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荘漫录_(四部丛刊本)/卷第六 中华文库

墨荘漫录卷第六

本朝䏻书世推蔡君谟然得古人玄妙者当还

米元章米亦自如此尝有论书一篇及杂书

十篇皆中翰墨之病用鸡林𥿄书赠张大亨嘉

甫盖米老得意书也今附于此

论书云历𮗚前贤论书征引迂逺比况奇巧如

龙跳天门虎卧凤阁是何等语或遣辞求工去

法愈逺无益学者故吾所论要在入人不为隘

辞吾书小字行书有如大字惟家藏真迹䟦尾

间或为之不以与求书者心既贮之随意落笔

皆得自然备其古雅世或未能立家人谓吾书

为集古字盖取诸家长处搃而成之既老始自

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江南吴𡷗登州

王子诏大隶提榜有古意吾小儿友仁大隶题

榜与之等又㓜儿友知代吾名书碑及手书大

字更无辨门许侍郎爱其小楷云每示简可

使令嗣书之谓友知也老杜作薛稷惠普寺诗

云郁郁三大字蛟龙岌相今有石本得而视

之乃视勾勒倒𭣣笔𨦟书之如蒸饼普字如人握

两手伸臂而立丑怪难状以是论之古无真大

字明矣洪天台之𮗚飞白为大字之魁今第

一欧阳询道林之寺寒俭无精神桞公𫞐清

寺大小不相称费尽筋骨裴休率意冩碑乃有

真趣不䧟丑怪真字甚昜惟有体𫝑难谓不如

画算匀而𫝑活也字之八面惟向真楷见之大

小各自有分智勇有八面已少锺法丁道护殴

虞始匀古法亡矣桞公𫞐师欧不及逺甚而为

丑怪恶札之祖自桞始世有俗书唐官告在世

为禇陆徐峤之体殊有不俗者开元以来縁明

皇字体肥俗始有徐浩以合时君所好生亦

自此肥开元以前古气无复有矣唐人以徐浩

比王僧䖍甚失当以浩大小一伦是犹吏楷也

僧䖍䔥子云传锺法与子敬无异大小各有分

不一伦徐浩为颜真卿辟客书匀自张颠血脉

来教颜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非古也石刻

不可学但自　书使人刻之已非已书也故必

湏真迹𮗚之乃得趣如颜真卿每使家僮刻字

故会主人意修改波撇致大失真惟吉州庐山

题名题讫而去后人刻之故皆得其真无做作

凡俗差佳乃知颜出于禇也又真迹皆无头

燕尾之笔与郭知运争座位帖有籕气颜杰

思也桞出欧为丑怪恶札之祖自此世人始有

为俗书盖縁时君所好其弟公绰乃不俗于其

兄筋骨之说出于桞世人但以怒张为筋骨不

知不怒张自有筋骨凡大字要如小字小字要

如大字唯禇遂良小字如大字其后生祖𫐠

间有造妙者大字如小字未之见也世人多冩

大字时用力捉笔字愈无筋骨神气作圆笔如

蒸饼大可鄙𥬇要湏如小字𨦟𫝑备全都无刻

意故作乃佳自古及今余不敏实得之榜字固

已满世自有识者知之石曼卿佛号都无回互

转折之𫝑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令小是张㒹教

颜真卿谬论盖字有大小相称且如冩太一之

殿作四窠分岂可将一字肥满一窠以对殿字

乎盖自有相大小不当展促也予尝书天庆

之𮗚天之二字皆四笔庆𮗚多在下各随其相

之挂起气自带过皆如大小一般真有飞动

之𫝑也书至隶大古法大壊矣籕各随字

形大小故百物之状活动圆备各各自足隶乃

