孟子固曰虽无文王犹兴也然则良之所从学则亦无常师乎且以孟子言陈良为豪杰则孟子亦可知矣子夏子张子㳺曽子尊圣人何以不同曰三子者得圣道一支故其所尊者小曽子得圣道全体故其所尊者大也物之不齐而谓之情者何曰情实也犹性之者也而许子欲齐之真乃为伪耳而曰国中无伪何耶
  勲问孟子彼有取尔以下既即经意以明夷之所援之非矣其言天之生物以下者何曰此即天理以明其所学之非也夫父母保赤子推之匍匐入井其恩至矣此亦可见一本也而夷子以为爱无差等非二本而何哉啇经问孟子论不见诸侯既言齐景公田以下又言枉寻直尺至虽若丘陵弗为者何曰上即其义言不可往下就其利言亦不可往耳如枉道以下则又言其所以不可往之故也
  文举问孟子言衍仪乃妾妇之道彼妾妇者岂一怒而诸侯惧哉曰求富贵于此邦而不得也则必怒而阴行谄谋于他国以贼乎此邦非妾妇而何哉彼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穷达无二者果如是乎
  増问三月无君则吊之谓何曰吊如吊䘮之吊不获祭其先人与亡其先人者等也故人皆吊之愿有室家不言男女而言父母之心者何曰父母之心可说也男女之心不可说也故不待父母之命以下则贱男女之心也君子而易仕与贱男女奚异哉
  思敬问孟子既言传食诸侯之泰以为轻仁义者矣其自其志将以求食以下则谓之何曰上因彭更言食功责其反慢乎大功也下因彭更论食志诘其实贵乎无功也盖自何以其志为哉以下借以有功发其食志之言难以无功得其食功之心故耳孟子辨侫之巧如此夫
  聘问孟子论王政言汤则言为童子复雠言武王则言士女为绥者何曰此可见汤武父母斯民之心矣斯谓之王政
  世宁问孟子论宋王之为善而欲长㓜卑尊皆薛居州则何以能之曰此谓戴不胜也戴氏其宋国执政之臣薛居州其戴氏所喜之人乎相国之体用人之法俱尽之于斯言矣戴氏而知此宋虽以王天下不难也云霄问君子之所养可知者止言曾子子路乎曰虽段干木泄柳者处之已甚亦岂谄笑之徒哉则夫子见阳货之事可知矣然则不见诸侯岂无义乎集注谓此章言圣人礼义之中正者何曰此章非谓评品圣贤乃论见诸侯之事也
  九仪问戴盈之言待来年者何曰此必有牵滞不断之欲故云尔故曰改过不速者迁善必不勇
  孟子叙治乱言尧舜既没及纣天下又大乱启少康太甲武丁且勿言禹汤亦在乱数乎曰上既尧使禹治洪水故言尧舜正以言禹也其曰暴君代作则汤太甲武丁之贤自不没矣但不如唐虞之际圣贤之接迹为盛耳故曰及纣之身天下又大乱周室之治始于文王成于武王而乃叙周公为首以天下大悦系之而以文谟武烈之书证之于后者何曰虽则文谟武烈亦周公之所相也然则文武不及周公乎曰此章叙治乱多自臣下而言盖寓自任之意是故尧舜之时不言尧舜言禹周公之初不言文武言周公春秋之时言孔子也孔子之后则孟子自继之矣故曰禹抑洪水周公兼夷狄孔子成春秋我亦欲正人心云故此章治乱各凡三节也孔子之言春秋若曰知我则无罪若曰罪我则不知兼之者何也曰知我者其天乎罪我者其天乎孟子叙当时之乱无父无君之禽兽至于率兽相食者何曰此即孔子乱臣贼子之世传所谓甚于禹之洪水毒于周公之夷狄猛兽者也其曰圣人之徒者何曰言世无有独能为距杨墨之说者也有则亦圣人之徒人亦何故而从杨墨乎呜呼孟子于此虽欲辞斯道之传不可得矣𢎞学问孟子前既言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末又言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奚不同曰上言若仲子之廉蚓优乎仲子下言若仲子之廉仲子必学蚓然后至也是岂人所为哉且母兄与妻孰重弃其大而小是为虽此于世之卑污苟贱者不同然语其乱伦则一也
  续因问鹫峰东所语
  梁惠王
  象先问圣贤之心直是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欲使天下万物各得其所却有个要处只在君上转移故孟子因惠王招贤说以仁义其心便可想见此意未知是否先生曰岂惟招而后往见哉昔者孔子辙环天下其之荆也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是何等様心
  问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注云此言仁义未尝不利象先以为仁义者吾心之天理人之居仁由义是天理合当如此的而民之兴起自无不爱亲急君之理是仁义本无一毫求利之心若说仁义有爱亲急君之利恐渉于有所利而为适所以开惠王求利之端殊非拔本塞源之意如何先生曰注亦不妨小人不见利不劝孟子对个惠王只得如此说昔其师子思亦曰仁义固所以利之也一友问孟轲氏于齐王好勇好货好色之类莫不委曲顺导未尝遽忤其说而于惠王利国之问遂断然遏绝之曰不可者何故象先曰好勇好货好色此一人之私情也而宣王天资朴实自说己短无所隐䕶孟子以为犹可引归于善故其意婉若利国之问干系治体故遏绝之辞不得不严未知是否先生曰此亦然但圣贤之言圆转流通应口而出无非至理其说到仁义未尝不利处与论好勇好货之致王者亦未尝不同也
  柳本泰问引灵台之诗与本诗文辞不同者何先生曰如今引诗书皆是就字意上㸔矣若孟子引诗书因其曰台沼有一灵字即知道民欢乐之也因其麀鹿攸伏等语即知民乐其有麋鹿鱼鳖也因其有时日曷䘮之语即知其虽有台池鸟兽不能乐也盖他得其大意不在寻行数墨耳
  象先问民乐台沼麋鹿鱼鳖不惟可见文王先忧后乐之情亦可见能尽己性则能尽人物之性先生曰然故予尝说灵台之篇一章言能仁民也二章言能爱物也三章言能养士作人也惟文王能修身以养士而作人斯能尽民物之性耳然则惠王不能与民同乐者将所谓修身作人者初未有乎
  或问使圣人当衅钟之时亦以羊易牛如齐宣王乎象先曰不然宣王之见牛所谓乍见孺子将入井者而羊又未见故以易牛可也若圣人既知得衅钟是用之以礼虽见牛之觳觫亦不必易也故易牛之事只可在无心中偶一行之耳是否先生曰然有仁术者虽牲杀必备养仁术者于庖厨亦逺孟子姑即齐王之㣲仁而开广之非所以论于仁之全也
  象先问一友云轻重长短不在物亦不在心在心之应物上不知是否先生曰轻重长短虽在物而所以能轻重长短实在心不然则老老幼幼犹恩加百姓也恩加百姓犹不忍牛之觳觫也
  宋儒范氏云必欲以礼乐治天下当如孔子之言必用韶舞必放郑声为邦之正道孟子谓今乐犹古乐乃救时之急务所以不同象先谓孟轲氏述与民同乐一段非用韶舞之意乎述不与民同乐一段非放郑声之意乎而谓孟子之言不出于正道孔子之心不切于救民可乎不识以何者而谓其有不同也先生曰此辩亦是范氏盖就其立言之体而断之也
  张南轩云文王之囿或蒐田所及而民遂指为文王之囿耳象先意以为此论良是夫囿者蕃育鸟兽之所果以闲旷七十里之地为蕃育鸟兽恐亦非制节谨度者矣先生曰自不妨既与民同乐虽数百里亦可也或问孟轲氏于滕只说苟为善后世子孙必王又谓文王以百里起何耶一友云王者必世而后仁文王自后稷太王积徳深矣故文王可以百里起滕欲为善才自文公始故王须待其子孙象先意谓此固是一说大抵王天下徳为上势亦次之当时滕止五十里国势煞弱且列国漫无统纪欲朝行仁而暮及于天下却难文王时方百里起且天下只有个商舍商之暴便归于周之仁矣其势较易若说必待数世而后王君人者便得以委诸人而生今之民固不得蒙王者之泽矣且孟轲氏谓以齐王犹反手者又何也先生曰此论亦是
  逹问句践之专呉也用大夫种之谋以己女女呉王大夫女女呉大夫士女女呉士复纳美女于大宰嚭抚越十四年而遂灭呉董子所谓先诈力而后仁义者也孟子比诸太王不亦过乎先生曰句践固非太王之俦矣然其愤槜李之败而栖㑹稽也葬死问伤养生吊忧送往迎来去恶补不足免者医病者救怨旷者有罚国人三请战而后兴师可谓知辱自愤近于知矣当是时也有如此君者乎故秦穆公五伯之亚也孔子以其悔过可以入圣也录其书以终尧舜越句践诸侯之末也孟子以其知耻可以入智也取其志以并汤文圣贤乐善弃过之心如此夫
  何坚问乐正子曰君为来见也如何先生曰乐正子自以为己能使鲁君见孟子但臧仓沮之故不行故孟子说行虽或有使之者止或有尼之者然其实非人所能为以此观之则鲁君今日之止臧仓固不能沮乐克亦焉能使之行哉盖亦沮乐正子耳观孟子滕文问他守国之法便告以凿池筑城效死之说梁惠问利国齐宣好色好货好乐皆随事区处应答不失其正凿乎可以见之实用可谓深逹一贯之道矣
