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左云鹏恩收八弟子 赵华阳私访霸王馆

  话说炎宋兴,赵匡胤受了周朝的禅让,坐了天下,改国号为大宋,是为宋太祖。那时天下太平,万民乐业,传至太宗。此时有二次回朝的老臣,神算军师苗光义,袖内乾坤算的准确,他早已测及将来传至八代之时,若是暴病驾崩,此地便不能建都了。后来太宗垂问,那时可上那里去呢?苗军师跪奏:“臣已然觅好建都之地。”太宗忙问“何处”?军师说:“就是临安,那里最好。”后来传至神宗、仁宗、哲宗、英宗、道宗、徽宗、钦宗,到了徽钦二宗,被掠北国,果然迁都临安(今之杭州)

  在徽宗时代,朝中有一臣,姓赵名会,官拜左班丞相。此人年迈,辞官不做,告老还家。那徽宗乃是一位有道的明君,有一弟名叫赵昆赵毓淼,官拜八主贤王之职。赵会上殿跪奏:“臣因年迈,无力国事,恳请赦免残躯,回家休养。左丞相之事,拜求八主贤王替代。”当时徽宗允奏,赏食全俸带职还家。那赵会得了旨意,即时谢恩,回到家中,收拾细软物件,雇骡驮轿车辆,回江南会稽县北门外赵家庄。

  他们走在中途路上,面前有座大山,正走山下,忽然山上一棒锣声,跑下一枝子人来。那群人到了山下,立时将道路给横啦,当时吓得赵会颜色更变。少时从山中跑出一匹马来,马上有一山寇,看那贼跳下马来,身高顶丈,胸间厚,膀背宽,精神足满。往脸上一看,面如黑锅底,抹子眉下环眼努出眶外,大鼻头,翻鼻孔,火盆口唇不包齿,七颠八倒,四个大虎牙,支出唇外。逆鬓落腮的须子,形似钢针,好似铁线,大耳相衬长得非常凶恶。头戴青布软案巾,青布靠袄,月白布的护领。黄绒缎十字绊,青布中衣,登山洒鞋筒被袜子,青布裹腿,外罩一件青布的大氅上绣花架。怀中抱着锯齿狼牙刀,到了山下,说声:“孩子们把马接过去。”他当时跳下马来,一捏嘴辱,哨子一响,又从山里跑出一片人来,高矮胖瘦,老少丑俊不等,各人手拿着各样的军刃,在山口里面,半出半入,止住脚步。就听那黑脸大汉口中说道:“不怕王法不怕天,也要女眷也要钱;驾登九五从此过,留下人钱放回还。牙崩半个说不字,英雄刀下染黄泉。”赵会有一家人名叫赵顺,他上前说道:“山主您有什么事情,容我报告我们主人知道。金银很多任您自取,不过家眷一层,是我家主人年迈,并无少妇长女。”那山寇一闻此言,哇呀呀的怪叫。那赵顺速忙来见主人,禀报此事。

  正在危急之时,忽见山北一老者口念“无量佛,好一个胆大的强徒,你敢断道劫人,待贫道下去,叫你知晓我剑法利害。”那山寇一听此言,知道此人的利害,说声“咱们走吧,剑客爷来啦。”说完他头一个就跑进了山口,那些个兵丁是滚的滚爬的爬,一齐的跑散。书中暗表,此山名为黑蟒山,山上啸聚著许多的山贼草寇,全是莲花党之人。大寨主赛太岁马彪,二寨主双刀将马豹,三寨主金枪将张文奎,手下有喽啰兵千名之上,专在各处断道劫人。他们今天下山,巧过剑客左云鹏金针道长。因为赵会在朝为官,吃斋念佛,斋僧布道,广行善事,所生一子赵庭,今日回乡,不想中途路上,碰见山贼,得有贵客来救。老家人赵顺上前拜谢救命之恩,并问:“此山何名?”老者道:“此乃黑蟒山,乃是一股背道,你们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啦,今天是多亏遇见剑客爷,要不然那里了得。”赵顺问道:“不知剑客爷贵姓高名。”老者说无名氏,说完那位老者走去。他们这才一同回到会稽县西门外赵家庄,老夫妻优养赵庭。

  这一年,家中著了一把天火,虽然没伤人口,可是已然烧了个片瓦无存,只好移居北院。赵会一想,这是自己行善事所赶。这才令人取过文房四宝,立时写了四个大字,是僧道无缘,大门紧闭在家中隐居。将有半年,一日,忽然,门前敲打木鱼,梆梆的山响。老家人赵顺,在门房只当没听见。那赵会在后院一听就叫过老家人来问道:“赵顺你可听见外面有人吗?”赵顺说奴才不知,赵会说:“那外边有出家人化募,你问一问他识字不识,那墙上没写著吗。叫他上别处去罢。”赵顺闻听连忙答应,来到外面一看,见有一个老道,坐在蒲团之上,盘膝打坐,面前放著一个木鱼,到了切近可听不见木鱼的声。他一看老道生得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三绺墨髯胸前飘摆。头戴九梁道冠,身穿八卦道袍,上绣八卦肩担日月,看那道人真有些仙风道骨。赵顺上前说道:“这位道爷您不认识字吗?”那老道一抬头,口念无量佛善哉善哉。说道:“施主,贫道我倒认字。”赵顺说:“您既然认字,您看上边写的明白是僧道无缘,您改门去化。”老道说:“施主您是贵家主人?”赵顺说我不是,我是管家。老道说:“呕,原来您是管家,请您往里回禀,我一不化房屋地产,二不化柴米,三不化砖瓦,四不化木料。”赵顺一听说:“道爷您全不化,您可化什么呢?”老道说:“我就化您后宅的那位公子爷。”老家人一听忙说:“道爷您快走吧,我家员外斋僧布道,修下一子名唤赵庭。家中千顷就是一棵苗。”道爷说:“您给往里回禀,就说我不带走,我是白天修文,夜间习武,给你们赵氏门中增光耀祖”。赵顺一听遂说:“道爷您在此少等,待我到里边给回禀一声”。说著转身来到里边,见了赵会说道:“回禀员外爷,门外果然是位道爷,在那里意欲化缘”。这才将道爷所说之言,述说一遍。赵会一闻此言,心中暗想:不知道他是何许人,既然要将文武艺传于我儿,长大成人也能光耀门庭。因此他主仆二人计议,就出门看,果然气度不凡,真有点仙风道骨,忙向里相请。那老道便将木鱼拿起,随员外往里而来。赵会说:“赵顺你可以代道爷拿着东西物件。”赵顺答应,几个人一同到了书房,分宾主落坐。老家人将包袱放在桌子之上,走出去将大门关闭。赵会问道:“道爷,方才我听说道爷您的意思,我很喜欢,但不知您怎么个传法,还是将我儿带走,还是住在我们这里传艺呢?”老道说:“在贵府上传艺,可有一节,必须应我三件大事。”赵会说:“道爷,这三件大事,您可以说一说我听听。老道说:“头一件是我徒弟,在三年内不准父子相见,不叫你们跟他过话。那第二件是许我不教,不许你们不学。第三件是您找一个厨子,要干净俐落,还得知书识字,单在我们一处,不许跟我们过话。我们用什么,我给他写出单子来,叫您好预备。”赵会说道:“道爷您不用教啦,不用说三年啦,我到是成。我那拙荆,一天见不著都不行,何况三年哪。”老道说:“员外,不用您说,金打佛口出,要是我门徒,他自然的就成。那您将公子爷请出,我们一见。”赵会说也好,便叫家人往里去叫公子去。那赵顺来到后宅,正听见屋中赵庭跟他娘赵门杨氏,在屋中说话。赵庭说:“唔呀娘啊,将来我若学好了武艺,一定去到黑蟒山,杀死那些贼人,想当年若不是有位道爷,在山上念了声无量佛,咱们全家,都得死在那里。”赵顺一听说道:“公子爷外面员外有请,给您请来一位老师。”赵庭道:“好了,但不知是个俗家,还是道家僧家呢。除去道家我学,别的人我不学,你快给轰了出去。”老家人一听说有门儿,这才说:“公子爷,是一位道爷。”赵庭说:“好”,这才随他来到了外面书房。

  家人高打帘笼,赵庭进到书房,正脸一看老道,师徒就有缘。他连忙上前双膝跪倒,说道:“师父在上,徒儿这厢有礼。”说著磕完头,直直的跪在那里。老道用目观看,见他身高六尺开外,面白如玉,眉分八彩,目似朗星。黑眼珠黑如棋子,白眼珠白如粉锭,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头戴一顶青色文生巾,白玉镶嵌。身穿一件青缎色文氅,内衬青里衣,白袜青鞋。道爷站起来说道:“赵庭。”赵庭说声:“在,师父徒儿在。”连忙站起。老道说:“待我按摸你的四肢,是我的徒弟,我才传授武艺哪,不是我可不传。”赵庭说:“好哉,请师父你老人家按按看吧。”老道上前用左手一拉他胳膊,右手一按他脖子,摸了摸他全身,说道:“员外呀,我这个徒弟管保给您增光耀祖,一定成名。赵庭啊我赐你一号,号叫华阳。”赵庭说:“好的很哉。”老道说:“赵庭,你必须依我三件事。”赵庭说:“不知那三件。”道爷说:“头一件,三年不许跟你爹娘说话。”赵庭说:“成,我答应,只当我爹娘死了,但不知那二件呢?”老道说:“第二件是许我不教,不准你不学。不会我可真打。”赵庭说:“好的。可是徒儿我一学会呢,你老人家还打吗。”老道:“说:“那我就不打呀。”赵庭说:“那三件是什么呢。”老道说:“第三件是白天传文,夜间传武。”赵庭说:“唔呀,我的师父,您也得给我留出睡觉的工夫啊。”老道说:“那是当然。”这才拿过文房四宝。

  老道上来将要拿笔,赵庭问道:“我的师父,咱们在那里学艺呀。”老道说:“就在这西隔壁。”赵庭说:“西边是块空地呀,那里怎么样。”老道说:“员外您随我来。”当下他们三个人出书房,到了大门以外,往西来到这块空地,遂说道:“员外您可以命人在此地盖起房来,要盖一所四合房,五间西房,五间东房,五间南房,五间北房。我师徒要是吃什么,我写在水牌之上,挂在北房廊子上。他要问我什么,写在水牌上,挂在南房廊子上。我们是以纸笔说话,不过一言,他要跟我说一句话,当时就叫他卷铺盖下工去。”员外说可以,他们说完了话,老道给指示好了,大家二次来到宅中,到了书房落坐。老道将毛笔拿起,在纸上开写出来十八般军刃,又买木板四块,四尺宽一丈二高。东西南北,全是这个样的墙,方砖要三百六十块,大开条二百四十块,铁砂子要三十斤。通盘应用物件满全写齐,交与了赵会说道:“员外您想此房必须多少日子交工。”赵会一听忙问道:“赵庭啊你可能与你娘亲三年不见吗。”赵庭道:“唔呀,爷呀那还不容易吗?就当是忘了娘亲了,我跟我师父学会了武艺,可以改换门庭增光耀祖。”赵庭又说:“我的师父,咱们可是多昝在一处啊,我好学。”老道说:“好。那么请员外再预备书籍。我过些日子再来。”说完站起身形,往外走去。赵家父子往外就走,到了大门之外,赵会说:“道爷您过一个半月来也就行啦。”老道说:“是吧。”赵庭说:“我的师父呀,但不知我还有几个师哥师弟呢。”老道说:“我就教八个徒弟,你有一个师哥,我还有那六个徒弟。”赵庭说:“但不知我那师兄是谁,他姓字名谁呀。”老道说:“他名宋锦,号叫士公,别号人称抱刀手。为师我到处传艺,是量其材授其用。他住家山东济南府,莱水县东门外宋家堡。我又与你收下一个三师弟,住家辽阳州东门外,苗家集的人氏。姓苗名庆字锦华,别号人称草上飞。我与你收下四弟,住家在兖州府南门外白家河口,姓白名,人送号水上漂。与你收下五弟,住家苏州府南门外,太平得胜桥张家镇。姓张单字一明,号叫文亮,当地人送外号叫夜行鬼。我又与你收下六弟,住家山东兖州府东门外陶家寨。姓陶名金号叫遇春,混号人称威镇八方鬼偷的便是。与你收下七弟八弟,他们住家在扬州北门外,那阮家寨的人氏,姓阮名通双字洪芳,别号人称钻天猴,实有飞云纵的工夫,平地能起两丈八的高。八弟名叫阮麟叫弱芳,别号人称入地鼠。我与你教了一个大师兄,因为他不服我的教导,我将他逐出门外。此人姓李名纲字通真。别号人称青面兽。我与他斗志才收你们弟兄八人。那李纲临行之时,他说:“师父我从此飘门在外,到处行侠作义,决不能给你老人家摔牌现眼。镖不喂毒药,身不带熏香,您以后收多少徒弟,我也不管。可是有错我可就亮刀就杀。”左道爷说:“杀可是杀,我可要赃。”李纲说:“那是当然,”他由此走的。左云鹏又说道:“一不准你镖喂毒药配带熏香,二不准插草为标落山为寇,三不准打把式卖艺,四不准结交莲花党,五不准拨门撬户,守为师我的规则。若有失可小心你的大师哥,追取你们残喘。必须在江湖绿林上成名露脸,发展你自己独谋的志向。”

  当下老道把话问完,来到西里间。拿出夜行衣一件单刀一口,百宝囊的东西样样一份,另外夜行衣包一个包袱,当面交与赵庭。又说道:“你在外行侠作义,可不准留下名姓。你还有两位师叔,可是两位僧家,远在边北。你大师叔广下惠,人称彻地腾仙。你二师叔上连下锁,别号人称陆地飞仙,是咱们八门头一门的人。”赵华阳在旁是连连的点头,将夜行衣交代齐毕,老道又说:“你要在外行侠作义,要偷那恶人的不义之财,可是事先须要访查明白。准是赃官恶霸,或是那不正之人,那时再夜晚前去,或杀他或偷其银钱,去周济贫苦之人。你在外不准小看人,目空四海。”赵庭说:“是啦吧。”左云鹏又说道:“那么你到东院去问你那父母说明,我可要开头授艺啦。”赵庭答应,立时向他们老夫妇说明。

  回来在西院,看老道带来了两位文生墨客,一位姓张叫张久锦,一位姓龚,叫龚有忠,二位文学很好,为是传给他文学。张龚二位先生在西房,白天传他文学,夜晚老道传他武学。文学是午后传艺,武学子时以后传艺,赵庭学的很有进步。左云鹏费尽三毛七孔心,因为赵庭年龄已大,周身筋骨多已长成,这才配治好了舒筋活血酒,叫他每日早晨喝下一盅去,每夜传艺。那东院赵会夫妻,在赵庭头次到东院辞别的时候,看着他是双目落泪。赵庭说:“吾的爹娘可要将心放开了,不要想念于我,展眼数年功夫我便可学成。您可想得那年咱们路过蟒山,遇见那些草寇将咱劫住,正在紧急之际不是山上有位道爷喊了一声无量佛,要不然咱们全家遭难,焉有今日。那道人乃是今日之道长,他是世外的高人。我要将他放走,将来上那里来访明师。再者说,孩儿我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在朝得个一官半职的,那时调官兵围山寨剿灭草寇,也可报了此仇,请父母放心吧,儿我要告辞啦。”说完话他转身而去。这院老夫妻是放声痛哭。后来老家人赵顺过去百般的劝说,他夫妻才止住悲声。那赵庭在西院学艺是逢年按节,老道打发他到东院来看望他父母一次。赵庭到了东院拜见完了,三五句话是转脸就走,茶水不饶,又回到西院学艺。

  书要简短,他整整学了二年的艺,功课已满。老道便将张文锦、龚有忠的束脩给过。打发二人走后,便命赵庭去到东院,在他父母面前练一练,令他们看看。赵庭点头答应。别了师父来到东院上前打门,老家人开门看,原来是公子爷到啦。只见他身高八尺双肩抱拢,真是扇面的身子,面如美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头戴青缎色八瓣壮士巾,窄绫条勒帽口,鬓边斜插茨菇叶,顶门一朵红绒球,在那里是突突的乱跳。身穿一件青缎色贴身靠袄,蓝缎的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青纱包扎腰紧衬俐落,青底衣大叶子搬尖洒鞋,鱼白的袜子,青布裹腿,透出来精神百倍。闪披一件青缎色英雄氅,蓝绒线绣出来的蝴蝶花飘带未结,水红绸子里。肋下配定一口刀,绿沙鱼皮鞘。真金饰件真金蛤蟆扣,青铜的吞口,青绸子挽手,往下一垂。赵顺说:“公子爷您这一年学得身礼真好看哪,想必是艺业学成啦。”赵庭说:“对了,老哥哥呀,我已然学好了。”说话之间进了大门。赵顺将大门关好,主仆二人往里来,到了后宅院中。家人喊道:“主母,我家公子爷回来了。”屋里的赵会夫妻,一听喜出望外。杨氏一听心中大喜,连忙叫他进来。主仆来到屋中,赵庭上前与父母叩头行礼。赵会忙问道:“我儿你与那位道爷,可曾学会了什么艺业?”赵庭跪在那里说道:“我学会文武艺。”说著便将易经背了几篇,字音不乱。赵会一听心中暗喜,遂又问道:“但不知你的笔法如何,来呀笔墨纸砚侍候了。”老家人忙将四宝取了过来,华阳提笔在手,当时写了自己的名姓。赵会一看,真比自己写得还好啦,足可以在朝为官。喜出望外,连忙命家人将书房打扫干净。令厨房预备素席一桌,“我要谢候那位道长,他替我累尽三毛七孔心。”老家人答应去了,这时赵会便带领了赵顺来到西院,亲身来请道长东院吃酒。主仆到了西院上前打门。厨子问道:“外边什么人?”赵顺说:“是我家主人来啦,请道长到东院用素席,要谢候他老人家。”厨子一听是主人来啦,连忙到了上房说道:“剑客爷,东院我家主人带了仆人前来,请您到东院去相谢。”左云鹏说:“好,待我就去,”说著话来到西房,提笔写好了一个简帖,暗暗放在袍袖之中,这才来到大门外。赵会一见连忙一躬到地笑脸相陪,口中说道:“多谢剑客爷您的美意,传授我儿,替我夫妻管教此子,真令我感激非浅。”左道爷哈哈大笑,说:“小事一件,何用老员外客气呢。”赵会道:“仙长爷请您到东院用酒吧。”三个人这才一同到了东院。此时书房早已预备好了,赵会请道爷上坐,老道说:“还是员外上坐吧。”赵会道:“焉有我上坐之礼,还是请道长,您不用客气,就请上坐吧。”老道请让再三这才坐下。赵庭也从后面过来,见了他爹娘跟他师爷。

  赵庭说道:“爹爹呀,我在酒席筵前练一练我的武艺,请你老人家观看。”赵会说:“好吧,待我看来。”他心中所思,左不是弓刀石之类,遂叫他练上来。赵庭说:“老哥哥,您将窗户支上。”说著将头巾取下交与家人,伸手取出一块手巾来包好了头,将刀抽出,把刀鞘放在地上,这才砍了一趟万胜神刀。此刀乃百刀之祖。那老员外赵会一看,他儿子练的成了刀山啦,不由暗喜连喝采。少时收了式,赵庭又说道:“老爹爹,我还有一手绝艺,再请老爹爹你老人家观看。”说著话他来到屋里,到北里间去换装。老员外看他所练的倒是好,只有一样,他总有点作贼的形样,自己心中不明白。不由的看了看道爷,心中纳闷放下酒盅,低头不语。少时赵庭由屋中换好夜行衣出来,白昼衣服打成腰围子,紧衬俐落背后背刀。他临出来之时,一长腰就蹿出来啦。赵会一看就急啦,说道:“我儿你这艺业,是跟道长所学,你就不用练了,我心中明白啦。”赵庭看他爹爹面带怒容,遂上前说:“我的爹爹,您不要生气。”员外赵会说道:“赵庭啊,这全是你师父所传?”赵庭说:“不错,是我师父所传。”赵会说:“好,老道您这不是传我儿艺业来,您是刨我们家里的坟来了。我以为三年功夫,您传他弓刀石。谁知您教他作大案贼。那年我在任所捉住的贼人,全是如此。赵庭啊,你就随着你的师父,你们爷儿俩走吧,不要在家里哪。将来你花惯了,再把我的高尚的家业花净,那你就要占山为王啦。将来断道劫人,被官人拿获,用国家王法一催你,你招认了,岂不是个刨坟锯树的罪过。将来我必要受你之累,莫若我是命中无儿不强求,你去你的吧,休要管我二老了。”赵庭一听连忙回到屋中,将夜行衣脱下,换了白昼衣服,又来见老员外,说道:“我的爹爹你不要生气,师爷也不要生气。”左云鹏道:“赵庭,我已告知了我的规矩,不准你犯。你若是犯了一样,可小心你的命。”说完了站起身形,说道:“员外你不用害怕耽惊,赵庭若有大凶大险,贫道我自能前来搭救。员外呀,贫道暂且与您告辞。”赵会说:“赵顺,你随我相送道爷。”赵顺答应,主仆往外相送。赵庭说:“师父,可以在我家再住些日。”老道说:“不用啦,我走啦。赵庭啊你可小心,在外做事忠奸任你自为,可小心你的项上的人头。”赵庭说:“是,徒儿不敢胡为。”当下三人往外相送,赵庭是恋恋不舍。到了大门之外,道爷伸手拉了赵庭的手,说道:“赵庭啊,你要守住为师之规矩,可以高枕无忧。”回头说:“员外,我徒弟赵庭,他今年二十有一,你看他印堂发亮,能够在外做事,足可以给你门中增光耀祖。”说完又叫道:“赵庭,你看你的大师哥来啦,他就是被我逐出门外的李纲。”

  赵庭父子往西一看,就见从西边来了一个花儿乞丐,身高七尺开外,青须须的一张脸面,一脸的滋泥,汗道子挺长。细眉毛,圆眼睛,蒜头的鼻子,大嘴唇,小元宝耳朵,耳朵梢全干啦。只是两支眼睛一瞪神光足满,穿的衣服破旧不堪,前头一块后头一块的,成了莲蓬老啦。拖拉着两支破毛窝,手中拿着一根秫秸棍,走道自言自语的。赵庭一听,原来他说的是:我师父说我不成器,将我逐出门外。以后他老人家给我收了多少师弟我全不管,可是他要犯了我们爷俩个的规矩可不行。那时我把他人头带着去见我师父。说著话从门前走过,往东去了。左云鹏又说道:“赵庭你再往西看,你那师弟来了。”赵庭与他父不由的全都往西一看,回头再看老道是踪影不见,就连那乞丐也无了影儿。

  三个人不由大吃一惊。赵庭说:“爹爹呀,你看我的师父,乃是世外的高人,得看咱们一回头的功夫,我师父与我师哥哥,就都没了影儿啦,您就不用着急生气啦。”赵员外说:“好,你且先进来。”当下他们主仆三个人到里面,赵顺关好了大门。赵会说:“儿呀,你且随我到内宅,见见你的娘亲。”赵庭答应,当下父子二人来到内宅。员外说:“夫人呀,未想到你我家运不通,死后咱们都不能安顿。”杨氏道:“老爷,此话从何提起呢?”员外说:“夫人呀,你我命中无儿,不要强求,咱们只有赵庭一人,为是叫他将来接续咱们赵氏门中后代香烟。头三年来一道人,说是传给我儿的能为艺业。三年已过,我以为他传授了他弓刀石,谁知道今天他在外头一练,我一看原来跟我当年在朝为官的时候,所审问的大案贼一般不二。你我夫妻下世之后,他花惯啦,将咱家业花净,那时他就许出去偷盗,或是断道劫人。那里他为恶满啦,被官府拿获拷问出来,你我的死去的鬼魂,也要跟他担了骂名。你先把箱子里当年我三班朝典,叫他用吧。另外还有弓弦一条,钢刀一口,鸩酒一盅,一齐交给了他吧。”赵庭一闻此言,他急忙跪倒尘埃,口中说道:“我的爹爹,儿今年已然二十有一,所学的武艺尚未施展。您怎么就会知道我竟作坏事呢。为何赐儿一死?您是所为何故?”赵会说:“赵庭啊,我原想那老道传你正当艺业,将来保护朝纲,谁知那老道竟教给你拨门撬户小巧之能。”赵庭说:“我的爹爹,您不知道我那师父,虽然教给了我小巧之能,他可有规矩。我要背一背,你老人家听一听。我们讲的是杀赃官,灭的是土豪恶霸,敬的是义夫节妇,孝子贤孙。保忠良,爱好友,偷富济贫,不留名姓,此乃侠义之风。”员外说:“赵庭啊,你就不用说啦,你今天将舌说破牙根出血,你也是枉费唇舌,老夫我是要你一死。”赵庭一听这个话口儿太紧,遂说道:“爹叫我一死,我不能不死,我要是不死,落个不孝之名。您也不用开箱子,我师父赐我一口刀。”说著伸手拉出刀来,往肩上一横,就要抱刀自杀。那老夫人杨氏,连忙上前说道:“我儿且慢,容我说几句话,你再死不迟。”遂说:“老爷,由其您在朝为官,忠心报国,在家是斋僧布道,才积下一子,为传后代香烟。”回头又说,赵庭,为娘生养你,可是不易。你若忍心抱刀一死,岂不断去了赵氏门中后代香烟。”赵会说:“夫人,我今天是非要他一死不可。他如不死,少时我是抱刀一死,要不然我是喝鸩酒。因为他不死,倘若再做出那不义之事,岂不给咱们落下骂名。”杨氏道:“老爷您先上前边书房歇一歇去,少时叫您看他的尸身,还不成吗。”正在此时,可巧仆人进来说道:“员外呀,现在外边有人求见您,请您赶快的去。”赵会主仆这才去到前院书房。按下不表。

  且说杨氏见老爷走后,遂说:“儿呀,您父非是一定要你一死,实在是因为你会了武艺,恐怕你作出那不才之事,才如此的令你死。”赵庭说:“娘啊,孩儿的师父临别的时候,全都嘱咐好了我们,不准胡作非为。孩儿如若做出不才之事,连我师父都不用动手。我有一个大师哥,名叫李纲,外号人称青面兽的便是。他专暗中临视,一作错事,他就给杀了。”杨氏道:“那么而今之计,我也不忍你一死。你可以收拾了你的应用东西物件,前去扬州府,找你舅父去。他在县衙门里,充当班头。你一打听花刀太岁杨洪,没人不知道。在那里先住着,顺便令他与你先找一事,暂且存身。容我在家劝说你那爹爹就是了,劝过他来再与你去信,你再回来。”赵庭一听,也只可这样。母子这才到了里屋,收拾好两个包袱,将夜行衣靠,以及应用之物全都包好,打开后院小门,将赵庭送到门外。赵庭跪在杨氏面前说:“娘亲大人,请多保重。孩儿走后,您千万不要惦念与我。儿到了外面非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一件事不可。”杨氏说:“儿呀,你就一切多多注意就是。在外同不得在家那么随便。”赵庭点头答应,遂告辞扬长而去。杨氏看他走后没了影儿,这才回到了门里,回身关好小后门,拿锁头锁好,来到自己屋中,是放声痛哭。

  不言他这里思子,且说那赵庭离开赵家庄,一个人顺着大道往西走。走的工夫大了,这个道路往西北斜下去了。看见一股小道,他又一直的往正北去了。他看见小道上往来行人很多,忙向一人问道:“这位老兄,这股道是上那里去呀?”那人一开口遂问道:“但不知你要上那里去。”赵庭说:“是要上扬州去。”那人说:“这股小道正是上扬州的一直道儿。那边有个姜家河口,那是一个大码头,那里姜家屯,上那里去的船支全有。”赵庭说:“借问了。”那人说:“您就不用客气了,趁早的先去吧,到那里去也好打店。”赵庭来到了姜家屯的东村头,看见一家店,墙上写著“安寓客商”,那边是“仕宦行台”,横匾里“鸿升店”。赵庭到了店门外,口中说道:“辛苦,掌柜的。”从里边出来了一个伙计,问道:“客官你住店吗”?赵庭说:“住店,你们可有上房单间有没有?”伙计说:“有,您请进来吧。”赵庭到了店中,伙计说:“客官,您要住单间,可以住我们柜房旁边吧。”赵庭说:“也好,我倒不拘。”说著来到一个单间门口,乃是佛道门。伙计上前开了门,二人一齐进到屋中,赵庭便将包袱放下,见迎面一个大床,两旁有月牙桌,屋子还很干净,遂问道:“店家,我这东西,是放到我的屋中,还是存到柜房?”伙计说:“您就存到柜房吧。”赵庭当时打开叫他看好,点明白了,又包上,叫伙计拿到柜房去了。少时回来,问道:“客官,您是从那里来呢?”赵庭说:“我从赵家庄来。”伙计说:“是啦,您从江南赵家庄来,是要上江北的赵家庄去吗。”赵庭说:“对啦。”可是他私自一想,怎么江北也有赵家庄呢?有此一猜想,便存一点心。那伙计便问道:“客官您吃什么呀?说出来我可以与你预备去。”赵庭说:“随便的蒸食,你给我预备点吧。”伙计答应了出去,少时端了上来。赵庭用完,说道:“伙计呀,我几时走,几时咱们算帐吧,该多少一齐的算。”那伙计说:“好吧。”当将家伙捡了下去。赵庭说:“你就不用来了,去侍候别人去吧。我用什么叫你,你再来。”那伙计答应着就走了。

  这里赵庭将屋门关好,原来他这个东墙与柜房是隔扇相截,那屋说话,这屋里正听。就听见那屋里有一个老头儿说道:“小孩你要好好的跟您师父学吧,将来学好了武艺,也可做个有名的事儿,出外行侠做义,到处有人欢迎。”又听有一个小孩的声说道:“我是要好好的学,将来我路入贼门,吃绿林饭啦。”赵庭一听,不由一怔。心说:这么一个小孩,能为武艺还没学好,先想做贼,真是年头赶的。又听那年老的说道:“你一说就做贼,那可不容易。”小孩说:“怎么不容易呀?”年老的说:“你必须先去见那个彭化龙,他外号叫金翅鹞子。是苏州府的马快,八班的首领。见了他,你还得有一手绝艺,叫他当场看明才成。”小孩说:“干么先见他去呀?”又听老头说道:“你那里知道哇,他是一个首领,转牌为他所掌,各路全归他管。再者说,你要不献绝艺,戴不上守正戒淫花,那时就不能到各处去。就拿咱们这江南的紫云观的观主金针八卦左云鹏说吧。他收了八个徒弟,个个武艺超群,全都没有一个前去找他献武去的。就凭你一说,也敢入绿林行。那左道爷八个徒弟,都没有一个出头露面的。”赵庭一听,心中一动。又听那个老头儿说道:“你还要好好的跟你师父学吧,将来可以在镖行做个事。再者说,戴花不彩花,戴花若彩花,必死刀之下。我今年六十有六啦。不用说没有见戴花的啦,连听说过谁戴上啦,都没有一个,何况你这小小的年纪啦。”赵庭听着听着,自己困了,不由得躺在了床上,是合衣而卧,朦胧的睡去。不大工夫醒了,还听那屋里说话啦。老头说:“左道爷的八个徒弟,我倒知道七个,那一个我不知道他在那里住。头一个是抱刀手宋锦宋士公,第三个草上飞苗庆苗锦华,第四个水上漂白白胜公,第五个夜行鬼张明张文亮,第六个威镇八方鬼偷陶金陶遇春,第七个钻天猴阮通阮洪芳,第八个入地鼠阮麟阮弱芳。这全是金针八卦左云鹏的门徒,也没带守正戒淫花。要带上守正戒淫花,不论他老少,都得以弟兄呼之。本门人可不算。”赵庭在这屋一听,心中所思,我非带上守正戒淫花不可。说着他便朦胧睡去。

  第二日天明,伙计将他叫醒,给他打来脸水漱口水。赵庭用毕,少时沏来茶,赵庭正在吃茶之际,外边进来跟船之人,来到店中,问道:“店里的客官,有上四乡八镇去的没有?我们可要开船啦。”赵庭一听,没有上江北的船,遂问伙计道:“怎么会没有上江北的船呀?”伙计说:“这里是没有,他们不上店里来揽座。您要过江,只好亲自去到码头去。”说话之间,与他备上早饭。吃喝完毕,结了店饭账,另外又给了小费钱,伙计直点头道谢。赵庭说:“不要谢了,你可要指我一条明路才好。”伙计说:“可以。”这才到柜房取来两个包袱,交与了赵庭,将他带到了店外,用手指道:“直奔这股小道,一直往北走,就可以打听那个码头啦。”赵庭说:“谢谢了。”这才从此往北走去,走了不远,来到了半路上,有那许多的往来之人,便问道:“唔呀,列位老哥们,你们都上那嗄哩呀?”内中有一个行路的说道:“这位江南的人,你怎么说我们上那嗄哩去呀。”又有一年老之人说道:“你是不知道,他们江南人,全是这样的说法。”赵庭说:“对啦,我请问一声,上江岸码头,是不是从此路走?”那老者说:“你不用打听了,我也是上码头去,咱们一同走吧。”赵庭说:“很好。”当下大家一齐来到了江岸。

  那边的男男女女驶船的主儿,招揽座儿。赵庭一看偏西边,有一只船冷清清也没有人下船。赵庭心中纳闷,自己来到了这边问道:“船上有人吗。”他一问,出来一个老头儿,外有两个小孩,问道:“客官爷您过江吗?”赵庭说:“对哉,我正要过江北去。”说著搭跳板,赵庭上了船。那老头儿叹了口气,说道:“天无有绝人之路,不想别人不来,今可巧有您前来,我祖孙可以饿不死了。”赵庭说:“所为何故呢?”老者说:“客官爷,实不相瞒,小老儿姓江名叫江元,这两个是我的孙子。只因他的娘亲死去,我儿一时无钱掩埋,便在坐船的客官身上,每位要了一吊钱,回船的时候,又要了一次,这才将我那死去的儿妇搭埋。后来便无人坐我的船。”赵庭说:“你那儿子呢?”老者说:“病倒家中,出不来了。这里又因为我的船破坏,更没人坐啦。”赵庭说:“不要紧,我有办法。”说著话伸手取出一锭黄金,递与江元,说道:“老头你将此金子拿去花用,一半修理船,那一半可以与你儿子看病。你以后要改了名字,叫江方吧,省得那坐船之人,一看你的名字,他们不来。”江元一看,连忙伸手搂了过来,称谢不绝,这才掌船往江北而去。走了多时到了北江岸,江元又令他两个孙子,与赵庭叩头道谢。赵庭说:“唔呀,小事一件不要谢了。”他下船来到了岸上,直奔村镇而来。到了村中见人打听,原来此地是靠山庄。来到镇内,路北有一座店,上写二合店。两边墙上写的是仕宦行台,安寓客商,草料俱全,茶水方便。赵庭到了门前,说道:“店家。”就见由店中出来一个伙计,身高八尺开外,胸前厚,背后宽,精神足满。身穿头蓝布的裤褂,白布袜青鞋,腰结一条围裙,黄脸膛黑眉毛,黄眼睛,小鼻子小眼睛,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鬓,竹簪别顶。赵庭问道:“有上房没有?”伙计说:“有,您随我来吧。”便将赵庭带到里边。一看是五间北上房,到了屋中迎面有张八仙桌。东西房山有小桌儿,旁边配着小凳。赵庭问道:“伙计你贵姓。”伙计说:“我姓赵。”赵庭说:“唔呀,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赵字。”伙计说:“原来您也姓赵哇。”赵庭说:“对啦。”伙计问:“那么您排行。”赵庭说:“我行二。”伙计说:“原来是赵二爷呀,恰巧我行三。”赵庭说:“哦。你是赵三呀。”伙计说:“正是。正是。”赵庭说:“我这里有两个小包袱,放到你们柜房去吧。”伙计说:“银钱我们可不敢存,只因我们柜上常来侠客爷,也不知道怎么样子,那银钱就没了,我们赔人家可就多啦。今天也请您自己收存著吧。”赵庭说:“好。”伙计便将他引到了东里间,赵庭坐下。赵三打来脸水,沏上茶来。赵庭一看里边还有个东掖间,迎面还有个大床,他便住在了这里,告诉了赵三,说:“你每天早晚给我两桌宴菜席,正午来一桌果席,每日如此。店饭账外,另给一两银子水果钱。”赵三是连连的答应,照样前去预备去了。