始有展促之𫝑而三代法亡矣其杂书十篇云

欧虞禇桞颜皆一笔书也安排费工岂䏻垂世

李邕脱子敬体乏纎浓徐浩晚年用力过更无

气骨不如作郎官时婺州碑也董孝子不空

皆晚年恶札全无妍媚此自有识者知之沈传

师变格自有超世真𮜿徐不及也御史䔥诚书

大原题名唐人无出其右为司马系南岳真君

𮗚碑极有锺王𮜿辙馀皆不及矣智永临集书

千文秀圆劲八面具备有真迹自颠沛字起

在唐林夫处他人𭣣不及也

半山荘䑓上故多文公书今不知存否文公学

杨凝式书人鲜知之予语其故公大赏其见鉴

金陵幕山楼隶榜乃𨵿蔚宗二十年前书想六

朝宫殿榜皆如是智永砚心成臼乃䏻到右军

穿透始到锺索也可不勉之

一曰不书便觉思涩想古人未尝片时废书也

因思苏之才桓公至洛帖字字用意殊有功为

天下法书第一古所谓一笔书者谓意相钩连

非复便一笔至到底也旋安排即𧇊　活𫝑

耳

字要骨格肉湏裹筋筋藏肉贴乃秀润生布置

穏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变态真形不贵

苦苦生怒怒生怪贵形不贵作作入画画入俗

皆字病也

鲁颜公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万等古人书不

如此学吾家多小児作草字大假有意思

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兹古语也吾夣古衣

冠人授以折𥿄书法自此差进冩与他人𨚫不

暁蔡元度见而惊曰法何太异耶此公亦具

眼人章子厚以真自名独称吾行草𣣔吾书如

排算𣃼然其字湏有体制乃佳耳

薛稷书慧普字老杜以谓蛟龙岌相纒今见其

本乃如童儿抬蒸饼𫝑信老杜不䏻书也学书

湏得趣他好俱忘乃入妙别为一好萦之便不

工海岳以书学士召对上问本朝以书名世者

凡𢾗人海岳各以其人对曰蔡京不得笔蔡卞

得笔而乏韵蔡㐮勒字沈辽排字广廷坚描

字苏轼𦘕字上复问卿书何如对曰臣书刷字

　〈　　曰黄廷坚抺字苏轼刷字上复问曰卿书何如对曰臣书画字𮗚苏黄米蔡之书果〉

　〈如其说恐此记者有谬〉

予尝谓米公人物英迈鉴裁精髙翰墨场中当

推独歩平生所书遍于天下石刻中如青州南

洋石桥记鄼县京𮗚记无为军天王记涟水军

𢾗碑皆逺追锺王宁独今人所难唐人亦鲜及

也蔡天启为公墓志铭举止颉颃不䏻与世俯

仰故仕𢾗困踬冠服用唐人规制所至人聚𮗚

之姓好洁置水其傍𢾗颒而不帨未尝与人同

器视其眉宇轩然进趋䄡如音吐鸿畅虽不识

者亦知其为米元章也〈云云〉此迨实录云

松陵唱和皮日休新秋即事云酒坊吏到常先

见鹤俸符来每探枝注云吴郡有鹤料案殊未

详鹤料之曽旼彦和学之士也知滁州有

次韵赵仲美表弟西斋自遣诗云谪守凄凉卧

郡斋夫君失意偶同来海邉故渺何许城上

新楼空几回宁羡一嚢供鹤料会看千里跃龙

煤清吟未免萦机虑只𢙢飞鸥便见猜注云唐

幕府官俸谓之鹤料今岁敕头所得止此仲美

省试下故云彦和用事必有所㩀当更考之又

宋宣献有送黄秘丞倅苏䑓云鹤料署文移𫚖

场𭣣赋算此宣献用皮日休所云吴郡事也

蔡仍子因之妻九院王家女也忽患瘵疾沈绵

𢾗年既死已就小敛时上皇宫中闻之曰惜其

不早以䧟冰丹赐之今虽已死试令救之因命

中使驰赐一粒时气息已绝乃强之须遂