  公孙丑
  官问孟子尊曽西子路而卑管仲晏婴至复以当时比纣文王比齐王而曰功必倍之真忘周室矣彼管宴者又何尝废周也温公之疑然矣先生曰非然也当管宴之时楚独称王天下诸侯未然也故管晏以其君伯孟子之时韩赵魏大夫也亦已为王而诸侯有称东西帝者矣故孟子以其君王管晏时可尊王而不尊孟子时当行王道而不能行故孟子卑管晏而称文王
  问孟子时虽列国相雄长以今观之不过一诸侯况周室尚存名分固在孟子为大贤遨逰其间初未尝仕何故于齐梁皆称臣何故以王称诸侯先生曰周制虽士于大夫亦称臣故有舆臣皂之说况是时周室虽存实亡韩赵魏大夫也且称王况诸侯乎是故孔子时犹可尊周至孟子时则难矣
  象先问持志养气是一时工夫非判然二事如手容恭足容重一般手容足容是气而其所以恭且重者孰主之皆志为之也故观孟子前面并说持志养气后面只说养气更不说持志可知矣然则志至气次之说如何此次字正如春秋传所谓其师次于某处之次一般非有先后之可言也先生曰志虽至极而气即次于志非可缓之物可见虽飬气亦用志也不然蹷者趋者虽是气而所以蹷趋者亦是志之未持也故孟子说善养浩然之气为不动心
  象先问孟子所谓直养即子思所谓致曲工夫一般集义只是事事皆直仰不愧俯不怍浩然之气自生而今只将自家心体上验到那无私曲处自然有此气象故谢良佐有云浩然之气须于心得其正时识取此等说集义似亦尽了先生曰不知当三五人看又如何不知当百数十人㸔又如何如有未然焉得谓之尽乎象先愕然曰安能必百数十人之皆然哉先生曰只如此亦可以观集义
  象先问塞于天地之间此是对后人欠缺时说不然虽不说充塞亦得故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谢上蔡曰浩然是无亏欠时下面配义与道便是塞于天地的事有说此段是气之体下段是气之用恐不可如是支离也先生曰以予观之上段虽谓之用可也下段虽谓之体可也盖不有配义与道之体则无充塞天地之用矣然则所谓难言者岂惟在刚大充塞也且据刚大充塞而言固谓之难言若配义与道岂可以易而说乎故有配义与道则不患无刚大充塞矣刚大充塞不是做功处所说配义与道便是塞天地事良是
  问塞乎天地之间六合是恁的大吾人以眇然之躯何以塞之先生曰吾与天地本同一气吾之言即是天言吾之行即是天行与天原无二理故与天地一般大塞犹是小言之也
  象先问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李延平说气与道义元是一滚出来的此论极是却又将衬贴字解配字恐未稳夫天之生人道义与气便一齐具足无有个无理之气惟直养无害便与道义浑合无间故云配耳孟子下一配字对失养时言之故也注云若无此气一时所为未必不出于道义然其体有不充亦不免于疑惧而不足以有为恐亦未安盖无浩然之气便无道义了便欿然馁矣安有道义于一时而后日才馁耶是否先生曰这配字如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之配盖天地就是个广大不是广大又是一个物与天地相对合也故配义与道方是浩然之气耳苟无道义虽谓之血肉之躯可也又安得以言浩然哉观诸乞墦之人紾臂之子又何尝一时所为出于道义哉
  年问配义与道者何先生曰言此气是搭合着道义说不然则见冨贵也动见贫贱也动而馁矣又问孟子不及孔子者在何处先生曰只这说浩然之气便是不及孔子处孔子何尝无浩然之气却不如此说与天地合徳矣又何须说充塞
  或问孟轲氏上说配义与道下只云是集义所生者何象先曰朱子不解云道者天理之自然义者人心之裁制故如慈孝之理是道也如抚养教训温凊定省之类是义也盖道其全体义其条件也道上却无做工夫处故下面只说集义是否先生曰此看亦可谓善属辞比事矣然集义处即是道不以道言者道统乎义也易云殊途而同归亦此意
  王材问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见朋友记先生语勿忘云若坐驰了却是忽心不可窃意既谓之必有事如何又有坐驰曰此记者误也必有事以集义为事矣若为他念牵扯此便是忘勿忘即是不息不息最难曰必有事即是有为者辟若掘井勿忘即是掘井九仭而不及泉犹为弃井也先生曰然
  先生曰陈白沙谓舞雩三三两两只在勿忘勿助之间想当时曽㸃只是知足以及之恐勿忘勿助工夫却欠缺些不然则不止于狂矣
  问孟子所谓勿忘勿助只是说自然而已盖忘则渉于无情助则出于有意也先生曰勿忘亦非自然盖自强也功夫全在此
  济民问舜之与人为善亦出于有心乎先生曰与人为恶则无是心也与人为善之心岂止有之耶盖加于中人之心万倍矣故曰欲并生哉故自耕稼以下言其实自取诸人以下言其所以大
  王材问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只此二言省了多少兵家说话孔子所谓我战则克其道想亦是如此先生曰然㸔来只是要得人心就如程子云今将数千人能使他依时及节得饭吃亦是难事左氏所谓三军之士皆如挟纩此是人和至于昔日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虽有天时地利何所用之曰就是呉起所以成功亦是能与士卒同甘苦但此恐还是第二着先生曰是教之孝弟忠信之行务农讲武之法是第一着若夫凶年饥岁君之民使老稚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则所谓夫民今而后得反之矣
  先生曰曾子曰彼以其富我以吾仁等以今学者观之似不当说不知还不欲如此抑是气歉不敢说钦䕫曰还是气歉先生曰然连此语不道方是孔子
  滕文公
  先生曰孔子繋易言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成之者性是性则善便在前孟子道性善便在后却源流于孔子世儒谓孟子性善专是言理孔子性相近是兼言气质却不知理无了气再那里有理有理便有气何须言兼都失却孔孟论性之㫖了
  孟子引书多就己意说如言若药不瞑眩盖言滕虽可以为善国然而非勇不能也
  柳本泰问助贡之法先生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此是就后面行之者说若在夏禹之时贡法自是善或上上错或中上错或下上错至兖州则十有三年其赋贡岂为不善
  老泉论井田终行不得也迂矣横渠欲买田一区自行井田恐亦难只是当时他心上有不平处故欲为之也欲行井田如古之制必是创业之君乃可易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必是时而后可以有为也然又须思量整置设法备尽使后世无所改易方为无弊若继世之君此法如何行得必也其均田乎均田即仲舒限田此法甚好其次唐口分世业法亦善廉吏奉行者少此朝廷之法所以难行
  光祖问曰禹贡所载九州田赋上上者今反为下下下下者今反为上上如雍冀豫不如荆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是也岂风气有迁转耶先生曰风气迁转虽亦有之但尧之时禹治洪水既平西北最髙故水初落时田壤方藉渐渍灌溉是以田赋为上而荆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一带地势卑淤水尽渰没故其土为涂泥财赋尚未甚美也及至后来水既归壑流行日下地之髙者无所润泽故西北之土多干枯甚至深掘犹未见泉而东南田壤犹禹时之西北是以其产胜也此皆土地因时之水势髙下而有肥硗不専委之风气之迁转人事之勤惰也田下而赋上田上而赋下据一时言之赋不止田中所出如山林川泽之财皆是故总计之为上为下也孔氏言田下赋上人功修田上赋下人力废亦未为得
  滋问禹之治水不顾妻子矣其后戒舜犹识之不忘圣人亦常情乎先生曰圣人之心固人情耳但视事有轻重则非人所及耳当其水之方割也视万姓重视妻子轻犹尧为天下得人捐二女弃九男不恤也岂人所可及哉及其戒舜犹述之者职于惩丹朱耳盖以人所易恋者言之也呜呼此圣人行髙而言卑