  书要简短,他在这个店中,一连住了半个多月。这一天,赵三与赵庭闲谈,说:“赵二爷您在我们店中,是等人呀,还是有事呢?”赵庭说:“我为等朋友,不见不散。”赵三说:“您这朋友贵姓呀?”赵庭说:“他姓碰。”赵三一听,说:“怪呀,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姓碰的呢,大半不在百家姓之内吧。”赵庭说:“对啦,这个真不在百家姓之内。”赵三说:“这位名叫什么呀?”赵庭说:“碰著谁是谁。”赵三说:“那您等著碰吧,不定谁呢。”说完他走了出去。赵庭一个人坐在这屋里,倒很自在。这天夜里他正在东间屋里睡觉,忽听见西掖间里有人说话。他用耳音一听,就听见西屋有人说道:“哎,可叹真可叹,一个官家之后,出来还是官家的习气。每天这样的花法,将来要是花完了呢,用什么补?”赵庭听明白了,连忙爬起穿好了衣裤,围上大氅,背上单刀,蹑足潜踪,开了屋门,直奔西间而来。到了西掖间,一听那西掖间里还有人说话:“可叹呀可叹。”他听着到了门前,伸手慢慢的开了门一看。屋中黑洞洞的,并无一人。前槽有窗片,有门,北楼下有一独睡床,床上边挂定一幅幔帐。赵庭一看,窗户划啦,心中一动。又听东里间,有人说话,说:“给他留下点,叫他好花。”赵庭一听,急忙回到东间,见自己的两个包袱,踪影不见,不由大吃一惊。欲知有何岔事,且待下回分解。

第二回 为请彭化龙盘杆背书 刘荣下转牌群雄聚会

  话说赵庭从西里间,听人家一说,自己便回到东屋。谁知包袱没啦,只见床上尚有散碎的银子摆成几个字,细看原来是“花亏银两,到处留神。银钱已亏,必定献艺。”当时就怔了。连忙到了院中,飞身上房。往四下里一看,并无有人。下房来到屋中,又一细瞧。在床角上,有四封银子,旁边有个柬帖,上写:“我弟赵庭,你找恩师传手绝艺,蝎子倒爬碑。献献这手绝艺,身受守正戒淫花。”赵庭看明白了,直耗到天光大亮,便将散碎银子,收拾到一处,拿了起来,从此他便将果席撤了。过了些日子,这一天赵庭叫伙计去看看,自己欠柜上多少钱啦。那伙计来到柜上,往水牌上一看,好钱,那上面一笔一笔写的有三百多两。遂来到赵庭的屋中说道:“大爷您等那位宾朋哟。为什么这些日子还不见来呢?现欠柜上的账,已然不少啦。可是从打您来到我们这里之后,我挣了您的银钱有十几两都多。您有别的事情的吧,我候了您的这笔账啦。”赵庭说:“不用你候。我跟你打听打听,你们这里有恶霸没有?”伙计说:“我们这一带还真没有。”赵庭说:“那有财主人家吗?”伙计说:“那倒有,有我们房后头,那家财主,在这靠山庄中就算第一了。”赵庭说:“是啦。”说完之后,伙计走去。

  他在晚饭后,他先出去到了西村头,一个树林子里。他站在林中,往四外观看,查看道路。正看之际,见从北边来了一匹马,上边端坐一人,是位达官打扮。看那人跳下马来,身高九尺,体格魁梧。面如三秋古月,宽剑眉斜插入鬓,通官鼻子四字口,海下一部墨髯,大耳相衬。头戴一顶鸭尾巾,鹅黄绸子条,双系麻花扣,紫缎色绑身靠袄,青缎色护领,核桃粗细黄绒绳十字绊,蓝丝鸾带扎腰,大红的中衣,登山道鞋,蓝袜子,花布裹腰,外紫缎色通氅。掐金边木金线,上绣平金狮子滚绣球,飘带未结,水红绸子里。在马上得胜钩上挂一把蛇柔枪,催马顺树林往南而去。进了靠山庄,赵庭也就随后进了村庄。就见他来到店门口,下马进了店,问道:“店里可有上房么?”伙计说:“没有啦,只有西房啦,您住西房吧?”这个时候赵庭也跟了进来,见那老者正在西房窗前站着。少时伙计给开了门,那老达官进到室中,伙计问道:“您往这边来,有镖吗?”老者说:“后边走呢。等我在此休息了一夜,明日再行。你先给我打脸水来。”伙计说声“是”,出去给打来脸水,又沏来一壶茶。老者要点蒸食,吃喝完毕,说道:“你先去侍候别人去。那北房几时腾出来,你几时给我留下,我全住。这一次镖回来,我还得住你店中。”伙计说:“好吧。”遂出去了。此时赵庭在院中听明,进了自己屋中。那伙计也跟了进来,笑道:“您听见没有?这位达官爷,是挥金似土仗义疏财,我们店中房墙坍塌倒坏,后来这位达官,拿出银钱,才修盖这北房五间。”赵庭说:“那么他姓什么呀。”伙计说:“姓无,名叫无名氏。”赵庭说:“呕,原来是无名氏。”知道人不说真名实姓,自己也就不好往下问了。第二天天明,那西屋里老者叫伙计说:“老三哪。”伙计赶紧过去,问道:“什么事。”老者说:“你给我备马匹,我要赶路啦。”伙计说:“是”,急忙出去,将马备好牵过来。赵庭急忙到了门前往外偷看,就见那老者拉马向外走,说道:“老三哪,北房几时空出来,你可给我留下,我回来还住呢。”伙计速速的答应,那老者是扬长而去。伙计来到北上房,他就不管赵庭叫赵二爷啦。他说:“赵二大呀,你可把话听明白啦,往后天气很冷,这屋里升三个火盆也不成。依我说,您一个人住这间西掖间吧。这北上房留下与那位达官爷住,因为这房是人家花钱盖的。没别的说的,只可您受点委屈吧。”赵庭也因为自己手中无钱,只可答应。那伙计当时就将他的东西,给搬到西里间,那东间就锁好了。伙计拿他不当店客待,每日是人家吃剩的残菜残饭,过一过火给他端来,叫他去吃。赵庭心说:“唔呀,好你个混账东西。我有钱吗,就是赵二老爷。如今没有钱吗,什么赵二大。好你个势利眼的东西。”不言他暗中发恨,且说伙计赵三,他本想要将他撵了出去。只是不准知道他认识那一位。你说不叫他走吧,他几时有钱呢?自己不敢决定。那赵庭自己心中暗想:我可给我师父丢了眼了,给我们家摔了牌啦。不免今夜我出去做一号去吧。想罢,这天将黑,他就出去了。

  到了西村口,将要出村,忽听东边有人马声。他急忙回头一看,就见走的那个老达官回来了。马上驮著大褥套,银子装满了。到了店门口下马。赵庭一想:有咧,我何不偷他一下子呢。岂不省事?想到这里返身回店。那老达官进店叫:“老三哪,北房可与我腾出来吗?”老三连忙迎了出来,笑道:“早就给您腾出来了。”说著那老者进店到了北屋,伙计给端过灯去。老达官说:“老三呀,你给我把褥套搬进屋里来。”老三答应出去,一搬没搬动,遂说:“老太爷,您自己搬吧。我力气太小,搬不动。”老者哈哈大笑,说道:“那是你拿不动,差不了多少就是两千银子啦。”说著话他自己出去,搬了进来放到屋中。老三在外边将马拉去,回来又侍候着。老者叫他预备酒饭,那老三少时给端了进来。饭酒用毕,又给沏来一壶茶。老达官命他将八仙桌往前搭了搭,挪椅子。老者道:“你去找来算盘,破账本,麻绳,全拿了来,我好给人家封好了。”老三答应,不大工夫满全送来。伙计竟顾了侍候老达官,他可就把赵庭的晚饭给忘了。赵三走后,老者自己在屋中收拾银两,包成五十两银子一包,包了不少。此时天有二更已过,那老达官一时心血来潮,便伏在桌上睡着了。西里间赵庭一看,时机到了。连忙掏白蜡纸捻,用自来火点着,黏在屋门杠上。这就收拾夜行衣靠,穿齐,背上刀,又将白昼衣服包在小包袱之内,打了腰围子。然后看屋中东西不短,这才将白蜡捻取下,收在兜囊,慢慢出了西屋。来到院内,往屋中一看,见老者仍然睡觉。书中暗表,原来老达官早已料著先前在北屋住的这人,一定是江湖人,便留上神。所以他跟赵三说话,就为给他听的,如今坐在此处也是一半装睡。赵庭看时机已到,他便来到帘子外边,轻轻的打开帘子,便进到屋中。一时大意,往下一放,吧哒一声响,人家醒啦。赵庭急忙矮身就进到八仙桌底下了。少时老达官便将椅子挪到后山墙,坐在那里看着八仙桌。赵庭一看,无法可偷。这才跳出来,到了老达官面前,说道:“老达官我这厢与你老叩头了。”老者一见说道:“好毛贼,你敢前来刺杀于我。”赵庭说:“我不是毛贼草寇,我是访问你老人家,要借银两。”老达官一听,遂说道:“几百银子,我不在乎。你可以先对我说一说,我能对你说明借与不借。如今你身穿夜行衣,背后插刀,不是行刺,也是行刺啊。你是认打认罚吧?”赵庭道:“认打怎么说?认罚怎么讲?”老者说:“你要认打,我把你送到当官治罪。”赵庭说:“受罚呢?”老者说:“受罚呀,你先把你们门户,你的师父全说出来。”赵庭说:“唔呀,我给我师父栽了,现了眼了。”老者说:“你先说一一说呀。”赵庭说:“唔呀,太叫我不好开口了。我师父乃是道家。”老者说:“是南二道,还是北二道呢?”赵庭说:“是南二道:“老者说:“那头一位乃是金针八卦左云鹏。”赵庭道:“那位便是我的老恩师。”老者说:“你莫非是我二弟赵华阳吗?”赵庭说:“正是,我姓赵名庭,字华阳,家住江南会稽人。老人家您贵姓。”老者说:“我姓焦,名雄,飞天豹子,又号神枪,八门第二门的。”赵庭说:“原来是老哥哥,小弟我要入伙当贼。”焦雄说:“不用,你还是回家吧。”赵庭说:“我至死也不回家,我非入伙不可。我非得扬名四海,我才回家。要不然我死在江湖全都认命。”焦雄说:“入伙当贼很是不易。”赵庭说:“一个当贼还有什么规矩?”焦雄说:“这个还是你师父定的呢。必须有一手绝艺真是天下少有,那才成啦。由莲花党门长给身受守正戒淫花,到处不论年岁,全是弟兄相称,那才能成。二弟呀,现在夜静更深,你我说话,有扰人家住店的睡觉。最好你先回去,等到天亮,我叫赵老三前来请你,再对你说明。”赵庭说:“多谢老哥哥指点,那咱们明天见吧。”说完告辞出来,回到自己屋中,脱了夜行衣,摘下兵刃暗器,倒在床上蒙上被,就自睡了。

  第二日天明,穿衣起来,开了屋门。赵老三进到焦雄的房间,收拾好床铺,又忙着给打来漱口水。焦雄问道:“老三,我问你一件事。”赵三说:“什么事?”焦雄说:“我有一个朋友,我们定好在这里相候于我,但不知你看见此人没有?”赵三说:“这人姓什么?”焦雄说:“他姓赵名庭,字华阳,江南人。”说话间赵三吓得目瞪口呆,浑身发抖,急忙跪倒,口中说:“达官爷,是我的错了。”焦雄说:“怎么回事?”赵三说:“这个人早来了,等您日子多啦。问他人家,他说找碰大爷,所以我没敢跟您回禀,怕您生气。”焦雄说:“你快起来,去把他给我叫来。”赵老三一闻此言,急忙到赵庭那儿去,把他给请了过来。赵庭进到屋中,二次上前行礼,口中说:“兄长在上,小弟赵庭有礼了。”焦雄让赵三沏来茶,他二人吃茶谈话。焦雄道:“二弟呀,我与你同出于左云鹏左道长门下,就好像亲弟兄一般。你要入伙,必须到了一回山东济南府莱水县东门外宋家堡去找宋锦,人称抱刀手,他能同着你到州府面见彭化龙,别号人称金翅鹞子。江湖好汉的转牌都在他手里啦。转牌一走,才能招来六十四门的人。再献一绝艺,才能戴上守正戒淫花。”赵庭说:“这六十四门人,都在那里住呢?”焦雄说:“四山五湖,天南海北。”赵庭说:“怎么通知的到呢?”焦雄说:“其中就是三个人知道。”赵庭说:“那么少哇!”焦雄说:“第一个是咱们师父知道,第二个是闪电腿刘荣,第三个是彭化龙他知道。”赵庭说:“我必须去麻烦刘、彭二位兄长一趟。老哥哥必须借给我路费,才好。”焦雄说:“二弟,你我是同师门的兄弟,做什么这个样子呢?二弟我先给你四封银子,作为路费,你也不用还我。”焦雄又问道:“二弟你欠下店饭钱多少?”赵庭说:“约有三百多两银子。”焦雄说:“怎么吃了这么些呢?”赵三连忙接过说道:“老太爷您是不知,这位二爷住在这店里,每天早上一遍酒,正午一遍果酒,外加一两小费。你说有这么许多没有?”焦雄这才知道赵庭在店里的行为,遂说:“老三呀,你将他的账,全拨到我的账上。”赵庭说:“伙计还没起身,不着急,我候候吧。”焦雄说:“不用,你竟管去说吧。”这里赵庭赶紧把随身带的衣物,军刃暗器,收拾齐备,东西物件,一样不短,出了西耳房。焦雄送赵庭辞别了店主人,离开客店,来到东村口。焦雄说道:“二弟你走你的吧。我见了转牌的刘荣,一定请他帮忙。”这才弟兄分手,赵庭连夜赶路,饥餐渴饮,非止一日。

  这一天赵庭来到山东界内,天黑了,他将一进西村口,忽然看见眼前两条黑影,进了村子。赵庭蹑足潜踪,跟了上去,躲在暗处,就看他们到了一家墙外。飞身上墙,奔房上,滚脊爬坡,向一座大院而去。赵庭尾随在二人身后,藏到院内。就见那二人,正在北房间扒窗户啦。其中一个伸手去掏兜囊。赵庭心想:这许是彩花贼吧。常听师父说:“莲花党贼人专使熏香,镖喂毒药。遂就从房上顺手掀下瓦来,见他们要进屋子,赵庭一瓦打在当院,吓了二寇一跳。一抬头见房上有人,说道:“合字,随我来。”二贼声言,飞身上房,扑了过来。赵庭见二贼来到近前,双手插腰,站住了。二贼说:“你是什么人?”赵庭通了名姓。二人说:“久仰。”赵庭说:“你二人唤作何名?”贼人说:“我们乃是弟兄二人。我姓夏,双名德林。这是我兄弟夏德峰。你意欲何为?”赵庭一看这二人报了名姓,就知道这是莲花党,今夜潜入民宅,准是前来偷盗紫合车,不期被他冲散,心中忿恨。三个人打的工夫一大,二贼不敢恋战,怕天亮走不开。夏德林猛然往外一跳,赵庭一大意,往过一追,披夏德林打了一盘肘弩,贼人才跑回了四川。后文书二人当了老道,那时再表。如今且说赵庭,独自一人,看二寇逃走,拔下弩箭来,幸亏未有毒药,心中未免愤恨,后来必有报仇之日。他自己从此往下又赶路。

  行到济南莱水县,怎么也找不着宋家堡。这天一清早碰见一个捡粪的老头儿。赵庭上前问道:“这位老人家,我向您打听点事。”老头说:“什么事?你说吧。”赵庭说:“有个宋家堡,那里有一位抱刀手宋锦,宋士公,外号人称抱刀手镇东方。”老头说:“不错,倒是有这一个人。可不能这样的打听,必须说霸王馆,才有人知道。”赵庭说:“怎么叫霸王馆呢?”老头说:“他们住家后边有个戴家岭,那里有弟兄二人,跟他学艺。这宋锦在街上开了一个饺子馆,卖的可太抗。他清早起来先去遛弯去,回来之后,他吃完了,才卖别人。要有那不知道的主儿,去了也买不出来。赶巧了不高兴,还能打人家。买饺子的日子长了,人家全管他叫霸王馆掌柜的。”赵庭说:“好的很哉。我是奉了我师父之命,前来访他。他真要如此严恶,那我就替我师父管教于他。”老者说:“你就从此往东去吧,青水脊门楼一过,那路北里就是那个酒馆。”赵庭点头,来到那青水脊的东边,就见伙计刚开门了,举出幌子去,赵庭就进了屋中。那伙计假作没看见,他伸手直挂棉帘子。赵庭也不理他,自己来到屋中。一看是两间明间,西边一个暗间,是柜房,门外就是灶火。有个酒保,正在那里和面,预备好包饺子。再看屋中是八张八仙桌,前槽三张,后房沿三张,东房山两张。赵庭他进门就是在挨门口的一张桌旁凳子上。见这个伙计身高七尺,细条条的身材,面色姜黄,小黑头。圆眼睛,蒜头的鼻子,小薄片嘴,大扇风,光头未戴帽,竹簪别顶,头蓝布的帽子。白袜青鞋,月白布的围裙。看他和好了面轧饺子皮,两个谁也不理谁。伙计掐好了饺子,放在笼子里。赵庭站起来问道:“这饺子怎么卖呀?”伙计说:“你问谁啦?”赵庭说:“这屋里有谁,我问谁呀。”伙计说:“有掌柜的。”赵庭说:“他没在屋啊,上那里去啦?”伙计说:“他去睡觉去了。”赵庭说:“先给我煮二十个饺子,多来点汤。”伙计说:“你先张开嘴,我瞧一瞧。”赵庭说:“你瞧什么呀?”他说:“我看看你的牙,长齐了没有?”赵庭说:“难道说这饺子先进贡吗?”伙计说:“这饺子倒不是进贡的,是我们掌柜的吃的。”赵庭说:“那就是啦,那么你给我片汤吧。”伙计说:“片汤儿不卖。”赵庭说:“要不然你给我做点猫耳朵。”伙计说:“你不用说啦,全不卖。”赵庭说:“你给我煮点饺子吧,倒干脆,我还等著吃完了还赶路呢。”伙计说:“好吧,那么你就等著吧。”赵庭就坐在他旁边一条板凳上。看他已然快包满了屉啦,遂说道:“伙计呀,你先给我煮二十个吃不成吗?”伙计说:“不成,那是我们掌柜的吃的,谁买也不卖。”赵庭说:“好哇,你们不卖,这个全是他吃的。”说著将大衣脱下。伙计一看,伸手抄起一根大赶面杖来,说道:“就是不卖,你敢怎么著。”赵庭说:“你看着吧。”说完噗哧噗哧,用拳头全把饺子给砸碎啦。这一来吓得这个伙计,站在那里发怔。

  正在此时,忽听见屋中有人痰嗽一声,有一个小童,赶紧打进嗽口水去。二回再嗽一声,一拍木凳,大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如此无礼?”赵庭说:“怪不得落了个霸王铺之名呢!这些饺子也煮不熟吗?”宋锦说:“怎么?”说著打开屋帘,来到外间,看见伙计手里拿着一根大赶面杖,在那里发怔。他过来打了伙计一个大嘴吧,说道:“你不卖饺子呀?”伙计说:“掌柜的,我知道哇?你看那个屉里。”宋士公一看,饺子全碎啦。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伙计说:“这位睡觉的要吃片汤我不卖,他是一赌气子,把饺子给弄碎啦。”朱锦一听,赶紧来到桌子旁。见那人伏桌睡啦。他便吧的一声,打了桌一下。赵庭吓了一跳说:“不卖饺子,吃不著也就得了。”宋士公说:“我吃饺子吗。你吃片儿汤。”说著上前就是一拳。赵庭忙用双手蔽住前胸,迎他手腕,右脚一勾他脚后跟,往后一送他。宋锦万没想到他有这一手,急忙收拳撤腿,脚底下一抖,噗咚一声,摔倒在饺子屉上,一下子踹翻了。”好,好拳脚。伙计们快来呀,捧着我的刀出来。”说完他正面一看,那赵庭早一个箭步蹿了出去,说道:“好,好你这个恶东西,不卖给饺子,你还打人。”宋锦说:“不用费话,打的就是你。”说罢抡拳便打,赵宋二人打在一处,打了个难解难分。

  此时天光已亮,往来的人很多,全都站在一边看这个热闹。宋锦一见非使毒招不能胜他,这才使了手穿心掌,向里打来。赵庭右手一托宋锦的手腕子,底下使了个裹合腿,便踢了个大倒。宋锦爬起来,从宋郎手中接进宝刀,双手一抱,厉声说道:“小辈,今天我非劈了你不可,花多少钱我全认可。”赵庭说:“唔呀,你认可,我可不认可。”当下两个人各不相让。此时童儿一看,急忙从后门跑了出去,急忙去找戴文龙戴文虎,告知他们。那戴文龙弟兄一闻此言,急忙暗藏军刃,来到了铺子里。一看闲人看热闹人很多,忙分开众人,来到里面,见二人刀法纯熟不好分解。此时赵庭心里嘀咕:此人拳法刀法,怎么会跟我们门一样呢。看自己不好胜他,这才使出绝招。见宋锦一刀劈下来,赵庭忙一闪身,下边使了一个扫腿,宋锦便爬伏在地,刀也撒手扔了。这时戴文龙弟兄忙过来从中解劝,说道:“这位爷为什么你们打起来呀?”赵庭说:“他不卖饺子,还动手打人。”宋锦说:“我吃饺子,他偏吃片汤,那个成吗?”大家一听也乐了,为这么点小事动手,真有点不值。此时宋锦说道:“南碟子,你是哪门的?你师父是谁?说出来饶你一命。”赵庭说:“你休要口出不逊。我要一告诉你我师父是谁,你得吓死。我在你这宋家堡里吃喝住,都得随便,你不敢轰我。”宋锦说:“你休要夸口。我爹娘重生一回也不能答应。”赵庭说:“唔呀,那我可不好说了。死去的老人家全都不安,我还是不说为好。”这时,戴文龙问道:“江南爷,您是那一门的?您师父是谁?”赵庭说:“我乃八门头一门,师父是道家。”宋锦忙问:“是边南的道家,还是边北的道家?”赵庭说:“是边南的道家。”宋锦问:“是头一道还是第二道?赵庭忙说:“是头一道。”这一句不要紧,吓得他颜色更变,呆若木鸡,缄口不言。赵庭一看,知道怕老师。宋锦忙问道:“阁下莫不是我二弟赵庭吗?”赵庭说:“正是。理由兄,我是南蝶子,我是华阳。”宋锦道:“列位老师散一散吧,这是我师弟赵华阳。我师父左云鹏适才派我师弟领了我师父之谕,前来管教于我。”遂说:“二弟呀,你是怎么了?怎么不早说呢?显得是我不好是的。求你见了师父,多给我美言几句。”戴家弟兄说:“二位老师快回屋中吧。有什么话咱们屋子里说来。”宋锦赵华阳弟兄二人,这才一同回到屋里,坐下喝茶。赵庭问:“师兄,你这铺子卖饺子,怎么落个霸王馆之名呢?这要叫师父知道,焉有咱们的命在?”宋锦道:“这倒不至于被杀,左不被推出门来。就是不准配带熏香,彩花做案。若犯那戒,一定被除。二弟呀,你是不知,只因我出艺之后,师父就走啦。我在这左右访友,保护这十八村。后来与戴家弟兄结交,传他们武艺。我每次回来吃饭,因为我嘴急,所以做的必要快,因此开了一个买卖。可是每天须等我吃完了,再卖。我也曾在这一方打了些个土棍恶霸,是他们恨我不过,这才在外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儿,才叫霸王馆。他们又在外胡做非为,留下我的名姓,从此便传出我的恶名去。那么二弟你来,所为何故呢?”赵庭便将自己家世一说,又说:“特来找您,要打算入绿林。”又将遇见焦雄之事,说了一遍。宋锦道:“二弟呀,你不可如此。愚兄我今年四十有二,还不敢去入绿林当贼。你今年二十有一,就敢说当贼,岂有此理。你先在我这里住着吧,等到过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亲身送你回家。”赵华阳说:“不用的,师哥你不用管,我是非入绿林闯荡不可。闻听人言,您与彭化龙相好,那就请您带小弟前去,面见于他,请下转牌。当年师父教我一手绝艺,名叫蝎子爬城,可以爬碑献艺。”宋锦说:“不错,倒有此人,只是不好办吧。”赵庭说:“我心意已决,再无更改。”宋锦叹了口气遂说:“好吧,容我带你前去。有一天东村闹贼,被我赶到,后来又来了两个好友,才将贼人拿获。将来你要见了那二人,可是咱们好友。他们是弟兄二人,一个叫金须虾米王佐、银须虾米王禄,水性最好。”赵庭说:“记下了,师哥咱们可几时走呢?”宋士公道:“二弟呀,要依我相劝,你还是回家去吧。家下又无三兄四弟,只有你一人。你要不回去,岂不急坏了二老?再者说,你要爬碑献艺,练不好那可一定死在下三门的门长手下。”赵庭说:“我也不怕。因为我说下不能回家啦。”宋锦一听,知道他是立下了志向啦,不好驳回,遂说:“二哥,既有此志,那我也不好再问。可是也得等明年开春,三四月里好不好呢?”赵庭说:“也好。”说完他便在此店住。过了年已到了三月,可是宋锦总是用言语支吾,仍然不提。

  这一天戴家弟兄也在此,哥四个在院中坐着闲谈。赵庭竟发怔,一言不发。戴文龙问道:“二弟,你为何不言语啦?坐在那里发怔。”赵庭一闻此言,双眼落泪。说道:“唔呀,师哥哥要了吾的命哉。”文龙说:“你有事可以说出来呀,为什么如此呢。”赵庭道:“我要入绿林,他不带我去请转牌。”宋锦道:“二弟你不知,那转牌如同圣旨一样,不是轻易请的。要不然你在影壁上先练练我看看,如果能成,我一定带你去。”赵庭说:“不成。当初师父说过,见不著转牌不准我练,已对天赌咒,不敢轻试。”宋士公无法,只可答应。赵华阳看他如此,知道他有点成心,便在夜间,自己偷偷的写了一张字柬,上面写的是:“三位兄长,千万别找,赵庭走了。赶奔苏州,找彭去了。请来转牌,爬碑献艺,得来守正戒淫花,兄长一瞧,便知今晓。”写完了之后,便给压在砚台旁边。他就收拾好了,浑身紧衬俐落,取出匕首刀来,划脚后窗户,开了窗户他就出去啦。到了外边,双脚勾住了瓦檐,使了手珍珠倒卷帘。将窗户安置好了,翻身上房,从此奔了西村口,一直向苏州而去。

  他离了宋家堡,如同小鸟出笼一般。一路之上,看见天快亮了,他便找了树林,进支换下夜行衣,包好小包袱,再出树林赶路。非止一日,这天到了苏州,他便进了北门。一时不知衙门在那里,便找了一位年长的老头,上前问道:“借问老先生,我要去衙门该怎么走?”老者说:“你从此往南,过了十字街。路北有七间楼房,那是会元楼,西边有个夹道,再往北就是衙门。”赵庭说:“道谢道谢。”他便按照道儿,来到了西边,果然是会元楼。原来这里是一家酒楼,买卖还真繁华。赵庭进了西边夹道,到了后面一看,原来他后边是片空场,北面对着会元楼是座店,对着胡同口是衙门。赵庭又一看街西有家豆腐房,他往北而来,顺着衙门往西,有一个小巷,上边有个小木牌,上写“太平巷”三个字。细一看是一个小死胡同,他便回头往东,来到店门一看,此店原是德元店,墙上写仕宦行台,安寓客商,等等字样。他便叫道:“店家。”从里面出来一人,身高六尺开外,是个五短身材,赤红脸儿,半截眉,环眼,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高卷牛心发鬈,月白布裤褂,白袜青鞋,腰系围裙。出来笑嘻嘻的问道:“客官,您是住店吗?”赵庭说:“正是。但不知你们这里可有正房。”伙计说:“有,有,您随我来。”说话之间,便将他带到了里面北房西头一间,开门放帘。赵庭到屋中一看,这屋内倒很干净,北墙有一张床,旁边有一小茶几,两个小凳儿。赵庭坐下问道:“伙计你贵姓呀?”伙计说:“我姓景,叫景和。您贵姓呀?”赵庭说:“我姓赵。”景和说:“我就叫你赵老爷吧。”赵庭说:“你不用那么叫,我没做过官,不敢担任老爷之名。我且问你,现下你们这个府中知府,可是清官,还是赃官呢?”景和一听,连忙跪下道:“这位爷不知,我们这位府台大人,可是一位清官,真是清如水明如镜,两袖清风,手下人全不敢为私舞弊。”赵庭说:“你起来我问问你,府大人姓什么,官印怎么称呼。”景和站起身来说道:“听都堂大人说,姓邓名叫子玉。”赵庭说:“你们这都堂大人姓什么呀?”景和说:“姓彭,双名化龙,这一方的尊他们外号,叫金翅鹞子。他是八班的总班头。”赵庭说:“此人可在外吃私?”景和说:“紧快住口,这位彭爷可是大大的一位好人,真是八仙桌盖井口,随方就是圆,专在外为朋友管闲事,交友遍天下,人人说他好,真是一位好交的人。”赵庭说:“很好。那我要请他人吃酒,可是哪个酒楼最好呢?”景和说:“那也就我们这店前边的会元楼了。”赵庭答应说:“好吧,就是这样啦。”说完之后,他出店去绕弯,便在暗中将入衙门的道路踩好。回到店中,要了点酒菜,自己在屋中吃喝已毕。候到天黑,景和给端来腊烛,赵庭说:“我这里不用什么了,叫你再来,不叫你可以不必来了。”景和来到外面,向大家交代,说道:“诸位客官,现时天气不早,我们可要封火摆账啦。那位要什么可快点说话,我们要关门撒犬啦。”问了三声没人答言,伙计自行收拾去了。

  这时赵庭躺在床上,一时心血来潮,便昏沉沉的睡去。至到定更天,梆子一响,将他震醒。睁眼一看,天已不早,连忙坐起。用耳音往外一找,那打更的往后去了。他急忙将白昼衣服脱下,换好夜行衣,用小包袱将白昼衣服打成腰围子,抬胳脯踢腿,不碍事啦。背好了刀,将灯吹灭,将门插关拉开,拉门转身来到外面,将门倒带,矮身到了西房山。听四外无人声,这才飞身上了房,过去便是衙门的内宅。看那院中有一个天灯杆子,高有两丈八,上面挂著一个牛角泡的灯。赵庭伸手取出一块问路石子,扔在地上,吧哒一声。忙用耳一听,并无人声犬吠,他才大胆的飞身下了房。到地上先毛腰捡起石子,然后转身形来到北上房。这院中宽阔,是方砖漫地。北上房是七间,里面掌著灯光。书中暗表,这是明三间暗两间,东西各一间耳房,东厢房五间,西厢房五间,北面正房点着灯亮,透过窗棂人影摇摇。赵庭暗道:许是大人尚未睡呢。想到此处,他便来到灯杆之下,双手扒杆子扒了上去,大声喊道:“要状告一人。”屋里大人一听,忙叫:“童儿,快点上手灯,到外面去看看是什么人喊冤。”小童儿吓得哆哩哆嗦,将小手灯点上,来到房檐底下。往上一看,见那灯杆子之上扒著一人,说话唔呀唔呀的。就听他问道:“小童儿,你家大人可曾睡觉?如未睡,我要请出他老人家面见,我有事。”小童说:“好,你可别走,待我与你请去。”江湖人说:“就是吧,叫你多累啦。”那小童遂回到屋中,说道:“大人,现在院中灯杆子上有一夜行人,在那里盘看,他要面见您,有冤伸诉,我想您先不必出去啦。”大人说:“童儿,不要紧,我一不贪赃,二不卖法,有何惧怕他人之理?”说著接过手灯来到院内,向灯杆上问道:“江湖人你要状告何人?”赵庭往下借灯光一看,这位大人,身高八尺,体态魁伟,面如重枣,一双重眉,阔目,通官鼻子,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鬈,胸前飘洒三绺墨髯,身穿蓝色的袍儿,未著官衣。书中暗表,他下边是青底衣,白袜云履。观罢问道:“大人您贵姓呀?官印怎么称呼?”大人忙问:“江湖人,你问本堂名姓为何?”赵庭说:“我听一听大人的名姓,我可以知道是忠是奸。要是忠臣,我好告诉。要是奸臣,那我就走了。”大人说:“江湖人,你若问我,祖居庐州府,合肥县北门外邓家庄的人氏,我姓邓,双名子玉,你状告何人吧?江湖人,那么你叫什么呢?”赵庭说:“大人你老人家可以不必问了。我是个江湖人,说出名姓。倘若有个言语失捡的时候,您出飞签火票,拘拿于我,那时我就难逃国法啦。”大人说:“那么你姓什么不说,你可状告那人呢?”赵庭说:“我告的是您的大班头彭化龙,他使了我的钱,不给我,我不敢惹他。”大人说:“他欠你多少钱。”赵庭说:“他借我三百二的蹦蹦钱,今天不给明天就是六百四,后天就是一吊二百八十啦,他一共短我九年零三个月。大人请您给算一算,他一共短我多少了。总要能给我要过来,我有孝心,孝敬您点东西。”大人说:“什么东西呀?”赵庭说:“背上半本易经。”邓大人一听,心说:“我才念到上半本。他敢说给我背。”遂说:“那么你就背上一背。”赵庭说:“是,老大人您休发虎威,待草民我抖胆了,给您背上一背。”说著便背了上半本,头句“干,元亨利贞。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至到“上九,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象曰:大有上吉,自天佑也。”大人一听,果然背到易经的前半本。又听那人说了声:“老大人,您要给我要了来,我还给您背那下半本,我去也。”飞身而去。大人心中所思,这个人乃是外边行侠作义之人。我若再将此人收服,日后凡是我所管地面,一定高枕无忧。忙叫:“童儿,你快去把彭化龙叫来,我有话问他。”小童答应,连忙提了手灯,出屏风门,直到班房。此时彭化龙刚躺下,尚未睡着。小童儿来在窗下,问道:“都堂大人您睡觉啦吗?”彭化龙道:“我刚躺下,有什么事吗?”小童说:“您快起来吧,有一件要紧的事。今夜有一个贼,在灯杆子上把您给告下来了。”彭化龙一听,赶快站起身形,披衣下地,穿好了衣裤,开了房门,将童儿放进来。童儿说:“您去吧,大人叫您哪。”彭化龙一听,心中纳闷:我彭化龙招不出来呀。连忙随着小童来到后宅,在廊子底下一站。小童进到屋中,说道:“大人呀,那都堂已然来啦。”大人说:“叫他进来吧。”彭化龙一听,赶紧进来双膝拜倒,口中说道:“大人,三更半夜,您将下役叫了过来。有什么事呢?请您讲在当面。”邓大人说:“方才在灯杆子上有一江湖人,他把你给告下来,有这般如此的一件事,我与你三天限,务必要将那盘杆之人拿来。若限满拿不住背书之人,我是一打二革。”彭化龙说:“是,是,大人恩典。我急速访拿就是了。”说完站起身形,告辞出来。

  到了班房便将手下的伙计全叫了起来,说:“你们都别睡啦。”大家醒了之后问道:“头儿,有什么事吗?”彭化龙道:“现下有贼人夜入衙门,大人传我捉捕。遇见这样案子,我平常的家伙不成。你们支应一点,我回到家中取那一对镔铁锏去。”说完他走了不提。且说赵庭离开后宅,他回到店中,推门进到自己屋中,取火折点好了腊烛。忙换好夜行衣,将刀挂于肋下,长大的衣服穿齐了。听外边梆锣齐响,已然二更。他便出来到了门道,叫声“景和”。此时那伙计将睡着,忽听耳旁有人叫他,连忙披衣起来。开门一看,原来是赵客人,遂问道:“您有事吗。”赵庭说:“天将二鼓,此时会元楼上门没有?”景和说:“没上门。您有事吗?”赵庭说:“我去定一桌酒席,打算请都堂大人吃酒。”景和说:“喝,您请他老人家呀,好,我给您开门。”说著上前将门开了。出店一看那会元楼的后窗户,还有灯光亮着。伙计说:“您快去吧。他们楼上饭客还没走呢,您去我给您留门。”赵庭答应,当时一直往西南,过了夹道一看,会元楼的伙计,正在那里挑幌子啦。他忙上前说道:“哎,伙计。”那伙计忙问道:“这位爷您是吃酒吗?”赵庭说:“不是,我要定一桌酒席,明天早晨用。”伙计说:“什么席呀?”赵庭说:“要一桌上等的酒席。我要请一位朋友。”伙计说“您请那一位呀?”赵庭说“就是衙门的都堂彭化龙,他是我的朋友,我们是交好的朋友。”伙计一听,忙改了笑容,非常的和蔼,说道:“您请上楼来吧。”赵庭到了楼上,找好了北面一张桌,说道:“你们就给留下这桌吧,把窗户开开,好叫我那朋友往衙门看着一点儿,防备有事。”伙计说:“是啦吧。”赵庭伸手取出一封银子,交给了伙计。说道:“你们拿去,除去酒席外所馀多少,满给你们这些人作为小费。酒席可千万的给我做细著点。”伙计连连答应,说“是啦吧。”当时将银子拿到柜上交明白,通常全喊谢谢。赵庭下楼而去。他们大家便说:“咱们不用睡了,把这一桌酒席给作细一点就得啦。”大家说“对”。他们这里忙乱不提。