活𢾗日后向安但齿皆焦落后十五年方死

宋景文公诗云蟹美持螯日鲂甘抑鲊天用杨

渊五湖赋云连瓶抑鲊

蔡丞相持正尝有治命遗训云吾没之后敛

以平日闲居之服棺但足以周衣衾作圹不得

过楚公葬特制棺前设一坐陈瓦器以衣衾巾

𢾗事及笔砚置右左自𥘉敛至于祖载㐮葬

悉从简质吾平生母烦公家母干恩典母受

遗母求人作埋名神道碑二处但刻石云宋

清源蔡某墓而纪葬之岁月于其旁可矣夫逹

人君子安于性命之际而不穷乎死生之变

而不惑超然自得与道消息生以形骸为寓死

奚丘陇之念哉吾虽鄙薄亦粗闻大道之方矣

𣣔效杨王孙与沐徳信则必伤汝曹之意又干

矫俗之故命送终为制将使子孙近者视吾

藏足以无憾逺者尚及见吾墓道之石足以伸

敬如是而䷋芳曹其遵吾言慎勿昜也其字画

清劲如女朝人书其言可法也又有杂书一篇

云楚公少年时读书于石梯山精舎布衣𬞞食

志趣超然其仕虽不逹以清名直气闻士大夫

间陈恭公孙威敏公皆嗟叹公所为每为公屈

颖川陈氏公惭卿卿惭长以徳不以位也在建

阳八年去日不赍一串茶邑人思公至今不衰

致仕居贫以席蔽户诵咏犹不惓其清白淳亮

甘贫乐道汝曹䏻使人谓真楚公之子孙则善

矣　楚公名黄裳故任太子右赞善大夫致仕

忠懐公之父也　文潞公为相日赴秘书有曝

书宴令堂吏视阁下芸草乃公往守蜀日以此

草𭔃植馆中也因问芸辟蠹出何书一坐黙然

苏子容对以鱼豢典略公喜甚即借以归

王师取青唐时大军始集下寨治作壕堑凿土

遇一圹得一琉璃瓶莹澈如新瓶中有大髑髅

其长盈尺瓶口仅数寸许不知从何而入主帅

命复之斯亦异矣

近世墨工多名手自潘谷陈瞻张谷名振之曕

之后又有常山张顺九华朱觐嘉禾沈圭金华

潘衡之徒皆不愧旧人宣政间如閞圭𨵿瑱梅

鼎张滋田守元曽知㣲亦有佳者唐州桐柏山

张浩制作精致胶法甚奇舅氏吴顺啚每歳造

至百斤遂压京都之作矣前者𢾗工所制好墨

者往往韬藏至今存者尚多予旧有此癖𭣣古

今𢾗百笏种种有之渡江时为人疑箧之重以

为金玉𥨸取之殊可惜也今尚馀一巨挺极重

厚印曰河东解子城又一圭印曰韩伟升胶力

皆不乏精采与新制敌可与李氏父子甲乙也

士大夫留意词翰者往往多喜𭣣蓄唯李格非

文叔独不喜之尝著破墨癖说云客有出墨一

凾其制为壁为丸为手握凡十馀种一一以锦

嚢之诧日昔李廷圭为江南李主父子作墨

绝世后二十年乃有李承宴又二十年有张遇

自是墨无継者矣自吾大父始得两丸于徐常

侍铉其后吾父为天子作文章书碑铭法当赐

黄金或天子宠异则以此昜之余于是以两手

当心捧砚惟谨不敢议既𥝠怪予用薛安潘谷

墨三十馀年皆如吾意不觉少有不足不知所

谓廷圭墨者用之当何如也他日客又出墨余

又请其说甚辩余曰嘘余可以不爱墨矣且子

之言曰吾墨坚可以割然余割当以刀不以墨

也曰吾墨可以置水中两𪧐不腐然吾贮水当

以盆罃不用墨也客复曰余说未尽凡世之墨

不过二十年胶败辄不可用今吾墨皆百馀年

不败余曰此不足贵余墨当用二三年者何

苦用百年墨哉客辞穷曰吾墨淂色多凡用墨

一圭他墨两圭不迨余曰余用墨每一二歳不

䏻尽一圭往往失去乃昜墨何尝苦少墨也唯

是刷碑印文书人乃常常少墨耳客心𣣔取胜

曰吾墨黒余曰天下固未有白墨虽然使其诚

过他墨犹足尚乃使取研屏人杂错以他墨书

之使客自办客亦不䏻辨也因恚曰天下奇物

要当自有识者余曰此正吾之所以难也夫碔