  王标问举齐景公言不可往见之义枉尺以下何也曰就以利言亦不可盖枉己者未有能直人是以理断其无枉尺直寻之事也
  王标问居天下之广居其意何在先生曰广居正位大道而以天下言者见天下莫能尚也所居所立所行者皆天下莫能尚的大境界彼冨贵贫贱威武或以顺从乎人者何足道哉
  王献荩问孔子三月无君胡为乎皇皇如也先生曰圣人见天下陷溺荼毒性未复生未遂故皇皇然要出去救他盖其民胞物与之心视天下疾痛疴痒与己一般故如此学者须要有这様心肠方好若后之汲汲于仕者盖为冨贵利禄计耳故曰同行异情
  光祖问孔子之心常以尊周为本其至齐卫之邦皆见其君何独至周之都而不见其王耶果周王衰甚难于扶持抑周无贤人之引欤先生曰无贤人之引或然盖夫子亦尝至周问礼乐矣知礼乐者未尝荐夫子况其他乎故曰古之君子未尝不欲仕又恶不由其道标问戴不胜何如人先生曰必是宋之相臣故孟子以以人事君之道告之
  戴盈之章王政行农则什一而税商贾则闗市无征天下多少快活


  四书因问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因问卷六      明 吕柟 撰离娄上
  敩问离娄之明以下孟子既言治天下当遵法度又言圣人既竭目力以下者何曰言人当知所以可遵也出于圣人心思之政如之何其勿遵之不然不智孰甚焉何以又言惟仁者宜在髙位曰惟有仁心仁闻者为能遵行仁政故耳故人臣之责难于君者责仁政也故曰恭陈善闭邪者陈仁心也故曰敬恭则尊君如元首欲四海之咸服非啻望以庸君小康也敬则爱君如腹心欲万理之皆备不止扩其善念美意也故是章之㫖君道在仁智臣道在恭敬
  问至礼不让而天下治至乐无声而天下和其五帝之事乎三王而下涉乎迹矣后世至礼壊而民无所措手足至乐崩而民之怨咨生焉而欲至治太和难乎曰只是个仁则难故孟子曰惟仁者宜在髙位
  思敬问圣人人伦之至者奚在乎曰仁而已矣是故尧舜之事君治民不外乎此幽厉之身危国削惟反乎此耳
  王标问三代之得天下章如何先生曰天子不仁诸侯不仁是承上意推之以至于卿大夫士庶人俱有不仁之祸见为天子诸侯者不可以不仁也
  思敬问孟子既以天下得失国之废兴论仁又言卿大夫士庶人以下者何曰举小以见大也小则有宗庙四体者且不敢违仁况于天子诸侯乎可不惧哉
  应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问孟子于恒言奚谓乎曰圣贤之心虽㣲言不略也夫孟子以人言天下于国之先言国于家之先非其序也又遗其身而弗及非其本也故序而究言之耳朱子言韩退之言诚正而不及格物为语焉不详择焉不精然则孟子何以并诚正亦未及也曰言脩身诚意则自格物以下皆可见矣如必尽录经文而以为知道又何所自得哉
  田问为政不难者何曰徳教溢乎四海即为政也不得罪于巨室即不难也夫不得罪于巨室非脩徳之诚致行之密处事之当接人之恭听言之审待物之洪不行也夫为政不难而不得罪之道亦甚易
  恭问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犹弟子耻受命于先师言必不可也如耻之莫如师文王文王不受命于大国乎曰非然也是犹父不得而子之说也故曰仁者不可为众言仁者之前不能为其众耳邵子曰以一人之人当兆人之人者其惟文王乎受命不受命不足道也仲武问既言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又言得其心者何曰有虽得民而不得其心如伯者是也所欲与聚所恶勿施即仁乎曰然故孟子自离娄以下七章其言仁皆主爱也孔子何以不以爱为仁但孔子于管仲亦许其仁于颜回何以止许三月不违仁乎曰颜子言其具体耳非管仲之所及也管仲则仁之一支也但其似之耳
  守徳问旷安宅舍正路何以可哀也曰是犹逃亡迷失之子其死䘮未可知也而安居在路者垂涕泣而求之耳故孔子以夕死为可而孟子以此为哀也是世固有虽生如死虽死如生者矣
  刘铣问既曰道在迩何以又曰事在易曰事即以道为事也在迩犹言在近有道也夫亲长在人岂逺而孝弟岂难者哉
  官问至诚必动者何曰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厎豫其明善诚身之极乎故曰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荐问辟草莱任土地亦圣人重农之一事何以当次刑也曰不劝其君以仁政而惟土地之辟固有侮夺人者矣罪虽不比于死亦不可宥也
  陟问孔子论观人有定规矣而孟子乃云听言观眸子者何曰虽孔子视以观由察安或亦用言与眸子耳视以观由察安非皋陶载采采之说乎曰虽载采采而言与眸子亦不可舍也言心声也眸子心象也
  林问恭俭不可声音笑貌为者何曰虽见于声音笑貌者亦实心之不可掩耳若徒以声音笑貌为者有时而侮夺人矣故恭者惟为肃己俭者惟为节财其用自能不侮夺人
  文举问君子不教子则周公挞伯禽孔子训伯鱼者非欤曰此孟子因责善之事而说之激也古之圣贤自妊子食食能言也教之矣子之不教是愈疏也故教则可责善则不可责善非教欤曰教有养之之道责善有服之之道若周公之事则为成王以责善也
  标问古者易子而教之何如先生曰孔子言闻道则死亦可安孟子言不闻道则生亦可哀君子不教子以周公挞伯禽孔子训伯鱼之事观之孟子意重在责善上古有胎教君子何尝不教子但孟子教字说得重衢问孟子论事亲守身又以守身为事亲之本其卒也独证以曽子之事亲者何曰若曽子者可谓不失其身而能事亲者乎夫所谓养志者岂酒肉有无之顺意哉则于其身之所行可知矣
  王标问守身之道先生曰此是个事亲之本下边说曽子能养志意思多少周详到此地位是个百行俱备的人守身不待言矣可也还是许他
  田问大人之格君心既曰仁义又曰正者何曰虽仁义而少偏非姑息则残忍矣故正者至中之道也
  本泰问格君心之非先生曰格字最广随其君意发动向着处即有以预防之不拘何事但将萌之欲就是如舜曰威之禹就说帝光天之下等语就是杜其用威之念极而论之则如伊尹见太甲不能变乃放之桐宫使之思法乃祖处仁迁义亦是格君心处
  标问孟子何以责乐正子先生曰乐正子早见长者而后求舍馆必有审择所处之意盖乐正子从子敖来想亦同一舍馆也是个为善不力的人故责之
  洙问以新造之地无所舍馆即见长者不亦迫乎曰孟子之意岂独以其迟慢者哉虽则舍馆亦当咨之于师耳惟不咨之师故主于子敖
  标问仁之实一章如何先生曰只是平铺说孝弟到乐处自有个生意若勉强的人如何有生意出来故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老莱子诈跌卧地疑未及此今看小儿女在父母膝下就有这意思呉光祖问仁之实章先生曰重在乐上如读书得乐生意自不可遏若乐于事亲便不可已则不知手舞足蹈成于乐之谓也谓之不如乐之者学者须推求猛省知斯二者弗去是知行并用之功也乐斯二者乐即所谓有深爱也生则随其念虑之发皆孝之心矣足之蹈手之舞要亦有越礼意思但孝弟之心至恶可已则自不觉得手舞而足蹈要皆是孝弟呈露而不自知虽舞蹈亦不为过矣
  充问乐之实者何曰此惟自得为能识之盖人心惟乐乎道也则意念之动思惟之兴皆在于是矣于是乎日新于是乎起义于是乎藻行又其究也思若或启之行若或翼之人不能遏已不能罢是故足蹈而我不知也手舞而我不知也皆爱敬之舞蹈也斯其为乐之实乎若老莱子之事犹为有知乎尔盖不免于用意非其熟也
  世宁问不可以为人与子者何曰不得乎亲是禽兽也是草木也苟欲为人天下岂有无父之人哉亲心如之何矣不顺乎亲是秦人也是越人也苟欲为子孝子岂忍失道之父哉亲身如之何矣故舜怨慕云
  何谓天下之父母便化便定先生曰人于父母不豫处鲜有不见父母之非者今见瞽瞍是这等至顽的父乃亦可厎豫可见只是为子者不尽道故耳父母岂可怨尤者哉此化与定之所由也为人子者父母非瞽瞍尚有不能致其厎豫者可以自省矣
  先生叹曰自古圣人第一舜难舜遭人伦之变而皆能化之可见舜之为善之心无一息之间
  离娄下