  且说赵庭来到衙门,此时已有三更。他问道:“门上那位在。”早有小伙计们值班,出来问道:“您找谁呀?”赵庭说:“我找你们都堂大人。”伙计说:“他回家取东西去啦。您有事吗。”赵庭说:“有事,我在会元楼上的后堂,明天请他吃酒。”伙计一听,说:“是啦吧,明天一准叫他去。”赵庭回身出来,便在会元楼的房山黑影里蹲下了。少时看见一人慌慌张张的回到衙门,心说:此人一定是彭化龙了。那彭化龙果然是从家中取来兵刃,到了班房。伙计说:“头儿,那背书的贼人,胆子可真不小,他怔敢前来请您。他在会元楼定下一桌酒席,叫您前去。”彭化龙一听,气得颜色更变,便将镔铁锏顺到每袖口一只,急忙的出了衙门。那江南蛮子赵华阳,他也急急的在他之先,又来到会元楼,问道:“都堂大人来了没有?”伙计说:“没来。”赵庭说:“他告诉我马上就来,为什么没来呢?”说完他又往东去了,绕过会元楼奔了衙门。此时彭化龙来到会元楼。伙计们一见,忙说道:“彭爷您来啦,明天您可有咬儿。”彭化龙说:“什么咬儿?”伙计说:“有位江南爷请您吃酒,是您的朋友,全是仗义疏财之人。他要了一桌上八席,外加山珍海味。”彭化龙说:“给了钱啦吗?”伙计们说:“给啦,他拿一封银子来,除去酒席外,其他的钱赏给我们大家。方才还来了,现下又上衙门找您去了。”彭化龙道:“那个人可是有事,再来了千万别叫他走。”伙计说:“是啦吧。”他在这里打听事,那赵庭又来到衙门,向伙计问道:“混账东西,那个彭化龙走了没有?”小伙计说:“现在去上会元楼访您去了。”赵庭说:“好的。待我再去找他去。”说完他又来到西夹道,黑暗之处偷看,那彭化龙气昂昂的又回了衙门。赵庭便来到会元楼,问伙计道:“那彭化龙来了没有?”伙计说:“来啦,刚走,又去上衙门找您去啦。”赵庭说:“唔呀,我二人没缘呀,找了好几次了,也是见不著的。待我上楼等着他吧。”说完上了楼,来到那桌旁坐下,便伸手将北窗户给打开了。伙计说:“江南爷,您开窗户干么呀?”赵庭说:“为是看他出来,我好叫他。”伙计看他没走,也就不言语了。那彭化龙从东边绕回了衙门,那差役说:“彭头呀,这个江南人,不但胆子大,他的武艺决错不了。”彭化龙说:“怎么?”差役说:“他又来找您,还说了许多不像话的地方,那我就不便向您来说。他说这一回不来啦,他在会元楼上等您。”彭化龙说:“好,待我找他去。”说完转身出来,又来到了会元楼,问伙计说:“那个人来了没有。”伙计说:“来啦,现在楼上等您。”他说“好”,说著奔了楼梯。此时赵庭听见外边有人说话,他忙将大衣甩啦,打了腰围子,收拾紧衬俐落,在此预备着。彭化龙蹑足潜踪,来到楼上。心说:只要被我看见,量你逃脱不了。及至到了上面,一眼看见赵庭,到了桌案以前,问道:“在此请我吃酒,可是阁下吗?”赵庭道:“不错正是鄙人,对面可是都堂大人?”彭化龙道:“正是彭某。”赵庭说:“我请阁下在此吃酒。”彭化龙说:“你我素不相识,何人介绍呢?”赵庭说:“给你我介绍的这个人,比你我高一点。他是位高爵尊之人。”彭化龙说:“但不知是何人,请道其祥。”赵庭说:“此人与你也认识,跟我也认识,就是你我不认识。”说话之间,看他两只胳膊直著,就知道暗袖著兵刃啦,遂说:“就是那府台大人。”彭化龙一听,往后一撤步,双锏得到手中,左手一撮。他双手一扶桌子,飘身纵出窗外。彭化龙也随着跳下,迎头就是一下子。赵庭往旁相闪。说道:“且慢,你是官差,我是贼人。头一招我没还手,那是看在府台大人面上,我不还招。第二招我不还招,是因为你是官差。第三招不还招,看在武圣人面子上,我也不还招。”化龙一看,三招已过,他并不还招,就知道此人武艺不坏,上前又要进招。那赵庭这才推簧亮刀,二人杀在一处,分不出胜败输赢。此时天已大亮,太阳出来很高,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人累得嘘嘘带喘。赵庭一看不好,急忙飞身又上了楼,彭化龙也飞身上楼。不想在那窗户那里坐着一个瞎子,竟将彭化龙给碰掉下来。他还大声说道:“众位老乡啊,这是谁成心欺负我,跟我挨亲?”彭化龙下来,仰面再看那贼,踪影不见,急忙说道:“先生你往里点,我们这里办案啊。”那瞎子一听,说道:“唉,我躲开你们。”说著话,他到往前一迈步,整个摔下楼来。化龙看他头要著地,谁知他竟站在对面,用马杆一伸,入在化龙的裆中,彭化龙连忙往旁一闪。那瞎子说道:“无论是谁,我先抽个斗子吧。”马杆向他下巴颏打来。彭化龙一看,急忙用兵刃相迎,两个人打在一处。他就听见马杆嗡嗡带响,完全是行者棒的门路。

  二人正打的热闹之间,从正北来了三骑马。马上之人大声喊嚷,说:“都堂大人,留让一招,五弟慢动手,全不是外人。”彭化龙停手,那瞎子跳在一旁,抱着马杆一站。他可听见正北来,他偏向正东磕头,说:“师哥累啦,我给您磕头啦。”大家一乐儿。瞎子急啦,大声说道:“你们怎么拿我打哈哈呀。”众人便不敢言语了。书中暗表。正北来的三人,头一个是抱刀手宋士公,第二是戴文龙,第三是双刀将戴文虎,只因赵庭夜间留下柬帖走了。天明宋锦起来,心说我二弟怎么没来叫我来啦,也许是我起在他的头里啦。等到来到明间一看,北边墙上黏着一个纸条。宋锦过去一看,心说:得,他走啦。无法,这才与戴家弟兄一齐追了下来。这天来到此地,看见他们打在一处,全不是外人,正是夜行鬼张明,与彭化龙动手。宋锦这才大声喊道:“别动手,全是自己人。”说话之间,三匹马如飞似的,到了切近。三个人慌忙下马,走过来行礼。那张文亮虚点一马杆,纵出圈外,一抱马杆,说道:“我师兄来啦。”彭化龙也一捧双锏,往旁一站,认得是宋锦,不认得那二人,遂问道:“大弟,你可认识瞎子?”张明说:“你敢当着矮子说短话。”宋锦说:“五弟你不可挑眼,不知者不怪罪。”遂说:“彭大哥,快过来,我给您介绍介绍。”又叫:“五弟,过来见过彭大哥。此人住家苏州府西门外,彭家坡的人氏,姓彭名化龙,外号人称金翅鹞子,乃是苏州府的马快班头,绿林箭为他人执掌。”彭化龙说:“这地不是讲话之所,你我酒楼一叙。”赵庭早从楼上跳下来,拜见宋锦,然后一同来到酒楼之上。宋锦这才与大家致引,遂说:“都堂大人,他不是外人,乃是我的师弟,住家江南会稽县北门外,赵家庄居住。姓赵名庭,字华阳,排行在二。”说:“二弟呀,快见过彭大哥。”华阳忙上前施礼。化龙用手相搀,口中说:“二弟免礼平身。”赵庭说。兄长镔铁锏门路太好了,多有容让于我。”彭化龙笑道:“岂敢,二弟的刀法不弱。总然是左老侠客的传授太好。”两个互相夸了几句。宋锦说:“这是我五师弟,他住家苏州南门外,太平得胜桥,张家镇的人氏,姓张名明,号叫文亮,别号人称夜行鬼,排行在五。”张明也上前拜见彭化龙。他二人又客气了一番。宋锦再与戴家弟兄一致引,说:“他二人住家在山东宋家堡后,戴家岭的人氏。一个是单刀将戴文龙,一位双刀将戴文虎。”戴氏两弟兄也与化龙见礼。大家全致引完毕,这才落坐喝茶。彭化龙问道:“二弟,你来到此地,夜入府衙,在天灯杆子上背书,将我告了下来,是何道理呢?”赵庭说:“唔呀,吾的哥哥。小弟打算访您,双恐怕当差之人不管。又因为府台大人与兄长的名望特大,小弟我这才夜入府衙。我的心意访你老,是为我要入身绿林,要戴守正戒淫花。”彭化龙道:“二弟,你要戴也不难,必须有一手绝艺。今与古比,你看做绿林盗的,有几个戴戒淫花的?你要有绝艺呢,我可以下绿林箭,招齐各门各派。献好了艺,还得莲花党之人,给戴守正戒淫花。二弟呀,你要打算请各门,还有一件难事,必须等在哪位腿快之人,来了才成。别人撒转牌,人家也不认可呀。”赵庭说:“唔呀,那位腿快之人,住在那嗄哩呀。”化龙说:“此人住家山东东昌府北门外,刘家堡的人氏,姓刘名荣,别号人称闪电腿。左老侠客在三江会给他贺的号。他跟侠客爷赛过跑。”说话之间,摆上酒席。众人正要吃酒,忽然听见楼梯响,跳三步的走上楼来。大家不由的注目一看,见上来一个花儿乞丐之人,像貌跟赵华阳长得仿佛。上得楼来,向彭化龙一点头,转身又下去了。宋锦忙问道:“此人您可认识他?”彭化龙道:“我倒是认识他。”宋锦说:“为什么不把他唤了过来。在一桌上吃酒呢?”化龙说:“大弟呀,是你不知,那人性质不好。他若是正人君子,我早就与你们引见了。要是那彩花淫寇,见他何用呢?”书中暗表,此人也姓赵,名叫连登,外号人称赛华阳。后文书赵庭丢花,被他偷去,假充华阳,闹的乱子不小。按下不表。

  且说他们众人吃酒之时,又有人上楼。宋锦低声说道:“二弟你看腿快之人来啦,赶紧上前见礼,跪地磕头,别起来。我叫你起来,你也别起来,非他点头不可。”赵庭说:“是。”抬头一看此人,平顶身高七尺,细条条的身材,上身短,下身长,两条仙鹤腿,面如重枣,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大耳相衬,海下微有胡须,不见甚长。用白布手巾蒙头,土黄色的靠袄月白布护领,用白布袍扎腰,土黄色的底衣。鱼麟洒鞋,青袜子,花布裹腿,外罩土黄色的通氅,上面用青线勒的斜象眼,青布里儿。肋下跨著一口金背刀,青饰件,月白布的挽手,往下一垂,左手提着一个蓝布包袱。赵庭急忙上前跪倒磕头。说:“大兄长在上,小弟赵庭给你老人家叩头了,我要烦您老人家一件事。”那刘荣是面向北,正跟彭化龙对脸。那彭化龙冲他一使眼色,此时那刘荣可就没搀他。张明说:“喝,刘大哥来啦,我这施礼吧。”说上起来离坐,跪倒磕头,刘荣上前搀起。赵庭又追过来,跪倒叩头,说:“吾的哥哥,小弟有礼了。”彭化龙又冲他一使眼色儿,刘荣心中不快。那宋锦站起说道:“兄长,这是我二师弟赵庭,字华阳,大半您也听我师父说过吧。”刘荣说:“不错,听说过。”口中说著,心中暗想:彭化龙可不对,我跟老侠客是至己的爷们。再说我先跟宋锦认识的,与你没有多深交情啊。你为何这样的不叫我理人家呢?又听赵庭说:“吾的哥哥,我有一事相求,请哥哥答应才好。”此时那彭化龙又冲他一使眼色,刘荣心中实在憋不住啦,遂说:“彭大弟,你三次向我使眼色,所为何情呢?莫不是叫我得罪人吗?初次见面,就叫人说我瞧不起人,这不是陷我不义吗?二弟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我全答应。”赵庭说:“不成,哥哥你先答应,要不然吾是不起来呀。”刘荣说:“二弟你起来,无论什么事,哥哥我应啦。我要不应,叫我不得好死。”赵庭这才起来。刘荣问道:“到了是什么事呢?”赵庭说:“吾求哥哥下一趟转牌,请一请人。”刘荣说:“原来这点小事情,不要紧。我可得这就起身,明年此时到齐。但不知何处会见呢。”赵庭说:“彭大哥咱们这里可有大店口?”彭化龙说:“有,在此门里路西。”刘荣说:“什么字号?”化龙说:“是成记老店,前后三层院子,南北的跨院,一共一百多间房,还不足用的吗?”刘荣说:“足成,足成。”这才赶紧大家用酒已毕。刘荣说:“彭贤弟你还是赶紧请转牌。”彭化龙说:“赵庭,转牌一走,你可得圆这案。”赵庭说:“当然,兄弟我一定随兄到府衙。”彭化龙说:“好吧。”这才吩咐伙计在后面设香案。他自己下了楼,到街上找了轿子铺,叫他们扎了一个彩亭子。前面是黄云缎的一个帘,红走水蓝飘带。八搭亭子的人,是每人一件袍,蓝布头巾,穿青布靴子。大家出西门赶奔彭家坡。亭子落平啦,取出两面锣来,交给家人。他净手焚香,在祖先堂中,请出转牌来,往高一举,然后拜了四方。叫家人打锣,老打两下儿,在前边开道。他命人抬起亭子,一直往会元楼而来。到了村楼门前,亭子落平,前边铺一块红毡子。宋士公、赵庭等人上前跪倒,迎接转牌。彭化龙请下转牌,一同上了楼,从黄布套内取出来,供在香案之上。大家一看,此牌乃是一块长方铁牌,四犄角有云头。群边是万字不到头,两边是两条飞龙,里头又是长方的万字不到头,上头是双龙门宝,双龙之下是个太极图,下边写著左云鹏三字。鹏字的左右下边一点,是为尊两个字,在为尊的当中有金针一条。供好烧香,大家参拜。彭化龙说:“我怎么说,你们大家可也得照样说。”大家说“是”。化龙跪倒说:“弟子化龙参见转牌,请转牌出巡。”说完站在一旁,刘荣上前跪倒说:“弟子刘荣请转牌出巡,六十四门满到。”他参见已毕,以次宋锦,赵庭等,全都参见完毕。彭化龙忙将铁牌请下,用蓝银油将牌全刷好了。取来一张高丽纸,然后用牌向纸上一扣。将牌扣好,用手来回一揉,然后再将转牌起下。一看那纸上可就印成了,那双龙以及字迹,完全印在上面。彭化龙拿笔在那空白之处,添上徽宗御赐四个字,这才交与刘荣。刘荣连忙上前接过,捧著向四外让过,然后折好带在身上,笑道:“彭贤弟那咱们就成记老店见哪,明年此时再见。”彭化龙说:“好吧。”说完给他预备路费。刘荣说:“不用,我到那个镖行,随便拿路费,何必咱们预备呢。”此时赵庭宋锦弟兄二人上前说道:“刘大哥多受风霜之苦吧。”刘荣笑道:“小事一段,不足挂齿。”说完他伸三个手指,赵庭伸了一指,刘荣点头。原来刘荣问他左道爷有三手绝艺,他会几样。赵庭伸一指是会一样。左云鹏献三手绝艺,下文书再表。

  如今且说,彭化龙打发刘荣走后,他又把转牌请了回去。再来到会元楼,说:“二弟,你可得随我打这官司。”赵庭答言说:“好,那您把国法请来吧。”彭化龙说:“随我到亘房去戴吧。”赵庭点头,便叫宋锦他们三个人暂在楼上略等,我们去去就来。三人答应。赵庭随他到了府衙,戴上了手镯脚镣。此时大人已然点鼓升了堂。彭化龙给他报名而进,到了堂前,赵庭上前跪倒,口中说:“罪民参见大人。那府台说:“下面跪的可是天灯杆子上的贼人?”赵庭说:“正是罪民。”府台说:“你为何不抬起头来?”赵庭说:“草民有罪不敢抬头。”大人说:“恕你无罪。”赵庭说:“谢大人。”忙一正面,那府台大人一看他面貌正气,是文生公子模样,并不匪气,遂说:“赵庭。”赵庭说:“罪民在。”大人说:“你昨夜在天灯杆子上,所背的是什么书?”赵庭说:“是前半本易经。”他说:“不错,那你再背那后半本。”赵庭又面冲西。从“谦亨君子有终”,直到“上九王用出征,有喜,折首,获匪其丑,无咎。象曰:王用出征,以正邦也。”赵庭背完,不知府台大人有何分派,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爬碑献艺巧计盗花 八义成名结仇贼党

  话说蛮子赵庭,盘杆背书之后,到了公堂,又背后半本。那府台大人一听,果然不错,遂说:“赵庭,你是认打认罚吧?”赵庭说:“认打怎么说,认罚又当怎讲。”大人说:“你认打呢,你是背后背刀,夜入公馆,你有杀官盗印之嫌。”赵庭说:“大人,我要认罚呢?”大人说:“认罚,你得在本地取具妥实的铺保,在我衙中充当二班头,与化龙一同拿贼办案,另外我还有赏。”赵庭说:“罪民情愿认罚,在老大人手下当差。”大人一听心中甚喜,命人将他刑具撤下,抖袍袖散堂。彭化龙把他带下来到了班房,令人打水。赵庭洗完脸,哥两个一同来到会元楼,向他三人一说。那哥三个先给彭化龙道谢,又给华阳道喜。打好了会元楼的水印,交了上去。赵庭说:“大哥,我可不能在此当差。我有一个朋友,必须写信找他来,他可以当差。您派人骑匹快马,到扬州府东门外阮家寨,约请阮恒阮明芳,让他来接这个二班头。”金翅鹞子彭化龙一听,忙派伙计找来差人。化龙说:“你快去骑马,去到阮家寨下书,请洪芳弱芳弟兄,一齐前来,不得有误。”当差之人连连答应,拿着盘费走了。到了那扬州府东门外阮家寨,下马,打听好了阮宅住在那里。他们来到路西门首,上前扣门。里边人问道:“谁呀?”差人说:“我们是苏州来的。您这里可是阮宅吗。”里边说:“正是。”说著街门开啦,出来一个家人。当差之人将书信呈上。说“烦您传进去。”那家人接了过来,拿到里面,呈于阮明芳。那明芳伸手接过拆开一看,上面写的是约他到府衙当差。赵庭要献艺,为我戴守正戒淫花,并令洪芳弱芳,也一同前往。看明白连忙回到内宅,禀明他娘亲。老太太心中甚喜,遂令家人赏那下书之人纹银十两。家人答应,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到了大门洞,说道:“我家老夫人赠你十两路费。”差人说:“劳管家驾,您替我道谢,我回去啦。”家人说:“是啦吧。”差人上马,自回苏州而去。这里家人回到里面,那明芳正跟老太太提说赵庭要献绝艺,约自己当二班头之事。老太太邹氏问道:“儿呀,你当二班头,就得出去拿贼,有个应拿的,也有不应当拿的。”明芳说:“是,是。”老太太说:“那大班头是谁呢?”明芳道:“是金翅鹞子彭化龙,那赵庭他二人还要约我兄弟一同前往。”老太太点头,说道:“明芳啊,此地离苏州,相离太远,你必须带着家眷去才好。”当时叫婆子将大奶奶叫来,少时明芳之妻冯氏来到。老太太当面说道:“姑娘,你丈夫此次上苏州府当差,我叫你随着去。可有一节,无论什么事,可不准你胡管。要有应当说话的地方,说他不听,可急忙派人告诉我来,我自有办法。”冯氏连连答应,便下去收拾去了。那洪芳弱芳也到了后面,嘱咐好了他们妻尹氏林氏,好生侍候老太太。外边车辆备齐,冯氏拜别老太太,出门上车。他弟兄三人,也辞别了老母,出阮家寨,向苏州而来,按下不表。

  如今且说彭化龙,将转牌送到家中,回来到了成记老店,问道:“伙计,有闲房没有?”伙计跑出来一看,笑道:“原来是都堂大人呀,别人找没有,您找还能没有吗?”彭化龙道:“我可用的多呀。”伙计说:“您要用多少间呢?”彭化龙说:“你们有多少房屋?往后不用卖别的客人啦,我们要包一年半。”伙计连连答应。他们大家便安在店中。店的对过有座城隍庙。赵庭在吃饭后,他出来散逛,便走进庙来。看那庙中是五间大殿,台阶七层。左边有两统石碑,西边也有两统石碑。心中暗想将来献艺,可以在此碑上。查看好了,他出了庙,往东是一块菜园子。园子边上竟种些个大麻子,往西来有五间北房,往东有一行用秫秸扎的花障儿。顺着篱芭往西走来,到这五间北房一看,那西房山与庙墙有个小夹道。夹道南头有一眼大水井,上面安著辘辘。赵庭来在井口,往下一看,深不见底,他正要向前再看,忽听屋中有人说道:“施主,您别往下看了,那水太深,这井叫乌龙泉。”赵庭说:“是啦。吾不看了。”说完他便转身顺庙墙往南来,到了店中。从此每天吃完早饭,赵庭便来。日久熟啦,一问老道,名叫魏清云。二人每天下棋解闷,很是投缘。这一天阮家弟兄到,随来到衙署。向当差之人一说,彭化龙便迎了出来。哥三个一见忙上前拜倒,说:“大哥在上,我弟兄拜见。”化龙连忙伸手相搀,说道:“大弟快起来,不要行礼。你们不必打店口啦。赵庭既然把兄弟你举荐出来啦,我这里有两所房子。你可以住一所吧。”说著话便领他们到了西边小胡同太平巷,找来家人彭安,开了门,进去收拾一切。打扫已毕,那化龙之妻早将冯氏接了进去,大家见礼,落坐吃茶。少时家人来回说:“那院已然打扫完毕,一切全齐。”他们弟兄忙出来督催轿车夫等,往北院卸东西,安置一切,不提。那彭化龙便将明芳弟兄三人,同到成记老店,宋锦与众人引见完毕。赵庭说:“彭大哥,您可以去到府衙,回禀大人。就说我有师弟阮明芳,来替我在府当差。”彭化龙说:“好吧。”当时他来到衙中,来见大人,说明此事。大人忙命人将明芳唤来,要看一看。便派人到店中,找来明芳。来到内书房,明芳进来见大人行礼,口中说:“大人在上,草民阮明芳参见。”大人说:“明芳你免礼平身。”明芳站了起来。大人看他身高有九尺,面如白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年有三十上下。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鬈。身穿宝蓝色的大氅,扣著纽绊。上绣万福留云。大人看他骨格不俗,心中暗喜,当下赏银三百。明芳赶紧道谢,退了出来。那班房的差人等,上前道喜。彭化龙道:“大弟你先在此,代替我些日子。我必须上成记店中,看守那五路标行的总册子,以及各门的名册,好预备赵二弟他那件事。”明芳说:“是啦吧,哥哥您请吧。”说完化龙竟自拿了两项册子,到了店中,在店房里面一查那册子,彭化龙道:“二弟呀!那个门户人不到都行,惟独莲花党的人,不来可不成。”赵庭说:“是啦吧。”

  一日两,两日三,转过年春三月,这才苗庆、白、陶金到,以及镖行十老、镖行三老、镖行二老全到。少时又来了镖行五老,莲花党的李玄清、谢亮,屯龙口的、西川王家坨的、银花沟的,何家口的、莫家村的、佟家庄的、连家洼的,通盘到齐。李玄清问彭化龙道:“皇宫大内丢了什么国宝,你下转牌。”彭化龙道:“未曾丢国宝。”李玄清说:“既然没丢国宝,你为什么下转牌呢?”化龙说:“现有赵庭赵华阳,要戴守正戒淫花。”李玄清说:“带守正戒淫花只是一人,就是左云鹏一人。他练一手绝艺吊睛法,外人没有。赵庭有什么绝艺,我得听一听,练得下来才成。要是练不下来,化龙你可知我带来的这些人,干什么来啦,你以为容易下的转牌啦。”赵庭一听,连忙上前,说:“明日要在城隍庙爬碑献艺。”这才定规好了是五月十六日这天献艺。到了是日,赵华阳在碑上练毕,辱骂莲花党,当场气走屯龙口的寨主金花太岁普莲。那李玄清问他要带什么颜色的花。赵庭说:“要紫色的”。当时,李玄清给他一朵,赵庭扔下不带,惹恼了老道,说:“赵庭,你特不要脸,从此还不叫你带啦。”赵庭说:“李观主,你须知我献二艺,要带就得我弟兄八人一齐带,我一个人不带。”李玄清说:“你还有何艺,何妨说了出来。”赵庭说:“你们将戒淫花,放在城隍爷的头上,派你们手下人看守,我在三天之内,一定盗了走。倘若盗不出去,您可以亮宝剑将我人头带走,不算您欺生,算我学艺不高。可必须将殿中窗户横楣子全都打下去,门可以不动,我自有法子盗那戒淫花。”李玄清说:“好。”便派人照法办理。

  正在此时中江五龙到,金龙刘清、银龙刘明、小白龙丁得茂、混江龙赵普、闹江龙李庸,他们大家会合一处。李玄清见了说道:“你们弟兄来了更好啦,咱们店中去吧。”大家来到店中,同吃晚饭。又来了西川傅家寨的小蜜蜂傅虎、金头蜈蚣傅豹、小花蝶傅荣、追风鬼姚庆、黑面鬼姚明,大家人等来到此处,会见已毕。李玄清来见赵庭,问他:“三天盗花,从今天算,还是从明天算呢?”赵庭说:“从明天算。”李玄清说:“你要盗不了花,你要逃走呢,必须给我找一个保人。”赵庭说:“什么人保我?”彭化龙说:“我保你。”李玄清说:“你可保他,要是三天盗不出来戒淫花,我要江南赵的人头。他要跑了,你可留神。我带来的这些人,我要闹了个地覆天翻。”彭化龙说:“我做保,他跑了有我哪。”此时那正门正户的老少群雄一瞧李玄清,心中有点不服。其中何玉、莫方、蒋兆熊、徐国桢、佟豹,这些位更是不服。徐国桢道:“化龙啊!咱们到了算吧。”化龙说:“是啦”遂问宋锦道:“二弟可能盗守正戒淫花?”宋锦道:“我也莫明其妙。”赵庭在旁说道:“我能盗,就叫他们派人看守吧。”当下李玄清谢亮等众人,二次来到庙中,命人将窗户横楣子,全部摘了下去,把戒淫花插在城隍爷的帽沿上。李玄清的徒弟玉明玉朗走了进来,他叫魏清云赶快将那殿中的佛像全搬了出去。殿中预备四个撮灯、四个吊灯、十五把椅子。老道答应,带人一收拾,当下预备齐毕,他命两个徒弟去买下三天的吃喝。二人走后,他便命中江五龙、傅家寨五位,谢亮、于良、玉明、玉朗,连李玄清,一共十五个人,又叫玉明玉朗出去买来四支大腊来,找三斤香油来,添好了海灯,将这些灯全备齐了。东面五把椅子是中江五龙,面向西看着守正戒淫花。西川傅家寨五人坐在西边,面向东,看着戒淫花。于良谢亮坐城城隍爷的左右,面向正南。另外关好殿门,李玄清坐在当中,上垂首玉明,下首是玉朗,四面这样的看着那花。白天他们全目不转睛的看着,到了吃饭的时候,先由东西十个人去吃。吃完了之后,归了坐。李玄清爷五个再去吃饭去。按下他们这里不表。且说成记老店中的群雄,大家一处用饭。石俊章心中总不痛快,他说道:“我赵二叔脾气真左,据我想现下戴花的除去左剑客爷一人之外,再无二人能戴。现下您献绝艺,得了守正戒淫花,一个人还不肯戴,非要哥五个一齐戴不可。叫人家看守花,您去盗去。他们在那里看的最严,赵二叔既没有妖魔鬼怪的邪法。我看不易盗出来。”赵庭道:“人家有千条妙策,架不住我有一定之规。俊章你那知道,我若无有此项本领,我也不敢说此朗言大话。”众人一听全都半信半疑,不知他究有什么本领。晚饭后,真有不服气的主儿,夜间入城隍庙。到了庙中一看那宗形景,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书要简断。到了第三天的晚上,眼看就要到交花的日子啦,赵庭才把何凯叫到一旁,问道:“二哥带着夜行衣没有?”何凯说:“带着呢。”说着他取来。赵庭打开自己换好,外罩大衣,来到外面桌子上,说道:“各位仁兄贤弟们,今夜小弟我若盗不出来守正戒淫花,你我下世再见了。”轮流来到何玉他们这个桌子,石俊章冲他一噘嘴。赵庭说:“唔呀,这是为何呀?”石俊章道:“您一个人不戴,我看戴不成了。”赵庭哈哈大笑,说道:“石俊章啊,要罚你三杯水酒。”石俊章说:“您敢吗。”赵庭说:“不但喝,我还要吃菜啦。”石俊章当时基了三杯酒,赵庭连喝两杯,将要喝第三杯,石俊章说:“姓赵的你还有脸吗?”赵庭一听,心中大怒,一抖手哗啦一声,桌子就翻啦,纵身蹿到外面。石俊章甩了大衣,抽刀跟了出去。当时两个人打在了一处。赵庭说:“俊章啊,当着你师父,吾不肯下毒手,你要随我来呀。”说完虚打一拳,抹头往外就跑。出了店门,来到城隍庙的西界墙,飞身过去,便蹲在墙下了。石俊章跟了进去,将落墙内,赵庭从后打了他一掌,自己飞身又出东庙墙。俊章吃了一回苦子,二回明白啦,他换了一个地方上东墙。此时赵庭跑在菜园子当中,用土块向俊章打来。俊章闪身躲开,仍然往下追,追得甚紧。那赵来到乌龙泉上,踊身跳了下去。

  此时众人全都追到,何玉说:“好胆大的石俊章,你敢违师命将你赵二叔追下井。你可小心那左剑客爷的青锋剑的利害。你小子还不下去捞他去。”石俊章说:“不要紧,我下去捞他去。有个舛错,有我全家抵住。”此时苗庆就要伸手动他。宋锦说:“三弟,不准动手。我看那位师弟敢动俊章。”当时六个人是面面相观,真就不敢动手了。何凯说:“俊章,你看人家法规如何。”俊章一声不言语,放下了刀,一扶井绳,跳了下去。就听井口内哼了一声,水花咕噜噜一响。大家再叫,井中就无人答应了。旁边谢斌说道:“老师待我下去看看去。”说完他也下到井去,又听见水一响,又无人声。何凯说:“列位且慢,这井中必有原故,快取一个灯笼来。”当时拿来点好了,用绳子顺了下去。众人扶著井口,往下看。大家还没看见水皮,噗的一声,灯灭啦。这个时候小蝴蝶王平,连忙到了外边庙中,见了李玄清说道:“道兄,现在江南赵与石俊章因为喝酒打了起来,俊章把赵庭追落井中。如今下去两个人,也是踪影不见。”李玄清说:“贤弟你我先不用去管他们。看守戒淫花要紧。”金龙刘清说道:“道兄您在此等一等,待我去看一看。他若是真死,那时捞出尸身,您手起剑落,砍下人头拿回西川,大家庆贺人头会。”李玄清说:“好,刘大王多多小心了。”刘清点头,拿好水衣,出庙来到井口一看,大家围着井。他往下一看,黑咚咚深不见底,便一扶井绳,噗咚一声。大家又听哼了一声,水花咕噜噜一响。大家再叫,也是无人答言。王平飞报玄清,说:“金龙刘大王下井,也命丧啦。”此时银龙刘明一听,说:“道兄,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我大哥死了,待我去看看去吧。”说完甩了大衣,出庙来到井旁。说:“列位闪开了。”他到了井口,叫道:“大哥。”里面无人答应,刘明一扶井绳也下去了。又听里面咚咚一声,哼了两声,水花一扑啦,人又不言语啦。王平飞身回到庙东墙,抓着墙,说道:“道兄,刘明下去也命丧啦。”李玄清一听,伤了我们人啦,不由得就急啦。他说了声:“列位随我来。”大家一齐出了大殿,上东墙外,一看众人正围着井口看。丁得茂三个龙关心,他们来到井口,扶著往下一看,里面黑洞洞,水花直响。李玄清站在庙墙上,不知他们是何原故。说话之间,就听东边大麻子叶子一响。李玄清急忙回头看,那守正花还在那里阡著,遂叫道:“丁得茂啊,你们哥三个快回来吧,咱们看着守正戒淫花。花不丢,我自有法子与他二人报仇。”当下三龙回来,一齐又到殿中各归本位。何玉说:“谢春呀,你在此看守井口,我们先回店啦。”说完大家一同回到店中。

  第三日天亮,石俊章谢斌二人回店,每人一身泥水。何玉问道:“俊章,这是怎么回事。”俊章说:“师父,守正戒淫花,我八位叔父带上啦。”何玉往下再问,俊章说:“此地不好提,容回到家中,我再说。咱们先上别的屋子住去吧,等我二叔露面,我们再出头。”按下他们这里不表。且说那庙中,天光将亮,刘清刘明也回来。刘清问道:“道兄,那守正戒淫花何在?”李玄清说:“没动,仍然还在那里。”刘清说:“好,我下水。头扎在水中,将一翻回来,有一双大毛手,将我脖子捏住。怔往井的窟窿里去填。”一问刘明,刘明也是如此的说。刘清说:“我只得由那里往上爬吧,上来之后,原来是大麻子底下,这才回到庙来。要有花在,咱们就可以把江南赵的人头带走。”遂令刘明将水衣换好。少时天光大亮,殿中灯全止住。他们一看那守正戒淫花,仍然是昂然不动。李玄清上前将花摘了下来,插在自己脖纽扣上,心中自是高兴,遂率群寇,大家一齐来到成记老店,来找金支鹞子彭化龙,要江南赵的人头。彭化龙说:“李道友您先别着急。事宽则圆。”当时向宋锦道:“宋大弟你去找一找赵二弟。他在人前夸下海口,如今这样,是何法呢。”此时一干老少群雄,看他们这些人,全都把眼睛熬红了。当下宋锦出来找赵庭。化龙言道:“李观主您别着急,有事在。可是据我看他们决不能把送殡的埋在坟里吧。”暂不表他们这里。