砆之所以不可为玉鱼目之所以不可为珠者

以其用之不异也今墨之用在书苟有用于书

与凡墨无异则亦凡墨而已焉乌在所宝哉嗟

乎非徒墨也世之人不考其日用而昡于虚名

者多矣此天下寒弱祸败之所由召也吾安可

以不辨于墨文叔词翰之好乃不喜于墨此不

可暁故并载之

近时士大夫学佛者不行佛之心而行佛之迹

者皆是也日谈慈悲而行𧊵虿乃望无上菩

提吾未之信梁武帝之奉佛可谓䔍矣至舍身

为寺奴宗庙供麺牲乃筑浮山愝灌寿春𣣔取

中原一夕而杀𢾗万人其心岂佛心哉

州吕𠮷甫观文宅乃晋镇西将军谢仁祖宅

也在唐为法云寺有𩀱桧存焉犹当时物也刘

禹稷有诗云𩀱桧苍然古貌奇含烟壮雾郁参

差晚依禅客当金殿初对将军看𦘕旗龙𧰼界

中成宝盖鸳鸯瓦上出髙枝长明灯是　前熖

曽照青青年少时𠮷甫家居时桧尚依然李之

仪端叔用夣得诗韵云故迹悲凉古木奇𫝑分

庭下蔚相差霜根半露出林虎𦘕影全舒破贼

旗宝界曽回铺地色节旄逺映挿云枝刘𭅺风

韵知谁敌儒帅端䏻表异时建炎兵火𣗳遂亡

矣予后到郷里访其遗迹不可得矣

李端叔云乐毅论髙绅为湖北转运使道中闻

砧声清逺因视之乃乐毅论石刻覆于下也而

已断裂矣遂载归完理缉缀续以木箱所可辨

者如此故世之传布皆止于海字则其碎而不

可缉者良可惜也端叔之说如是予又尝见一

本在张申公家闻今尚存是唐人临夲不知即

髙绅所得者否或别本也

白乐天作长恨歌元㣲之作连昌宫词皆纪明

皇时事也予以谓㣲之之作过乐天白之歌止

于荒之语终篇无所规正元之词乃㣲而显

其荒纵之意皆可考卒章乃不忘箴讽为也

其词有云上皇正在望仙楼太真同凭栏干立

楼上楼前尽珠翠炫转荧煌照天地又云初过

寒食一百六店舎无烟村树绿夜半月髙弦索

鸣贺老琵琶定场屋力士传呼觅念奴念奴潜

伴诸𭅺𪧐湏觅得又连催特敕街中许燃烛

又云飞上九天歌一声二十五𭅺吹𬋩逐逡巡

大遍梁州彻色色龟兹轰录续李谟擪笛傍宫

墙偷得新翻数般曲又云平明大驾发行宫万

人歌舞𡍼路中百官队仗避岐薛杨氏诸姨车

闘风明年十月东都破御路犹存禄山过云云

禄山以天宝十四载反于渔阳䧟东京则幸连

山时乃十三载也巡幸而诸弟诸姨悉扈从百

司供顿亦扰矣念奴名妓也帝歳幸华清时巡

东洛有司潜遣随行以备宣唤而每为诸王所

邀致方寒食火大禁而中夜宫中张乐不已声

闻于外遣中官传呼追觅念奴特呼燃烛于御

街呼叫于静夜皆不可以训既终夕喧乐𥠖明

六飞又复西去王者顺动当如是乎此诗深议

其荒无度也是歳帝年七十一而太真年三

十六矣然考之本纪十三载乃无幸洛之事岂

史耶㣲之去天宝不逺必不凿空而云也李

谟擪笛字玉篇云擪乌恊切指按也于笛而云

擪此一字之妙也

世俗以阿阿则则为叹息之声李端叔云楚令

尹子西将死家老请立子玉为之后子玉直视

则则于是遂定昭莫恤过宋人有馈彘肩者昭

奚恤阿阿以谢尔后阿阿则则更为叹息声尝

疑其自得于此

李文叔尝有杂书论左马班范韩之才云司马

迁之视左丘明如丽倡𭶑妇长歌缓舞问以谐

𥬇倾盖立至亦可喜矣然而不如绝代之女方

且却铅黛纻施帷幄裴㣲吟于髙堂之上使

夫冗𨻶而见之虽失气疾归不食以死而终

不敢意其一启齿而𥬇也班固之视马迁如韩

魏之壮马短鬛大腹服千钧之重以䇿随之日

夜不休则亦无所不至矣而曽不如騕之马

方且脱𩦪驾骄嘶顾影俄而纵辔一骋千里