  本泰问东夷何在先生曰在邉境夷服之地诸冯负夏是今山西夏县地鸣条就接着历山近人有指山东并浙上虞有舜塜等名遂谓东夷乃此两处不知山东以陈敬仲奔齐上虞乃舜后姚姓封于此子孙不忘逺祖故皆立此名色遂有此耳
  敩问孟子言舜文若合符节者何曰此孟子自任之志也夫理无舜文之异故其行也若合符节耳孟子若得志固知符节乎舜文矣
  本泰问符节之说如何先生曰符节是孟子自任之意见得他若得志就是行舜文之道所得者就是舜文这一派子又以见得当时所行皆不是舜文的道理阡问孟子既言焉得人人而济之又言日亦不足者何曰上言小惠难广下言难乆也王政广大而乆逺自可废此矣
  九霄问君虽土芥乎臣臣遽待以冦仇不亦过乎从此言则篡逆之所兴也曰此孟子对君之辞以警齐王耳若与人臣言则言忠
  世辅问既曰礼义何以又曰非也曰此为礼义者之过中失正耳故伯夷之义柳下惠之礼君子且不由况仲之廉鬻拳之忠者乎故君子择乎中庸
  士华问中才之养云何曰知养赤子之方则知养中才之道是故或觉之以行或悟之以言或如三迁以择其居或遗一经以定其业或为之求师或为之选友不作不法恐其无观不适不道恐其济恶或慑之以禁其邪或嘻之以诱其善盖即身脩而家齐者也若因小失则视如途人因小怒待如冦仇此不中才者愈入于恶而我之中才抑岂得为善哉家之所由败也
  谷问人有不为者何曰恶不改不足以迁善旧不更不足以从新易曰鼎颠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无咎九式问大人止于不失赤子之心乎曰然扩充之说如之何曰夫人既长此心不患其不能扩充惟患其或失耳
  潮问自得何以安居资深曰今有攘人之物而据之者见胁则惴闻议则惊恶乎安藉之如草芥用之如泥沙恶乎深以其非自得之物也故自得者心有所契身有所合藉而用之混混如汲源泉矣使非深造乎斯道而驰心异端焉几何不为攘之徒也取之左右者何曰犹曰左右取之也
  大器问深造如何先生曰深造是进进不已意道是道理进进不已必以道理欲其自得之也自得意甚好是前面原有的失了今得之也盖进进不已而以道理寻将来反其固有则自居安资深逢原矣此一时事非以次第言但积乆耳
  本泰问何谓自得先生曰深造正为自得字设盖造诣不深安能自得然非以道则所以深造者果是何物此道字虽说是进为之方然必以道理道字说如云知所当知行所当行云 云居安资深逢原不出自得之外乃是自得之渐渐进于熟的地位无甚工夫就是孔子不惑知命后到于从心不逾矩的一般
  大器问服人养人如何先生曰以善服人有矜髙自大意以善养人就是欲并生哉真如天之无不覆地之无不载
  张伟问不祥之实云何曰蔽贤之人其言岂有实哉舜由仁义行何以又曰非行仁义曰以仁义为在外之物也取而行之谓之行仁义以仁义皆根于心自心而发也故曰由仁义行
  本泰问何以谓由仁义行先生曰由仁义行只是率性如此行仁义的是智者利仁
  编曰三王四事万世无弊者也岂有不合劳周公以仰思曰当时之事或有不合于四事仰而思之盖师四事之意而行之也是故既醉以酒屡形于诗速由率杀叠见于书矣又曰仰思斟酌之意虽三王之事亦有斟酌是故有恶有好禹道之权也执中而又无方汤道之权也逺近如一武王道之权也不合而仰思周公之权也继祖问鲁之春秋乃言其事则齐桓晋文者何曰此春秋名虽类乎列国之史事则兼乎天下之道故义取于孔子而志欲复乎王迹也
  伊问君子之泽百世不没孟子云五世而斩者何曰此自其子孙而言也是故虽有善者继之至五世必衰或生一不肖夏商周之世可数也虽有恶者继之至五世必斩反生一贤汉世张杜之后可辨也孟子盖言孔子至此尚未五世其家尚有传孔子之道者故已得私淑之耳若论孔子泽在天下者虽万世未艾也
  介问伤廉伤惠伤勇者何曰此皆承第二句者言也盖取与死之义少无取与死之义多故有伤耳若介乎二者之间则不可言伤也
  保之问孟子论性言故利者何曰故利一道也若不知利则莫肯求其故不知故则无由知其利故其下以在地之水在天之星辰明之盖皆已然之迹而出于自然者也则在人之性可知矣
  本泰问天下之言性一章是为智发欤先生曰程子亦谓专为智而发然实是论性也但能知得自然便是智耳孟子意谓人性本善人但把那故之已然处看就见矣此处不必兼水说只是说人性也第二节是即地理中所有之水亦只是就顺的说第三节是即天文中之故亦只是就顺的说盖即天地之性以明人性之本善也
  辅问孟子不与王驩言盖其本心也然始吊于滕则言既治其事后吊于公行子则言朝廷之礼者何曰君子之绝小人据道则无隙执礼则无尤
  士昻问仁礼岂有不忠而又反其忠者何曰人固有行如仁礼而心不然者矣反之而志于忠虽舜奚让焉虽恶奚患焉
  本泰问存心先生曰是个头脑工夫下三自反皆是存心处忧之如舜处亦是举所以示自反之则也观舜之思亲处历山雷泽等处只是自反这个学孔子惟颜子能学得
  思敬问既曰禹稷颜回同道又曰易地皆然者何曰同道承上孔子两贤之言也易地承上思溺思饥言也盖同道则能易地矣是故当禹稷之地天下溺饥由我致之也故过门而不入如同室之斗也当颜子之地天下溺饥非由我致之也故箪瓢而自乐如乡邻之斗也下章言曽子子思之事盖亦类此观此可见孟子论世之友矣
  守徳问责善而为贼恩之大不孝莫大焉何以言章子非不孝也曰原其责善之心岂有恶意哉岂有不孝哉但其后伤恩至此耳
  颙问尧舜与人同孟子不亦自任之过乎曰储子言果有以异于人则为不知孟子矣故孟子不得不自任也
  万章上
  懐仁问孟子言舜竭力耕田以下不几于自伐而非父母乎曰非然也舜若曰我竭力耕田但供子职而已此何足道哉若父母之不我爱必其心或未诚道或未尽志或未顺颜或未承难或未纾用意不周过失不觉将无以是得罪于父母乎若是虽日用三牲之养未足为孝况耕田乎故视帝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以至天下悦而归己真草芥耳此怨慕之心自人少则慕以下言慕也惟慕斯怨惟怨斯慕
  大器问共为子职不自任乎先生曰舜往于田我竭力耕田共为子职而已矣谓只能干得这事而已其所不能者自家不知也故曰怨慕
  颛问帝亦知告焉则不得妻者何曰帝亦知舜告亲则必害舜不得妻故虽以帝之妻舜而舜不告帝亦不以为异也然则非帝之告瞽瞍乎曰若是可谓君禀民命矣舜有牛羊仓廪不以供父母至使象杀其身而取之孝子仁兄固如是乎曰此或初受之时舜未得而专也然孟子直答万章而不辨孝子仁兄之心虽父母兄弟疾怨之甚而不懐也事之有无不论矣若余隠之辨史剡所谓闾父里妪之言者所论亦小矣
  问帝之妻舜而不告曰非谓帝不告于瞽瞍岂有人君以女妻人而必告其父母哉只谓帝之妻舜乃亦听不告而就妻之才与帝亦知告焉则不得妻相应不然岂有人君告于其臣有不从之理瞽瞍虽恶亦岂敢违君之命哉
  霄问曰尧视天下重于己子然乎先生曰然昔尧以天下之故嫔二女于虞舜若试之而不可登庸焉二女为虚归矣及舜既可用也又废乎丹朱当是时也视天下重视二女九男轻然则孟子何以言幼吾幼以及人幼曰推恩之仁笃近而及逺博爱之仁舍小而谋大守德问放封之奚异曰万章始言则放之者谓舍去也后问放者何谓如放驩兜之放与有庳之封不相背乎故问也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者何曰此一句读也盖凡朝贡之期即有政耳
  本泰问舜何以不藏怒宿怨先生曰观不藏怒宿怨可见舜之处弟全是一个至爱再无纎毫他意夫以象至不仁而舜亲爱如此若至凡人可以观矣
  问周公之处管蔡不如舜之处象何也先生曰舜当时与象同其好恶同则心与之一而未始有违故象不格奸若周公处管蔡者恐不在于监殷之时在于未使之日公既居冢宰之位彼其心以为兄也乃不冢宰不肯帖服且或未同其好恶故不能平遂以殷畔此管蔡者乃小人之心也周公者圣人之懐也公以圣人之懐待管蔡于其委曲处或未察耳管蔡以小人之心窥周公凡其直遂处皆生忌也故孟子谓周公为有过舜为仁人
  挺问是诗也至孝思维则者何曰此皆言舜无臣父之事也盖上言说诗之法有诗可辨也下言孝亲之至有诗可证也既言孝子之至以下又引书者何曰上言尊养其亲者岂有子臣其父之理下言变化其亲者乃似父不得而子之说咸丘蒙将非误传瞽瞍允若之事以为臣父乎
  霄问孟子既言天与舜之天下又言荐于天而天受暴于民而民受者何曰言天民一理也故自舜相尧二十有八载以下是指其事皆出于天也太誓以下则证其理实本于民也为君者欲得乎天亦求之民耳