  且说宋锦出来各处一找赵庭,各处无有。忽然想起,这才来到菜园子,见了魏清云问道:“道兄我二弟赵庭可在您这里?”老道说:“你二弟因为烦闷,正在这里睡觉。”宋锦遂来到屋中,将他唤醒。赵庭道:“唔呀,吾的哥哥,可要了吾的命。昨天弟在酒席筵前,多贪几盅水酒,夸下海口,如今该当怎办呢?”宋锦说:“二弟你不要烦睡呀,前去看看去。见了他们说一说,能成则成,不能成的时候,我是你的哥哥,那时咱们与他等一死相拼,哥哥我的命不要啦。”赵庭说:“吾的兄长,吾是不去了。”宋锦道:“那不成啊,你不去那不是叫彭化龙受热吗。”赵庭无法,这才一同出来,见了李玄清、谢亮、于良。此时李玄清一见赵庭到啦,他可就红了眼啦,遂说道:“赵庭,已然红日东升啦,你未将戒淫花盗走。快跪在尘埃,你祖师爷好将你人头带走。”赵庭一听双膝跪下,说:“李观主,吾拜托你一件事情。”李玄清说:“你还有什么话讲。”说著伸手按剑把,宋锦大家也全都手扶著刀把。大家正要动手,赵庭说:“李观主你莫要心慌啊,现时天还未到正午。再者说,也得吃个饱呀。”李玄清说:“可以。”大家一齐用饭。饭毕,赵庭说:“李观主,你在莲花党成为一有名的人,难道说你做事也不查一查吗?你将守正戒淫花放到盒子里,摇摇看,他昂然不动,那才是真正的哪。那时你亮剑杀了吾,吾死者不冤。而今当着各门宾朋在此,你何不试试看呢。”谢亮说:“也可。”当时有人将八仙桌搭到外面,他们全来到院中。李玄清坐在桌旁,说道:“赵庭,你这就不对。瞎摆动人,谅你也活不了。”彭化龙道:“李观主,他不是这样的说啦吗。那您就摇一摇看,如果真啦,那时您亮剑,就把我二弟的人头砍下来,带着一走,不算您的不对。”李玄清一听也对,这才伸手取出盒来,放在桌案之上。赵庭说道:“列位兄弟哥哥,如今他要将戒淫花放在盒子里,那时吾的命可就没有了。吾可叹,二十二岁就要离开阳世了。”李玄清伸手取出戒淫花来,往盒了放,横著竖著,倒著立著,全搁不下去。赵庭在旁说道:“李观主,如今这个花搁不下盒子去,你还不明白吗。我要被你斩杀,吾岂不冤枉。李玄清呀,你是靠佛吃饭,赖佛穿衣,你叫城隍爷看着花,你有先不烧香的吗?那城隍爷心中见怒,说你不该先给城隍爷戴上,算是你错了。而今我倒有一枝花,你将盒子拿来,放下去看看如何。”李玄清一听,忙将花又戴上,将空盒子送了过来。赵庭伸手取出一枝花来,放在那个盒子里,是正合适。举起一摇,是昂然不动。遂笑道:“李玄清啊,咱们二人换换盒吧。吾这里有一个盒子,你将你那朵花,放到这盒里去看一看。”李玄清接了过来,将花摘下放在盒子里,也是昂然不动。大家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李玄清道:“赵庭可称高人。如今我送他一号,神偷赵不肖。那人不服我是亮剑杀之。”赵庭说:“李玄清,吾们弟兄哥八个,是每人一朵戒淫花。”李玄清点头,当时命谢亮于良玉明玉朗打出七朵来,又问他们全戴什么颜色。赵庭说:“我要紫的。”宋锦说:“我也要紫的。”苗庆说:“我也紫的吧。”白说:“我要青的。”张明说:“我也要青的。”陶金说:“我要白的。”洪芳弱芳二人说:“我们也要白的。”李玄清忙命人写好,拿单子前去北门打好。这才二次下转牌,请齐了人,将花供在香案之上。八个人齐焚香,对天睹咒:自己妇女不算,从此戴花,要在外有调戏人家妇女之处,必受一刀之苦。倘若戴花再彩花,必遭各门人乱刃分尸之苦。说完,大家起来,各将花戴好。

  书中暗表,蛮子赵庭,他怎么盗的那守正戒淫花啦?这内中有个原故?是从李玄清派人到北门去打守正戒淫花去后,赵庭便来到东边菜园子,见了魏清云,问道:“师兄你可有囤底没有?”老道说:“有,你来看这个成不成?赵庭一看说:“成成”。老道:“您干什么啊。”赵庭说:“老哥哥我另有用处,就以这个我就要盗他的戒淫花。您去把做活的叫来四个人。”老道答应,当时找来四个人。赵庭便叫他们去把井里的四把水罐,打了上来,将水罐撤下。将囤底的四个犄角,扎了一孔,用井绳拴好,又拴好了水罐。然后赵庭光着脚,穿好衬衣衬裤,站立在囤底上,系到井中,入水也就有二指多深。赵庭面冲正东,用刀剜井帮,剜成一个窟窿,成了一个茶壶嘴似的,直剜到与上面透了天啦,上边便是大麻子根。他便钻出来了,用麻子叶盖好了这个窟窿。然后各人给他们一锭银子,嘱咐他们不要向别人去说,四个人答言“是”,乐嘻嘻的走啦。赵庭来见老道,说:“老哥哥,他们四个人可嘴严吗?”魏清云说:“没错儿,他们嘴严。”赵庭一听放了心,这才又来到北门,在铺子里买了一根综绳,有核桃粗细,一丈二长。又买了一根青绒绳,将青绒绳围成一个球的形状,把绒绳折了一个活扣,然后回来。吃完晚饭之后,这才来找何玉,来借水衣,拿到外边来,用青绒绳拴好了大麻子梗上。然后那一头就从后墙直拴到大殿的后坡椽子头上。预备好了,他就前来用饭,与石俊章因言语失和二人打了起来,他才向外跑,奔了菜园子,跳了井啦。到了里面,噗咚一声,落到囤底上,然后钻入窟窿之中,将综绳的套儿备好了。少时石俊章跳了下来水皮一响,赵庭用绳子套上他脖子,因此他是哼了一声,说不出话来啦。便将他拉到窟窿之中,松了绳,说道:“唔呀,俊章啊,你得捧套。”俊章说:“二叔您说话,怎么捧套。”赵庭便教给好了他拴套的法子,说道:“套好了也拉到这里,下来人全如此。那时我自有盗他戒淫花之法。”俊章说:“好吧。”说完他从窟窿里钻了出去。那谢斌下来,石俊章照方子套他,然后拉到洞中,往出怔推。谢斌看不是后边,只可往出爬。不言他们这里,且说赵庭,在白天买绳子之时,他早在北门也买了一朵戒淫花。仿著那朵一个样,一个颜色,就是比真的大一点,真花是四寸,他买的这朵是四寸五分。今夜来到前坡西头,暗中观看。见刘清出去啦,他便爬在瓦陇上,往殿中偷着看。后来李玄清叫众人,一齐出了大殿,上了东界墙的时候,赵庭便下了房,飞身蹿到殿中,上供桌伸手摘下,将假花戴在城隍爷的头上。然后飞身下来,急忙到了外边,上了大殿。到了后坡先将绒绳解下,一拉那大麻子叶儿一响。李玄清等大众,急忙回头一看,那守正花仍然在那里没动。赵庭容他们下了墙,回到大殿,赵庭这才摘下绒绳,回到菜园子解下绒绳来,来见魏清云,说:“道兄,你成全我们弟兄八位啦,从此我们是一世成名。”说完哈哈大笑,赵庭才回店与他们相见。

  此时店门外来了七辆镖车,头一辆车上阡一个旗子,是鹅黄缎色,青火沿,在旗面上用青线所出一个三尖两刃短把钿,上有一行小字,上写青州府南门外,王殿元,镇海金鳌,左中二门的头一门。大家忙举目一看,那王殿元正在后边拉马而行。赶车的说:“魏达官,前边高搭彩棚,不知何事。咱们可是过不去啦。”王殿元说:“好,你与我拉着马,待我前去看看。”后来他看见有转牌在此,忙将军刃放下,扣好大衣纽扣,遂来到店里,参见转牌。彭化龙说:“王殿元,现有宋大、赵二、苗三、白四、张五、陶六、阮七、阮八、身受守正戒淫花。因为他们偷花盗花,有下三门的门长李玄清,与赵庭贺号,人称神偷赵不肖。”王殿元一听,便与他弟兄八人道喜。有人早将香案撤下,他们车辆才赶进了店来。彭化龙问道:“王老达官,您这保镖落在何地。”王殿元到了临安城,见了镖行人等,无不夸耀此事。这里李玄清说:“列位,只要有人镖喂毒药,佩戴熏香,就得属我弟兄三人所辖。”众人说:“那是一定。”他们众人,又在店中住了些日子,纷纷散去。”

  且说杭州南门外路西有兴顺镖行,那里有十位老达官,有四个伙计分两路,水面二人,是登山伏虎马子登,下海擒龙马子燕,又有柳金平、柳玉平,乃是旱地伙计。那十位达官,头一位是飞天夜叉蒋兆熊,住家山东济南府南门外,蒋家镇的人氏,排行在大。第二位飞天豹神枪焦雄,第三位是多臂长须尤坤凤,第四位是双翅飞熊穆德芳,第五位是金头虎吴纪章,第六位是银头虎孙烈章,第七位是病二郎李贵,第八位懒麒麟华延生,第九位是飞刀将郑和,第十位是赛馀化周通,办理镖店很有威名。此时山东青州府南门外王家坨有一位王殿元,外号人称镇海金鳌,能为出众,武艺高强。收有两个徒弟,大徒弟是飞天豹李翠,二徒弟是追云燕云龙。另外有一义子,名叫笑面虎李明,在八主贤王府,充当内管家,净身十四载。王爷因府中有盘龙棍、盘龙枪、九凹面金装锏、闹龙宝铠,在府内万佛殿所供,因为李明一人太单,故此张贴皇榜,招请天下群雄,有能为的前来入府当差,相助看守四宝。王殿元走镖到此,打听明白,回来之时,便想对他徒弟们言明此事。这李翠云龙二人本是姑表弟兄,又是师兄弟,他们在青州府浦江县北门外李家屯住。王殿元便来找他二人,到了门外,一叫门,里面有人应声。王殿元问道:“你可是李宅的管家吗?”里边说:“正是”,哗啦一声,门分左右,出来一人,正是李翠的管家,是奴随主姓,名叫李增。那李增抬头一看来的这位老者,身高九尺,胸厚膀阔。往面上一看,紫微微一张脸儿,浅白宝剑眉,斜插入鬓。二眸子光华乱转,八宝灵光甚足,灼灼放光,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海下一部浅白胡须,根根见肉,根根透风,飘洒胸前。头戴紫缎色壮士巾,窄绫条勒帽口。鬓边斜插一朵茨菇叶,顶门一朵黄绒球,突突乱跳。身穿紫缎色紧身靠袄,青缎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鸾带煞腰,紧衬俐落,青中衣,洒鞋蓝袜子,青布裹腿,斜披一件英雄氅,上绣万福留云,飘带未结,水红绸子里儿,肋下佩定一口三尖两刃短把钿。此物好像一把三尖刀,其形渐小,杆下头有小宝剑相仿,有尺六长短,护手盘往下有鹅眉枝子。此家伙乃是大六门第四门的兵刃,最利害无比。黑沙鱼皮鞘,黄吞口,蓝布挽手往下一垂。李增忙问:“这位爷您贵姓?”王殿元通了名姓。家人遂说:“请您在此稍等,等我给您回禀一声。”当时他进到里面,报知他弟兄。二人一听,是他师父到啦,急忙迎了出来。一看果然是老恩师,这才上前跪倒行礼。王殿元用手相搀,师徒一齐来到里面。早有仆人高挑帘笼,师徒到了里面落了坐。王殿元道:“徒弟,你们二人学会文武艺,为何在家治土务农呢?那学会了武艺岂不是白废了吗?”李翠忙说:“那么依师父之见呢。”王殿元道:“我上京都送镖,听镖行十老所提,王府张贴皇榜,欲招举文武全才练武之人,有妥实铺保,入府当差。我想你二人在家无事,何不前去应差?”李翠道:“此事本当从命,但是徒儿家中有老娘在堂,有许多不便。再者徒儿等手中均不方便,无有盘费。”王殿元说:“不要紧,只要你二人肯的前去,我能给你们预备路费,可以前去入府当差。你的娘亲可以接到临安府居住。”王殿元回到家中,命仆人送去五百两白银,做为盘费。李翠、云龙收下银两,准备动身。仆人又访问明叫他们到八主贤王府,找内管事的李明,那是王老达官的义子。二人听明,又有王殿元雇来的车辆,便将东西物件,拴扎车辆。然后李老太太带着儿媳等一同上车,将破家宅交与当家什户,代为照料。当下全家老少从此动身,友人相送,王家家人相随,直向都京而来。

  一路无事,左不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非止一日。这天来到了临安城。李翠云龙等进了东门,见人便打听,那里是麒麟大街,有人指给他说再走不远往南拐去,那东西大街便是。他们打听明白,催齐车辆,便一直的来到了大街之上。到了一座客店,路北万顺老店,李翠叫云龙好好看守车辆马匹,待我前去打店。云龙答言:“请兄长前去吧。”李翠这才下了马,来到了店门外,叫道:“店家。”早有店小答应着走了出来。李翠一看出来之人,身高七尺开外,面如重枣,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光头未带帽,高挽牛心发卷,画木簪别顶,前发齐眉,后发盖颈,年长约三十里外。上身穿蓝布紧身靠袄,青布的护领,蓝布中衣,白袜青鞋,腰系围裙。遂问他道:“伙计,你们可有跨院?”伙计当时说道:“有,这位爷您随我来。”李翠说:“你头前带路。”当时带到影壁以后,西边有一青水脊门楼,西边是花瓦墙,将铁门吊摘开,推开了门。李翠往里一看,进门有木头影壁一座,是绿油漆崭新,当中斗大一个福字。北边有两间灰棚,南边也有两间灰棚。当时跟进来,拐过了影壁,抬头再看,有八尺高花瓦墙,四扇屏风间,绿油油金星。上有四个斗方,写的整齐严肃。伙计上前将门推开,李翠往里一瞧,院子内是方砖铺地,实在的干净。有北上房三间,一明两暗,前面有大廊沿,对门口有阶脚石三层。穿院到了北屋,迎门一张八仙桌,一边一把椅,东西各挂蓝布软帘,堂屋东西一边一把茶几。李翠打开帘子到西间,往里一看。前槽有一张大床,前面有四扇大窗户,是活的,能支能摘。后槽有架儿案一张,西房山迎柜一个。他又来到东里间一看,这屋里后槽有一张大床,东房山有茶几,两边配两个小凳,前槽八仙桌一张,东西配两把椅子,四扇活窗户,上边两双能支起来,下面两扇是纱篦子。三间房舍都糊的是四白落地。店小说:“客官您看怎样?”李翠说:“可以,我们就往在这里吧。”二人又走了出来,到了廓子下,一看两个黑油漆门柱,房顶是画栋雕梁。又领他到了西房,里是五间,三明间两暗间。将隔扇门推开,李翠便来到了里面,留神观看,见后墙沿是一对立柜,南边一个,北边一个。挨着立柜一边一个箱架子,当中有梳装台一座,上面是二尺四高,一尺八宽,古铜板一块,两旁是硬木雕刻,刻成万字不到头,那块铜板擦的光亮照人。背面铺着水银,比做如今的镜子,因为那时没有玻璃,就用它照物人。铜板两旁有粉缸、粉盏、粉碟,凡是妇女应用的全有。一面有五个小抽屉,妇人卸残装所用,以及撂满头的珠翠的地方,全有簪环首饰。李翠一看他就爱,又一回头往南观看,有绿缎色夹帘一个,红走水蓝飘带。南房山有茶儿一张,左右有小凳各一个,前槽有月牙桌一个,左右配两张椅子,前面放有铜痰桶一个。又往北头一看,也是一个样。店小又挑起南间的帘子,说道:“客官您往里面请。”李翠走了进来,一看,前槽一张大床,也是有四扇活窗户,上边的能支,下边的能摘,外面有闸板两扇。店小说:“各种物件要是不用,可以挪出去,要是用呢,就在屋里放著。我们此地最讲究,诸所的物件全有。我们店东做过吏部大官,凡是客人所应用的东西,这里全都给预备齐全。”李翠一听,当然心中的满意,这才在此店住下。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揭皇榜云李入府当差 雪私恨金花太岁盗铠

  话说李翠、云龙弟兄二人,奉了师父之命,携带家眷,来到京都。到了三元店中,那个店小说:“您随我来。”又到了北里间,他挑起帘子,说道:“您往里请。”李翠一看迎门一张大床,上有蓝绸床围。店小将床围掀开,往里再看,东头一个床帘子,上面有五个小抽屉。东头一个小柜橱,西边一个小柜橱,当中也有一个,西头也摆一个床桌,与东头这个摆的一样。北里间后房沿有一张连三抽屉桌,左右各配两个褥凳,前槽月牙棹一个。李翠看明白了,遂同著店小来到外面,门口上横楣子卷著虾米须斑竹帘一个。店小又将他带到南房西房山,叫他看那边有板隔子一个,是女著的厕所。到了南房廊沿底下,店小伸手拉风门。进到屋中一看,东西里间是荷叶门,堂屋是迎面八仙桌一个,榆木擦漆的板凳是迎面一条。到了西里间,店小将铁吊摘开,推开荷叶门,里面是棋盘炕一铺。西房山有家伙格子一个,前槽有一个连屉,有一口大水缸。二人又到了东里间一瞧,原来是空房,店小说:“您要有仆人,可以叫他们住在此间。若用什么,缺少什么,都可以说话,我们可以给您预备。”李翠说:“伙计你贵姓啊?”伙计说:“我姓张,我们这里同事的全管我叫张二,因为我没念过书,所以没有名字。”李翠说道:“伙计你们这里有仆人没有?千万你将那女仆给我找来四个人,千万要能做吃的两个。”伙计回答说:“有,我可以给您找。”当时他二人往外走来。李翠道:“这个西跨院,无论多少钱我留下啦,我看你这个人很勤俭。”张二说:“不敢。”李翠说:“我们外面有驮轿车辆,你必须派几个人出去帮助搬下东西来。”伙计说:“是啦吧。”当时叫出张王李赵四个人来,叫他们随行听使。李翠来到店门外将云龙等唤入,这才一齐往下卸东西物件。李老太太婆媳三人下了驮轿车辆,连同东西物件,一齐到了西跨院之中。当时管家李增查点一切物件,零碎物件俱全,并未缺少。李翠云龙二人将师父的家人王会叫了过来,说道:“王会呀,我们已然到了此地,你将驮轿车辆带回原籍,千万向我师父多给美言几句。”当时命人取出白金六十两,向王会说道:“这十两给您,叫你一路受累啦。这五十两全给他们,一路上人吃马喂,算给他们得啦。”王会说:“二位壮士,您就不用费心啦。我们临来的时候。我家员外每人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外赏我十亩旱地。我王会倒盼您高官得坐,骏马任骑,荫子封妻,我花您银子的日子在后头呢,这个您请收回吧。”说着他带领那驮轿马匹,扬长而去。伙计张二便出去给他们找了四个婆子去。这里李老太太等,全都进到屋中,安置一切。李翠便将张二等五个伙计叫来,每人赏纹银五两,大家道谢。张二叫他们走后,他自行给找来四个仆妇,来侍候这婆媳三人。张二进来问道:“你二位是那里人氏呢?”李翠道:“我们乃是山东青州府浦江县的人氏。”张二又说:“那么您二位到此地,是投亲是访友。还是谋事做呢?”李翠说:“我二人身怀武技,我们打算在此地打把式卖艺。张二忙给他们二人道喜。李翠说:“我们喜从何来?”张二说:“此地张贴皇榜,招募文武全侠,到府内当差。你二人可去揭下皇榜,自有看榜之人,将你们引到王府,在银安殿前试艺。王爷看着艺业出众,自能奏明圣上。赏官加封。”李翠云龙出店口问张二道:“那皇条在什么地方啦?”张二道:“那榜文就贴在十字街前,要路口上,自有许多人观看。”

  哥俩个一听此言,便向大街而来。走到十辽街前,果然看见有许多的人,在那里围着。二人来到人群之中,向众人道劳驾,来到里面一看。见墙上贴有榜文,写的是:八主贤王谕下,外面张贴榜文。他二人一看那张榜上之文,写的是苏松常镇、吕奉淮阳上溪、两江、两广、南北三湖、陕西一概等处、黄河两岸、回汉两教、僧门两道、诸子百家、文武全侠,有妥实铺保者,入府当差,银安殿前试艺。本爵看技术如何,再为奏明圣上,赏官加封等语。李翠云龙忙上前将榜文揭下,旁边过来一穿青衣小帽之人,上前将二人拦住。李翠说道:“我二人会些乡下粗拳,会些技术,要打算入府当差,求您多给美言几句。”那当差之人问道:“你姓字名谁?”二人各通名姓,差人便将他们引到八主贤王府。李翠云龙定睛观看,见王府门前有上马石、下马石,坐北向南的王府,是广亮大门,前面有八字大影壁,俱是方砖铺地,门洞里东西有两条懒凳,站着许多当差之人,高矮胖瘦,黑白丑俊不一,正在那里闲谈。就见那看守榜文差人,上前说道:“外管家,请您代为回禀,现有李翠云龙,将榜文揭了,要入府当差。”早有外差之人进去禀报外回事处管家燕顺,那燕顺即行跑到外面,看榜差人给他们引见道:“李云二位,此位便是我们外管家姓燕名顺。”又说:“这二位便是李翠云龙。”燕顺一看李翠,身高八尺,一身月白衣裤,面似姜黄,粗眉阔目,大耳相衬,头戴月白扎巾,月白布贴身靠袄,蓝布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青抄包煞腰,紧缠俐落,月白布底衣,大甩裆青洒鞋蓝袜子,花套裹腿,外罩月白布通氅,青线勒出来蝴蝶闹梅,青布里子。助下佩定一口朴刀,黑沙鱼皮鞘,真金饰件,黄吞口,蓝布挽手往下一垂。再看那云龙,身高七尺开外,细腰扎背,双肩抱拢,面如娃娃脸,宝剑眉斜插入鬓,两眸子光华乱转,灼灼放光,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头戴青布八棱壮士巾,月白绸子条勒帽口,鬓边勒有茨菇叶,顶门一朵紫绒球,突突的乱跳。身穿青布紧身靠袄,月白护领,黄绒绳十字绊,蓝丝鸾带腰折蝴蝶扣,青底衣薄底靴子,外罩青布大氅,用蓝线勒出来的斜象眼,里面纳的是轱辘线,月白布里。肋下佩定一口雁翎刀,绿沙鱼皮鞘,真金饰件黄吞口,青布挽手,往下一垂。二人俱有英雄的气概。连忙说:“你们二位先在此少等,容我往里回禀。”燕顺当时来到了内回事处,禀与李明知道。李明便跟他到了外面,燕顺又给他们引见道:“这位是我们内管事的,姓李单字一个明字。”李翠云龙二人一闻此言,急忙上前,双膝拜倒,口称:“大仁兄在上,小弟们李翠云龙,这厢拜见。”李明一听此言,心中不快,连忙往旁一闪,说道:“你二人为什么跟我呼兄唤弟的呢?”二人道:“你有所不知,您的义父,乃是我二人的授艺恩师,故此弟兄相称。”李明忙问:“你师父是那一位呢?”李翠道:“我师父姓王,双字殿元,他老人家在镖行有一美名,人称镇海鳌便是。”李明道:“那么他老人家有几位师兄弟呢?”李翠道:“他老人家是没有师兄弟,倒有把兄弟。”李明说:“但不知把兄弟几位,排行在几呀?”李翠道:“大哥您盘问这个,是何道理呀?”李明道:“你是不知,因为前人扬沙,迷后人眼,早有好几位盗用师父大名,前来揭榜。到银安一试艺业,当场败下阵来,坏了师父的名声。你把你师父的根派门户说了出来,我好给你回禀王爷。若有一差二错,我好一个人担。”李翠说:“我师父住家在山东青州府南门以外,离城八里,地名王家坨。他老人家乃是左十二门头一门,把兄弟哥四个,他排行在二。他大哥住家山东青江西海岸,尚家台,复姓上官号叫子泉,外号万丈白涛。圣手擒龙,上官老侠,掌中一对万字莲花铎。三爷住家在上江江口,陈州管辖,高家寨,姓高名叫佩章,外号撤水金蝉便是。四爷住家在中江,郝家庄的人氏,姓郝双名佩洪,人送外号踏海鸟龙。”李明一听又说道:“我来问你,咱们大师爷,有几个徒弟?”李翠道:“有五个徒弟,一个儿子,大徒弟海狗子杜成龄,二徒弟高跳龙门于成凤,三徒弟海马朝云华成龙,四徒弟是自己儿子上官成安,外号闹海金鼍,第五个便是徒弟震八江沉底牛胡成祥,第六个徒弟姓蒋双名成林,外号人称劈水海鬼。前四个人各人手使万字莲花铎一对,胡蒋二位,每人象鼻飞镰刀一口。”李明又问道:“那么高佩章,又有几个徒弟?”李翠说:“有三个。”李明说:“都是谁呢?”李翠说:“大徒弟是混海泥鳅杨清,执掌二龙山竹子岛,二徒弟闹海老虎李茂,三徒弟巡海猫李志。”李明又问:“那郝佩洪又有几个徒弟?”李翠说:“咱们四师叔一个没有。”李明一闻此言,这才点头,准知道无错啦,遂说道:“二位贤弟往里请吧。”当时他弟兄三个人,一齐来到里面,分宾主落坐。李明道:“二位贤弟,先把百宝囊军刃,全都解下来,再把大衣的钮扣扣好,等我先给你们回禀王爷一声。少时王爷升坐银安殿,一定叫你们去见。”二人说:“是啦吧。”李明出屋中,到了里面,见王爷跪倒叩头,口中说:“李明参见王爷。外面有李翠云龙,将榜文揭啦。”王爷的谕下:命他二人上殿。李明连忙退了出来,到了内回事里。嘱咐二人道:“你二人跟我来,咱俩来见王爷。少时见了王爷,你们看我的靴子底,只要一点地,你们就磕头。王爷叫抬头再抬头,不叫抬头,别抬头。问你们话你们再说,千万别抢话。”二人答应,遂随他来到银安殿。李明靴尖一点地,李翠云龙连忙双膝拜倒,口称:“王驾千岁在上,草民李翠云龙与王驾千岁叩首。”王爷定睛观看,说:“下面跪的李翠云龙,你二人抬起头来。”李翠云龙说:“草民貌恶,恐怕冲撞你老人家虎驾,草民等耽架不起。”王爷说:“本爵恕你无罪。”李翠说:“谢过王驾千岁。”王爷说:“你二人那一个叫李翠?”李翠说:“草民叫李翠。”王爷说:“你二人站起身来。”二人说:“现有千岁的虎驾在此,焉有草民扎足之地。”王爷说:“你等起来吧。”李翠云龙连忙谢过王爷,挺彪躯站起身形。王爷一看二人,真有几分英雄的气象,遂问道:“你二人可有几合技术,可在银安殿下与我左右的健将,插拳比武。”二人忙跪倒,口尊:“王驾千岁,我二人拳脚纯熟,与您健将大人比武,倘若是有个手脚冒犯,那时反倒有罪。”王爷说:“你们只管去比武,本爵恕你二人无罪。”二人忙说:“谢过你老人家。”说完站了起来,倒退三步,抱拳拱手。往左右一看,又倒退三步,左右瞧,便来到了银安殿下,一旁站立。王爷出口说道:“左边曹太,与李翠前去比武。如果李翠甘拜下风,你的官职上升。”曹太说声:“遵王爷命。”便来到下面,将头巾摘下,脱了大氅,收拾紧衬俐落,遂低低的说道:“李翠云龙,你二人在外面,不过是贼草寇,插草为标,立刀为寇,拦路打抢,抢些个资财,在山上无事,乘跨坐骑,来到京都游逛。你们看见十字街前,张贴榜文,你二人真来胆大。曹某不与你善罢甘休,你们可要小心了。”李翠道:“大人多多的原谅。”说著便将大氅脱去,遂说:“请大人进招。”曹太施展跨虎凳山不用忙,斜身鹞步逞刚强。上打蔡花式,下踢抱马椿,鹊雀登枝沿边走,金鸡独立站中央。霸王举鼎千斤重,拜佛童子一炉香。李翠施展进步齐身拉四平,倒步斜身逞英雄。双拳一分开花式,抬头看正江红,低头看草上绒。垫步拧腰翻金斗,抬腿一绷定太平。曹太一见战不过,几个照面他就甘拜下风。李翠连忙来到殿前,双膝拜倒,口尊“王驾千岁,草民一时失手,罪该万死。”王爷说:“本爵恕你无罪。”当时谕下,又拿下垂首秦横与云龙插拳比武。秦横答应,连忙将头巾摘去,大氅脱下。云龙道:“大人请。”秦横说:“你可小心了。”云龙说:“求您手下留情。”当时秦横上步,左手一晃,右手穿心掌到。云龙往旁边一闪,二人打在一处。云龙走开行门,秦横让过步眼。二人直打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云龙是高人的传授,那秦横也受过名人的指教。云龙心中暗想,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捉,必须用巧计胜他才是。忙往旁边一闪,那秦横太岁压顶双拳到。云龙伸手接住他的腕子,往前一拉,神人留下铁门坎,又名顺手牵羊,秦横爬伏在地。云龙便来到案前,跪倒,口称:“王驾千岁,草民失手。”王爷说:“你起来吧,本爵不怪罪于你。你二人可有妥实的铺保?”云龙道:“草民有妥实铺保。”王爷命李明领本爵之谕,随他二人到外面去对妥实的铺保,将水印对好,再把他们带来。李明谨遵王谕,带他二人,来到了内回事处,头巾大氅收拾齐毕。李翠口尊:“恩兄,我二人乍来都京,那有妥实铺保。”李明说:“贤弟你说话已错,有所不知,我那义父结交镖行十老,你随我到南门以外,路西兴顺镖行。”李翠云龙点头,同定管家大人,三个人出了府来到了南门外兴顺镖行,给他们大家引见一番,便将王爷要铺保一事,细说一遍。十老弟兄当时认可担保,签了名字,又将水印按上。蒋兆雄口尊:“管家大人,在银安殿前替我十老美言几句。李翠云龙诸所的事情,若有一差二错,拿我十老的首级是问。”李明点头,带回二人到王府银安殿下,命二人旁边站立。李明上前将水印在案上,说请王爷过目。那八贤王爷虎目一看,叫李翠道:“本爵放你二十四名健将,身为首领。”又叫云龙,赏你二十四名健将,也身为首领。你二人带领四十八名健将,看守万佛殿,里面供定为祖父四宝。李明给他二人拿去纹银五百,上外面沐浴更衣。”

  二人当时谢过王驾千岁,李明便将他二人带到万佛殿。前去看一看,将那里的规矩,交与他齐毕。李明领王爷的谕下,来到外面,赶奔万佛殿,命二人在外站着。李明伸手探囊取出钥匙将门锁挑开,将铁吊摘下,双扇门往里一推,说:“你二人随我来。”来到里面定神观看,原来此院是北上房五间。南北为进身,东西为面宽,进身长。面宽大,顶脊高大,上面有大廊沿,画栋雕梁,汉白玉台阶五层,杏黄色佛帘,上中下三道硬木夹板,每夹板上九颗金钉。青缎色走水,蓝缎色飘带。往上一看,挂著一块匾,四周围万字不到头,蓝地金字,上写万佛殿。便将隔扇一推。当时门分左右。李翠云龙二人进来,定睛一看,里头有楠木的大龛一个,上面五供一份,四块杏黄缎色佛帘,是三个明间,两个暗间,上面一对桌灯,下面一对撮灯。李明道:“你二人先在此站着,等我打开让你看一看。”李明上前打开佛帘,令他们观看,乃是盘龙棍一条。第二格打开一看,里面是盘龙枪一条。第三格打开一看,里面乃是九楼凹面金装锏一对。再将第四格打开,里面是一个硬木架,上有一个黄包袱。李翠一见,连忙问道:“师兄,这里面是什么呢?”李明道:“这里是金书帖闹龙宝铠。”李翠说:“您可以把包袱打开,我弟兄看一看。”李明上前忙将包袱打开。李翠弟兄二人上前观看,心中暗想:此物来历不小,此铠是锁子连环甲,金银丝串出来的领子,仿照大马褂的情形,短袖,下摆过腰带大襟。此铠能护住身体,要穿上此铠,周身能善避刀枪。看此物金光万道,瑞彩千条,霞光侵人。李翠道:“师兄您把此铠叠上吧。”李明便将宝铠叠好,依然用包袱包好,放在了里面。李明说道:“二位贤弟,你们可第一的紧要,此铠注意留神。这是王驾千岁的祖父遗留,传家之宝。想当初是开国皇帝赵太祖、赵太宗,所用此物,争斗宋朝九省,传流已然九代。王爷每月是初一正午,必然来到万佛殿烧香,祭奠四宝。十五日是夜内子时,烧香祭尊。他每次来此处设祭,归我李明收拾这里东西物件。”

  说完他弟兄三个人,转身形来到外面,将双扇隔扇倒带,料吊挂上,又行锁好,佛帘放了下来,又将万佛殿的里外门通盘上齐毕。李翠道:“师兄您回禀王爷,说我二人跟他所求纹银四百,我们好买点技艺的军刃,好教给这四十八名健将长枪短刀,打拳踢腿,腰腿灵便,我二人所保王府里面,一草一木不能失去。”李明遂去回禀王爷。王爷一听此言,心中甚为喜悦,当时赏下白金四百,叫他们前去置买这些东西物件。李翠二人拿银子到外边把东西物件,通通买来,便在万佛殿后,传艺他们。

  书要简断,他们非止一日,他二人入府当差没有半年,王爷在六月初一的这一天,来到了万佛殿参见四宝。王爷站在外面等候,李明进到里面收拾东西物件,上下的灯点齐,拜毯预备齐毕,一块一块掀起佛帘,掀到第四根佛帘,李明仔细视瞧,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宝铠失去,直吓得目瞪口哑木在那里,胆战心惊,呆呆的发怔。王爷等了半天,李明还不出来,急忙的叫道:“李明。”李明连忙来到外边拜倒。王爷一看他面上颜色更变,忙问道:“你为什么胆战心惊。”李明赶紧回答:“你老人家休发雷霆之怒,慢发虎豹之威,容我禀告于您。”王爷说:“讲来。”李明说:“宝铠已然失去。”王爷一听,气往上撞,不由冲冲大怒,忙下谕将李翠云龙二人上绑,领本爵之谕送到三法司,严刑审讯:你二人明著入府当差,暗自是看守自盗此铠,何人与你们主谋。李翠二人回答道:“王爷,我二人天大胆也不敢。”王爷道:“你快将他二人送走,量我也难问出。”李明将他二人当时便送到三法司。那三法司当差之人,一看他二人,颜色更变,便将他二人接到班房。三法司的班头问道:“管家大人,为何李翠云龙他二人上了绑啦。所为那般?”李明说:“宝铠失去,因此获罪。”张三李四两个班头将他两个捆绳摘下。李翠云龙二人连忙双膝拜倒,口尊:“兄长替我二人求请,您回禀王驾千岁,我二人要出外跟差办案。”李明说:“你二人要有口过之处,也可以想一想。”二人说:“没有。”李明说:“那么你们在山东一带,得罪了毛贼草寇。”二人说:“也没有。”李明说:“那么你二人在此少候,我见王爷去求情,求下来也别喜欢,求不下来,也别恼。”二人说:“那是当然。”李明这才转身出来。前去见王爷。他回到王爷府,到了银安殿,正赶上王爷坐银安殿。原来王爷叫李明带走二人后,坐银安殿,审问四十八名健将,四十八个人通行跪倒。王爷问道:“李翠云龙他们二人性如何?”大家异口同音说道:“他二人平素安分,天大胆也不敢。您要斟查详情,他二人要有盗铠之意,请您拿我们四十八个治罪。”王爷正在此处问他们之时,李明来到。他看王爷面似垂水,急忙双膝拜倒,口尊:“王驾千岁,休要着急。奴才李明有一拙见。”王爷说:“当面讲来。”李明道:“请示王驾千岁,一来他二人有妥实的铺保,二来有满门家眷,奴才李明领你老人家谕下,带四十八名健将,前去万顺店将他二人家眷,全行抄来,送到三法司,搁到南牢,作为押账。您批下王谕,放他二人出外寻拿盗宝之寇,连宝铠及盗宝之贼,一齐带回,那时再将他家眷放出南牢,将功折罪。”王爷听到此处心中喜悦,说道:“那么就依你之见吧。”当时李明将健将带了走,出王府雇了三辆大车,每车四吊铜钱。众人来到十字街以东,万顺店之内,令大家在店门外等候,遂叫道:“张二,你快去往西跨院打信,就说我李明求见。”店小一听,连忙上西跨院,见了老太太一说此事,老太太忙叫:“姑娘们,快将你兄长请到里面。”姊妹二人当时走出,便将李明迎接到了里面。李明见了老太太行礼完毕,说:“婶娘您别着急,有件事禀报您。”老太太说:“有什么事呢?”李明便将丢铠之事,细说一遍:“请您满门暂到三法司,住在南牢,稍等几日。我同着我两兄弟,行差访案。我李明指他一条明路,可以将此案访明,全家不用担惊,无有危险。”老太太一听,遂令两个媳妇收应用东西,一齐完毕,便随着他到了外面。大家上了车,由此动身赶奔三法司。李明令张二,把西跨门锁好,交代齐毕。张二说:“这里事您不用分心,全交给我办啦。”李明嘱咐他:“无论何人,来此打听,千万别说,你给他个一问三不知,神人都没奈何。”张二答应。当时李明把李翠云龙二人的家眷,送到三法司,交与南牢。当时问那牢头:“你姓什么?”牢头的阶级道:“我姓张,叫张环。”李明说:“这家眷可不是外人,这位老太太是我的婶娘,你可千万多照看一二。”张环道:“得啦,管家大人,您请放心吧,反正我不能叫他们老娘几个受委屈。”李明托付好了,这才回到班房,带走李翠云龙,回到王府,叫二人在外回事处相等。李明转身形往里去,回禀王爷。此时王爷正在银安殿,李明上前跪倒,口尊:“王爷在上奴才李明叩见。”王爷说:“你所办之事,俱已办齐了吗?”李明忙将方才之事,一一禀明。王爷忙下谕叫把二人带到银安殿。李明说声“遵谕”。转身形来到外回事处,见了李翠云龙,说:“二位贤弟随我来。”当时三个人一同到了里面。二人上前见过王爷。口称:“您老人家开天地之恩,放我二人出去查访。”王爷说:“你二人抬起头来。”李翠说:“奴才有罪,不敢抬头。”王爷说:“恕你二人无罪。”当时二人一正面,老王爷一看他们的脸上是惊慌失色,忙问道:“你们二人是谁造的柬帖,从实证来。”李翠说:“我二人天胆不敢私造柬帖。”王爷说:“好。”遂叫李明将笔墨纸砚递与他们。李明答应,忙将四宝送在二人面前。王爷说:“你二人各自把名姓写上。”李翠伸手接过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完。交与云龙。云龙也将自己的名字写好了,一齐交了上去。王爷伸手接过,这明中是令二人写上自己名字,这暗中是要看看笔体,跟那柬帖上笔迹,一样不一样。王爷细一看,两下笔迹,全不一样。遂说道:“待我批下行文王谕,令你二人在外飘拿盗宝之寇,本爵我与你二人,逢州府县下滚单,各处协助。你二人若将宝铠找回,是将功折罪。”二人答言:“谢过王爷。”王爷立时赏每人纹银五十两,做为盘费,两人叩头谢恩。李明便将二人带到外回事处,李明说:“二位贤弟,我指你们几条明路。要上南路去找,必须先拜见那左臂花刀联登,联茂真。他是南路的达官,叫他一见此柬帖,他自然知晓。你们要上东方找去,到济南府莲水县,东门外何家口,拜望分水豹子何玉。令他人一看此帖,他便知分晓。他要说没有,你们再上北路去找,先上庭河县,正定府所管,北门外佟家寨,找花面鬼佟豹。他是北路的达官,他那里也说没有,那时你们再上西路去找。西路是大同府东门外,尤家屯,亮翅虎尤斌。他是西路的达官,一问他便可知晓。你们知道是被拦路贼人盗去。你二人快将东西物件拿齐,赶路去吧。”二人答言,忙将夜行衣带好,以及兵刃等,满全收拾齐了。李明又嘱咐他二人道:“第一千万多注意,那王谕柬帖,不要失啦。”二人答言:“谨记。”从此拜别了李明,起身走了。

