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自伯父皇考洎诸父奉王大母[32]、大母来居于苏,著籍此州者五十年矣,今带城桥儒学坊为吾家榜也;横山之宝华、华山之博士坞,吾家三世之所葬也。余虽少长于苏,而山川、城邑、津梁、园观,往往未知其所由来。尝以问乐圃先生,先生出所为《图经续记》以示我,曰:“此一览尽之矣。”退而观之,千数百载之废兴,千数百里之风土,灿然如指诸掌。呜呼!何其备哉!先生之书三卷若干条,而所包括者,古今图籍不可胜数,虽浮图方士之书,小说俚谚之言,可以证古而传久者,亦毕取而并录。先生岂欲矜淹博而耀华藻哉?举昔时牧守之贤,冀来者之相承也;道前世人物之盛,冀后生之自力也;沟渎条浚水之方,仓庾记裕民之术;论风俗之习尚,夸户口之蕃息,遂及于教化礼乐之大务,于是见先生之志素在于天下也,岂可徒以方域舆地之书视之哉?先生未冠而擢第,英声振于士林,不幸以末疾卧家,不得达其志于斯民,然而潜心古道,笃意著述,其所撰次成秩如是书者非一。窃尝探测其渊源而妄论其规制,以谓黄锺大吕不足以比其清,《阳阿》《激楚》不足以方其妙,齐纨蜀锦不足以埒其华,昆玉南金不足以俪其美,长江巨河不足以况其远,轻车骏马不足以侔其逸。意者,左丘非失明,《国语》不成;虞卿非困穷,《阳秋》不作。一何发挥之妍丽也,不然天将激先生以鸣斯文,是以固厄之耶?虽然先生之疾损矣,无害其可以亨举于天衢也。昔者刘向非大发天禄石渠之藏,不能尽论分野之风物;贾耽非博询遐陬绝域之众,不能悉知华夷之道里。先生之才不歉于二子,特处非其所而已。与其陈四境之形胜,孰若使志四海之封畿?与其论千里之事物,孰若使综万方之利害?况史观经始,品藻才难,当笔削之任者,非先生而谁可哉?伏读终篇,感先生之未遇,辄书卷末,庶几万一有儆于朝廷今日当为官而择人者。元祐七年十二月朔,大云编户林虙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