  得舆问舜荐禹于天十有七年以下述天与贤之事禹荐益于天七年以下述天与子之事丹朱不肖以至莫之致而至者何曰此以人事言也夫尧舜之子不肖而舜禹施泽于民乆故舜禹虽避不能违天之从也禹之子启贤而益施泽于民未乆故益虽避不能来朝觐讼狱讴歌也是天之与贤与子其实不外乎民耳匹夫以下则谓之何曰匹夫以下言与贤之故故仲尼犹舜禹也但无天子之荐不可以为非天与贤继世以下言与子之故故太甲成王犹启也但桀纣无太甲成王之贤不可以为非天与子故曰贤有可禅之义难居乎一圣子有继世之常或废乎三贤也义一者何曰言或禅或继主于得民天无私心也禹岂徳衰者哉
  时钦问割烹之事奚辨乎曰述处穷之介者言无要君之理也述出仕之实者言无要君之事也吾未闻以下则又合出处而断之耳幡然以下言不亦复乎曰与我处畎亩以下述伊尹之言也思天下之民以下推伊尹之心也皆其自任之重耳
  本泰问伊尹先生曰耕莘言伊尹隠处之时所守如此只是一个义后言伊尹既出之时所任如此只是一个仁然必有所守之义而后有所任之仁此正所谓人有不为而后可以有为皆是决伊尹无辱己要君之事充赐问孔子主痈疽与瘠环之辨奈何曰自有命以下即孔子处常之言见其无此道也自孔子不恱于鲁卫以下即孔子处变之行见其无此事也观近臣以下则言孔子与痈疽瘠环玉石不同性薰莸不同器若有此主则孔子亦痈疽瘠环矣
  本泰问孔子不恱于鲁卫如何先生曰为陈侯周臣盖言此时司城贞子适为陈侯周之臣以见孔子在陈是主贞子不然孔子过宋尚㣲服避难决无在宋主之理既在陈则贞子宋大夫也如何见贞子此时方去宋适陈为陈侯周臣也
  明逺问百里奚智贤奚多乎曰凡为污事者其心必不明其行必不贤百里奚事君之实不可得闻即虞亡而秦伯可知其智贤矣
  万章下
  何城问孔子圣之时先生曰亦是四时之时此见孟子善言孔子其原得于子思故曰譬如天地之无不持载云 云此见孔子就是个天地当寒则寒当暑则暑何有一毫意必固我之私乎始终条理总是论孔子之全然三子之偏各自成一个条理者亦自可见此圣智二字比上圣智二字不同此智字是孔子之智可以兼圣字此圣字是三子之圣兼不得智字盖孔子之智知至而能亦至也三子之圣圣虽至而智则有偏故所成就的圣亦偏如此说见取譬力之义
  王材曰观伊尹方其在有莘之野辞受取予一介不苟及仕汤也必待三聘之诚处则乐尧舜之道出则欲天下之人匹夫匹妇咸被尧舜之泽此其道已不下于孔子矣而孟子等之夷惠乃若是班乎先生曰子言良是伊尹于夷惠为大矣但方之孔子少不及耳材曰仲尼行无辙迹伊尹不及者其惟有迹乎先生曰然
  景章问孟子譬孔子之圣既以乐又以射者何曰乐言乎其全也三子各有条理也所缺者多矣射言乎其中也三子同未有的也所偏者逺矣故全且中斯时矣然则智优于圣乎曰圣有全体有一支玉振之圣举全体也力至之圣言一支也是故三子圣之不能全者其亦智之有所不足乎
  如轸问班禄之制奈何曰非惟爵有通于天下施于中国者虽禄亦有然也故自天子之制至附庸通于天下者也自天子之卿至小国代其耕者施于中国者也耕者所获以下则又兼王畿侯国而言耳曰君且勿论一大国之卿其田三万二千亩不亦多乎如有三卿则君田又安在耶且与孟子所言公田圭田等不同者何耶曰此或计一岁公田所入之禄当此田数耳不然则为井于三万二千亩之地者其公田皆卿之数乎故观其禄以是为差非必三万二千亩者尽一卿有也
  辂问孟子论友不挟长贵与兄弟至引献子以下皆主挟贵者何曰不挟长与兄弟人情或可免惟挟贵则世俗之常态也况孟子所论专为治天下之大纲而言乎故曰其义一也其义一则贵不可挟矣贵贵尊贤专指尧舜乎曰然惟尧舜能尽之耳子思虽知贵贵而惠公尊贤则不至献子等未尽尊贤之实而乐正裘牧仲颜般王顺亥唐亦恐未能尽贵贵之道也
  本泰问贵贵尊贤何以谓之义一先生曰贵贵尊贤皆是义然贵贵非时人所谓贵贵观舜之于尧就是贵贵之义夫以舜之圣尧得而友之非舜之贵贵而何不然挟所有以自髙便非贵贵之义矣乐正裘等是知贵贵之义者子思贵贵而费惠公之尊贤又欠平公亥唐之事两失之矣此必尧舜而后能尽也
  大器问贵贵先生曰如惠公得子思则子思能贵贵子思大贤也得大贤而友之非贵贵乎汲黯曰大将军有揖客独不为重是汲黯亦知贵贵也
  缄问孟子论交际何独以孔子为言曰孔子大中至正之圣孟子之所学者也是故以是折𠂻耳是故先辨赐之可受度以孔子之心也后辨赐之可受证以孔子之事也则孟子之受馈于宋薛者皆由是耳方论交际而以孔子三仕为言者何曰因有际可公养之仕也章诏问孟子既举孔子为委吏乘田以见居卑穷者不可有出位之望又言立乎人之本朝者何曰道不行则富且尊焉耻也不如居卑穷之为安耳
  问孔子亦猎较未是亲为之如何先生曰将舜之陶渔耕稼亦非亲为耶夫礼从宜使从俗入门问讳入国问禁圣人行不绝俗自是如此
  本泰问何以言人之本朝先生曰见得是人之本朝也岂可轻易把他做壊了既是我立他的朝就是本朝矣又岂可轻易把自家的本朝来做壊了此见孟子激切之辞
  瑶问周与赐奚不同曰周之粟无定数赐之禄有定品故以其赐之也虽抱关击柝无羡禄以其周之也虽继粟继肉百官牛羊不过也故馈无常职而食于上者以为不恭则已仕者当尽其职也子思拒台及尧养舜之事则未仕者当守其道也如此则天下不治者鲜矣大器问君之周士如何先生曰君之于士固当周之然为士者必如子思舜方可以受君之周也然孟子子思舜之徒也而当时不能周之兹固可重慨矣
  印问不见诸侯何言之己烦乎曰先言守礼实因未仕之义后辨守道不同已仕之人故自为多闻以下又言非道之招凡贤人皆不肯从以职之召虽圣人亦不敢违也盖礼之所在即义之所在故庶人固当守此礼义而求见者亦当由礼义之门路也不然是自闭其门贤者可得见乎以多闻为师者何曰贤言才能也多闻言其畜徳也其下贤人则兼举之耳
  本泰问多闻与贤何分先生曰多闻重于贤贤则指其能也如曰贤于某事云 云观下师字与欲见贤而召之语可见
  诗问论世何以为知其人乎曰此非徒诵诗读书又当因其所处之世而论之以求其心也是故周公所以仰思其不合孔子所以折衷乎四代故孟子以禹稷颜回为一道也
  坚问论其世何以不曰论其行先生曰仁人之行皆与世推移随时处中者也故当论其世若禅继放伐等岂可不以世观乎此考古之法执此以读史可以知人矣王材问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注曰言己之善盖于一乡然后能尽友一乡之善士夫在我之善既已盖于一乡则一乡之人皆将求友于我如晦翁之云恐非所以论于我之取友也先生曰然盖言能友一乡之善士者乃成一乡之善士也其要只在心虚若先有一毫自是自足之心则善斯不我入矣便是为人君者位已极髙势已极隆若不是虚心乐取则天下之善何由而至故曰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
  告子上
  云霄问杞桞之说何以为祸曰是以仁义为恶者也非祸而何
  大器问既曰人性之善犹水之就下又曰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者何曰知水之无不下则知人性之无不善故曰人性之善犹水之就下也
  养敬问孟子辨性何至以犬牛人晓告子也曰犬之不可为牛则羽雪玉不可为一白矣使当时即谓之曰此白羽也即白雪也不知告子何以辨之哉且其下章言白马白人不异彼告子何不以楚人之长为即吾之长乎彼长而我长之以下何其言之复乎曰先因其以彼长为义则示以所长者出乎心也后因其以恱长为义则示以所恱者出于心也
  本源问公都子既知行吾敬为义内矣何至又劳孟子之数譬也曰始因季子之难乃求之于师也终因季子之辨遂得之于己也盖学者于义未精未免于语有滞于理未㑹未免于语有阻耳
  本源问孟子辟公都子三说性而犹据情与才言性者何曰情者性之动也有是性斯有是情才者性之能也有是才因有是性夫恻隠羞恶辞让是非斯其情岂不善哉则知仁义礼智之不恶矣求则得舍则失斯其才岂不善哉则知仁义礼智之非外矣故有物有则人之情也民之秉彛人之性也好是懿徳人之才也论性者惟于其发用处观之自见矣故曰故者以利为本廷玺问富岁一章有要乎曰富岁以下言才同也故凡同类者以下言形同也口之于味以下言性同也夫性则圣人亦心之所同然形则圣人亦我之所同类人亦何惮而不用其才哉