  当下他们离开临安,一边走一边闲谈。李翠道:“兄弟,你我二人素常没有得罪人之处,一不多说,二不少道。咱二人先不用上别处去找,咱们从山东来的,还是先回山东去找。”云龙说:“咱们奔山东,先上那里去呢?”李翠说:“咱们莫若上大哥何玉那里看看去吧。我与大哥分别以来,十年未见,这一番前去,正好相会。”云龙说:“好吧,那咱们就先上他那里去。”二人行走,一路无书。这一天来到了何家口西村头,李翠站住一看,这何家口不像当年形相,遂说:“贤弟,咱们先在此打听打听。”正说之间,正东来了一位老者,李翠赶紧上前,抱拳拱手,口尊:“老丈,请问贵宝庄,唤作何名?”老者道:“此庄唤作何家口。”李翠说:“您在本街住吗?”老者说:“对,我在本街住。”李翠又问道:“再跟您打听一位,本街上可有一位分水豹子何玉吗?”老者说:“不错,有一位,乃是我们本处的庄主。”李翠说:“他住在那个门首,请您相告。”老者用手指道:“从此往东路北第二座大店,吉祥宝号的便是。”李翠道:“谢谢您。”老者说:“你二人打听他,莫不成与他相认吗?”李翠说:“我们乃是盟兄弟,因为多日未来,所以忘怀了。”老者说:“是啦,那么你二人就去吧,只不定在家不在家。”二人当时来到吉祥店门前一看,在他对过有一杂货铺,在他东隔壁有一三间门面的杂粮店,西边有一酒铺。二人站在店前,叫声“店家”,从里面出来三四个人,问道:“您二位找谁呀?”李翠说:“我找你们这里掌柜的。”伙计说:“您找姓什么的呀?”李翠说:“我找何玉,我们是神前结拜,特来访他。”伙计说:“二位来的不巧,我们掌柜的未在家,你们找人为什么不早来?”李翠说:“我还来得晚吗?”伙计说:“他昨天已然乘着小船游山逛景去了。”李翠道:“那么他几时回来呢?”伙计说:“没有准儿,十天八天也不一定,一两个月也没准儿。”当时旁边有一个伙计答言:“后天走的,前天回来的。”李翠一听,心说:“这是哥哥不愿意见呀。”当下二人转身形就走了。他们走后,两个伙计说道:“你瞧这个形景,不是求财,就是问喜。”不言二人,在旁说话,私下讲究人。如今且说李翠云龙二人,由店往西半里多地,路南有片松林。二人来到松林里面,找了一颗歪脖槐树。李翠说:“兄弟这一颗歪脖槐树是为我所来。”说著伸手从兜囊之中将王谕柬帖取出,交与云龙。云龙说:“哥哥,您将这物件交给我做什么呀?”李翠说:“兄弟,你将这两件东西带好,回到都京,找背静之处,找一家店,暗到王府你去等候,多怎哥哥李明出来,你将咱二人被屈含冤之事,详情说明,请师哥李明回禀王爷,叫王爷开天高地厚之恩,将咱们家眷放出南牢。你们领家眷回故土原籍吧。”云龙说:“兄长,我回故土原籍,您哪?”李翠说:“这个松林便是我的归宿。”云龙说:“咱们哥俩,乃是一师之徒,又是表兄弟。您要一死。我活着岂不是落骂名千载。”李翠一听到这里,心中难过,不由的双眼落泪。二人这才各将绒绳解下,找了块石头,拴在一头,搭在了松枝之上,栓了一个搭连套。二人面向都京,进膝拜倒口称王爷:您待我二人。恩重如山。今生今世,主仆不能见面,皆因为您那祖遗宝铠,寻找不着,故此我二人死在了外面。”又叫了声:“生身的老娘,指望孩儿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想不到你老人家,在南牢身死。今生今世母子不能相逢见面。如要相会,那除非是半夜三更,鬼魂相见了。”说完站起身形,伸手抓住上吊的绳。

  二人长叹一口气,将要往里伸头,忽听正西有人说话:“你们千万别死,临死要找垫背的。我与你没仇没恨,是这一路的树林,随我辖管,你们为什么单在这里上吊呢?”二人一听忙往西看,听说话的口音是南方人,忙走到西边松林以外,抬头观看。从正西来两个人,说话的这个人,他不认识,那一个人正是他拜兄。李翠说:“兄弟,咱们拜兄到了。如今叫咱们死,咱们也不死啦,你快上前给大哥磕头。此位便是抱刀手宋锦,刀法最快,所以叫抱刀手。虽使的是宝刀,可不称为宝刀手,抱刀叫白了成了宝刀手。”闲言少叙,当下李翠道:“大哥,这个是我兄弟,追云燕云龙。”宋锦道:“好,二位贤弟,我给你们致引致引,快上前与你二哥磕头。此人住家在江南,会稽县,北门外赵家庄,姓赵名庭,字华阳,九手真人李玄清贺号,神偷赵不肖,八门人头门,排行在二。”二人上前施礼,赵华阳赶紧用手相搀。当下宋锦、赵庭、李翠、云龙,四个人就到了松林。宋锦说:“你二人先将绒绳解下来,为什么在此上吊呢?”二人便将入府当差,丢宝铠之事,向他们细说了一遍。宋锦问道:“那么你们二人,没上大哥何玉那里去吗?”二人说:“我们二人去啦。那店中伙计说,何大哥未曾在家。”宋锦说:“不能,我们哥俩个跟他们爷六个,前后脚走的,他们还先走六天啦。走,咱们看看去。”此时李翠云龙将绒绳拉下带在身上,随他二人出了树林。宋锦道:“丢去宝铠,可有柬帖?”李翠道:“有,请您观看。”说著将那王谕柬帖送与宋锦。宋锦接了过来,说道:“此柬帖只要叫咱们二哥一看,就可以知道,被那路贼人盗去。”说话之间,便将二物带好,说:“你弟兄三人随我来吧。”

  四个人当时进了何家口的西村头。路南有个酒铺,伸手拉门,四个人一齐到了里面。东面三张八仙桌,西边也是三张八仙桌。弟兄四个人,就到了西面南边这张桌,一边二人就坐下了。酒保忙过来擦抹桌案,笑问道:“你们四位吃酒,我这里可是不卖荤菜。”宋锦说:“有什么我们吃什么吧。”赵华阳说:“你们这里都有什么酒哇?”酒保说:“有十里香、状元红,有莲花白,还有女贞陈绍。”宋锦说:“你把女贞陈绍,先给打上一罐。”酒保答应了,少时摆上鸡蛋鸭蛋、豆腐干等等,又问道:“四位您要吃凉菜,我给您抖几张粉皮。”宋锦看酒保,说话实在是谦恭蔼和,看他年长也就在四十里外,黄白镜子,抹子眉环眼,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卷。化木簪别顶,蓝布贴身衣服,蓝布底衣,青鞋白袜子。遂问道:“酒保你贵姓呀?”酒保说:“我姓何。”宋锦又问道:“你台甫怎么称呼?”酒保说:“我叫德山。”宋锦说:“我跟你打听点事情,你可知晓。”德山说:“您要打听村外头的事,我可不知,村里的事略知一二。”宋锦说:“别的事情,我也不打听。我就跟你打听,你们本村的何玉,你可认识。”何德山说:“那是我们庄主,我焉有不认识的道理。”宋锦说:“他在那里居住哇?”酒保说:“他在吉祥店居住。”宋锦说:“那么你家庄主在家没在家?”酒保说:“前天回来的。”宋锦说:“前天从那里回来的?”酒咻说:“从苏州。”宋锦说:“他上苏州做什么去啦?”酒保说:“皆因有位江南蛮子赵华阳爬碑献艺,偷花带花,庆贺哥八个的提名。”宋锦说:“那哥八个呢。”酒保说:“听我家庄主爷所提,大爷姓宋名锦,号叫士公,别号人称抱刀手镇东方。二爷姓赵名庭,号叫华阳,别神偷赵不肖。三爷姓苗名庆,号叫锦华,别号人称草上飞。四爷姓白名号叫胜公,王爷姓张名明,号文亮,别号人称夜行鬼。六爷姓陶名金,字遇春,外号人称威镇八方鬼偷。七爷姓阮名通,字洪芳,别号人称钻天猴。八爷姓阮名林号叫弱芳,别号人称入地鼠。他们八位是八门头一门,河南巨龙庄,北村头路西紫云观,观主金针八卦左云鹏的弟子。一针定八卦,分为八八六十四门,各门有各门的门长,头门的门长宋锦,第二门门长林希斌,三门的门长方佩云,四门的门长清爪熊左麟,五门的门长过江龙林凤,这为上五门,全是英雄好友。在外边除霸安良。那下三门就是九手真人李玄清,二门是一文钱谢亮,三门是钻云燕馀良。三个人在西川,独立莲花党。六十四门人。不论他是那门的,配带我的熏香,镖喂毒药,来到我下三门,右肩头刻字,为我弟兄三人所辖。那一门的门长不服,我与他人分别优劣,较短量长。”宋锦道:“你家庄主全都与你说明?”酒保说:“他老人家拿我不当外人。”宋锦说:“我这个兄弟前来打听,他们怎么没在家呢?”酒保问道:“您贵姓呀?”宋锦说:“我就是宋锦。”酒保大吃一惊心说:多亏我没说别的,要说别的,人家就许挑了眼。酒保连忙陪罪。笑道:“原来您就是宋锦宋大爷,小人不识,多多原谅。那么您作什么还打听啊,不会亲身去吗?”宋锦道:“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他那店里伙计说,没在家吗。他们小弟兄可在家否?”酒保说:“我家大庄主他们哥四个上正北黄龙岭送镖去啦,是昨天走的。水中蛇谢斌,是我家大庄主的徒弟。翻江海龙神手太保何斌,是我庄的二庄主。”宋锦问道:“那么你大庄主二庄主在家?”酒保说:“大庄主方才在这坐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回家吃饭去啦。”他们二人正在这里讲话,由柜房内出来一位老者。宋锦兄弟四人抬头,往脸上一看,面如重枣,浅抹子眉,二眸子光华乱转,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卷,竹簪别顶,青布衬袄,青布底衣,白袜青鞋,浑身上下紧衬利落,来到他们切近问道:“阁下贵姓啊?”宋锦说:“我姓宋名锦,号士公,别称人称抱刀手镇东方,八门人排行在大。”老者一听是鼓掌大笑,说道:“久仰阁下的美名。如春雷灌耳,皓月当空,久仰久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子人啦。我跟您打听一位朋友,可曾认识。”宋锦说:“有名便知,无名的不晓。但不知您问的是那一位。”老者道:“此人住家在湖北武昌府,江夏县北门外李家坡的人氏,姓李名刚,混号人称青面兽。”宋锦道:“您与李刚,怎么认识?”老者说:“我与他们是四个人,结为一盟,金兰之好。”宋锦说:“呕,那么您贵姓呀?”老者说:“我姓何名润,别号人称无鳞鳌。”何润遂说:“您宋锦可别怪罪我们大庄主二庄主这里有事。因为他们有一个本族的侄子,在店里头掌杓,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他叫假高眼,名叫何不著。店里又有一个伙计姓范名叫范不上,他的外号叫全不管。他们俩个人就把我家何庄主的宾朋,满给得罪啦。本庄之人知道他二人好打哈哈,外庄来人他们不知道。宋爷您可千万别怪我们大庄主,原是有这种隐情。您要是不知,好像是我们庄主告诉好了他们是的。他们是无故的给得罪宾朋。”他们在此讲话,外边有人拉开风门,走了进来,说道:“你们几位在这里吃酒啦。”宋锦回头观看,瞧此人身高七尺,脸上搭一块手巾,看不见脸面。那人就坐在一进门的旁边了,说道:“酒保,快给我打两壶酒来。”酒保答言说:“您要两壶什么酒哇?”那人说:“两壶莲花白,女贞陈绍再来两壶。”酒保说:“要什么酒菜呀?您可自己瞧,就是在地的。”那人走过去看了看。就是鸡蛋鸭蛋豆腐干,说:“你给我各样来点吧。”酒保当时给他预备完了。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用完了酒,站起身形,说:“你们四位让与我吧。”宋锦回头瞧,他脸上的手巾没动,连忙说:“不用让,不用让。”那人说:“你们哥四个酒饭账,我给啦。”宋锦说:“不必。”遂说:“酒保你可千万别收他人的钱。”吃酒之人说:“大哥我谢谢您啦。”扭脸就走,宋士公不由一怔。不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请何玉初会丁云龙 得秘信头探打虎滩

  话说宋锦弟兄,正在酒楼吃酒,会过那人酒账,那人说了声谢谢,转身下楼而去。宋锦这么一想,他是谁呢?听着说话的口音,太已的耳熟,当时想不起。赵庭道:“您认他不认识?”宋锦道:“听着说语耳熟,没看见脸,不知道他是谁。你们哥三个先在此吃酒,等我到店里去看一看。”说话之间,他就出去了。一直到了那吉祥店门前,大声说道:“何不著,范不上,你二人快去告诉你们东家,我来收这个买卖来啦。”两个伙计来到外面,问道:“您是干什么的呀?”宋锦说:“我姓宋,我叫宋锦。你赶紧往里回禀,要不然我是亮刀全宰。”伙计一看他,身体魁悟,肋下佩刀,往脸上一看,面带怒气,连忙来到了里边,说道:“东家您快出去看看去吧,外边来了一个宋锦,他来收这个买卖来了。”何凯连忙随了出来,到了店门外。宋锦一看是二爷何凯出来了,连忙紧行几步,身搭一躬,口尊“二哥”。何凯用手指著说:“贤弟免礼。”二人一同来到客房。宋锦道:“这样伙计用不用两可。”何凯说:“那个伙计呀。”宋锦说:“就是他们,何不著,范不上。他二人花言巧语,小看人,差一点儿没将我的宾朋,给置于死地。”何凯忙问:“那一位宾朋呢?”宋锦说:“就是那震天豹子李翠,追云燕云龙。”何凯说:“他二人不是入府当差啦吗?为什么来到这里呢?”宋锦道:“听他二人所提,你们爷六个早就到了家啦。”何凯说:“我们前天到的家。”宋锦又问:“四小将啦?”何凯道:“何润接了七辆镖车,叫他们哥四个昨天送镖去啦。”宋锦道:“你们爷六个的马脚力很快,我们哥两个,老没追上。咱们是前后脚起的身呀。”何凯说话之间已然到了里面,当时何玉迎了出来,与宋锦见了面,一同到屋中落坐,问起话来。宋锦道:“我给石俊章道谢来啦。”何玉问道:“作什么给他道谢来啦?”宋锦说:“要是没有他,我们哥八个不能戴上守正戒淫花。何玉说:“他是徒弟,何必给他道谢呢。他的脾气太已的左烈,大弟你多多的原谅。”宋锦道:“他们须用多少日子回来呀?”何玉说:“至多也就是半个月,就回来啦。”宋锦道:“你们爷六个好快的马呀,也搭着我们是步下走,会没赶上。”何玉说:“家中没有人,只有何润一人在家,我不放心,接来往镖车,过镖送镖。”

  原来镖店是镖店,镖行是镖行。镖行竟住着保镖的达官。比方如今有人有一万两银子,行走不开。这里有镖店,您来到镖店,跟他们说明白了,自己的家乡住处,要将这一万银子保到地处,应当给多少钱。当时店中掌柜的说明,您给五百银子吧,那您就在家中等候。他再问明白贵姓高名,雇镖车的通罢了名姓。来人说,我前往叫王子林,到王子林就是一万银子收下,再给七百两银子,提五百保费,另外达官奉送二百酒钱。镖店铺掌,这才来到镖行。这个镖行行长是青爪熊左林。左林手下宾朋,全是练武的,满全是那江湖绿林人。他问道:“你们诸位,是那位去?”这个说“我去”。说:“你拿我镖行镖旗,这个旗子是白缎子做地,青火沿,二尺四长,一尺八宽。上面画著一口金背砍山刀。刀尖朝上,刀刃朝外。旗面上有一行小字,上写祖居青州府北门外,左家寨,姓左名林,青爪熊的便是,上五门第四门的。这个达官接到镖旗,直奔镖店。无论几辆镖车。将镖旗插在头辆车上,从青州起身后奔河间府。走在中途路上,那占山住岛的一瞧,车上有镖旗。再瞧不认识达官,认识镖旗,镖车也可以高枕无忧。要是镖旗与达官全不认识,再遇见吃浑钱的啦。乍入芦苇,行话不懂,仰仗人多。把镖车给截住。达官身带重伤,回到镖行,备说前情。左林一看,追问镖行的伙计,伙计当时说明不是这么回事,已将镖失去。左林还得给这达官调治伤痕。左林赔镖店纹银八千,镖店里赔王子林九千。倘这个达官,若是故去了,镖行也不赔镖店啦,镖店也不赔雇镖的啦,他们是各有分别。

  如今何玉跟宋锦说:“这是镖行里的规矩。”宋锦道:“小弟明白了,我们记得有一次行在中途之上,树林中有夫妻二人上吊。我们哥俩个将他们救下来啦,盘问他们为什么上吊。他们说:我给人家管一挡子闲事,丢去了纹银一百两,没有脸面见人家,故此上吊。我当时周济他们纹银一百,那夫妻二人,磕头道谢而去。”何玉说:“你们二人留名姓没有?”宋锦说:“我没留姓名姓。”何主说:“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帝王家不用,货遇识家。在外面行侠作义,杀赃官灭土豪,除治恶霸,救的是义夫节妇,孝子贤孙,保忠良爱豪杰,杀富济贫,不留名姓。这才是行侠作义的根本。”宋锦说:“我们跟他夫妻不认识。”何玉说:“不管认识不认识,见死不救非是英雄。”宋锦说:“要有咱们至近的宾朋殉难,咱们管不管。”何玉说:“应当管啦,舍死忘生,拔刀相助,协力相帮。”宋锦说:“要不是敌人对手,死在人家刀头之下啦。”何玉说:“死而无怨,那怨咱们艺业浅薄,经师不到,学艺不高,尽其交友之道,神前一股香。”宋锦赶紧站起,撩衣襟拜倒,说道:“小弟给哥哥行礼,现在有求我的宾朋。”何玉说:“那一家啦?”宋锦说:“震天豹子李翠,追云燕子云龙。”将他二人入府当差,丢失宝铠之事,细说一遍。何玉一听,忙问:“贼人盗宝可有柬帖?”宋锦说:“有柬帖,现在王爷的谕下,竟将他二人的家眷,扣押在三法司的南牢,放出他二人寻找盗宝之寇。将此贼捉住,宝铠回都,才能将他二人家眷放出南牢。如今他二人飘流在外,万般无法,无处可寻,无处可找。二人到了吉祥镖店,拜访兄长,店里伙计一看他二人狼狈不堪,几句恶言恶语,将他二人,干涉走啦。二人便在西村头以外,树林中上吊。巧遇我弟兄二人,将他二人搭救。”何玉道:“你来啦,他们哥三个啦,怎么不让进镖店呀?”宋锦道:“我这么一想兄长大概是有话。”何玉说:“愚兄我不知,我实在没话。我要那样办事,还有人跟我何玉交朋友吗?我说怎么这些宾朋来往少啦,原来是这些伙计跟先生,全给我得罪走啦。兄弟,前边事情,我是一概不知。我将他们逐出店外,是我们何姓之店,一概不准用。”宋锦这才将王谕柬帖递了过去,何玉接过一看,说道:“宝铠有啦。”宋锦说:“兄长您怎么一瞧,就知道宝铠有啦?”何玉说:“大弟呀,这宝铠所为二弟的事情,这个盗宝之寇,专为跟你们哥几个斗一口气。”宋锦忙问道:“此人是谁呀?”何玉说:“此人不是咱们山东人。”宋锦说:“那么他是那里的人氏?”何玉说:“他是西川银花沟的人氏,莲花塘所辖。他们是弟兄二人,他二弟是银花太岁普铎。你瞧他写的这柬帖,名姓、绰号、山名、地名、全留下啦。”宋锦道:“您看的那是什么啦?”何玉说:“上写一口单刀背后插,飘流湖海走天涯。不为此铠连珠价,皆因绿林大话发。若问盗铠名和姓,普滩以内生金花。是金花太岁普莲,这个山在我这东南角下,相离约有三十多里地,屯龙口打虎滩。”宋锦说:“我听这个山寨很耳熟啊。”何玉说:“这山上你没去过,就在我这店里,你跟老哥哥会过一次。”宋锦说:“那一家呢?”何玉说:“倒退十几年的光景,我给你弟兄致引,神偷小毛遂丁银龙。”宋锦这才如梦方醒,说:“老哥哥年迈,将山寨让啦。”宋锦说:“就让给普莲啦。”何主说:“内中情由我莫名其妙。自从那老哥哥一让出山寨,他们把上头兵卒满散,空山一座,交与普莲。当时神偷小毛遂丁银龙,带着家眷回家,如今算起来,已然弃山寨十二年。现下那山赛里面,共成大事,普莲从西夏带来的能人,会排走线轮弦,无与绝伦,水旱两路,逢山遇岭,俱都有消息埋伏,水内有搅轮刀,刀墙三道。旱地有利刃窝刀,群墙之上,有滚檐坡棱砖。枪杆内暗藏冲身毒药弩。群墙展面,挂著有卷网,下面有翻板弩箭坑。平川之路有扫膛棍,过去就是串地锦,再过去那串地锦,就是木猴阵。过去木猴阵就是护山壕,里岸至外岸,足有五丈宽。里岸有大船十支,小船十支,里面有水旱两路的喽啰兵。正座的寨主四位,副座的寨主四位,把守山口的寨主一位。正座的寨主是金花太岁普莲,二座是贪花童子黄云峰,第三座寨主是巡花童子黄段峰,四座便是狠毒虫黄花峰。副座的四位寨主,叶德、叶茂、叶福、叶喜,弟兄四人。那把守山口的寨主,是八臂哪吒叶秋风。喽啰兵丁,足有七千挂零。此山寨往下是非常的坚固之极。”何玉一跟宋锦讲话,外面伙计跑了进来,说道:“回禀东家,外边有醉汉,请您赶紧观看,手持朴刃,见人就杀。”何玉说:“杀了那个啦?”伙计说:“刚进店来还没杀呢。”何玉何凯宋锦弟兄三人转身形往外,宋锦说:“大哥不用着忙,那不是外人,是咱们三个贤弟。”三个人到了店门里一看,果然是李翠云龙赵庭。

  原来三个人在酒铺喝酒是赵喝赵烦。赵庭说:“走啦,咱们哥三个,把刀都亮出来。先宰那个全不管,范不上。”赵庭三个人来到了店门口,他唔呀唔呀的说道:“全宰呀。”伙计一听是大吃一惊,吓得颜色更变,连忙往里就跑,禀报东家知晓。哥三个得知,这才回来,大家相见。三个人上前给何氏昆仲行礼,将他三人让到里边,分宾主落坐。何玉问李翠云龙的前情,李翠忙将入府当差,以及丢失宝铠之事,细说了一遍。何玉说:“容等四个孩儿回来,店内有人,咱们弟兄六个赶奔青州府,阴县东门外,丁家寨,约请兄长丁银龙,进山要铠,易如反掌,如探囊取物一般。”宋锦道:“咱们那边的酒饭账,给了没有?”赵庭道:“没有给哉。”何玉道:“不用给啦,那个买卖,如同咱们的一个样。”说话之间忙叫过一个伙计来,说道:“你快去到酒铺,将他们哥四个的酒饭钱,拨在吉祥店账上。”伙计答应前去拨账不提。当下何玉出去将店门关了,叫先生写了一个字条,贴在店外,说此店不卖外客。哥六个在店中相候四小将,非止一日。

  这一天外面有人来报。何玉忙问:“什么人来啦?”伙计说:“你们打算请谁去,谁来啦。原来是老达官来到,另外还同著一位,那一位我们大家全都不认识。”六位人一听,连忙迎了出来。宋锦、何玉、何凯,到了外面,见了丁银龙,忙上前跪倒叩头,口称:“大哥在上,小弟们这厢有礼。”丁银龙用手相搀,给宋锦道喜,说:“宋大弟你大喜了。江湖绿林之中,让你们哥八个为尊啦。你们八弟兄戴上守正戒淫花。”宋锦说:“大哥您先不用说啦。来呀,李翠、云龙、赵庭,你三人过来,拜见丁大哥。”三个人上前行礼,礼毕,马匹交给店伙计。丁银龙将褥套取下来,大家一同往里而来。到了里面,丁银龙道:“我再给你们哥几个,引见一位朋友,此人姓李双名文生,人送外号飞叉手镇关东。”又向李文生替他们各通了名姓,大家相见。何玉道:“但不知慎重一阵香风,将兄长刮到何家口呢?”丁银龙说:“我为一点笑谈的事。”何玉问:“跟何人呀?”丁银龙说:“就跟你李大哥。”何玉说:“你们哥俩因何提起啦?”二人这才说他们的来意。丁银龙道:“我弃舍山寨,带你嫂嫂回家。不想家门不幸,你那嫂嫂病故了,给我遗下一个小女孩子。此女年方七岁,我传的是文武全艺,但是无人每天给姑娘梳洗打扮,我带着姑娘上李仁兄那里去啦,我非常的着急。你说我再续弦吧,又怕此女受气,又怕弟兄耻笑于我。后来听李兄所提,他家中也有一女,名叫李翠屏,今年才五岁。有您弟妹,您可将小霞姑娘,搁在家中,叫她们在一块,叫她婶娘给她们梳洗打扮。”丁银龙道:“我也曾说明,此女我养活的太娇。李兄说:彼此一个样。我说:放心不下。李兄说:“也不能虐待于她。您可以回到宅中,将婆儿丫环们都归到我家,将空宅院交给当家什户,拼到一处,年陈日久啦。李文生对我说,普莲在外面风声很大,屯龙口的名誉可不好惹,恐怕那个普莲给您惹下了风波之事。当时我闻听心中一想,也许有的,我们这才到店中。”何玉说:“兄长这是您来的正好。不来我们还要前去找您去啦,他真给您惹下了风波之事。”丁银龙道:“何玉,你也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要给他栽赃,千万不要移祸于人。”何玉说:“我做什么移祸于人呀,这里有他的柬帖。”丁银龙道:“只要是他的柬帖,我认识他的笔迹,一看便知,拿普莲是何人走差呢。”何玉说道:“就是李翠云龙二人。”二人忙上前说道:“我们的老娘家眷,满在三法司南牢,做为押账,放我二人飘流在外,将盗铠之贼拿回交差。贼铠入都,那时才能放出我满门家眷,将功折罪。”丁银龙道:“我拜托你们弟兄二人,你若到那里将铠要出来,解送都京,案后再拿不来此铠呢。”丁银龙说:“若是拿不来此铠,我以魁首相见,我这就前去。”何凯说:“丁仁兄且慢。我那嫂嫂病故之时,那普莲上您家去了没有?”丁银龙说:“诸亲贵友,我全没送信。”何凯说:“您让山寨时,有几名寨主?”丁银龙说:“就是普莲,银峰、段峰。”何凯道:“您让他们多少日限啦?”丁银龙道:“捏指一算已然一十二载了。”何玉道:“现下人家造成的铁壁铜墙一般。”丁银龙道:“那不要紧,山寨是我的。我到那里跟他要宝铠。他如不给铠,我跟他变目。我人老,我的军刃不老。我好以纳闷,那普莲盗铠所为那般。若说你跟李翠云龙有仇。”李翠道:“我们与他平素不相识,怎么能有仇呢?”何玉道:“丁兄长您有所不知。”丁银龙说:“那么贤弟你可曾知晓。”何玉道:“我略知一二。”丁银龙问道:“你既然知道,可以说了出来,我听听倒是为了何事。”何玉道:“所为就是江南赵爬碑之事。”丁银龙道:“那江南赵爬碑,碍着他什么事啦?”何玉道:“只因江南赵他在爬碑之时,说了些个朗言大话。”

  他蜴子爬碑乃是一种绝艺,他在碑上爬著的时候,他说上五门,大六门,散二十四门,左十二门,右十二门,外六大门,点穴三门,老少人等,都能练我江南赵这手绝艺。惟独下三门的淫寇,皆因他见美色起淫心,镖喂毒药,配带熏香,败坏好人家的门风,毁少妇长女,淫乱奸情,他们绝对练不了我赵华阳这手绝艺。”赵庭在碑碣之上胆大狂言,口出不逊,辱骂莲花党之人。下三门的人无人敢答言,东南角下,怒恼金花太岁普莲。普莲说:“三位贤弟,我给小辈来个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说话之间,伸手探兜囊取出一种暗器,名为五谷飞篁石,足有头号的核桃大小,暗拿准备。

  按下普莲暂且不表,那边赵庭说:“给我看过一盅香茶来。”这才有人献茶,赵庭伸手把茶接了过来,捧在手内。他低着头翻起脸来往四外观瞧,在东面站着宋锦师兄,挨着师兄是师弟白胜公。由打苗景华又挨着胜公,他紧挨着碑下的左边,身披英雄氅,并未伸袖。在西面站着是五弟张明,六弟陶金,七弟洪芳,八弟弱芳。他在碑上让道:“你们兄弟哥哥吃茶。”大家说:“您用吧。”赵庭说:“您用吧。”赵庭说:“李玄清,我能在碑碣之上,爬五寸香的工夫,你们成吗?”李玄清叫钻云燕云良,找城隍庙的道长,找香炉一个,细线香一支,插在香炉之内,外面露著五寸,拿引火之物就将香点着了,香要是立著较比躺着著的慢。这才怒恼普莲,他一听大家人等鼓掌大笑,听大家所说,天上无有,地下无双,一手绝艺,可戴守正戒淫花。旁边有人说话,说:“他一个人戴花。”又有人说话:“总算他们人头一门,不论多大年岁都得跟他们按弟兄呼之,人前献贵,傲里独尊。”普莲看出破绽。这才用飞篁石打赵庭。张明亮就听见东南角上,带着风声来了一物。他忙用报君知往上一搪,当的一声,将石头子挡回。怒恼宋锦,扭项一瞧,那飞篁石由东南而来。他说:“苗庆白二位贤弟随我来。”三个人到了东南解上,各亮军刃,抱刀自问:“那一们宾朋所发?”连问三声,无人答言。弟兄三人破口辱骂,在旁边有人说话,说:“斗者不怕,怕者就不用斗。逢强智取,遇弱活捉。明箭好躲,暗箭最不易防。”普莲颜色更变,当时说:“宋锦你且住口,你们仰仗你弟兄,人多势众,乌合之众狗党蜂群。你看普莲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宋锦你弟兄随来,咱们是外面较量。看一看你们哥们有多大的本领。”普莲、云峰、段峰、黄花峰摘头巾,甩大氅,勒绒绳,紧线带,高挽袖面。衣襟一掖,每人是推簧亮刀,纵身形跨上东南的戒墙。普莲回头说:“宋锦你弟兄随我来,咱们是城外头较量。宋锦、苗庆、白胜公,一看四寇越墙而过,宋锦就要往东南追去。白胜公用手相拦,说:“兄长且慢,您要从此处上墙,恐受他人的暗算。咱们弟兄可以从这边走。”往北一错,由东面墙上纵了上去。到了墙头之上,低头往下一看,那四寇果然在墙根底下浑衣而卧,刀交左手,右手登著毒镖,正要打卧看巧云锁喉镖。宋锦跳下墙来,四寇一看此计没用上,镖入兜囊,刀一换手,赶奔东门。前走四寇,后跟三将,追的甚紧,穿街越巷。四寇在前口出朗言,说“男女老乡闪开一条生路,挡我者死,闪我者生。”大家扭项回头一看,来了七个人,手执军刃,出了东门啦,一过海河吊桥,认大道陆地飞人相仿,脚程很快,跑出也就有三里来地,一直正道。路南有片竹塘,四寇心中所思:宋锦三人脚程比我们很快,八门人他们是走一门。左云鹏亲传,刀法出众,武艺出群。“弟兄随我来。分竹子转身形,往里而来。那竹塘里面黑暗处,谁要往里一钻,我们当时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他们四个人拿好了主意,这才在竹塘内一伏。那宋锦弟兄三个,来到了竹塘,四寇踪影不见,苗庆就要分竹子向竹塘内来。宋锦说:“贤弟少往里去。”哥三个围着竹塘绕了一个弯儿,一看四外无人,竹苗竹叶不动,弟兄三人好以的纳闷。就听正西有人说话,连连喊,口尊:“兄长千万别往里追。贼人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他们用了军刃,咱们躲之不及。恐与咱们不利,受他人之害,路遇再说就是。”宋锦一看,来者是六弟陶金。他们哥四个这才回归城隍庙。他们走后,那时金花太岁普莲,弟兄四人藏在竹塘里面,心中暗想。普莲说:“三位兄弟,咱们的马匹行装褥套,东西物件,银钱等项,抛在店口。不是我普莲惧怕他等,人家正门正户人等太多,五路保镖达官,人都结有团体之心。咱们这下三门的人,李玄清道长,不给咱们大家主事。皆因我等带你们弟兄三人远逃,耗到昏天,等到汪攒,再去取回。”那昏天是江湖人说黑了天啦,汪攒就是二更天。