即至也范晔之视班固如勤师劳政手胝簿版

口倦呼叱毛举缕诰自以为工不可复加而仅

足为治曽不如威徤之吏不动声色提一二纲

目群吏为之趋走而境内晏然也韩愈之视班

固如千室之邑百家之聚有儒生崛起于荜

之下诗书传记锵锵常𣣔鸣于齿颊间忽遇夫

奕世公卿不学无术之子弟乘髙车从虎士而

至虽顾其左右偃蹇侮𥬇无少敬其主之容虽

鄙恶而体已下之矣又文叔又尝杂书论文章

之横云余尝与宋遐叔言孟子之言道如项羽

之用兵直行曲施逆见错出皆当大败而举世

莫䏻当者何其横也左丘明之于辞令亦甚横

自汉后千年唯韩退之之于文李太白之于诗

亦皆横者近得眉山筼筜谷记藏记又今世

横文章也夫其撗乃其事得而绝俗杂畦径间

者故众人不得不疑则人之行道文章恐人不

疑耳

七言绝句唐人之作往往皆妙顷时王荆公多

喜为之极为清婉无以加焉近人亦多佳句其

可喜者不可概举予每爱俞紫芝秀老岁杪山

中云石乱云深客到稀鹤和残雪在髙枝小轩

日午贪浓睡门外春风过不知舒亶信道村居

云水绕陂田竹绕篱榆钱落尽槿花稀夕阳牛

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崔𬸘徳符秋日即

事云秋草门前巴没靴更无人过野人家罗罗

踈竹时闻雨淡淡烟不隔花又黄州道中云

莫愁㣲雨落云十里长亭未垫巾流水小桥

山下路马头无处不逄春刘次荘中叟桃花云

桃花雨过碎红飞半逐溪流半染泥何处飞来

𩀱燕子一时衔在杏梁西僧如壁徳操偶成云

松下柴门昼不开只有蝴蝶𩀱飞来宻𧊵两髀

大如茧是山前花又开吴可思道病酒云无

𦕅病酒对残春帘幕重重又掩门细雨斜风花

落尽小楼人下𣣔黄昏又春霁云南春光一

半归杏花零落淡燕脂新晴院宇寒犹在暁絮

欺风不肯飞赵士掞才儒登天清阁云夕阳低

尽已西红百尺楼䑓万里风白发年年何处得

只多在𠋣栏中李怤去言春晚云花痩烟羸

可柰何不𨵿渠事鸟声和无人扫地惊风在分

付红上碧纱赵䶵之子雍春日云拂床欹枕

昼初长好夣惊回燕语忙深竹有花人不见直

风转得幽香曽纡公衮江樾轩书事云卧聴

滩声㶁㶁流冷风凄雨似深秋江邉石上乌桕

树一夜水长到稍头胡直孺少汲春日云风园

吹絮桞飞花睡起钧帘日正斜四海随人𩀱燕

子相逄处处作生涯曾绎仲成还家途中云踈

林残岭起昏鸦腊尽行人喜近家江北江南春

信早傍篱穿竹见梅花刘无极希颜漾花池诗

云一池春水绿如苔水上妍红取次开闲𠋣东

风看鱼乐动摇花片却惊猜王铚性之山村云

住依溪口破残村身伴渡头零落云更向空山

拾黄叶姓名那有世人闻陈与义去非秋夜云

中庭淡月照三更白露洗空和汉明莫遣西风

吹叶落只愁无处着秋声如此之𩔖甚多不愧

前人也

东坡作梅花词云髙情已逐暁云空不与梨花

同夣注云唐王建有夣看梨花云诗予求王建

诗世所行印本雕一卷乃无此篇后得之于宴

元献𩔖要中后又得建全集七卷乃得全篇题

云夣好梨花歌薄薄落落雾不分夣中唤作梨

花云瑶池水光莱雪青叶白花相次发不从

地上生枝柯合在天头绕宫阙天风㣲㣲吹不

破白𧰟𨚫愁春涴露玉房彩女齐看来错认仙

山鹤飞过落英散粉飘满空梨花颜色同不同

眼穿臂短取不得取得亦如从夣中无人为我

解此夣梨花一曲心珍重或误传为王昌龄非

也

鹤铭在润州杨子江焦山之足石岩下惟冬

序水退始可模打世传以为王少书然其语