  本泰问富岁一章如何先生曰此是孟子要人知充其才若是论才之同此章皆是才之同何也正欲人知其同则知才之可充矣理义之恱心非是理义来恱我心如此说理义又吾心外之物矣此盖指人心之本体言人心自有理义惟不为欲所蔽而此理义在心则自有个恱处此当意㑹
  本泰问夜气曰夜气之说有夜气有旦气有昼气昼气之后有夜气夜气之发为旦气旦气不梏于昼气则充长矣孟子此言气字即是性字盖性何处寻只在气上但有本体与役于气之别耳非谓性自性气自气也彼恻隐是性发见于事是情能恻隐皆是气做出来使无是气则无是恻隠矣先儒喻气犹舟也性犹人也气载乎性犹舟之载乎人则分性气为二大不是试看人于今何性不从气发出来
  云霄问山木言性于人言情何曰互举之也此通上三章皆论性才而以才为主其实一理也夜气与旦气昼气同否曰夜气则昼气之衰旦气则夜气之积昼气则旦气之衰故夜气多胜昼气夜气少伏昼气盖人之禀气非如圣人之至清未免有浊也有浊而遇昼之所接所见则引而混淆并其清者亡矣夫是以君子逺酒徒淫朋也夜气与浩然之气同否曰当夜气时可观浩然之气苟得其养以下云何曰言用才也养于操而已矣涛问无或乎王之不智者何曰易生之物言其不亲贤也是不智也奕秋之譬言其不专心也非不智也夫内不专心而外常不亲乎贤欲徳之进难矣
  鸾问鱼我所欲之章其言何烦乎曰鱼我所欲以下皆言舍生取义出于良心人皆有之也万锺不辨礼义以下则言其无失此心耳故斯心也上为天之所授下为人之所同为天之所授也则虽生与患有不用且避者矣为人之所同也则虽生与死有不受且屑者矣既言生亦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一节又言如使人之所欲一节者何曰上正言之下反言之也
  官问学问之道求其放心传谓学问非止一端又曰如是而可以上达者何曰学问之道即求放心也仁人心也放心则不仁求放心则仁矣即此是上达
  士裔问无名之指言不知类拱把之桐梓言弗思者何曰桐梓与身其类甚明不必言类若指之与心则固身所有之物耳故以类言然言不知类则其不思可知言不思则其不知类亦可知也
  明堂问兼所爱者云何曰此章言养体当审盖人品之所由分也不然而惟以饮食则人贱之矣是贱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师是狼疾人也下章钧是人也亦谓此耳但此章言所以小人之故下章言所以大人之故也然则夫人不亦可慎乎
  大纪问既言仁义忠信又言乐善不倦者何曰善即仁义忠信乐此不倦耳
  刘铣问既言饱乎仁义又言令闻广誉者何曰有实则有名矣何以言膏粱文绣曰欲贵者此二事为急耳仁义之人不御膏粱文绣乎曰传食诸侯孟子且为之衮衣赤舄周公之所以几几也但饱徳之人以四海为一腹虽咀膏粱思饥者不知其味之美也令闻之人以九州为一体虽见衣文绣思寒者固欲被之也又何愿哉本泰问有令闻广誉于身便不愿人之文绣然则君子亦有心于名乎先生曰不然盖君子以此自考必有闻誉后可以验吾饱徳之实所以不愿文绣
  保之问仁何以言熟曰譬之五谷忠信以地之格致以耕之克己以耘之多就有道多闻善言以灌培之坚志自强以长之闭邪以防之则熟矣
  告子下
  滋问孟子论礼重于食色既言寸木以下又言紾臂以下者何曰上所谓启其愤也下所谓发其悱也既譬寸木又譬钩金者何曰寸木以变言也金羽以常言也如不以变言而岑楼与寸木并立于平地其髙下奚啻寻文之不同礼重于食色固若是矣如必以常言而钩金与舆羽并称于权衡其轻重奚啻铢两之不同食色之轻于礼固若是矣不然紾兄之臂逾邻之墙人岂有为之者哉故由任人之言天下乱由孟子之言天下治本泰问不揣其本如何先生曰此下二节见其必不然之意上是以本末论下是以轻重论然此且把外邉粗处与他论至下文紾兄之臂则就其良心本然之处而痛箴之观其曰则曰则者正欲反求而得其本心也此处才可以观礼与食色之重轻矣
  大器问孟子为屋庐子辨食色与礼之轻重如何先生曰孟子初间犹是即其粗迹辨其轻重自逾东家墙以下则是指其本心之明自然过不去处则虽得食与色有所不为连轻重也不消论矣
  世用问孟子与曹交论为尧舜举下三端者何曰奚有于是以下言能为徐行以下言易为服尧以下言其为之也徐行后长此见尧舜之道最易简而可行故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坚问孝弟何以只言徐行后长曰天下未有能弟而不孝者坚曰孝弟能尽尧舜之道否曰然未达曰心和顺尽之矣
  爵问孟子论小弁之怨者何曰上言情不同于越人鄙髙子治诗之非也下言事不同于凯风以大舜养亲为是也髙子乃比而一之不亦过乎
  坚问小弁之怨何如先生曰小弁有个趋舜之路何以为小人之诗然卒至不肯报父之雠其去舜也又逺矣邦宪问宋牼未尝言利孟子何以言号则不可乎曰我将言其不利则必以求利为言也是其号也
  邦宪问屋庐子喜得孟子之间不几于乐其师之有过乎曰不然也连言孟子此处我已得其义矣盖喜其学之有进遂质而问之耳故后之恱即前之喜也
  大器问屋庐子何以喜先生曰屋庐子之喜喜自己学问有进能见得孟子处事有义理处故曰连得间矣与陈臻不同
  王献荩问孟子于季子储子之币受之不报何也先生曰想当时亦交之有名观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孟子盖以继往开来自任故交以道接以礼如馈赆闻戒皆受之若子思则不同他说伋虽贫不敢以身为沟壑今之以礼来馈者受之可乎曰如何不受但看他有故无故
  诏问名实之辨者何曰存之心为仁名实之本也发之行为贤名实之用也由其心仁也故伯夷伊尹柳下惠有去不去皆非心之异也由其行贤也故公仪子子柳子思百里奚孔子有用不用皆非贤之罪也
  本泰问孟子言夷尹柳下惠数人果同欤先生曰夷尹柳下惠所行不同而同归于仁下言公仪子子柳子思与孔子所行不同而同归于贤
  问臣之于君以一燔肉不至就去了可乎曰此便是任其㣲罪与曽子以蒸不熟出妻意同
  祖学问五霸三王之罪人者何曰由是知天下之乱君之责少臣之责多也臣之失学术不明耳是故战国之时天下学术皆仪秦迷其君者众矣孟子以一人而辨之不亦难乎汉晋隋唐宋元之际天下学术皆功利而董仲舒王通程灏许衡皆以一人而辨之不亦难乎本泰问五霸五禁之盟非不好然何以得罪于三王乎先生曰此五禁皆非五霸能躬行者且如内嬖六人五公子争立其于初命何如又如城邢城楚丘于专封之事又何如五禁虽曰尊周凡其所为率皆无王之事问楚之王祭不供似矣然楚僣号称王则舍而不问是有二王也何尊王之有首止之盟似矣然不告于王请立其子而私与子盟是处其子以拒父其自处则抗君何尊王之有问其事若是而原其心实非此谓假借以求济其贪欲之私耳
  顾问五霸者三王之罪人孟子第其罪而归重于大夫何也先生曰主治者寡而辅治者多君有不善臣犹得以救正之今之大夫乃逢君之恶其罪岂不加于诸侯五霸之上乎此君子所以重学术也学术正则所以事君者无不正矣此固孟子之㣲意
  如斗问孟子语慎子既言天子之地方千里以下又言周公之封于鲁以下者何曰上言不可不及乎百里下言不可过乎百里百里者中制也
  道柔问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何以不同曰道者上之所行俗者下之所成今之道即富国强兵之道今之俗即以此为良臣也
  顾问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如何先生曰此见圣贤心学只是个好善如舜之好问好察皆是此意孔子称子贱为君子亦只是个取善比如子贡亦可谓贤矣夫子只许以器许子贱为君子君子则不器矣取善之大如此知此则三人行之有师亦此也尚友于古亦此也何患治天下之难
  道柔问好善何以优于天下曰虽舜之好问好察亦不外是圣贤之所以成徳而致治者此好善其要道也达问孟子尝言士无事而食不可又曰君之于民固周之及答陈子之三就若以为仕者则不可言周若以为庶民则又何以言公养之仕也曰此或以道不行而谢官饥饿不能逺去则犹就其国受免死之周耳虽未有离乎仕然已近于庶民矣故曰周若未仕之庶民其周之也虽继粟继肉不以为过奚啻免死耶温公以为饮食而仕是鬻先王之道以售其身者如之何曰免死之周而不受仲子之廉矣君子见泰者不为也若余隠之谓孔子栖栖皇皇为礼貌饮食则所见益陋而朱子谓孟子通上下言之若君子自处则在所择者又非孟子之本意矣