  当时他们耗到天黑时候,出了竹塘,取回东西物件。一路之上,饥餐渴饮,夜住晓行,来到了屯龙口打虎滩。山口的里面,护山的喽卒手捏嘴唇哨子响,就从里面冲出一支船来。船贴外岸,普莲等四个人,弃岸登舟,那水手忙用篙支船,冲至里岸。普莲弟兄四个人,上了岸。普莲道:“你们把小船驶回,换出一条大船,在此等候。”水手点头。弟兄四人来到了山峰之上,后奔大厅。八臂哪吒叶秋风、叶茂、叶福、叶喜、巧手将殷智文、妙手先生殷智武、高平、高安、高吉、高庆大家人等急忙迎下厅来,吩咐摆酒,当时与他接风洗尘。殷智文、殷智武、叶秋风,弟兄三个人,看普莲的气色不正。叶秋风问道:“贤弟你的气色不正,所为那般?”普莲道:“兄长您不必问啦。”叶秋风说:“兄弟,有话你说。”普莲这才将江南赵庭在碑脚之上,辱骂莲花党之事,详详细细全说啦。又说:“可叹咱们下三门的门长在西川地面,独立莲花党,不护众,发卖五路熏香,天明五鼓返魂香,天明五鼓断魂香,八步紧,断肠散,子母阳阴拍花药、解药、断魂香用解药,返魂药等不用解药,兄长想我弟兄四人,在苏州江南城隍庙,看赵华阳爬碑献艺,那里看主不少,正门正户人等太多,莲花党的宾朋也不少。赵华阳说出朗言大话,辱骂莲花党的宾朋。九手真人李玄清,他是下三门,头门的门长,二门门长一文钱谢亮,三门门长钻云燕馀良,那时三门的门长,就在那里辱骂,他们会不敢答言。这不是欺压莲花党,没有能人吗。三门的门长畏刀避箭,不敢答言,是配带熏香的没有一个斗虫。我普莲一看这个形景,配带熏香的人没有义气,没有联合。我看人家正门正户五路保镖达官,实有护众联合的义气,小弟我在暗中拿出飞篁石子,打江南赵头顶,实意候是打算把他头顶打破。不想被那夜行鬼张明亮,抖手扔出报君知,竟将石子挡回。宋锦苗庆白,到了莲花党的人群中,手持利刃,辱骂莲化党的宾朋,出口不逊,难以为情。他没骂打暗器之人,小弟不能答言。三位门长不也拦人家,宋锦这才骂打暗骂之人。小弟答言,兄长您可要细想,我要跟他单打单斗,可以跟他动手。怎奈他们正门正户的人太多,师兄弟哥八个全在当场啦。我们只是弟兄四个,我普莲当时不得已而为之。我与宋锦说:“咱们在城外来较量高低。当时我们四个人倒身形跑出界墙之外,他们三个人追了出来。到了东门以外,我们会没把他们抛下。路南有一竹塘,我们便隐竹塘以内。八义的弟兄连心,有人将他哥三个,叫回去了。我们才耗到天黑,这才出竹塘回山。兄长啊,那江南蛮子赵庭,实有绝艺,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他在碑碣之上爬著,实在难练。我普莲打算做一件惊天动地之事。”叶秋风说:“贤弟,你要打算做出点什么事来。”普莲说:“我要做出一件事情,惊动那些长翅鸟纱、方翅鸟纱、团翅鸟纱、青衣小帽的兵卒,让他们大家全得胆战心惊。”叶秋风说:“贤弟你还要刺王杀驾吗?你这个可错呢。”普莲说:“兄长你比我年岁大,您给我出一条妙计。”叶秋风说:“贤弟,要依我之见,你入都盗件国宝来,留下一张柬帖。盗宝你不留柬帖,那不是跟看国宝的有仇吗。人家没招你,没惹你。”黄云峰在一旁答言,说:“二位兄长且慢,兄长要盗来国宝。官方必然办案,必须略知一二。倘若知道此宝落到本山,外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将山寨攻开。那时你我大家难以脱逃,兄长落一个盗宝之寇,身领国法,凌迟处死。我等大家随您项上餐刀,这不是人财两空吗,后悔晚矣。人家江南蛮子赵庭,他为的是守正戒淫花。二为是成名露脸,三为的是扬名天下。你我大家为死呀。”普莲说:“贤弟,我怕你们哥三个受累。要没有你们三个人跟着我,我早就动了手。治死一个够本,治死两个赚一个。”说到此处,不由动了无名火起,遂说:“贤弟你还是不用拦,我马上就要下山,叫仆人与我备马,我上都京走走。”大家相拦,普莲站起身形亮出来刀来,将刀搭在肩头之上,说道:“那一位再劝我,我是抱刀自杀。”大家当时就不能拦啦。

  普莲才来到前面家中,安置已毕,收拾好了行囊,散碎金银多拿,来到山峰以下。有人给他预备行囊、褥套、马匹,到了里岸。令水手搭上跳板,普莲拉马离岸登舟,向众人道:“列位暂且请回,我去去就来。”船离里岸,船到了南岸,他们搭上跳板,普莲押马上岸,那船自行冲回。普莲上马,由此起身。一路之上,饥餐渴饮,夜住晓行,来到了都京,东门关外东头,翻身下马,拉马往街里行走。两旁铺户,非常的繁华热闹。他到了桥梁之上,进东门之内再看,人更多啦。普莲忙向一行路人抱拳问道:“这位老兄,我与您领教领教,这个麒麟大街在何处?”那人说:“从此往南,拐弯往南,拐弯往西,那里就是麒麟街。”普莲谢了那人,他一直的就奔麒麟街而来。到了大街之上,有家三元店,他到门前,叫道:“店家。”里面有人答言,出来一个伙计。普莲瞧他平顶身高六尺身材,面似姜黄,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鬈,竹簪别顶。头蓝布贴身靠袄,头蓝布底衣,腰结一条围裙,白袜青鞋,忙问他道:“你们这里有单间没有,清静的所在?”伙计连连答应。说:“我们这里有,有,有,您随我来,到里边看看。”普莲随他到了里边,一看那东房五间,全是单间,当时将马交与伙计,把行囊褥套,搬到北头一间屋中,伙计将马给拉到后边去了。少时伙计回来到屋中问道:“客官您这是从那来?”普莲道:“我这是由西川来。”伙计说:“您到这里有什么事吗?”普莲说:“没有事,不过我听说这里新翻盖的大街,十分热闹,故此我到此逛一逛。”遂说:“伙计说:“我没念过书,我没起过大号,排行在二,人都管我叫张二。”普莲说:“是啦,我必须在此地住个一个多月呢,那我就尊称你为张二吧,好不好呢?”伙计说:“岂敢岂敢。”普莲说:“张二,你们这条大街,真是听景不如见景,全说你们这里非常热闹,如今一看,并不算得热闹哇。”伙计说:“您这些日来,是不热闹。您要前三两月来,是非常的热闹。”普莲说:“那些日怎么那么热闹呀。”伙计道:“要说起来,还是您这练武的吃香,由打山东青州府都江县北门外李家岭,来了二位侠客爷,在山东惊天动地。”普莲说:“那一家呢?”张二道:“我是听管家大人所提。”普莲问:“那一家的管家?”张二说:“八主贤王府的内管事的,我跟他有个不错,我是听他说的。”普莲道:“那个人呢?”张二说:“他说的是来了一个震天豹子李翠、追云燕云龙,是左十二门头一门的人。二人入府当差,照管万佛殿。”普莲道:“这个八主贤王府,在什么地方?”张二说:“您出我们这店往西,见十字街往北,路西有一巷口,叫八宝巷。路北有一小夹道,从那小胡同口上再往西,路北有一广亮大门,门前有许多门军,往来巡视。那里就是八主贤王府。”普莲说:“那万佛楼有什么要紧的呀?”张二说:“我听管家大人李明跟我说过,想当初大宋朝,一开国之时赵太祖、赵太宗使的军刃。”普莲说:“使的什么军刃呢?”张二说:“马上是盘龙棍、盘龙枪,步下是九棱凹面金装锏,身上穿着金书帖笔闹龙宝铠。上身穿着此铠,刀枪不入,在那万佛殿供著,传留在现下已然八帝啦。而今王驾千岁,是徽宗的御弟,是宣和皇帝的叔父,宣和驾崩,死后宣封钦宗,王爷逢每月初一日正午,必要亲身去参见。夜内子时,来到万佛殿参拜四宝。王爷为看护缺少能人,所以他们张贴皇榜。这才有李翠、云龙入府当差,夸官三日,所以这麒麟大街是十分的热闹。”普莲一想遂说:“张二,明天就是十五哇。”张二说:“对了,明天是十五。”普莲心中一动,遂叫张二给预备酒饭。张二道:“现下不到开饭之时,灶上无人,您必须稍微等一等。”普莲说:“好,我等一会儿再吃吧。”说话之间伸手从褥套之内,取出散碎银两,放入兜中,对张二说:“伙计,你将门帘给我挂上,我到外面散逛散逛。”说话之间,普莲转身形往外,张二随后出来,将屋门倒带,拿铁锁头将门锁好啦。

  普莲出离了店往西,到了十辽街路南,有一座五间门面的大酒楼,在酒楼的西角有一个立额,上写蓝地金字,西面包办酒席,北面临的小卖,横著一块匾,黑地金字,上写美丰楼。廊子底下西头,犄角那里有个酒摊。普莲这才来到了酒楼之上,挨着楼梯有一张桌儿,他就坐下啦。酒保赶紧过来,擦抹桌案,问道:“客官您吃点什么?”普莲说:“你给我报一了酒名儿。”酒保说:“有莲花白、有十里香、有黄酒、有多年的绍兴酒。单有一类酒,是特别的好。”普莲说:“是什么酒?”酒保说:“是女贞陈绍。”普莲说:“你每样给我打上一壶,给我配上四样菜。”酒保答应走去。少时全给端了上来。普莲在此地,独自用酒。正在此时忽听楼梯响,他不由的低头往下一看,上来一个官军,是青衣小帽。酒保往下一看,正是王府里当差的。那人上了楼,酒保道:“兄长您这些日子为什么没上这里来吃酒?”那当差之人说道:“现下我正练武啦。”酒保说:“您跟谁练啦?”差人说:“我与李翠云龙。”酒保说:“他二人是干什么的?”差人说:“他俩人就是那山东的侠客呀,来无踪,去无影。他二人说啦,也不是夸下海口。据我这么一瞧,他二人这一入府当差,不用说丢东西,连一根毫毛都不能缺少。”普莲这么一听,不由气往上撞。直吃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遂说道:“酒保快给我算账。”酒保忙过来算好,说:“您这里一共是二两三钱五分。”普莲伸手取出一块白金,有五两开外,摆在桌案之上。酒保说:“我找给您呀。”普莲说:“除去柜上之外,剩下全是你的。”酒保一见是连连道谢。普莲道:“你不必谢。”说著起身离了酒楼。

  一边走着,一边心中暗想:我何不到八主贤王府,彩一彩道呢?他就按照张二所说的道路,来到王府。到了那里一看,实在是繁华热闹,顺东夹道往北,到了中间。看这个夹道也就有四尺来宽,东面是民宅,西面是府墙。抬头看墙高有两丈四尺有馀,出了夹道往西,迎面一座楼。到了跟前,在门前有几个人在议论。他便站住偷耳窃听。这兵卒所提,他是左十二门头门的,能为出众,武艺超群,不用说丢东西,连根草刺也少不了。就这样才回到三元店,天色已晚,他要酒菜,吃喝完毕,店里伙计问他道:“客官您还要什么不要啦?”普莲说:“你给我沏一壶茶来,再拿一盏把儿灯来,将文心四宝拿来一用,我给朋友写封信。”店里伙计答应了出去,少时之间,全给他备了前来。普莲道:“我叫你再来,我不叫不用你来。”伙计连忙点头,到了院中,交代店里的规矩,说:“你们众位客官,还要什么不要啦,要是不要。我们可要关门封火,放犬拢牌啦。”规矩交代了三声,无人答言,照旧所为,店中伙计,拾妥完毕,睡他们的觉不提。

  此时普莲,在屋中喝了一盅茶,那灯放在窗台之上,双扇隔扇紧闭。他来到了床榻之上,合衣而卧,养神,直耗到天有二鼓,普莲这才站起身形,见那烛芯约有二指挂零,屋里阴阴惨惨。普莲主意拿定,将白昼衣服通行换去,换好了夜行衣,寸排乌木钮,兜裆滚裤,上房的软底鞋袜,鸾带系腰,紧衬俐落,绒绳十字落甲绊,背后勒刀,绢帕罩头,撮打拱首,将白昼衣服,打成一个小包袱,盘水裙打成腰围子,抬胳膊,踢了踢腿,并无不合适之处。前有三囊,食囊、镖囊、百宝囊,熏香兜子一个。里面是天明五鼓返魂香。通盘收拾好了,这才施展百步吹灯法,用二指一掐口,将灯吹灭,开了双扇,蹑足潜踪,来到外面。反身带好两扇门,挂好料吊,伸手探兜囊,取出问路石,往院内一扔,吧哒一声响,犬吠声音无有,长腰到了院中,毛腰捡起石子,放在兜囊之中。抬头往西房上看,远近当看明,施展提气功,抖身形往上纵。左胳膊攀住前檐滴水瓦,右手一扣腕子,滚脊爬坡,上了西房,蹿房越脊如履平地,一直往正西,来到十字街正北,中脊起下一块瓦来,往当地上一扔,听见无有人声犬吠,这才纵下房来。到了甬路正西,进入八宝巷。普莲心中所想:自己忙中有错,二次返回店中,把文房四宝放到了兜囊,这才又来到王府的东夹道,进到了里面。抬头看王府墙两丈四高,伸手探兜囊抖锁,锚练八尺长,手指粗细,前有抓头,后有青绒绳两丈四长。抖起来扣住了墙头,手持绒绳来到了上面。低头往下瞧,见有两个更夫,正打二更二点。就听他二人说话,有一个说:“伙计,今天不是十五吗。我听人说,王爷初一十五上万佛殿,烧香上祭去。”又听那个更夫说:“万佛殿在这个王府啦吗。”就是那个更夫用手一指道:“你是新来的不知道,那边那房子,是外回事处。这边就是内回事处。靠北边这个房山,就是万佛殿的山墙。”说完话,两个更夫往北去了。普莲心中所思:要得心腹事,但听口中言。把抓倒换好了,扶锁下到了里面,慢慢抖下绒绳来,带在身旁。这才来到了万佛殿,扶著门往里观看,是三间西房,三间东房,屋里是明灯蜡烛,照如白昼。北房廊子底下一对气死风灯,在那里支著。有当差之人,将殿里殿外设摆齐毕,竟等老王爷设祭。老王爷设祭完毕,走后,普莲再看,那殿内是黑洞洞的。这才来到了东厢房,往里撒熏香,他使的本是天明五鼓返魂香,将屋内之人薰了过去。他这才来到了北房廊子底下,一掀万佛殿的佛窗,用手一摸锁头,锁著门,伸手掏出如意丝折样一个钥匙,将锁开开。双肩门往里一推,普莲到了里面,取出火折。借火折的亮儿一看,见这里分四隔子,每格是黄云缎子软帘,第一格是盘龙棍,第二格是盘龙枪,第三格是金龙锏,第四格将包袱打开一看,原来是宝铠。他忙将抄包解下,将包袱放在抄包之中,放在身上,遂写好了柬帖,扔在殿中。他出来又将门带了,照着锁上,便离了王府,照原路回到了店中。到了自己屋内,换好了白昼衣服。将夜行衣包好,又将兵刃挂在了肋下。把宝铠以及夜行衣,全放在行囊褥套之中。此时天光大亮,把文房四宝放在桌上,高声喊叫店家。张二来到问道:“客官您有什么事吗?”普莲道:“我这封书信没写,提笔忘字,你去将店饭账钱,算一算。”张二道:“正正三两。”普莲伸手取出一块银子,足有五两,交与伙计道:“除去店饭账外,所馀之数,完全赐了你啦。”张二连忙道谢,普莲叫他备马。张二道:“好吧,客官呀,您以后来到这里,您就上这里来。您有什么零碎东西,都想齐了。”普莲说:“物件不缺。”张二这才到了后边将马拉了出来。普莲将行囊褥套,拿出搭在马上。普莲接过了缰绳,叫伙计给开门,当时来到了外面,一直奔了东门。正赶上开城,这才出了东门,飞身上马回山。这便是他盗铠的倒笔,暂且不提。

  如今且说丁银龙与何玉说话,丁银龙说:“山寨是我的,我这就入山要去。”遂说:“李翠云龙,我到了山上将宝铠得回,你们将宝铠解回都京,向王爷禀明,盗铠之人案后再拿。”何凯道:“兄长,此铠您不准到里就能拿了回来,现下普莲是共成大事。”丁银龙说:“二弟冲你这句话,我是这就去。”说:“我人老,刀法不老。”何凯说:“您要一个人探山,您倒不必,那普莲不跟你动手。他手下的偏寨主太多,您也打不出山去,跟您来个车轮战,您也得甘拜下风。”丁银龙说:“依你之见呢。”何玉说:“兄长,此时当着我哥哥,现在有李翠、云龙、宋锦、赵庭,您要依着我的主意您就去,要是一个人探山您就不用去。”丁银龙说:“我就依你之见。”何凯说:“咱们要到了山寨里面,我要是瞧出破绽来,冲你一摆手,咱们就走。”丁银龙说:“就是吧。”说完,便将夜行衣包兵刃等拿好。何凯也将水衣水靠,及金背砍山刀带好。弟兄二人往外行走,那李翠、云龙、宋锦、赵庭,往出相送。宋锦道:“大哥,您可千万千万的要把火压住了,事事全听我二哥的。”店里伙计到外面开门,弟兄二人出店。出了东村口,一直奔东南,来到了屯龙口两边山。路南有片松林,二人到了林中,稍微站着怔一怔。何凯说:“大哥您看,如今这比您让山寨之时,管保大小相同吧。您让山寨的时候,有这道群墙吗?这墙行高就低,墙头之上全有檐坡陇砖,暗藏毒药刀。墙里头有卷网滚网,下有翻板弩箭坑。您先随我来吧。”他二人随着大墙往南走来,赵走墙越矮,直来到南边,再往东拐,直到了平川之路。何凯说道:“大哥您可别看那小道很平坦的,其实那边全有卧刀离刀。不懂消息的人,蹬上就废了双腿。”配银龙一听,不由暗暗想道:“嗳呀,果然坚固了。这样工程可就不小哇。”何凯又说:“您看这里就有道护山壕,南岸至北岸,足有五六丈宽,白浪翻滚,水中有搅轮刀墙三道。咱们哥俩个怎么能过去呀?”丁银龙说:“我会打西川的哨子。”说话之际,用手一捏嘴,哨子一响,由西北角上,冲出一双小船来。那船来到河当中,丁银龙一看这个水手年约三十上下,一身蓝布的水衣水靠,青油绸子抄包煞腰,面皮微黄,细眉毛圆眼睛,小鼻子小嘴,一对小元宝耳朵,光头未戴帽,高挽发鬈。遂问道:“水手你贵姓啊?”水手说:“我姓李,名叫李四。人送匪号,我叫翻江海狗。”丁银龙说:“你把船冲一冲,我二人好过去。”水手忙问道:“您二位贵姓?”丁银龙说:“我姓丁名唤银龙,人称神偷小毛遂。”水手说:“哪里人氏。”丁银龙说:“我住家在青州府阴县东门外,丁家寨,左十二门第八门的。”水手说:“那一位呢?”何凯说:“我姓何名凯,人称逆水豹子,住西北角下何家口,我排行在二。你将船冲到了岸,我二人好上船。”水手说:“我家寨主有话,私往里渡人,拿我家满门家眷。您二位先在此等候,小人我往里给您回禀一声。”说完他划船到了里岸,上山坡往里去了。到了大厅,单腿打千,说声:“报,外边有丁银龙、向凯前来拜访。”普莲说:“列位随我来。”大家人等,出大厅下山,来到了北岸。他令大家在北岸等候,他一人上船。水手将船冲到南岸,忙弃舟登岸,身搭一躬,口中说道:“兄长来了,小弟这厢有礼。”丁银龙忙过来用手相搀,弟兄二人及何凯,一齐上船。

  水手划船到了北岸,大家人等,如同众星捧月似的,来到了大厅之上,分宾主落了坐。普莲说:“哪一阵香风,将兄长刮到小小的屯龙口打虎滩?”丁银龙说:“贤弟你若是问我,我是无事不来。”普莲说:“兄长,您所为什么事呢?”丁银龙道:“我问贤弟,你夜入都京,在八主贤王府盗来闹龙宝铠,但不知你为什么盗铠呢?”普莲说:“我就为江南蛮子赵庭,他在碑上爬著,口出大言,辱骂莲花党,我斗的就是他人。”丁银龙道:“你就为此盗铠吗?那王爷可把李翠云龙的满门家眷全拿下南牢。兄弟,你先把那宝铠交给我,我拿回叫李翠、云龙二人送回都京,先把他满门家眷换了出来,那李翠云龙跟你没仇没恨啦。”普莲说:“那可不能给您。我若将宝铠给您,有不我不去盗好不好呢。兄长您跟江南赵也是交友,跟我普莲,也是交友。这交友之道,一盆凉水您可往平里端。您可不要打哭了一个,哄笑了一个。您若要铠也成,必须叫宋大等弟兄八个人,一捧左云鹏的转牌,来到我外岸双膝跪倒,高声朗诵,叫我普大太爷三声,我将宝铠,双手奉献。”丁银龙一听。气往上撞,伸手推簧亮刀,跳出厅外,点名叫:“普莲出来,分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普莲也连忙从兵器架子上,抄起一口雁翎刀,来到当场,是哈哈大笑。丁银龙将刀一轧,披手一晃,刀往里走,普莲是缩颈藏头。丁银龙的刀一空,忙一裹腕子往外一撕刀,名为凤凰单展翅,普莲往下一低头,丁银龙刀往下就劈,普莲忙蹿出圈外。何凯一看这形踪,不好,那普莲面挂气容。他又一看那贼人,全都手扶刀把。何凯忙向他拍手,暗示不叫他动手。口中说:“大哥他近来得了这么一个病症。”普莲忙一看,那丁银龙两支眼直啦。普莲赶紧上前,右手持刀披在左肋下,他才定睛观看。丁银龙抱刀一站,气得是颜色更变,浑身立抖,口尊:“何凯,我又得罪那一路的宾朋?”何凯说:“大哥,您又与普莲制气。”普莲一看,忙上前单腿打阡,口尊:“兄长,小弟普莲多有得罪。”丁银龙说:“贤弟,说那里话来,你恕过愚兄年迈。我说话颠三倒四,言语有冲撞之处。”何凯说:“贤弟宝铠阁下是给不给。”普莲说:“我给者不著。”何凯说:“你若是不给,恐怕要招出横祸临身,发来官军,那时我可以给你报信。”普莲说:“二位仁兄,可以不必管我二人之事。您就在何家口,倒看我二人谁胜谁败。”丁银龙一见。自知不成了,这才将刀归入鞘内,弟兄二人转身形往外走。普莲手下的偏副寨主,全都是怒气不息,意欲动武。普莲忙上前相拦,说:“放他二人逃命去吧。”

  且说丁何二人来到了山坡之下,就听背后有人喊嚷,何凯往后一瞧,从后来了三支飞叉。二人连忙各自施展铁板桥,方将三支垛过。二人翻身起来,各自亮刀,说道:“对面你是什么人,你对我们施展金凤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丁银龙往后一瞧,身后并无别人,只有眼前站立一人,身高在九尺开外,细高的身材,月白布头巾,蓝绫条勒帽口,鬓边斜打茨菇叶,迎门一朵白绒球,突突乱颤,月白布贴靠袄,青布护领,绒绳十字绊,蓝丝带煞腰,双结蝴蝶扣,花布裹腿,蓝洒鞋,短衣襟,小打扮。掌中一条五股烈炎叉,左肩头还有三支小飞叉。丁银龙问道:“对面来者,你是何人?”那人说:“我住家在山东青州府北门外,孟家堡,我姓孟,双名天龙,别号人称飞叉手。”丁银龙说:“你可认识神棍将孟景生?”孟天龙说:“那乃是我家主人,焉能不认识?”丁银龙说:“你是领了普莲的命令,还是出于本心,要暗害我二人。”孟天龙道:“我是出我本心。”何凯说:“丁兄长闪在一旁,待小弟过去。”丁银龙说:“贤弟你多多的留神。”孟天龙说:“对面是什么人?”何凯说:“我住家何家口西北,我姓何名凯,人称逆水豹子。”何凯说话之间,摆刀上前就剁。孟天龙往旁一闪身,刀就砍空啦。他便涮叉一走,前把一栽,后把一抬,往前一支。何凯见杈头到,忙用刀一支杈梁。孟天龙往旁一闪身,忙往下一坐。何凯用刀头往前一递,使了个顺风扫月。孟天龙忙往下一坐腰,早被何凯使了个扁踩,登上他就一溜滚儿。何凯往上一抢步,翻脸一看无人,说声:“你归阴去吧。”往下一落刀,噗哧一声,孟天龙尸头两分。何凯便在死尸身上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将刀归入鞘内。弟兄二人,紧行了几步,来到了里岸。水手一看,从山上来了何凯丁银龙。水手见何凯面带怒气,再往山上一瞧,见那边倒著一个人,尸头两分。水手李四,当时弃舟登岸,往山上跑,大厅报信。何凯见了说:“丁大哥您赶紧随我来。”弟兄二人跳在了船上,何凯赶紧起锚,手执船篙,撑船到岸,两个人下船来,是扬长而去。

  暂且不言丁何二人回何家口,且说水手李四,来到了大厅,报告普莲说:“山底下有一个死尸,不知何人。”普莲一听气往上撞带领众人各掌兵刃,追下山来。到了山坡一看。那艘小船已然支在外岸,知道他二人,业已逃命去了。普莲低头观看,抓起首级一看,原来是飞杈手孟天龙,遂说:“来呀,刨坑埋了。”叫李四赶快坐小船过河,将那支小船带了回来。李四划船过去,将那船一齐带了回来,大家是恨恨回山不提。如今再表那何凯丁银龙,弟兄二人,到了山坡以西,正是够奔何家口的一条大道,眼看就到了何家口啦。此时天色已黑,丁银龙道:“二弟你暂且先回店中,那何家口正西,有座侯家村,那里我有一家朋友。会摆走线轮弦,他叫神手大圣侯凤,非请出他来不可。我在店中,跟宋锦等弟兄四人,把话说满,我要是回到了店中,没要来宝铠,岂不被他们耻笑于我吗?”何凯说:“哥哥您可去去就来呀。”丁银龙说:“我一定去去就回来。”何凯一人回店,那丁银龙走前街,来到了西村口以外。此时四外梆锣齐响,已然定了更啦。往正西一瞧,路南有一大片松林,遂来到了松林里面。长叹一口气,往山东青州府忙送一目,口中说道:“丫头哇,你在我那李贤弟家中,管家老了,今生今世父女不能相逢见面啦。可叹你今年十九岁,我没把你找一安身之处。不想如今我被宾朋所挤,我在松林之中,要悬枝高挂。”说完他是木雕泥塑一般,即将刀抽出。他又一想:我在此地自尽一死,原不足惜。不过知道的那是不用说,要是不知道呢,岂不说我不定做了什么见不起人的事啦。将刀往肩头一搭,就要自刎人头。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群雄败走独龙口 鲁清设计捉贼人

  话说丁银龙,因为自己夸下了海口,不想事未成,反受羞辱。自觉得无面目去见群雄,这才在林中要自刎人头。将刀一横,正要自刎,忽然后面来了一人,将他手腕子接住,左手用胳膊一搭他的肩头,便将刀给抢过来啦,说:“兄长,你有什么为难之事,可与小弟说一声。为何抱刀自杀?”丁银龙忙回头一看,原来是闪电腿刘荣。忙说道:“贤弟你从那里来?”刘荣说:“我给赵庭下转牌,刚回来。”丁银龙说:“是啦。”遂将普莲盗铠之事,以及与何凯上山普莲要铠,他不给等等的情形,细说了一遍。“那山寨之上有走线轮弦,无与绝伦,真有一人抱守,万军难入之险。”刘荣说:“这可不足为奇。”丁银龙说:“贤弟,哪个为奇?”刘荣说:“兄长您想一想,此人与您八拜结交,神前结拜,与我是过命之交。”丁银龙:“是那一家呢。我当时想他不起,你说了出来吧。”刘荣说:“此人乃是大六门第四门的,住夏江秀水县,南门外,姓石双名锦龙,别号人称圣手飞行。二爷陆地无双石锦凤,三爷万战无敌石锦彩,四爷银头皓叟石锦华。长房屋中两位公子,大公子闹地金熊石芳,二公子穿山熊石禄。大公子不是横练,石禄是横练三本经书法,先练发毛经,二练冠水经,三练达摩老祖易筋经。内练一口气,外长筋骨皮,周身善避刀枪。我替你去趟夏江石家镇,约请石禄,那怕山上走线轮弦。”

  丁银龙一听,心中大喜,这才带领刘荣,出了松林,直奔何家口。到了吉祥店门前,忽听店内,一阵喧哗。刘荣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外面是什么人。”刘荣说:“我是刘荣。”店里伙计忙将门开开,丁刘二人遂走进来,伙计一见连忙喊道:“打鬼,打鬼。”刘荣听了大怒,说:“伙计,你这是由何说起,怎见得我二人是鬼呢?”伙计忙暗笑:“刘爷,我没说您,投了丁老达官啦。”丁银龙说:“你为何说我呢?”伙计道:“你到了后面,便知分晓。”二人一听,急忙向里走来。那伙计自行关上店门。刘荣跟随丁银龙,够奔北上房。此时屋内何玉抱怨何凯,说:“何凯,你为何一个人走了回来?”何凯便将在山中经过说了一遍。何玉说:“你为什么独自回来呢?”何凯说:“我二人一同回来,走在半道上,丁大哥说是从咱们这里往西,有侯家寨神手大圣侯凤,会摆走线轮弦,他上那里去请侯凤去啦。”何玉说:“你这个人,好不明白。大哥不是请人去了,他是因为在店中把话说满啦,当时回不过脖来,不好来见李翠、云龙、宋锦、赵庭。你们赶紧出外去找,也许抱刀自杀,也许拴套吊死,也许投河觅井,赶紧出去找去吧。”众人听见此理很是,正要往外行走,可巧外面有人叫门。叫伙计出去开门,所以那伙计见了丁银龙他喊打鬼。丁银龙问清楚,二人往里走,来到屋中,与众人相见。刘荣上前与宋大赵二道喜。宋锦说:“刘大哥您不喜吗?”刘荣说:“总算江湖之中让你们哥八个,能够露脸。”宋锦说:“要没有您下转牌,天下的众英雄也是来不了哇。”说话之间,便与李翠云龙二人,引见了,对施礼毕,何玉又把打虎滩之事,向刘荣说了一遍。刘荣说:“那我得走一趟。”何玉说:“你上那里去呀。”刘荣说:“我上趟夏江秀水县南门外石家镇,约请石禄去。”何玉说:“你约请石禄,他是浑小子。”刘荣说:“您别看人浑,能为出众,艺业超群,掌中一对短把追风铲,周身善避刀枪,那怕山上走线轮弦。”刘荣忙问:“他们小哥四个呢。”何玉说:“他们上正北送镖去啦。”刘荣道:“那么他们得几天回来呢?”何玉道:“再有个五六天,也就回来了。”刘荣道:“他们小哥们要回来,可千万别听孩子们的话。那何斌性如烈火,谢亮脾气左劣,谢宾性质粗暴,石俊章办事粗鲁。这小哥四个是被您给惯起来的,在山东省成了名,就有点眼空四海,目中无人,艺高人胆大。他们要回来,可千万别叫他们知道。”

  却说闪电腿刘荣辞别众位英雄,够奔秀水县而来。一路上无非晓行夜宿,不必细表。这一天,刘荣来到秀水县南门外,只见群峰环抱之中有一座村寨。走到近前一看,有兵器架子,长枪短刀,在上插著。西墙立著三块磨盘,一条门闸,看过之后,他方往里边走。有一个上了年岁的庄丁,上前问道:“这位达官,您是穿庄经过,还是到庄内找人?”刘荣说:“老庄户,不瞒你说,我是到庄内找人。”那庄兵又问道:“但不知您找那一家呢。”刘荣忙说:“贵庄是石家镇吗?”庄兵道:“不错,正是石家镇。”刘荣说道:“我说的这位,大大的有名。”那庄兵道:“请您说出名姓,做甚事业方成。因为我们这里满全姓石。”刘荣说:“我找的是圣手飞行石锦龙,号叫振甫。”庄兵道:“那么您贵姓?”刘荣说:“我姓刘名荣,别号人称闪电腿。”庄兵道:“您请在这边稍坐一坐,等我到里边给您看一看去。刘达官您家住那里,您是那一门?”刘荣说:“我住家山东东昌府,北门外刘寨堡,左十二门的第四门。你问这么清楚,作什么呀?”庄丁道:“这是我家庄主所留下的庄规,这六十四门人,就见六十一门的人,那下三门的人不见。上五门、大六门、点穴三门、左十二门、右十二门、散二十四门、外六大门,这路的人满见。惟独是那下三门不见,不但不见,反叫庄兵,送出庄外。”刘荣心中一想说道:“我那兄长把家中之事,重整铜墙铁壁一般。”遂说:“那么你快去,到里头看一看去呢。”庄兵说:“是吧,您先在此落坐,待我给您看一看去。”说着他来到西房,进到屋中,上了北里间书格子上,将大账拿了下来,翻开账篇一见,上面只写著门户,没有住脚。左十二门,第四门,刘荣可见。庄兵赶紧将大账合上,又放在那明间桌子之上,来到了外面,抱拳拱手,说道:“刘达官,您看在我家老寨主面上,多多原谅,您随我来。”庄兵在头前引路,刘荣在后面相随。他细看这街道,很是宽大。在西边有八条胡同,在路东里也是有八条胡同,可是不对着,全是阴阳扣咬住。遂问道:“庄户,这个胡同,也有说篇吗?”庄兵说:“这是八卦,路西里干坎艮震,巽离坤兑,路东里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二人说话之中,已然到了十字街。庄兵站住,说道:“达官,我不往前送您啦。您由此往西,路北头一条胡同过去。路南里有个八字的大影壁,路北有广亮大门,一边有八棵垂杨柳,前头一边有三棵门槐,门前有晃棚吊槽,那就是我家庄主的住宅。”刘荣说:“庄兵你别走,我且问你”,他见东南角上有二丈八高的一个砖台,一丈六见方,上面座北向南有一间房,这间房上面,四面有窗户。刘荣问道:“庄户,这是干什么的?”那庄兵说道:“这是聚将钟,头道钟响,四门紧闭。二道钟响,哥三个的必须出来哥俩。三道钟响,哥俩个出来哥一个,来到四大庄门各抱弩箭匣。一匣竹弩是一百单八双,此匣长一尺四寸,八寸宽窄高矮八寸,匣里头有鸭子嘴,上面有盖,一抠就开。后头有个牛角拐子,里面有崩簧。巧手将王三把所造。一道庄墙,是二百个弩匣。大家在四道庄墙上一站,每一家若有不明之时,以梆子为齐。大家人等是一拥而至,那打弩箭匣与护庇庄墙者无干。我家庄主将此石家镇,重整的太严密啦。可是在石家庄镇里住的,不敢欺压别人。有犯庄规之人。将他送到透水县。”庄兵说:“您去吧,我就不往西再送您啦。”

  刘荣点头答应,自己往西而行。将衣钮扣好,周身土掸了掸,朋友门前如王府,刘荣来到门前,上前打门,里边有人问:“谁呀?”刘荣说:“是我。”里面又问:“找谁呀?”刘荣道:“贵宅可是石宅吗?”里面说:“不错是石宅。”刘荣又问:“你是石宅的管家吗?”里边说:“不错,我是石宅的管家。”刘荣说:“你先把门开开。”管家说:“我家庄主不在家。老庄主有话,您通报名姓,我再叫您进来。”刘荣说:“我姓刘,名叫刘荣。”管家说:“是啦吧,您先在外候等片刻,待我与您看看去。”说完他往里面去,到了门内打开来篇瞧一瞧,必须跟四大庄主有交情,神前结拜的才见啦。管家一看,账上有他名字,这才来到外边,将门开了。刘荣一看这个老家人,身高八尺开外,胸前厚背宽,面如重枣,渗白抹子眉,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堆垒,鼻直口方,大耳相衬,青布头巾,青布大氅,鸾带煞腰,蓝布底衣,白袜青鞋,年长也就在六旬开外。那老家人一看刘荣,身高七尺,细条条的身材,面皮微黄,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三绺黑髯,脸很长,大耳相衬,头戴月白布的头巾,蓝绸子带勒帽口,鬓边斜打茨菇叶,顶门一朵红绒球,突突乱颤。老家人说道:“刘达官,您看在我家主人面上,您多多的原谅。我家主母有话,跟我家主人神前结拜的,才见啦。”当时将刘荣让到书房,落了座。老家人献上茶来,家人说:“您在此稍坐,我出去把大门上闩去。”说著出去将门关好,二番回来在下垂首相陪。刘荣道:“管家,你给我往里回禀。”老人家说:“您少等一会儿。”刘荣说:“我被宾朋所请,前来请人来啦。现下我心中急躁。我来到了石家镇,就如同来到我家一样,我与石锦龙神前结拜。他的夫人,我要叫嫂子都有点透著远。我也与他娘家哥哥马得元神前结拜,他要住娘家之时,我要去见了,管她叫姐姐。若在此地,我管她叫嫂嫂。你不用与我回禀啦,我自己有腿。”吓得家人呆呆的发怔,赶紧将刘荣拦住,说:“您先且慢,容奴才回禀。”刘荣问道:“内宅是有什么事吗。”老家人说:“有点事。”刘荣说:“你何不说出。”家人说:“您今天来的不巧,我家公子爷惹了一点事,正赶上我家主母责罚他啦。我们二公子爷,是个浑人,他性情最傲,也是我家主人跟主母惯的,他管谁都叫二个。在前一个多月,我家公子爷骑马来着。这匹马在丁花门外崔家庄,把崔老员外的一个小孩给撞啦。崔员外来到我的庄院。我家主母给断的养力,银钱花了不少。我家老主母一有气,把他给锁到一间单间里啦,天天给吃给喝,拉撒睡,全在那屋里头。这是昨天,女仆与他送饭去啦,仆人一看他在炕上睡着啦。女仆将窗户给他打开,又把他给叫了起来,那时他在炕上给女仆叩了一个头,说:‘二个,你去对我老娘去说,我不叫他老人家生气啦。这间屋子里气味太大。再在这里,我可就要睡啦。’女仆这才赶紧回禀我家主母。仆人来到里面,说:‘主母,您快把二公子爷放开吧。他面带忧愁,那屋中屎尿太多,味气难闻。二公子爷在炕上给我磕了一个头,叫我跟您提一提。您不是就这么俩位吗?’我主母一听,心中暗想:他知道有味,也许他心里明白啦。这才取出钥匙,这才把他放了出来。老主母看见他面带忧愁,心中也是难受。那二公子爷到了上房,给我家主母跪下,说出改过后悔之话,我家主母才饶他。不想昨天他又跑到门外去玩,有一辆绸缎车经过,当时被庄兵鼓惑,他把人家车给劫啦,又把人家车上牲口一掌给打死啦。人家赶车跟客人来到我们宅内。我家主母照样赔了人家一匹牲口,另外给人家三千银子。人家走后,今天所以才责罚他。刘荣说:“你家二公子石禄,有能为没有?”家人说:“他学会一百二十八路万胜神刀,百家之祖,短把追风荷叶铲,一招拆八手。横练三本经书法,外加原臂功、蛤蟆气、崩功、提功、吊功,外加紫砂掌、打豆腐、砸铜钱。铁砂掌击石如粉寒暑不侵。”