不𩔖晋人是可疑也欧阳永叔以为华阳真

乃顾况之道号或是况所作然亦未敢以为然

也予尝以穷冬至山中𮗚铭之侧近复有唐王

瓉刻诗一篇字画差小于鹤铭而笔𫝑八法乃

与鹤铭极相𩔖意其是瓉所书也因模一本以

归以示知书者亦以为然其题云冬日与群公

泛舟此山隈江水𥘉不冻今年寒复迟众芳且

未歇近腊仍夹衣载酒适我情兴来趣渐㣲方

舟大川上环酌对落晖两片青石棱波际无因

依三山安可到𣣔到风引归沧溟壮𮗚多心目

豁暂时况得穷日夕乘桴何所之谪丹阳功曹

王瓉今此刻亦渐漫漶尚可读也他时好事

者当试求之以验予言之或是也

劭汉官仪曰周泽为太常斋有疾其妻怜其

年老窥内问之泽大怒以为干斋遂𭣣送诏狱

自劾论者讥其诡激时谚云生世不谐为太常

妻一歳三百六十日三百五十九日斋一日不

斋醉如泥予𮗚禆官小乃得其说云南海有

虫无骨名曰泥在水则活在失水则醉如一堆

泥然后又读五故事云伪闽王王延庆为长

夜之饮因醉屡杀大臣以银叶作杯柔弱为冬

𤓰片名曰醉如泥酒既盈不可覆杯惟尽乃已

盖取此义也

韩维持诗格甚奇如𭔃范徳孺云睥睨风髙

回过雁琵琶宵寂语流莺和兄康公罢相云移

病早休丞相笔坐谈犹著侍臣冠和曽存之云

自愧效陶无好语敢烦凌杜发新章皆佳句也

恨世少传者

曽诚存之元符间任馆职尝与同舎诸公饮王

诜都尉家有侍儿軰试香求诗求字者以烟浓

近侍香为韵存之得浓字赋诗云俛仰佳人看

墨踪和研新炷宝薫浓诗情过笔当千里妙思

凝香𣣔万重　盎泄云倾白酒越罗霑露浥黄

封从来粉黛冝灯烛妙手凭谁冩醉容又有七

夕王都尉邀同舎置酒聴琵琶诗云宝鉴凌云

结绮髙小奁争巧暮分曹春葱细撚龙香拨秀

偏明逻逤槽牛厩冩形成粔籹马军驰酒送

蒲萄涙珠散作人问露最觉更䦨锦绦道山

学士尚与贵戚附车过从宴饮真太平盛事也

其后禁之诜元豊中坐与子瞻交结尝均州

矣后复与诸名士游盖风流好事不忘于情宁

𫉬谴戾是可尚也

故事西京每岁贡牡丹花例以一百枝及南库

酒赐馆职韩子苍去后尝有诗云忆将南库

官供酒共赏西京敕赐花白发思春醒复醉岂

知流落在天涯

衢州事下旧有土𫝑𨺚起筱木丛生相传云

古冢也𡚒有碑其文云五百年刺史为吾守墓

以前后相承皆畏而不敢慢绍圣元年齐安孙

贲公素为守问之左右以是对公命毁去之官

吏大恐阖府叩头以諌公曰藉令土中有贤者

骨当以礼法迁之乃为文自𥙊而除之𣃁深丈

馀了无他异但有二石长五六尺坚瘦绀润

又有大木之根蟠蜛其下群疑遂定石上有刻

云乾符五年五月三日安于此押衙徐讽龙山

起砦处得二石刺史季　题又刻云开宝七年

重叠娥媚山于𠫊事前于郡斋文会阁移季公

之石安置于此刺史慎知礼题时公素方修州

治南韶光园重建清冷堂堂成乃移二石于堂

下名曰𩀱石嗟乎慎公移石去季公之得石凡

九十七年公素之破疑冢出石去慎公又一百

二十一年物之𩔰晦抑自有𢾗第不知娥媚之

废乃冒冢之名自何时也公素一旦戏𥬇为之

遂释千百年之惑张芸叟有诗云芝兰虽好忌

当门何况庭前恶土墩畚𦂯兴𩀱劔出狐狸

尽去老松蹲百年守冢真堪𥬇一日开轩亦可

尊安得掷从天外去成都石笋至今存公素可

谓刚毅正直自信之君子也

墨荘漫录卷第六

俞子容家藏书

晋昌唐寅校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