  本泰问朝不食夕不食周之何以可受先生曰如此乃见中道耳曽子曰其谢也可食正此意
  仲仁问忍性之性气禀食色乎曰孟子既非告子食色之性岂有躬自言之者乎盖其曰动心者心则放逸怠惰则困劳苦饥饿而又兴作也忍性者性有或㣲或晦则因空乏拂乱而又忍定也盖人恒过然后能改耳故劳苦饥饿空乏拂乱皆困心衡虑徴色发声之物而増益其不能者之地也岂惟人哉虽国亦然矣人恒过非止中人乎曰并上下观之似皆一事也
  尽心上
  徳盛问尽心之章其言不亦复乎曰知性言穷理也养性言尽性也立命言至命也天之命不过乎性性之理不外乎心流行者命也其主命者性也舍其性命者心也夫知性而至于夭寿不贰则凡祸福荣辱皆不足言矣此心之灵与天奚异哉养性而至于脩身俟死则凡仕止乆速皆无不宜矣此身之动与天奚违哉故曰立命盖命虽出于天而实由于我矣虽或遭夭在我未尝不寿天不得而夭之也虽或遭寿在我者未尝或夭天不得而寿之也
  王材问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朱子谓前节为造其理后节为履其事窃谓孔子不惑知命必于四十五十言之学至于尽心知性知天则已穷神知化与天为一矣如是而后存且养而履其事乎阳明先生以前节为生知安行之事次节为学知利行之事不知以为何如先生曰朱子之说是也阳明以末节为困知勉行不然盖人所最惑者夭寿也至于夭寿不贰脩身以俟之则命自我立矣到命自我立处知天事天又不足言此乃是至极然则知天与五十而知天命不同乎曰不同彼是兼行言此只是知
  知性就是知天心便于此尽了是知性乃尽心的工夫存心在何处存惟养性乃所以存心盖性乃心之所具之理使不养性则心不存矣故养性乃是存心的事务试观人之能顺其性而不害者又岂有心不存乎本泰问何以谓立命先生曰立命之说谓知天而以夭寿贰其心犹不谓知天之至事天而不能脩身以俟死犹不谓事天之至盖生死人之大关系最能惑不贰能修身以俟之是我之命虽天所付实能全尽于我不谓命自我立乎命一也无所谓气命无所谓理命盖天命流行只是生物著在人物就是性就是气再无二様莫非命也
  坚问张子说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如何曰观合字似还分理气为二亦有病终不如孔孟言性之善如说天命之谓性何等是好理气非二物若无此气理却安在何处故易言一阴一阳之谓道
  介问万物皆备于我何言诚与仁乎曰自其无妄言之谓之诚自其无私言之谓之仁无妄即无私也盖天下之理至仁而备至诚而极恕则入仁之路也夫何故仁包万物恕则求通乎物犹所谓诚之者也
  顾问万物皆备于我先生曰先提一个万物皆备于我见得尽万物之理皆具于人之一身然惟反求诸己无一事一物处之不得其当则自有乐处此当以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照看就见然此岂易能哉未至是者惟在强恕而行则求仁自近盖曲无不致则徳无不实随事皆强恕焉其去道也夫何逺哉故反身而诚自学之已成者说
  东郭子曰万物皆备于我朱注解得好先生曰此章当与西铭并看东郭子曰然我亦尝谓当相并看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乃贤者之事即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意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乃圣人之事即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意先生曰然但人做工夫要寻路途使不迷耳孟子谓宋句践既言人知人不知下何以又言穷达盖宋句践志于出者也正是以穷达介意故孟子说穷也只尊徳乐义何嚣嚣如之
  良弼问孟子既言尊徳乐义又言穷不失义达不离道者何曰惟不以穷达为心而以道义为重斯见其尊乐之实耳苟失道义而惟志于逰说以求达㡬何其能嚣嚣也既言泽加于民又言兼善天下既言脩身见于世又言独善其身者何曰言泽加于民者非一国一方也乃天下耳脩身见世非沽名钓誉也乃独善耳故周于善者自有其用妙于用者自有其实也
  滂问豪杰之士云何曰此以资质言也当商之季在周之始纣恶方深于四海而文王未显于西土伯夷则起于北海太公则兴于东海三仁共立于乱朝十乱并生于丰岐此岂文王兴之哉如此则前篇所言空乏拂乱劳苦饥饿莫非豪杰所兴之地也若夫瞻父母之徳者汝坟之凡民也感游女之化者江汉之凡民也若无文王则无此徳化矣
  文学问皥皥如者何曰杀之以下乃其象也君子以下乃其故也若集传所言因民之事则有迹可求其气象狭矣所引舜孔之事则所过有限其拟议泥矣夫化者神之用神者化之本其曰过者非必身皆经历也凡言语之出风声之至条教之加皆是也其曰存者非必身常操持也凡意念之动谋虑之起经画之方皆是也故化即显诸仁神即藏诸用由上譬之不怨不庸民日迁善所过者化也杀之利之而不知为之所存者神也艺圃折衷乃改王者之民为驩虞帝者之民为皥皥者何曰若是则禹汤文武皆造为与五霸同一假矣
  思敬问良知良能者何曰知为良心者有验于人之幼也原为所性者有验于人之同也使非原于天命之性则固不能不学而能不虑而知矣
  何廷仁言阳明先生以良知教人于学者甚有益先生曰此是浑沦的说话若圣人之教人则不如是人之资质有髙下工夫有生熟学者有浅深不可概以此语之是以圣人或因人病处说或因人不足处说或因人学术有偏处说未尝执定一言以教人至于立成法以诏后世则曰吾道一以贯之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盖浑沦之言可以立法不可因人而施
  坚问孟子言良知良能阳明先生止言良知何也先生曰且如言仁有兼言之者有偏言之者阳明之说兼言之也但致良知必须学于古训以明其心犹镜之有尘必用药物以磨之可也如其不用药物以磨之而能使之明者难矣
  先生曰我今日见何廷仁廷仁又言良知之说我说良知之说非是不好大抵学者不可执泥须是使别言语皆可入若执泥了此一说则别言语皆不能入如古人教人或以忠恕或以静或以敬或以礼皆是提掇出好处教人的不可谓以忠恕教人就说良知静敬之类不好亦不可谓以静敬良知教人就说忠恕之类不好须要变通使人言皆可入
  田问既言仁言仁声又言善政善教者何曰仁言类善政仁声类善教大抵言与政末也声与教本也
  思敬问舜居深山之中者何曰此言舜之貌虽少异于人舜之心则大异于人也故曰尧舜与民同类者应箕问如此而已者何曰此言人之为人不过乎外无妄行内无妄思而已也
  应箕问操心之危与虑患之深奚异乎曰操心危惟务急乎忠孝以全臣子之节其握髪吐哺宵衣旰食盖有薄冰之履而深渊之殒者矣虑患深惟恐违乎忠孝以干恶逆之诛其言必防失行必防弊盖有不见是图意外而虑者矣由是其智皆出于术也
  济民问达可行于天下固如伊吕之辈矣正己物正孔孟奚独不能然曰此必待上用之而后可不然奚其正是故畎亩之舜所化者历山耕夫耳
  诗问三乐奚主乎曰不愧不怍其要乎不然虽父母存兄弟无故亦或有不乐而教育英才又何以为之具也滋问君子所欲所乐亦非不美之事何以与所性异也曰君子之情固在同乎人而君子之性实在有诸己也夫有诸己则可以兼同乎人不然虽欲同乎人不可得矣分定者何曰分犹分量之分斯分也其大同天地其逺亘古今其轻重不可权衡其长短不可丈尺未尝不足或亏欠也大行奚能加若可加也是性可得而赘疣也未尝有馀或剰溢也穷居奚能损若可损也是性可得而克减也睟面盎背四体喻者奚状乎曰如尧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如程子如春之煦如玉之润皆可以观睟面也如诗云委蛇委蛇如山如河不震不腾不骞不崩皆可以观盎背也四体之喻则取予皆当进退咸中矣
  顾问分定曰人之性无一毫不足处亦无一毫有馀处何以有加损也此便是分定根于心者何曰根字借草木之根字说来盖君子仁义礼智在心就是木之根在地生得自然牢固故其生色处处皆妙如草木之生枝柯花叶一般皆自然发见出来