  刘荣说:“那么你给我往里回禀吧。”老家人往外走去,来到了屏风间,那间的上垂首,有一个梆子,一打梆子。从里面出来一个女仆。刘荣借着纱窗往外一看那个女仆,年过花甲。那女仆问道:“外管家,有什么事呀?”男仆人说:“你往里回禀主母,说有刘荣求见。”那妇仆自是进到里面,向主母一回。此时马氏正责罚石,马氏一听刘荣到,才将家法交与仆人,在此看守石禄。向石禄说道:“你若违背他,就如同违背老身。外边你刘叔父来啦,他一来准有事。那是无事不来之人。”马氏这才跟随女仆出来,说道:“你快将屏门大开,我好迎接那刘贤弟。”女仆人前将屏门大开,向那男仆说道:“外管家你去说,咱们主母请刘达官。”那男仆来到外边说道:“刘达官,我家主母有请。”刘荣一听连忙起身往外,来到了屏风门。刘荣往里一看,那马氏正向外行走,他便紧走几步,双膝拜倒,口中说:“嫂嫂在上,小弟刘荣与您叩头。”马氏顿首一拜,说:“叔父刘荣,快快请起。”叔嫂二人这才进了上房。女仆上前高挑帘笼,来到了里面,分宾主落坐。刘荣说:“嫂嫂您老人家上座。”刘荣在下垂首一站。马氏道:“兄弟你落坐讲话。”刘荣说:“嫂嫂,小弟不敢。”马氏说:“我拿你就当我娘家亲兄弟看待,只因你与我娘家哥哥神前结拜,又与我夫石锦龙磕头的把兄弟,作什么说话这样的客气呢?再说我还跟你哥哥打听你来着,不知你为什么,老不上我们这里来啦。”刘荣道:“嫂嫂不知,我那镖行之中。事情太忙。”马氏说:“那一阵香风将兄弟你刮到了我家?”刘荣说:“嫂嫂我到您庄内,特来约请能手来啦。”马氏说:“你三位兄长未曾在家,我还要跟你打听打听他弟兄三人,现在在那里安身。”刘荣说道:“嫂嫂我那大仁兄在武江口地面,拜访宾朋。我那二位仁兄在正北。我三哥现在鄱阳。”刘荣又说道:“他弟兄三人,没往家来信吗?”马氏道:“你二哥三哥倒是不断往家中来信。”刘荣说:“那么信上没写明地名吗?”马氏说:“不能写地点,你三位兄长办的什么事,兄弟你还不知道吗?”刘荣说:“我倒略知一二。”马氏说:“因此不写地名。”刘荣说:“我大哥可以时常往家中来信吗?”马氏道:“你大哥是乔装改扮,是常来常往。”刘荣道:“哦,那可好。”马氏道:“你大哥将庄权交给了你四哥代理。”刘荣说:“那么庄里之事,我四哥能办,那么庄外之事情呢?”马氏道:“树墙之内砖墙之外,是你大侄儿石芳执掌一切,代管护庄壕内的大小船支。”刘荣说:“我二侄男啦?”马氏说:“今天兄弟你来的很巧,我正在家中,请家法责罚于他。”刘荣说:“我既然赶上,请您给小弟一个全脸。您就不必生气啦,别打他啦,可以将他带到前面。”马氏道:“你这个二侄男,叫你哥哥给惯的傲性太大。他跟庄兵一块儿去玩耍,那庄兵不说好话。”刘荣说:“他们还能说什么外言外语吗。我拿您当我亲姐姐一般看待,他们说了外言外语,还有什么令人怪罪的地方吗?”马氏说:“他未曾说话,小字不离口。”刘荣说:“那么他与嫂嫂可以怎么说话呢?”马氏道:“谅是见了我夫妻二人,没有外暴,他倒很恭敬我们。”刘荣心中所思,此孩是大孝格天。遂说:“嫂嫂,他只要尊重您老夫妻二人,那就不怕。他在外作了什么事,也不要紧。”马氏道:“此孩太已的拙笨,说话粗暴,可以不必提他了。那么兄弟你来到我这里有什么事呢?我看你面上气色透慌,不知有何事。”刘荣赶紧站起,上前跪倒,口中说:“嫂嫂啊,受小弟一拜。”马氏道:“兄弟你太已的客气,你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快快请起。”刘荣说:“嫂嫂您赏与小弟全脸,我被宾朋所派。”马氏说:“你被何人所派,请道其详。”刘荣道:“是我这里的大哥拜兄,此人姓丁双名银龙。那丁银龙与小弟在何家口,将话说大了。”说话之间,伸手取出王谕及盗宝的简帖,往桌上一放。马氏道:“你将公事拿出,嫂嫂我也不认字呀。有什么话,你可以讲在当面。”刘荣便将李翠云龙怎么传府当差,府中丢宝,以及奉王谕出来搜找之事,根根切切说了一遍。马氏道:“如今你三个哥哥未曾在家,你还要请谁呀?你四哥与你大侄男,各有职务。那石禄是浑拙猛怔,还有什么用吗?”刘荣说:“小弟此事,是特请石禄来啦。皆因盗宝之人,我们业已访出,是屯龙口打虎滩的,为首的金花太岁普莲。皆因他山内,有消息埋伏,我大家不能趁虚而入。石禄是横练,周身刀枪不入。若将大寨攻开,拿住盗宝之人,我再将石禄送回。”马氏道:“你将他送回,倘若要有个一差二错的呢?”刘荣道:“别说没错,倘若有错,小弟我能拿人头来见嫂嫂。”

  叔嫂在此讲话,就听外面唏哩哗啦,有锁练声音。帘笼一起,从外面进来一个猛汉。刘荣一看,此人身高丈二开外,披头散发,胸前厚,膀背宽,粗脖梗,大脑袋,虎背熊腰。往脸上一看,面如紫玉,两道扫帚眉斜入天苍,眼似铜铃。怒出眶外,黑眼珠如刷漆,白眼珠白如粉靛,皂白分明,塌鼻梁,大鼻翅,翻鼻孔。一把鼻须出于孔外。火盆口,唇不包齿,七颠八倒,四个大虎牙往外一支。大耳相衬,押耳毫毛倒竖抓笔一般。脖项之上,有一挂铁练,还锁著啦,在胸前搭拉半截铁练,有核桃粗细。上身穿紫缎色绑身靠袄,青缎色护领,鹿筋绳十字绊,青底衣,一巴掌宽皮挺带煞腰,薄底靴子,粗胳膊大手。刘荣一见,准知道是石禄,这是看父敬子,遂问道:“嫂嫂这是何人?”马氏说:“他就是你二侄男石禄,你兄长的次子。”刘荣道:“真是父是英雄儿好汉,父强子不弱呀。”忙说:“嫂嫂您先给我们爷俩个致引致引呀。”马氏道:“叔父刘荣不必致引了。这小子说话太不通情理,可以不必见了。”刘荣道:“我拿他就当我亲侄男一般看待,他有什么错言错语的,我不能怪罪于他,他是个浑人。”马氏道:“兄弟你一定要叫我与你致引。”遂站起来说道:“你先受嫂嫂一拜。”刘荣说:“嫂嫂您拜者何来?”马氏说:“你看在我们夫妻的份上,多多原谅于他。”拜罢,这才回头叫道:“玉篮,上前与你刘叔父叩头。”石禄跪倒行礼,刘荣用手相搀。说:“孩儿免礼平身。”石禄说:“你干什么来啦?小子。”刘荣这么一听,喜出往外,又听他问道:“你姓什么呀?小子。”刘荣说:“我姓刘。”石禄说:“我就管你叫刘子。”刘荣说:“好吗,我姓刘,你就管我叫刘子,我名叫刘荣。”石禄说:“那么我就管你叫荣儿得啦。”遂说:“荣儿,你上这里干什么来啦?”刘荣说:“我来请你来啦。”石禄说:“请我干什么呀。”马氏从旁答言,说:“叔父,你必须如此如此的对他说,他可以明白。换个别人,他是不懂。再者说他就跟我夫妻有来回话儿,错过了这样,他不明白。”刘荣听了这才说:“玉篮,我来请你来啦。”石禄说:“请我干什么呀。”刘荣说:“请你攻取屯龙口打虎滩,拿金花太岁普莲。”石禄说:“这个屁股帘解下来我结,我叫我老娘给做,他老人家老不给做。拿着太岁解下那个来,可是我的。”刘荣说:“是你的,哪个也不敢跟你要。”石禄说:“咱爸爸说过,谁要是跟我要,谁得让我打他三个嘴巴,踢我一个跟头,推我一个手按地。”刘荣说:“这是谁说的?”石禄说:“这是咱爸爸说的。”刘荣说:“这是你爹说的。”石禄说:“不是。”刘荣说:“那么是你爸爸说的。”石禄说:“不是。”此时马氏站起说道:“叔父刘荣,你得海涵于他,必须跟他这样说,说我爹说的。”刘荣一听,心说好哇,这成了坟地改菜园子,全得拉平啦。遂说:“你有能为吗?”我有能奈,都是爸爸传的。”刘荣说:“唯爸爸都传你什么能奈?”石禄说:“唯传的能奈,比咱爸爸能奈还大呢。嘿,荣儿你有拉子吗?”刘荣说:“嫂嫂,什么叫拉子呀。”马氏说:“他给物件起名的地方太多了,人他还没给改名呢。他管刀就叫拉子。”刘荣说:“我有拉子。”石禄说:“你把拉子给我看一看。”刘荣说:“拉子要拉了你的手呢。”石禄说:“拉不著,爸爸跟咱娘,揍的结实。”遂说:“你给我啦,小子。”刘荣这才一分大衣,将刀摘下,递与石禄。石禄说:“你怎么不将裤子脱了下来?”刘荣心眼快,说:“我不脱裤子,你脱裤子吧。”石禄赶紧推簧亮刀,又说道:“这个拉子的裤子是我的。”说完了将刀鞘递了进来,说道:“这裤子你拿着。”石禄一看这口刀,说:“这个拉子,我可爱。”原来这口刀是粗把大护盘,长刀苗子。这刀面,背后一指,刃薄一丝,金背砍山刀体沉。遂说:“荣儿,你结实吗?”刘荣说:“我结实。”石禄说:“你结实。”刘荣说:“我结实呀。”石禄往前一抢步,左手一晃,右手倏的就是一刀。刘荣躲的快,一长身就西边去啦。耳轮中只听嗑嚓一声响,那椅子背就劈啦。刘荣吓得颜色更变,马氏大惊。马氏忙叫道:“玉篮,刘荣槽极啦。”石禄说:“荣呀,你结实不结实?”马氏说:“叔父问您,您快说:我糟我糟,一拉就流水。”刘荣只可照着样说了一遍。石禄说:“原来一拉就流水呀,那你还是不结实呀,那么你告诉我结实,你虎我的。”说完将刀抡开,从头顶一直剁到脚面上。刀交左手,又剁右边,砍个来回,全身衣服满碎。石禄说:“你这个拉子饿啦,你不给他吃的,他把我的衣裳全吃啦。你得赔我,你要不赔我,叫拉子咬你。”马氏道:“玉篮不许这样,老身我赔你一身衣服。”连忙叫女仆到后面拿身衣掌来。那女仆来到后面开箱子取出一包衣服来,来到外边。马氏伸手接了过来。那女仆便将桌上陈设挪开。马氏把衣服放好,说道:“叔父刘荣,你来看一看他的衣服。”一件一件打开叫刘荣看。马氏说道:“这是你兄长惯的。此孩性情太傲,严关渡口,官管成城,大小的镇甸,俱都有杂货铺,带卖衣服。石禄是差色的衣服不穿。”刘荣是紧记在心。马氏将包袱包好,交与了仆人,拿到了外面。又叫石禄去到沐浴堂,沐浴完毕,好更换衣服。女仆接过包袱,带石禄前去沐浴。当时到了外边,叫过二名男仆,说了一遍。那男仆将他带去沐浴更衣不提。

  且说马氏与刘荣讲话,说道:“兄弟你将我儿石禄带去,须多少日子,才把他送回来啦。”刘荣说:“攻取屯龙口打虎滩,将山寨攻开把那普莲拿获,得回宝铠,连贼带铠送到都京,面见王爷,得功受赏。那时小弟一定将石禄一同送了回来。”马氏说:“石禄憨憨傻傻,给他个棒棰,就认针。你替我夫妻二人,在外边多我教训于他。”刘荣说:“嫂嫂他要不听我的话呢。”马氏说:“等他回来。我要当面嘱咐于他。你兄长飘流在外,你先在我家中住个三天五日的。等你兄长回来,你再将他带走。如今你私自把他带走,我放心不下。石禄倘若有个一差二错的,你兄长回来,那时我有何脸面,答对于他。”刘荣道:“我既然将他带走,他若有差错,我拿六阳魁首来见你。”叔嫂正在讲话,那石禄从外面回来了,刘荣见了心中很喜。马氏便命女仆到外面将你家四庄主爷,跟你大少爷找来。女仆答应,到了外面,对男仆一说。那男仆答应前去找去。到了店口见银头皓叟石锦华,说:“我家主母有请。”石锦华说:“我嫂嫂叫我有什么事。”仆人说:“有刘达官来到庄内。”石锦华:“那一位姓刘的。”仆人说:“此人姓刘名荣。”石锦华这才随着仆人回到家中,到了屏风门之外,梆子一响,女仆出来,说:“我家主母有请。”锦华到了里面,进了北上房。刘荣一见石锦华到来。连忙抢行几步,双膝跪倒,口尊“四哥”。石锦华用手相搀说:“贤弟请起,你我弟兄有数载未见,一向可好?今天你到此有什么事吗?”刘荣说:“我到此请人来啦。”石锦华说:“你来这里请谁来啦?”刘荣说:“我请玉篮来啦。”石锦华连忙向马氏说道:“嫂嫂您可以叫他把玉篮领走,他与我兄长过命之交。”刘荣说道:“嫂嫂您先嘱咐好了石禄,倘若中途上。他若不跟着我走呢,那时怎么好哇。”马氏说:“玉篮随我来。”说著往外而去,那石禄便跟在后面。母子二人来到了外面,马氏回头叫道:“刘贤弟。”刘荣说:“是。”连忙走了出来,马氏用手一指天说:“玉篮你看上边。”石禄仰脸往上一看,说:“娘啊,上头是穿蓝袍的。”马氏道:“你随着你刘叔父,到了外面,要听他的话,就如同听我的话一样。你如要不听话,那穿蓝袍与我报信,老身我就不等着你啦。你要违背刘荣,老身我在家中,是悬梁自尽。”石禄说:“娘啊,吃喝呢?”马氏说:“我吃喝有你兄长。”石禄说:“把我兄长叫来。”马氏说:“四弟,你把石芳找来。”石锦华答应,出去工夫不大,便将石芳找了来。石芳到了里面,说:“二弟,你要跟刘叔父上何家口,要攻打那屯龙口打虎滩,到处要多多的留神。刘叔父嘱咐你什么话,你要紧记在心。刘叔父说你什么话,你要不听,可晓得咱爸爸与老娘可是狠打。”石禄说:“我不敢违拗。”马氏道:“刘叔父,我二弟对于差色衣服不穿。”刘荣谨记在心。马氏说:“玉篮呀,到后面把你的军刃拿来。”石禄到了后面,将白布褡子取了出来,那里面放著一对短把追风铲。马氏令其抽出双铲,将褡子交与石芳,到西里间,拿了许多散碎金银。刘荣说:“嫂嫂不用拿那么些,走在路上体沉。”石锦华说:“嫂嫂,叫人给他们爷俩两匹马。”石禄说:“我不要马,咱们家中的马不好。”刘荣说:“嫂嫂可以不用备马啦。走在中途路上,瞧见那匹马好,我给他买那匹。石芳令石禄将双铲放在布褡子之内,外用包袱包好。刘荣伸手摸摸身上的王谕柬帖,又一看天时尚早。马氏说:“玉篮啊,你快去告诉厨房给做饭。叫他们爷俩个吃完了饭再走。”石芳答应,告诉了厨房,少时酒饭齐备。石锦华陪着他们吃喝完毕,石禄说:“咱们走啊。”刘荣站起身形,说:“嫂嫂,小弟跟您告辞。”石锦华叔侄往外相送,众人到了北门以外,刘荣抱拳拱手,说:“四哥您请回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石芳上前掀住石禄的手腕,说:“二弟呀,你要不听刘叔父的话,咱爸爸可有气。”石禄点头应允,刘荣这才带领石禄走的没了影儿,这里他叔侄方回到庄内。

  如今且说刘荣带领石禄,走在半路之上,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石禄问道:“荣儿呀,你做什么长叹口气呀。”刘荣道:“你一步迈不了四尺,给你买马你又不要。照这样走法,几时能到何家口哇。”石禄道:“那你不早说话。你要早说,我还会飞呢。”刘荣说:“你先飞一个我瞧瞧。”石禄说:“我飞,怕你追不上。”刘荣道:“只要你把我扔下,天天我肥酒大肉白黄瓜。可是我要把你扔下呢。”石禄说:“你把我扔下,你给什么我吃什么。”刘荣说:“你收拾收拾吧。”石禄连忙摘头巾,脱大氅,一勒腰带,将皮搭子往肩上一搭,施展绝艺夜行术,吃吃的向前跑去。刘荣一看他的工夫,果然真快,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心说:“想当初我兄长怎么传艺来着。这真是父传子受,累碎三毛七孔心。自己便将大氅也脱下来,将刀摘下,随在背后,拿绒绳一勒,全身用力,也向前追去,与石禄靠了肩啦。石禄一看,说:“来了吗,小子。”刘荣说:“来了。”才一听石禄带着喘声,遂说道:“石禄,你要把我拉下,我把闪电腿就丢啦。别说是你,就是左云鹏,他都扔不下我,我实跟剑客比赛过。左云鹏与我下过转牌,庆贺我闪电腿。”说完他施展绝艺,往下走去。乃是野鸡六子的跑法,他是跑着跑着往前一蹿,足有一丈五六远。当时便将石禄扔下啦。石禄定睛观看,刘荣没影儿啦,不由高声喊道:“荣呀荣呀,没有影儿啦。”刘荣听见他在后面喊嚷,这才到了一个密松林中,把气一沉。在此一站,气不涌出,面不改色。少时石禄也来到,刘荣说道:“别喊哪,我在这里等着你啦。”石禄这才来到松林,将皮搭子往地一扔,双手掐著肚子在地上来回打滚。刘荣问道:“你是怎么啦。”石禄说:“老肚咬我啦。”原来是他是凉气吸在肚中,所以肚子疼。刘荣道:“咱们上前边打店去吧。”石禄说:“我不走啦,要走你得背着我。”刘荣说:“你身高丈二,我才七尺多高,背的起来你吗?”石禄说:“你不背着我,那你得扛着我。”刘荣说:“那么背着抱着,不是一般大吗。”石禄说:“那你得抗着我,反正我不走啦。”刘荣急的搓手磨掌,束手无策。工夫一大,石禄睡着啦。刘荣心中所思:他睡醒了一觉也许好啦。自己连忙从背后抽出刀来,挨着树木一坐。一时心血来潮,他也睡着了。刘荣秉性最为警醒,忽听草苗上一声响,有件岔事惊人。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刘荣请石禄出世 普莲弃山寨远逃

  话说闪电腿刘荣,在似睡未睡之中,听见草苗一响,连忙睁睛一看,石禄坐起来了。遂问道:“你肚子不疼啦?”石禄说:“老肚不咬我啦,可是我饿啦。”刘荣往四外一看,天已大黑,又听四面梆锣齐响,已然四更天啦。刘荣说道:“你起来跟着我走,有村镇店,咱们好住下。”石禄这才爬起,说:“咱们爷两个走哇。”伸手拿起皮褡子,应用物件不丢。刘荣也站起,刀归入鞘内。黑夜之间,爷俩往下走,看见天光发晓,少时太阳已然出来。石禄说:“荣呀,白灯笼来啦,黑灯笼回去啦。”二人正走之间,从东边来了二人。刘荣说:“待我上前打听打听道路再走。”遂上前抱拳说道:“老乡,请问此地宝庄唤做何名?”来人道:“前边这村叫作永兰村。”刘荣道:“那里可有骡马店。”来人说:“那里七里地长街,非常繁华热闹。”刘荣又问道:“那里可有宽阔的酒楼。”有一位年长的说道:“这位达官,您可以到那东头,路北有座安家骡马店,挨着店就是一家酒楼。”刘荣连忙说:“谢谢二位。”那人说:“达官您请吧,还有很远啦。”刘荣叔侄二人,昨晚还没吃饭啦,肚内饥饿,爷俩往前走。此时太阳已然有一竿子高啦,眼前到了村口。二人一进西村头,刘荣定睛观看,路南路北住户铺户,人烟稠密。石禄说:“你看这人,他们都瞧我。”刘荣怕他惹事,伸手拉着他手腕,说:“你闭着眼,人家就不看你啦。”石禄真闭上了眼睛。爷俩个到了永安村东头路北,安记骡马店,在东头有一家七间门面大酒楼,这座酒楼是紧挨十字街口。刘荣说:“石禄你在此站一站,待我去瞧一瞧。”刘荣一看这座北向南,座西向东,抱角地这么一家大酒楼,此楼很是繁华热闹。自己心中一想这么大的一座酒楼,怎么连字号全都没有呢。正在思想之际,旁边有人说道:“达官,您看这酒楼的字号是在那柱子上挂著呢。”刘荣一看,可不是吗,原来那里有一块,龙头凤尾一块立额,高矮有五尺,宽窄有二尺六寸,四周围是万字不到头,蓝地三个大金字,是砖角楼。看完了他便带石禄来到酒楼里边一看,真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刘荣定睛观看。这里是起满坐满,真没有地方啦。此时有个酒保过来笑道:“二位您请到南楼。”爷俩个这才上了南楼,到了楼上一看,有许多的人,在那里是叫五喝六,划拳行令之声。石禄一伸大拳头,说道:“小子,我来了。”他说话嗓音又粗,大家一听,当时吓了一跳。那些个划拳行令的主儿,一齐不言语了。大家竟看石禄,见他长得特凶,身高丈二开外,胸间厚,膀背宽,虎背熊腰,粗脖梗大脑袋。往脸上一看面如紫玉,宝剑眉斜插天仓,又宽又长。眼似铜铃,努于眶外。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押耳毫毛倒栽抓笔一般。头戴文生巾,白玉铁嵌,绣带飘摇,身穿玫瑰紫贴身靠袄,青缎护领,领上用黄绒扎成古楼钱。十字勒甲绊,有核桃粗细。皮挺带煞腰,有三环套月,实在紧衬俐落。青底衣薄底靴子,外罩紫缎色英雄氅,上绣五花五朵,飘带未结,鹅黄缎子里,手提白搭子,里头臌臌囊囊的,装着一对短把追风荷叶铲。铲杆足有鸭蛋粗细,光亮无比。石禄叫酒保道:“二格。”酒保说:“我不叫二格。”石禄说:“我偏叫你二格。”刘荣说:“酒保,我侄管你叫二格,你得承认你叫二格。他有这种口头语,不但叫你一个人,他管我家仆人全叫二格。再说我们吃完走了,你脑袋上又没刻成字,还有人管你叫二格吗?”刘荣一看西房山,有一张八仙桌,左右桌没人,他便坐在上垂首,石禄坐在下垂首,石禄便将皮搭子立在墙下啦。刘荣问道:“你们上等席,高价酒宴,要卖多少钱?”酒保说:“上等酒席每桌六两四。”刘荣说:“好吧,那你先给我们摆上一桌吧。”酒保这才擦抹桌案,沏过一壶茶来,遂说道:“你们二位先喝着,随后酒菜全到。”爷俩个每人喝了两杯茶水,下面堂柜喊叫,酒保下楼将油盘托上杯碟盘碗,是酒菜满到。石禄说:“我先吃。”刘荣说:“你吃吧。”瞧他吃的很有规矩,遂用手让道:“玉篮,你吃这个。”石禄说:“咱爸爸有话,说你吃那个,我吃这个。叫人吃咱们剩的,那多不合适呀,这岂不是叫大家耻笑吗?”他吃喝完毕,这才说:“叔父您吃吧。”刘荣一听他叫出一声叔父,心中满意,暗说我带他出来十几天啦,他才说句话。刘荣这才吃酒。

  石禄在旁站着说道:“叔父,他们怎么不吃酒,竟看着我呀。谁要再瞧我,我把他眼珠子抠出来。”刘荣说:“你坐在那里把眼睛闭上,人家就不瞧你哪。”石禄这才闭上眼坐在那里。刘荣心中暗想:“得,这就快给我惹楼子啦。”站起身形抱拳拱手,说道:“列位老兄,我这个侄儿,他乃是愚鲁之人,言语多有不周,请诸位千万不要见怪,多多的原谅。”旁边有位老者,慈眉善目,年约七旬开外,说道:“这位达官,您这是从那里来呀?”刘荣道:“我从夏江秀水县而来。”老者道:“我看您带着这个侄男,实在眼熟,当时想他不起。”刘荣道:“您在秀水县认识那一家呢?”老者道:“秀水县南门外,有我一个好友,住家在石家镇。”刘荣说:“究竟是那一家呢,姓石的可多了。”老者说:“阁下贵姓。”刘荣说:“我住家在山东东昌府,北门外刘家堡人氏。我姓刘名荣,镖行贺号闪电腿。那么您贵姓高名?”老者说:“我姓安,名唤安三泰。本村人送我美号,人称神弓安三泰。那石家寨,有我一家拜弟,姓石名锦龙,号叫镇普,别号人称圣手飞行,水旱两路的总达官。有一镖局,名万胜镖行,开设在扬州府,东门内路北。”刘荣一听,是鼓掌大笑,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子人啦。”连忙过来跪倒行礼,安三泰用手相搀。刘荣道:“我听我大哥哥曾讲过。”安三泰道:“我也听我大弟说过阁下,最好的是痛快。”刘荣说:“贵行?”安三泰说:“我骡马行为业。此地有个大买卖,安家骡马店。”刘荣忙将石禄叫过来道:“快上前与你三大爷叩头。”石禄一睁眼,说:“叔父他为什么老瞧我呀。”刘荣说:“你要不瞧人家,人家就不瞧你啦。”石禄道:“许我瞧他,不许他瞧我。他们要再瞧我,我可给他们两个嘴吧。”安三泰道:“各位老乡,看在我安三泰的面上,那一位也不准看他哪。”石禄乃是愚鲁之人,横练三本经书法。石禄听到此处,站起身形,袖面高挽,大巴掌一伸:“谁要架得住我这一个嘴巴,谁再瞧我。”说著将旁边闲座一条板凳,拉了过来,用力击去,吧叉一声,那板凳面是立劈两半。又说道:“谁要比他硬,谁就瞧我。”大家一看全吓得胆战心惊,各人将堂官叫过来。给了酒饭钱,纷纷的下楼而去。刘荣一看楼上的坐儿,过了多一半啦。忽听底下,一阵大乱。石禄问道:“荣呀,这底下是干什么啦?”刘荣说:“他们藏迷哥啦。”石禄说:“那我也来。”刘荣道:“你认得人家吗。”他说:“不认得,也得有我来。要不然,我全打。”刘荣说:“你瞧瞧去。”石禄就奔西边这个楼窗而来。酒保赶紧过来说:“大太爷给您打开这个楼窗。”石禄说:“你不用开,待我自己开吧。”说著用手一巴拉他,那酒保就来了个翻跟头。石禄上前用拳头往外一推,当时就弄了个大窟窿。酒保爬起来说道:“喝,我说大太爷,您这是拆是怎么著?”刘荣说:“酒保不要紧,他损坏你们什么,我赔你们什么。”安三泰道:“酒保你少说话,这是我一个把侄。你将这残席撤下,再给我们哥俩个摆一桌。”刘荣说:“大哥不必啦,我们爷俩个早已吃喝完毕,我们还要登程赶路啦。”安三泰道:“刘爷不要紧,这个买卖是我的,我还要求您点事啦。早晨的饭,我也没用啦。”遂叫酒保:“快去摆一桌上等的酒席来。

  酒保答应下去,那石禄扒著楼窗往下走,回头说道:“荣呀,不是藏迷哥的。”刘荣说:“他们是干什么的呀。”石禄说:“这是卖马的,这里马都可爱,我就要这个马。”刘荣说:“我瞧一瞧去。”石禄往旁一闪,刘荣到了这里。定睛往下一看,原来是五个江洋大盗。遂说:“这个马你爱吗?”石禄说:“这个马我爱。”刘荣说:“你去买去吧,多少钱咱们都买。”石禄说:“我爱这个马,他不卖我打他个球抓的。”刘荣说:“你拿着你搭子。”他是怕石禄受了那五个人的亏,打不过人家,所以叫他拿着兵刃。石禄说:“不用要。”刘荣说:“这匹马你真爱吗?”石禄说:“我爱。”刘荣说:“你要是爱,多少钱咱们都要。”石禄说:“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你就不用管啦。不是吃完了酒席咱们往东吗,你就往东找我好啦。走的时候想着那皮搭子,酒饭钱给人家,那搭子里有钱。”刘荣说:“是啦吧。”石禄这才转身形下楼,来到外面,分开众人,说声:“躲开小子,躲开小子。”众人翻脸一看他,问道:“你是干什么的?”石禄说:“我是买马的。”大家说:“你买得起吗?”石禄说:“买不起我也要瞧瞧。”卖马的听见石禄说话,声音洪亮,连忙说:“列位闪开,叫他进来。”石禄到了人群里面,看这匹马个头很大,状样亦好。此马头朝西,尾朝东,头至尾一丈二,蹄至背八尺,细脖,竹千耳朵,龟屁股蛋,高七寸,大蹄碗,鞍鲜明。石禄围着马一绕弯,不住夸讲马好。他问道:“这匹马是谁的?”卖马的赶紧过来了,石禄一看这卖马的身高七尺,细腰窄背,双肩抱拢,面皮微青,细眉毛圆眼睛,五官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头戴青缎色六瓣壮帽,青缎色绑身靠袄,蓝缎色护领,黄绒绳,十字绊,纱包系腰,紧衬俐落。青底衣,洒鞋蓝袜子,青布裹腿。身披青缎色大氅,蓝缎色挖出来蝴蝶花,月白绸子里。肋下配着一口轧把折铁雁翎刀,绿沙鲁皮鞘,金饰件,金吞口,鹅黄网子挽手。另外还有三四个人,乱插言。石禄说:“这匹马是谁的?”面皮微青的这人说:“你们这位别推我,这匹马是我的,您看这马好吗。”石禄说:“这匹马好,你们卖吗,小子。”卖马的说:“卖。”石禄说:“这匹马名叫什么呀?”卖马的说:“他叫粉定银鬃叩。”石禄说:“什么,他叫粉不愣登叩?”卖马的又重说了两句,他还是记不住。石禄说:“我就叫他粉不登叩愣,我说什么是什么。”卖马的连连点头。石禄说:“我看一看行不行?”卖马的说:“我既然卖马,我就不怕人瞧,您骑一趟看看。”石禄这才过来,往马身上爬。大家人等一看这个买马的要上马,这青脸的赶紧过来了,用手一托他。说:“您往上。”石禄爬在马的身上,把马脖子抱着了。那青脸的忙把他的两脚安在马镫里,赶紧到面前来说:“您撒开手,掉不下去啦。”将马缰绳给了他啦,石禄骑马往西去啦。由正西拨回头来,到了人群,说:“卖马的,你真球娘养的,你这劣马没走儿。”卖马的气往上撞,这四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这个主儿他还买马啦,上马他全不会。”青脸的说:“朋友你先下来,我骑一趟,你看一看。”石禄连忙甩镫离鞍,下了马。卖马的过来,将马肚带解开,往里立煞三扣,当时马肚子勒镫葫芦形样。青脸的说道:“朋友你要上马,必须跟着我学。”石禄说:“跟着你学,你是我师父,我是你徒弟。”卖马的说:“右手揪著嚼环,左脚蹬这里。”右手一扶判官头,往上一纵身,飞身上马,认镫占鞍,一揪缰绳,马脑袋与判官头一平,人马又一合辙。石禄一看这马实在有走儿。卖家骑上这马,一直正西,那马走起来马蹄乱。马一伏腰走的甚快,看的无影啦,那马到了西头又往回来。马来到人群,那卖马的翻身下马,说道:“诸位您看这匹马有走没有,连不会骑的主儿,都可以看的出来。”石禄说:“我再瞧瞧行不行?”卖马的说:“我既然卖马,就不怕人瞧。”这个马因为我们哥几个,走在中途路上缺少盘费,要不然我不卖,这是我心爱之物。”说著话他把马仍然头朝西一放,此马是灰灰乱叫。一抖浑身的尘垢,四蹄昂然不动。

  石禄一看此马,心中也爱。伸手拉过来说:“我再看看他,我跟你学的。你是我师父,我是你徒弟。单手拉嚼环,这双脚搁在这镫里。”右手他一搂判官头,纵身上马,双足牢扎镔铁镫,一揪缰绳,马脑袋就扬起来了。石禄一合裆,小肚子一撞判官头,双耳挂风,这马如飞似的往西去了。马往西足有一箭之远,马往回一拨头,又来到人群之中,马头冲东。石禄在马上问道:“卖马的,这匹马要多少钱呀?”卖马的说:“您瞧这马有走吗?”石禄说:“有走。”那人又问道:“这马您爱吗?”石禄说:“我爱,我要不爱,我就下去啦。我还是真爱这匹马。”那卖马说道:“这匹马的价钱可高啊。”石禄说:“我倒不怕高,物高自然价出头。”卖马的说:“您要是明理,咱们二位好商量。总算是买金的遇见卖金的啦。”石禄说:“那么你倒是要价呀。”卖马的说:“这匹马价,实在是大,我难以出口。”石禄说:“难以出口,那你就在口里头忍着吧。我买心爱的东西,就不怕贵。劣马倒是贱啦,我也得要哇。你上天上头冒云的那窟窿要价去,我到井底下冒水的眼那里还钱去。”卖马的说:“我干什么上云眼里要价去啊?”石禄说:“你满天要价,我就地还钱。你要一万两,我不嫌多。我给你一分银子,你别嫌少。”卖马的说:“您要明理,我们就占了光啦。”石禄说:“我不讲理,你们就抬了筐啦。”卖马的说:“您把马留下,多多原谅我吧。您看物之所值吧。”石禄说:“这马值的多,你倒要价呀。”卖马的说:“我这价实在的高,我恐怕说出来,怕您有气。”石禄说:“那你就不用说价了,马算我的啦。”卖马的说:“世界上那有那么回事呀。我不说价,马就算您的啦。”石禄说:“反正我不下去啦,我爱这匹马,你把打马藤条给我。”卖马的说著就把藤鞭给了他啦。石禄伸手拿过来一看,比大拇指还粗。拿手这里有一个皮手套,那一头拿皮条缠着,有半尺长的穗。笑道:“这个马鞭子我也爱,正可我的手。我买了马,这个鞭子可也得给我。”卖马的说:“那是自然啊。马全卖给您啦,这个鞭子我没用。”石禄说:“你要多少钱啊?”卖马的说:“咱们说黄金,还是说白银呢?”石禄说:“你说白银吧。”卖马说:“要说白银,您给三百五十两。”石禄说:“不多。”卖马的说:“这您就原谅我们啦,周济我们啦。在这三百五十两以外,还有住店的钱,他们伙计刷饮喂遛,您得给他们零钱。”石禄说:“一共多少人呀?”卖马的说:“我们是五个人。”石禄说:“有店里人没有?”那人说:“没有。”石禄说:“那么店里人,我还给钱不给。”卖马说:“就在乎您啦。”石禄说:“价钱以外,我爱给多少就给多少。”卖马说:“那是零钱,由您随便的赏。”石禄说:“你要价呀。”旁边有人说:“哥哥您跟他要价呀。”这个卖马的说:“您要是买这匹马呀,就是三百五十两白银。”石禄说:“我还价你卖不卖?”卖马的说:“我听您的啦。”石禄说:“我看你们五个人是交朋友的人,这匹马你们舍不得卖。”那人说:“舍不得也得卖,他不是吃饭住店,人家要钱吗。”石禄说:“我连里外的花消全算上,我给多少钱?”卖马的说:“您说吧。”石禄说:“我给四百七吧。”卖马的说:“您是周济我们啦,您就把我们捧起来啦。”石禄说:“我把你们五个人全周啦,每人捧你们两巴掌。”卖马的一听,心中暗想,他怎么把我们全周啦,未免心中纳闷。石禄说:“你们到卖不卖呀。”那人说:“卖啦。”石禄说:“我给崩崩钱行不行。”这五个人可是江洋大盗,他们可不晓得道个崩崩给钱。石禄说:“这个马可算我的啦。”卖马的说:“那是呀,马算您的啦。”石禄说:“你不心痛,你不后悔?”卖马的说:“我既要卖,我就头朝外。”石禄说:“你跟我走,到庄内拿钱去。”说完他打马三下,这马往东跑下去了。卖马的说:“你庄在那里呀?我们跟你上那里去拿钱去?”石禄说:“海里摸锅。”