  滋问孟子言文王善养老既举五亩之宅以下又言所谓养老者以下何曰上虽举文王之政似论其理下则行其事耳
  腾逺问登东山之说如之何曰言孔子之道出乎天下人之上也学者但未能见之耳有游其门者斯知之故曰圣人之道大也夫子其小天下者哉言天下自小耳是故髙明配天万物覆焉其诸升山乎则夫立丘垤之间限城郭之内者皆将以圣道为不可阶而升矣博厚配地万物载焉岂惟观海乎则夫游沟渎之中涉沼沚之上者皆将以圣道为不可苇而航矣澜非冰之源也奚观乎曰源大者澜必大源小者澜必小故容光必照如日月之有明也既言圣道之大又言其本者何曰大犹贯也本犹一也君子而后达者何曰君子之学自近而逺由卑而髙是故物未格不敢以言意诚意未诚不敢以言心正心未正不敢以言身脩身未脩不敢以言家齐是故兴诗而后立礼立礼而后成乐志道而后据徳据徳而后依仁皆其序也
  本泰问登东山章如何先生曰上二句自圣人所至而言下二句自人之观圣人而言圣人之门就是孔子之门凡此皆以圣人之道大言流水成章只以大学之序言盖能格物致知然后诚意正心脩身才可至于大处此行逺自迩登髙自卑之意不然望洋而已终可至乎元吉问鸡鸣为善只主敬者何曰言其心常存也若其条目则或省察以克己或涵养以复礼或有所得以待旦或有求而忘寐皆是也然孟子之意但为自鸡鸣而起以后皆在善事耳亦不可执一论也
  章诏问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意以舜取诸人以为善故称之欤先生曰然孟子言舜处甚多如好问好察之类皆是
  光祖问曰近世义利不明光祖尝用意体贴为力实难请示切要先生曰此问甚好南轩无所为而为之言极精舜跖之分正在于此推之家国之存亡天下之理乱罔不由之如尚义者在位则所用皆义人所行皆义政天下无不治矣尚利者在位求其弊可胜言哉然其初要在谨独但于一言之发一事之动一财之得就当审处不可有一毫适己自便之心久之自然纯熟可以造于无所为而为矣昔舜饭糗茹草若将终身此正见义不见利之大节学者能甘贫俭约不为利动自无往而非义或又问曰今有人未纯乎义欲矫强之又恐近名奈何曰矫强为义有何不可但要内外如一苟其心未必义而外诈饰以为义人则曰好名者也更当痛自惩艾
  继祖问既言执一又言废百者何曰上言三子之学皆偏下言三子之害皆大也道如此路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东阡西陌皆可以归家如执一路而往终身由之而失道众人从之而皆迷者也是故为仁则至于忘亲为义则至于忘君为中则至于废中
  鸾问人心亦皆有害者何曰心对口腹言也口腹之害即心之害也非又有一人也故曰人能无以饥渴之害为心害则不忧不及人也
  𢎞学问恶知其非有者何曰其非有仁义也不自知耳盖熟于假者也即莫觉其伪之说
  藻问放太甲而民大恱者何曰放之而恱其不虐我乎反之而恱其将泽我乎
  光祖曰伊尹放太甲于桐使思其祖而改过也其心甚公至霍光则直废昌邑于一旦是因人言袭盛名人皆以为前有伊尹后有霍光者何也先生曰霍光安能比伊尹哉迎昌邑己不似立太甲废昌邑又不类放太甲伊尹之志有商天下皆知也霍光之心所知者杨敞田延年耳其后妻显谋篡而子山禹横逆乃光恬不介意将亦比其子如伊陟耶
  敩问汉薄昭文帝舅也杀汉使者文帝使群臣丧服往杀之程子以为使太后不食而死则如何而况天子之父杀人皋陶执之哉曰孟子斯言示人臣以守法为重天子以化亲为孝故虞廷有执法之臣而其君无杀人之父盖瞽瞍厎豫也故古者徳为圣人斯尊为天子圣人之父虽顽如瞽瞍且化况其他乎温公乃疑其君臣相与为伪误矣
  谷问既举王子宫室以下又举鲁君以下不亦复乎曰上言移居之异因忆居仁者或又异也下指移居果同以见居仁者必不同也是故允恭克让之尧则协乎温恭允塞之舜不虐无告之舜即符乎不侮鳏寡之文也九皋问形色之异者何曰耳目手足之谓形视听持行之谓色聪明恭重之谓践形
  蒙问虽加一日愈于己者何曰以此知古人亦不忍于妾母之子无服于妾母也故今之妾母之子为其母亦斩衰杖三年
  汝邻问五教曰其究皆为二者耳故时雨答问私淑艾无非成德而达材但时雨有不待答问者
  因时雨王材曰圣人时雨之化恐不止是颜曽凡因善而长因失而救皆是时雨先生曰此是汝资质所到如今日之雨岂但禾苗种之美者得其益凡园中蔬果之类皆沾被也圣人启愤发悱反三隅而复皆是时雨世英问既曰大匠以下又曰君子以下者何曰上言法不可以自贬以徇人之不能也下言法未尝自私以待人之能也学者不以能自奋而以不能自画何哉万春问不可已及退速之病曰在勇与恒耳不恒何以治之曰吾末如之何矣
  仲武问急先务者何曰即亲与贤也故亲贤之为务即当务之为急也故其下专言不知务亲与贤二事乎曰仁知莫先于亲亲莫次于尊贤或曰先务因时而言亦通
  本泰问亲贤先务何分先生曰亲贤就是先务言虽平而意则相资试观唐虞之治其先务岂外于此观下言此之谓不知务可见
  如斗问彼善于此者何曰断尽春秋之义矣故春秋于征伐之事必加贬责而其中或有不得已而被兵或有举辞兴兵者是以褒之也穆修孙复谓春秋有贬而无褒则过矣
  尽信书孟子盖欲人约之以礼也意以人之读书皆是博之以文使不约之以礼则徒泥其文反不如无书之愈也
  洙问书不可以尽信曰岂惟书哉虽诗亦不可尽信靡有孑遗周之馀民果如此乎故伊尹曰善无常主协于克一夫子曰博文约礼
  充问战陈既皆大罪何以独言焉用战曰汤武为陈则有矣故诗曰陈于牧野书曰陈于商郊然则罪乎曰其为战也非志于战而求善为此也不得不陈
  世宁问规矩与巧奚异乎曰巧亦不出乎规矩之中在人求之如何耳
  勲问伯夷柳下惠何以能为百世之师曰岂惟百世虽千世之下闻其风而不动心者非人也盖其道虽未中然造于圣而志于诚自能动物耳
  介问稽大不理于口孟子不责其反躬而以无伤言之者何曰示之以孔子文王之事所以儆之者深矣稽能如孔子文王则不理于口无伤也稽不能如孔子文王则不理于口也宜矣
  本泰问稽大不理于口孟子不勉貉稽以反已乃曰无伤何也先生曰学者如孔子文王这等的人则虽有谤毁容何伤是即反已也
  印问发棠赈饥岂搏虎之恶而孟子以冯妇自喻者何曰所言于君而谗谄皆在左右其言之行否真搏虎耳云霄问孟子既斥告子食色之性其曰性也有命焉者何曰不曰君子不谓性乎言常人则以此为性矣而君子不谓之性也命亦然
  本泰问性命先生曰人通把这个口鼻耳目四肢之欲当做个性君子则以为有命不把此叫做个性人通把后五者叫做个命君子则以为有性不把此叫做个命盖前命字正与后性字同前之曰性也后之曰命也都不是孟子自家说作性说作命乃是当时之见如告子以食色为性便是以前五者为性也
  九仪问既曰有诸己之谓信又曰充实者何曰信即实也扩充其实斯生意无穷矣故美
  爵问孟子既言达不忍不为又言无欲害人无穿窬之心者何曰上言用力之始下言功之成也无受尔汝之实以下者何曰此因充无穿窬之心而言然尔汝以行言也言餂以言言也何以独申言无穿窬之心曰收心之学以仁为主是以上篇虽并言仁义而学问之道止言仁能仁则义在其中矣扩充之学以义为主是以此章虽并言仁义而穿窬之譬止言义能义则仁在其中矣其实一理也
  本泰问充无受尔汝之实如何先生曰此节说行下节说言盖能于此等去处都尽去了乃是能满其无穿窬之量此处最是人所易忽处故孟子曰这便是穿窬之类何必真为穿窬始是不义也
  应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问狂狷乡原奚别曰狂狷虽过不及然其心实乡原虽似无过不及然其心伪真伪者入道贼徳之所由分也故曰于中未中者孔子待之甚恕似徳非徳者孔子恶之甚严也反经之政即绝乡原之法耳
  阡问孟子何以言孔子时无见知曰此其自任之言见其必有也盖曰道传于古者皆已有闻知道传于今者乃至无见知者乎可知其自任矣颜曽冉闵非见知者乎曰此具体而㣲孟子以为姑舍是者也于文王不言颠括闳天周公独言太公望散宜生汤不言仲虺言伊尹莱朱尧舜不言稷契伯夷䕫龙言禹皋陶者何曰禹皋陶能兼稷契之事太公伊尹则汤文尝以为师矣或曰莱朱即仲虺






  四书因问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