  卖马的一看,马已然伏腰去,如飞往东而去。青脸的说:“四位贤弟,赶紧到店里拿军刃。这个买马的,你也不买四两棉花纺纺,我们哥五个是干什么的。咱们哥五个久在江边打雁,今天被雁把眼睛给阡啦。这个马要奔不回来,店就不住啦,咱们哥们就算栽啦。江湖里头,就算没啦。”这哥五个将军刃拿齐,令店里伙计把零星物件给收拾回去,告诉他说:“我们的马被人给拐了走啦。”说完五个人首尾相连,一直往东追了下来。出了永安村东口,认大道一直正东,五寇在后面紧紧跟随。石禄在马身上,用马鞭子直抽这个马,此马累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马累得灰灰乱叫。石禄抬头一看,正东有片松林,这片松林,实在不小。书中暗表,这是五里地宽,七里地长的一片大松林,三四个人没有从这里走的。两三辆大车,没有从这里过的。要从此过,除非是镖店的车辆。从此过的人,除非绿林人,就是保镖的。石禄骑马进了大松林,来到了当中,翻身下马,拉着马来回的走,把马的汁给遛了下去啦,然后将马拴在松树上。

  不提石禄,且说那卖马的五个人,他们是上天追到灵霄殿,大地追到水晶宫,抬头一看他撞进黄松林啦。五个人这才不跟跑啦,青脸的说:“兄弟们不用追啦。这才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寻。飞蛾投火,自来送死。就凭小辈这个穿章打扮,里边竟是咱们合字。咱们跟他完了,咱们合字跟他都完不了。是咱们莲花党的人,谁不认的我这匹马。”抬头一看,天已正午,五个人也进了松林,一边走一边收拾,快到当间啦,一个人没碰见。再一看,那买马的用手巾正给马擦眼睛啦。卖马的一看那马还是头朝东在那里拴著啦,青脸说:“老五还是你过去,我过去?”有一个白脸的说:“待我过去吧。”石禄正在那里擦马,就见从西边来了一人,此人平顶身高不到七尺,胸间厚膀背宽,粗脖梗大脑袋,面皮微白,煞白的面,扫帚眉,环眼弩于眶外,浑登登的眼珠子。蓝手巾包头,撮打迎手。蓝缎色绑身靠袄,黄绒绳十字绊。身上斜背着一件大氅,胸前勒著兰花扣,鸾带扎腰,掖着走穗。蓝绸子底衣,洒鞋白袜子,青布裹腿。怀抱一口砍刀,奔石禄而来,高声喊叫:“买马的小辈,你买马给我们钱啦吗?”石禄说:“买马没跟你手里呀?”白脸的说:“那马是我们的。”石禄说:“我买马的时候,你没答言呀,这钱我不能给。”白脸的说:“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报通你的名姓,刀下不死无名之鬼。”石禄说:“我姓走,名叫走二大,住家在大府大县大村子。”白脸的说:“你是那一门的?”石禄说:“我是树林,没有门。”白脸的一听大怒,上前提手。虎抱头,卧牛就一腿,将贼人踢出一溜滚儿。石禄追过去,毛腰就要捡人家腿,耳后就听金刃劈风,刀就到啦。石禄往旁略闪,一百灵腿,将刀踢飞。进身一扳臂撩阴掌,将此贼打了一个爬虎。石禄毛腰要抓这个,那右肋下刀就递进来啦。石禄来了个鹞子翻身,一刁他的腕子。这黑脸的一撤开,腕子躲开。可是他伸手把刀给抓住啦,往怀中一拉他,跟身一劈心掌,将贼人打了一个坐蹲。此时五个人上前,就将他围上了。石禄在当中不亚如老叟戏玩童一般,这五个人成了搬不倒啦,这个起来那个倒,那个起来这个倒。这个还没起来啦,那个又爬下啦。打的五个人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石禄用手向上指点着说:“白灯笼刚到这里,白灯笼下去我都不累,我吃饱啦,为是拿你们五个消化食。”此时把五个人打的连刀都捡不起来啦,直将他五人打的是甘拜下风。五寇又听正西有人说话,此人高声喊叫,说:“石禄千万别动手啦,全不是外人。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子人不认识一家子人啦。”石禄抬头一看,是刘荣来啦。”石禄说:“我还不累啦,你等我把他们灭了你再来。”中江五龙一看,他也认得,心说:“救命星来啦,要不然我们全得累死,他准跟他认识。这小辈手底下真高,生铁铸成的一般,刀枪不入,横练一个。”五龙心中纳闷,江湖之中并不认识。五龙说道:“咱们哥们可没吃过这样的苦子。

  书中暗表,刘荣与安三泰在酒楼吃酒。安三泰说:“刘贤弟,石禄下楼买马的你怎么不叫他拿钱呀?”刘荣说:“这五个不是安善良民,一定是江洋大盗陆地的飞贼。”安三泰道:“这五个人住在我那店中,先来了两个,后来了三个,就是这么一匹马。我这永安村四外,都没地方卖啦。无论是谁只要你买一马就得丢东西。”刘荣道:“店饭账钱缺少不缺?”安三泰说:“差柜上二百六十两啦,老说卖出去这匹马再给我。”刘荣说:“今天就卖出去啦。”安三泰说:“那不他们不给我这笔钱啦,为求省心,我就把他们给赶了走啦。”刘荣道:“今天他们要将此马卖啦,回来一定给您。”说话之间,弟兄二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喝完毕。刘荣伸手取银子,正要给酒饭钱,安三泰说:“兄弟你可别给,不瞒你说,那店跟这个酒楼,全是我开的。”刘荣说:“好吗,那我不给啦。”伸手拿起皮褡子,站起身形,是当面道谢。安三泰说:“这五个人,你可曾认识。”刘荣说:“我看他们倒有些面熟,乃是中江五龙。黄脸的叫金龙刘清,白脸的是银龙刘明,两个人是同姓不同宗。青脸的是小白龙丁子茂,那个蓝脸的是混江龙赵普,黑脸的是闹江龙李庸。这五个人乃是莲花党之人,配带熏香,镖喂毒药。他们看见少妇长女,夜晚前去用熏香,行伤天害理之事。他们五个人,乃是彩花的淫贼。只要他们五个人追下去,要这匹马,打不死他们,也得剥一层皮。此孩乃是我兄长的亲传,不但武艺出众,外加三本经书法,先练发毛经,二练吸水经,三练达摩老祖易筋经,能为出众,武艺高强,军刃全熟,实有万夫不挡之勇。”安三泰道:“如此说来,真是父是英雄儿好汉,父强儿子不弱啊。兄弟你快下楼去看看去吧,恐怕受他五个人之累。”说著往外送刘荣,刘荣说:“三哥您别往下送啦,以后不好说话。”安三泰说:“贤弟我可就依实啦。如要见着我弟震甫之时,可要与我带好。”刘荣说:“是啦吧。”遂说著,这才下楼,到了外面抱拳拱手,问道:“列位老乡,那个买马的往那里去了?”旁边有人答言,说:“达官。您跟那买马的认识吗?”刘荣说:“我们是路遇的宾朋,我二人是狭路相逢,在楼台之上吃酒,他侯了我一顿酒饭账钱。受人点水之恩,必要涌泉答报。我跟你打听打听,我要赶奔前去,给他们解去重围。”这人一听,连忙行礼,说:“我替那位买马的拜托您哪。那人倒很诚实。卖马的五个人,不是好人。由此往东有一片黄松林,您到那里看一看去得啦。他们卖这匹马有六七回啦,这一方的村庄,受害多啦。您真要给他一百两银子,他就卖给您。卖完了之后银子多好,他也说不好。明著上庄子内换银子去,暗中他就把道踩好了,仍然把马拉了走。”刘荣说:“这一回他们这匹就卖了,这回银钱就可以拿回来啦。”说完他提着搭子,一直正东。等到安三泰下楼时候,那刘荣早已没了影儿。

  且说刘荣,他一直奔了正东。此时天已过午,少时来到黄松林西边,高声的喊叫,说:“石禄千万别动手啦,不是外人。”石禄一听,虚点了一掌跳出圈外。这五龙一想:得啦可来了救命星啦。刘荣到近前一看,五龙各人全带伤啦,遂说道:“你们不认得他吗?”五龙齐声说:“我们不认识。”刘荣说:“我拜托你们哥五个点事。”金龙刘清说:“哥哥您有什么事?”刘荣说:“这匹马是你们哥五个谁的?”刘清说:“是我的。”刘荣说:“是你的,兄弟那更好办啦。暂且把这匹马借给我使,我把石禄驮到何家口,要银子我给四百七十两,送到中江五龙岛。”刘清说:“这个石禄,他是那一门的?什么人子弟呢?”刘荣说:“我要一说他天伦,你们哥五个,就悔之晚矣。”刘清说:“到是那一门的呢。”刘荣说:“他是大六门第四门的。”刘清说:“莫非他是石锦龙的一门吗。”刘荣说:“这是石锦龙的次子,名叫玉蓝石禄。”石禄一听说道:“荣呀,你认识他们吗?”刘荣说:“我认得。”石禄说:“认得给我引引。”刘荣说:“这个是金龙刘清,银龙刘明,小白龙丁子茂,混江龙赵普,闹江龙李庸。”石禄说:“原来是五个泥鳅哇。”中江五龙一听,心说:好吗,我们五龙他怔管叫泥鳅鱼。当然是不爱听啊。石禄来到近前说:“泥鳅。”五人没言语。石禄说:“我叫他们,怎么会不答应呀?”刘荣说:“你叫人泥鳅,人家怎么答应啊。”石禄说:“荣呀,你把双铲给我拿过来。我叫他们谁,谁不答应,我把谁给劈啦。”刘荣说:“不用。”遂对五龙说道:“他再叫你们谁,你们就答应。要不然他把你们给劈啦,可是死而无怨。”

  五人一听无法,石禄说:“大泥鳅。”金龙说:“在。”从此叫谁,谁就答应了。刘清心中一想,让我们弟兄人称五龙,它是有名的人物。不想今天遇见小辈石禄,他叫我们,我们就得答应。他没有军刃还不是他对手,这要拿着军刃,更不是他的对手啦。如今既在矮房下,怎敢不低头,这也是万般无法。石禄说:“谁有匣子谁走。谁要没有,我要他的命。”刘荣问道:“你们哥五个,都是谁没有熏香盒子?”刘清说:“我们哥五个都有。”石禄说:“既然有你们就拿出来,都放在地上。”五民乐业,传至太宗搁在地上。石禄上前将五个匣子全落到一块,遂说:“五条泥鳅,今天我告诉你们。是有这个匣子的,以后我是见头打头,见尾打尾。因为你们有这个熏香盒子,走在大街小巷,见着了少妇长女,你们就合了事啦。你们想一想,你们家里要有少妇长女,人家瞧著合了适,你愿意不愿意。”说完往南一指,说:“你们还不是窟窿。”中江五龙一听,低头满地上找窟窿,石禄一看气往上撞,把刘清抱起来,往地上一扔,差点没把他摔死。刘清急忙爬起,向刘荣问道:“刘大哥地上没有窟窿啊。”刘荣说:“石禄,地上没有,你可叫他们那里去找啊。”石禄往南一指,说:“那不是窟窿吗?”刘荣说:“石禄是叫你们钻入在黄松林。”中江五龙一想,五个熏香盒子不给了,真可惜啊,当时没有使的。刘荣说:“他叫你们走,你们哥五个可就赶紧的走,要不然没有好儿。”五龙一听,别卖贵的呀,这才走入松林。石禄说:“荣儿,你到林子里瞧一瞧,他们要露著尾巴,告诉我说。”刘荣到了黄松林,跟了他们,说道:“五位贤弟,你们可以在树木密,处隐藏身子,暗中观看。他把你们盒子给毁啦,或是埋了,容我们爷俩个走了,你们再想主意。”刘荣说完,他出了松林,来到石禄切近。石禄说:“泥鳅都钻窟窿啦吗?”刘荣道:“全钻进去了。”石禄说:“泥鳅哇。”大声叫了五六声,听松林里无人答言,遂问道:“荣呀,他们怎么会不理我呀?”刘荣说:“他们全走了,没有影儿了。”石禄说:“把单铲拿过来。”刘荣递给他。石禄用铲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叫刘荣把坑里土都弄出来。石禄将五份盒子,全给踩扁了,又将那五个全扔在坑里给埋了。埋完了之后,他又一揪刘荣,说道:“咱们爷俩个在这里踩一踩吧。”石禄将铲收好,搭在马鞍之上,将缰绳解下来,回头说道:“荣呀,我这个扣儿会飞,你追的上吗。”刘荣说:“我追的上。”石禄说:“我要是没有这个扣儿,我追你累得睡不着觉。如今我有了扣儿,该累你啦。”刘荣说:“咱们爷俩,谁忧谁在前头走。你有能力把我扔下,我有本事把你扔下。”石禄说:“我可不认得道,要往那边去,您得告诉我说。”刘荣说:“是吧。”这才将他带走,暂且不提。

  且说中江五龙出了树林,用刀将坑挖开,一瞧熏香盒子,满都碎啦。哥五个一想,说:“咱们可怎么回店啊,那里还有许多东西呢,那还有四匹马啦。”小白龙说:“我有主意,二位兄长,你们赶紧用刀砍一点青草来,在地上捡一点江石头子,倒在坑里。把土堆里一拌,咱们往里撒尿,推簧亮刀,往里一和,叫它成了一块一块的。李庸你将破抄包解下来,放在地上。”李庸如言放好,大家将青草与尿泥包好,用手一拍,成了长方。丁子茂将包拿起说:“二位兄长,您看这个包儿,够四百七十两不够?”丁子茂说:“咱们哥五个回店,我如此如此的一说。把枕头给我一个,挡住众人的眼睛,就成了。以后石禄走单了时候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中江五龙这才一齐的出了松林,赶奔回店,来到了永发村东口。店的门前路南路北,站着的人很多,大家看见他们,说:“你们几位回来啦,那买马的说给崩崩钱,那可不是跑吗。你们几位当时没测开。”金龙刘清说:“他拿冷字考我。”大家往照五个人脸上瞧,也有青红的。也有肿了的,还有鼻子青的。小白龙丁子茂说:“列位这是买马的,不是闹著玩的。刚才我们哥五个去追,耍一时的聪明,使了一个鬼招。”有那两边看热闹的说:“您追到那里呀?”五龙说:“我们追到石家屯。我有一个宾朋,此人姓石,名叫石昆,这是石昆之子,我们与石昆同在镖行做过事。买马的这人名叫石禄,他来到这里,上马他全不会。我交给他一遍,他就会骑。您大家看他呆呆傻傻,他是外拙内秀,这就叫父传子受。石禄武艺超群,将拳脚是倾囊而赠。我们这哥五个,跟我兄长插拳比武,他是一个点到而已。跟此子一比武,是疆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让你们大家听着见笑,我们哥五个,是甘拜下风。我那石兄长给纹银四百七十两。我兄长有点闲事,叫我们在店中,稍等几日,再付银子一千两。”说话之间,他们到了店门口,叫道:“店家,”那伙计赶紧答言,说:“你们几位把银钱取回来了?”五龙说:“取回来了。”丁子茂手提着那个包袱,问道:“店家,我们拖欠你门多少店饭账钱?”伙计说:“下欠不多,不过是二百六十两。”丁子茂说:“给你这是四百七十,暂且搁在柜上,先存我们一百一十两。”伙计说:“不错。”丁子茂说:“今天晚上,给我们预备一桌上等酒席,外加山珍海味。今天晚上,我那兄长还来啦。”伙计不知所以,忙将包袱,提到柜房。先生接过来放到钱柜之中,用锁头一锁。五龙来到了北上岛,伙计早给预备过来洗脸水。众人净面落坐,茶水献上来,五个人吃茶闲谈。赵普说:“伙计,你们快把洒席预备好了,少时我兄长就来。伙计答应,来到了厨房,告诉了厨子一个说:“要了一棹上等席,外加山珍海味,快点做。”厨房当时一通儿忙乱,不大工夫酒来菜到,通盘摆齐了。他五个人坐在一旁等候,直到了天黑,不见有人来。刘清道:“嗳呀,咱们石兄弟,为何不来呢?”丁子茂说:“想必是有事,今天不能来了。他不是说过吗,叫咱们等人三天五日的。”店里伙计说:“那么你们五位,就先吃酒吧。”刘清嚷道:“伙计你也在一处吃吧。”伙计连连摆手道:“不让不让,您五位用吧。”中江五龙,在此吃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残桌撤下。伙计擦抹桌案,又问道:“给你们几位沏过一壶茶呀?”刘清说:“来一壶吧。”丁子茂说:“伙计,这天到了什么时候啦,怎么还不点灯啊?”伙计说:“随后就到。”少时拿过一盏把儿灯。将蜡烛点着,送到上房屋中。刘清道:“伙计你去歇著去吧,我们叫你再来,不叫你就不用来呀。”伙计答应走了出去,到了外边交代店中规矩,说道:“诸位客官。您要用什么,可赶紧的要。”交代三声,无人答言。又说:“我们可要上门撒犬,封火拢账啦。”

  五龙在屋中一听,心中放心。先将屋门关好,将灯挪到东里间,将灯放好,哥五个在后沿这张大床上,是合衣而卧。耗来耗去,天到二鼓。刘清一推刘明,刘明又将他三人推醒。刘清说:“快去查点咱们东西物件。”他五个人蹑足潜踪,东西里间,以及明间,一件东西物件不短,统给他收拾齐。一瞧蜡花有一指多高,屋内照得阴阴惨惨。五个人将白天衣服全行脱下,换好三串通扣夜行衣,寸排乌木钮子,兜裆滚裤,上房软底鞋袜。围打半截花布裹腿,绒绳十字绊,鸾带扎腰,背后背好刀,青手巾包头,前后撮打拱手,前挂三囊,食囊、镖囊、百宝囊。白天的衣服,包好包袱,围在腰中,抬胳膊踢脚,不绷不靠。刘清低声说道:“你们哥几个都齐了没有?”赵普说:“我们到全齐啦。”刘清两个手指一挡口,施展百步吹灯法,将灯吹灭,他一长腰,上床榻,伸手向兜囊,取出匕首刀,回头说:“赵普贤弟,你在店中等候,明天你要如此如此。”他们三人,将窗打开带好刀,取出问路石,投石问路。刘清头个出来啦,毛腰检起石子,放在囊中。点手叫刘明、丁子茂等,四个人出后窗户,纵身形上房,蹿房越脊,向外走去。四个人便往永安村西员外而去。赵普在屋中赶紧将白天的大氅取出,将后窗户给放下,一切收拾好了,将刀摘下,然后穿上大衣,在屋中耗到四鼓,连忙将店中伙计唤起,说道:“伙计呀,你快去将我们四匹马备上。你们店里昨夜闹贼啦,我四位兄长追下去啦。二更多天走的,至今杳无音信。我放心不下,你快将马备齐了,我必须从此处走,往下追他四个人。”店里伙计说:“您兄长往那里去?您知道吗?”赵普说:“我听绿林人说话,说你等乌合之众,狗党羊群,人多势众,西村口外分上下高低。因此我知道他们在西村口啦。再说镖行的马,向例必须压一压他。伙计你查点查点屋里东西。”伙计说:“您不是还回来吗。”赵普说:“我不回来,我上那里等我兄长啊?天到亮的时候,你再给我们预备好了一桌酒席。”伙计这才点头应允,来到后边,叫人给他备好马。当时四匹马全备好了,拉到了外边。李庸来到外面,说:“伙计你先将店门关上吧?”说完他上了马,拉着三匹,直奔正西。到了西村口以外,听四外梆锣齐响,正是四更的第二更。江湖绿林人,黑夜里找人,只可用哨子响,能听出几里地去。赵普当时捏嘴唇,哨子一响,西边的哨子就接上啦。他便拉马来到西边,五个人会在一处。五寇是赶奔西川,好置买熏香盒子。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如今且说闪电腿刘荣,从黄松林带走石禄,一直奔济南。走在中途路上,见对面来了一片人,在人群里面有一挂大车。这些人各持长枪短刀,前扑后拥。人群后面有两匹马,马上骑着二人。头匹马上之人,身穿青衣裤,面皮微黑。第二匹马上之人,浑身翠蓝色衣服,面如敷粉。刘荣对石禄说:“你看这一片人,是干什么的?”石禄说:“我不知道。”爷俩正往前走,对面有片松林。见那林中有两个人,一老一少。就听那老者说:“儿呀,你先上树林里去吧。”听那少年说:“爹爹呀,这是干什么的?”老者说:“这是土豪恶霸,谁也不敢惹。你这样年轻力壮,要被他人抢了去,工钱没有,就为混成了一党,大家伙吃伙花。你要不听他们调遣,他们就把你给废啦。”刘荣听到此处,遂叫道:“玉蓝呀,咱们到那里打听打听,是什么事。”石禄这才将马勒住,翻身下马,随着刘荣来到森林。刘荣冲老者一抱拳,说:“这一位老丈,我跟您领教,正东来的这一伙子人,是做什么的””吓得这个老头,颜色更变。刘荣一看他害怕耽惊,遂连忙说:“老丈,休要拿我当匪人,我叔侄爷俩乃是镖行的达官。我住家在山东东昌府北门外,刘家堡的人氏,姓刘名荣,外号人称闪电腿的便是。”说完又给石禄报了名姓,忙问道:“老丈,您要知道此事,请道其详。”老者说:“达官,我久仰您的美名,听各位老乡,常常的提您。”说到此处,老者便将原由说出,气得二人哇呀呀怪叫,这才引出独虎营来。以后二打屯龙口,石禄破埋伏,杜林出世,中三亩园拿普莲,贼铠入都,普铎报仇,一镖三刀,打死何玉,请群雄入西川,电龙出世,子报父仇。种种热闹节目,尽在下文中再表。

第八回 杜林无心逢山寇 豪杰有意嫌贼人

  话说上集书中说到刘荣与石禄在中途,巧遇一个老者,正向老者打听道路。那老者不放心,刘荣才报通了真名实姓。老者放了心,遂说道:“我久仰的很,这西南角下,有一个村子。名叫独虎营,那里住着弟兄二人,在那里为首。他们能为出众,武艺高强,欺男赖女,强夺少妇长女,硬下花红。”刘荣说:“此地归哪里所管呀?”老者说:“正北有个临水县,是济南的首县。”刘荣说:“那里知县是那位?”老者道:“那知县姓高名叫高文峰。”刘荣说:“那么高文峰,他是清官还是贪官呢?”老丈说:“他乃是一位清官。”刘荣说:“他是清官为什么不抄拿他们呢?”老者说:“官人艺业浅薄,抵挡他人不过。”刘荣说:“玉蓝呀,你快去把那伙人赶散,把大车上那人救下来。”石禄说:“好吧小子。”说话之间,提双铲往外就走。刘荣问老者道:“那恶霸姓字名谁呢?”老者说:“头前走的那个姓李名宝,自称叫伏地太岁。后头走的那个是他侄儿,名叫李桐,外号叫寸地君王。李宝能为出众,武艺高强。”刘荣道:“他们就以武艺高强欺压人吗?”老者说:“他就倚著蔡京是李宝的亲娘舅,在朝为官。达官,您在都京哪府当差呢?”刘荣说:“我在镖行跑腿。我有两个朋友,在王府当差。”老者说:“您这两位朋友在哪王府当差?”刘荣说:“一位叫镇天豹李翠,一个叫追云燕云龙。”老者访问:“他二位在王府官拜何职?”刘荣说:“是在银安殿站班健将的首领,代管四十八名健将,八主贤王府所派,叫他二人跨差,夜晚护庇万佛殿。皆因那殿中失去了传辈的闹龙宝铠,我这里有王谕龙票,何不将两个土豪处治呢?”老者闻听双膝拜倒,口中说:“达官爷,您要把他二人除治,不但这里县太爷感念您。就连我们全县的黎民,都全救啦。那李桐他要看见谁的少妇长得好看,夜晚带打手去抢。瞧谁家姑娘长得好,他白天去提亲,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那一家要说不给,不论黑夜白天,当时就抢。”刘荣一听气往上撞,遂说道:“要处治二人,我把他们拿到公堂,你们与他打直对吗?”老者说:“我能打直对。”刘荣说:“好啦,你先在此等候,待我到外边看一看。”说着他到了树林之外,推簧一亮刀,往怀中一抱,定睛往对面观看。再说石禄,手提一对短把追风铲,来到当场,将车的去路挡住。将双铲上下一分,口中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小子?”大家一看,忙站住了,由车上跳下一人。口中说道:“列位闪开,待我过去。”那些恶豪奴闪在一旁,此人过来一看石禄,乃是一个猛汉,长得像貌怕人。石禄他一看从车上下来一人,面露惊慌之色。看他身高七尺开外,骨瘦如柴。往脸上一看,面如刃铁,扫帚眉,大环眼。身穿青布衣服,蓝布护领,蓝纱包扎腰,紧衬俐落,青布底衣,青布靴子。肋下配定一口鬼头刀,来人问道:“你是干什么的。”石禄道:“你倒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这是问你啦。”那人说:“我们这是接人的。”石禄说:“接人有捆住的吗?那个少妇、那个姑娘,为什么全捆着哇?再说你们接人可这车上为什么一个女的没有哇?竟用男子接人。今天你们说了真情实话,我放你们过去,要是花言巧语,我是要了你们的命。”来人说:“我们住家在山西,地名叫独虎营。车上这两少妇姑娘不是外人。”石禄说:“不是外人,她们是你等的什么人?”那人说:“我是独虎营的管家,姓张,名叫张治,大家赠我一外号,人称金眼老鼠。车上绑着一位是我嫂嫂,一位是我妹妹。”石禄说:“你把她们先解开,我得问一问。竟听您说,那可不成。必须追问情形,有差言差语,那里我可叫你家去。”张治说:“好朋友管好朋友的事,我家的闲事,不用你管。你我平素不认得。”石禄说:“我要认识你我倒不管啦,皆因不认识,我才管的。”张治说:“朋友你一死的要管,报通你的名姓。放著大道你不走,你小路旁多管闲事。”石禄说:“你要不捆着她我就不管,皆因你捆着她我才管。”张治说:“黑汉报通你的名姓吧,刀枪之下,不死无名小辈。”石禄说:“我姓走,名走二大,大府大县大村子。树林没门,你上树林,我不出门来,要你的命。”张治一听,气往上撞,往后一闪身亮出刀来,说声:“将他给我围上吧,要死不要活的,这主儿也就是打死了他臭一块地。”大家一听忽啦一声,将石禄围上啦。石禄一分双铲与他们打在一处,是上下翻飞,这恶奴的军刃,满给磕飞啦。大家受伤的不少,张治一看丧命的倒是没有,遂说:“你们大家闪开了,待我拿他。”张治上前说道:“好一个走二大,我叫你多管闲事。”左手一晃,刀向顶门就劈。石禄用左手铲往上一挂,张治将刀抽回,石禄的铲已空。当时二人招势可快,光闪纫针。石禄往里一跟步,双铲一合往里一推。张治忙往下一坐腰,石禄飞起左腿,名为打合腿。这手绝艺,名叫白猿献桃。也是张治的报应循环,竟在铲下做鬼。

  那些恶豪奴,一见张治已死,俱都吓得胆战心惊。由打车后转过来净街太岁李宝,翻身下马,推簧亮刀,扑奔石禄。石禄说:“对面来的小辈,报通你的名姓。”李宝说:“住家在独虎营为首,姓李名宝,人称净街太岁的便是。”石禄一听,小子叫净街太岁,心中不大痛快。那李宝也问他:“小子你叫何名,我好与张治报仇解恨。”石禄说:“我叫走二大。”李宝上前就是一刀,石禄往旁一闪。铲挂刀背。刘荣说道:“玉蓝呀。你可千万别叫他走了,睡下为止。”石禄说:“知道啦,他绕不了鸭子。”不提他二人动手,那刘荣抱刀来到车辕切近,说道:“你等众人,还不早行逃命,等待何时?你们大家为恶多端,抢劫民间妇女,那还了得?”寸地君王李桐,下了马,将大衣脱啦,伸手亮刀,问道:“来者老儿,你是做什么的?”刘荣说:“对面土豪,报通你的名姓。你家老太爷,刀下不死无名之人。”李桐说:“我姓李名桐,人称寸地君王。”说完轧刀一站,说:“老儿你叫何名?”刘荣说:“我姓刘名荣,外号人称闪电腿。”正要跟他动手,忽听背后噗哧一声响,急忙回头一看,那李宝已在铲头下做鬼,打得他万朵桃花。这些恶豪奴一看,张治死啦,倒没跑,如今李宝已死,大家便四散逃走。石禄打死了他,一分双铲就奔了李桐,把铲一举,说:“荣儿你闪开了吧,他渴了,要喝他们红水。”刘荣往旁一闪,说:“千万也别放他逃走。”石禄说:“这个也叫他摔了吧。”刘荣说:“摔了吧。”石禄分双铲来到近前,说道:“嘿,刘荣说啦,叫你摔了吧。小子你怎样?”李桐说:“什么叫摔啦?”石禄说:“叫你家去,就是摔啦。”李桐不懂这话,他看见李宝已死,一心要给他叔叔报仇,双手托刀往里一扎,石禄用双铲往下一撤他的刀背。李桐借力使力往下一押刀,石禄用铲往里一走。李桐忙使了一个铁板桥,石禄撒手铲,左腿往里一跟,右腿的百灵腿就起来啦。李桐再躲,可就躲不及啦,当时将他踢出一溜滚去。那李桐打算用就地十八翻逃走。石禄忙跟了过来,踩住左腿,双手将右腿抱起,说声:“小子,我看你是桶子不桶子你再来吧小子。”只听噗哧一声响,是立劈两半。

  此时树林那位老者,来到车前,面见他二人,跪倒行礼,口中说:“达官,您这是救了我们一县的人啦。可是千万别放走一个恶奴。”刘荣说:“好吧,玉篮你在此看。”说著四下一看,往正西跑着一个大个,脚下很快。刘荣一伏腰就到啦,来到他背后,是人到刀就到啦,在他腿肚子上,刀尖就扎上啦。那大个嗳哟了一声,爬在就地,口中说:“大太爷饶命。”刘荣说:“我饶你也成,快说,你们是从那里抢来的少妇。”大个说:“我们从打刘家庄抢来的,有我们太爷的话。”刘荣说:“你姓什么?”大个说:“我姓李。”刘荣说:“你叫什么名字?”大个说:“我叫李纲,大家送我外号叫野鸡六子。”刘荣说:“你怎么叫野鸡六子?”李纲说:“皆因我腿快。”刘荣说:“你腿快,还快的过我吗?”李纲说:“刘荣是我师爷爷。”刘荣一听,说:“你见过刘荣吗?”李纲说:“我没见过呀。”刘荣又问他说:“你既是没见过,怎么知道他是你师爷爷啦?”李纲说:“他的名姓,比我大。他在镖行跑腿。”刘荣说:“那么是在镖行跑腿,就是你师爷爷吗?”李纲说:“不是,因为他是闪电腿。在镖行里头一个。我有一个师父。”刘荣说:“你的师父是谁?”李纲说:“我师父也在镖行成名。住家在东昌府北门外,马家湖的人氏,此人姓马名叫遇龙,外号人称千里腿。他是我师父。”刘荣说:“你见过那马遇龙吗?”李纲说:“他名千里腿,一天能走一千里,我没见过。”刘荣说:“你没见过,你就说是你师父。”李纲说:“他走一千里,我能走一百五十里。”刘荣说:“看在你的面上,你要叫我一声师爷饶恕于你。可是你得说明这个少妇跟这个姑娘,是从哪里抢来的?”李纲说:“我倒是略知一二。”刘荣说:“好,那么你愿意好好跟我走,还是叫我把你捆上呢?”李纲说:“老太爷,您祗要饶我命,我情愿跟着您走。”此时由树林里走过那个老者,老者说道:“这位刘达官,这位可是一个好人。”刘荣说:“老丈,您认识他吗。”老者说:“我认识他。”刘荣问道:“他原先干什么呀?”老者说:“他原先是个货郎,他家就有一个老娘,早先有个妹妹,早已出嫁啦。”刘荣说:“这个货郎,要有一差二错,你可敢保。”老者说:“我敢保,这个货郎是我看着他长大的。”说完转脸问李纲道:“你怎么跟他们在一处荡浑水去啦?”李纲道:“你有所不知,我要不去,他们就把我给废啦。家里还给拨去一石小米去啦,另外又留几十两银子。有我老娘的吃喝,我干什么不去呢?您想,谁知道他出庄抢人去呢。我要知道他出庄抢人,把我治死,我也不去呀。”刘荣说:“这一位老头,您先把那位妇女的绳子解开,因为您的年岁大。”老头上前便将那少妇的背绳解啦,那妇人便伸手从口中掏出堵口之物。她跪在车上,直给老头叩头,说:“老太爷,您算救了我的性命。”老者道:“这位少妇,你别给我叩头。你必须给这位刘达官跟这位大太爷磕头。要没有他们二位,处治不了恶霸。”那妇人赶紧又给他二人叩头。刘荣说道:“你先把那位姑娘解开。死去的恶霸,他从那里把你们抢来的?”妇人道:“您要问哪?我住家高家湖,我娘家姓马。我有一个哥哥,名叫马龙,率我母亲之命,前去接我。”刘荣说:“你婆家在那里呀?”妇人说:“婆家在文武庄,西村头里,我丈夫姓张。这个姑娘是我妹妹,她名叫张翠屏。”说话之间,便将那姑娘的绑绳也给解啦。张马氏说道:“妹妹,你快给这二位达官磕头道谢救命之恩,要遇不上他们二位,咱们姐妹都得死在贼人之手。”那姑娘闻言,便跪在车上。口中说道:“这二位恩公,你把我们救了,我这里谢谢您。可是您还得把我大哥给救了吧。”刘荣说:“你大哥在那里啦?”张翠屏说:“我大哥在正东,那块树林子啦,被他们给捆在树上啦。”刘荣说:“还有别的人没有哇?”翠屏说:“倒是还有,可是那老天杀的。不用救他啦。”刘荣说:“那个是你什么人呀?”翠屏说:“她是一个继母娘,竟给我嫂子气受。我们姐俩多日才能受的完啦。”刘荣一看她们二人,面色中正,纯是安善妇女,遂叫道:“玉蓝。”石禄就过来啦,说:“什么事呀?”刘荣说:“你在此看护车辆,待我到东边救人。你在此好好的看着他们,谁也不准动车辆。谁要动,把谁治睡啦。”石禄说:“你去吧。”刘荣这才伏腰往东,来到南北一股大道的东边,一片树林之内,听见有人哼吃,赶紧上前一看,有一个男人,在树上捆着。刘荣将他解救下来,那人伸手从口中掏出搭口之物。看此人忠厚老实,并非奸诈之徒,遂问道:“你姓什么呀?”他说:“我姓马,名叫马龙。”刘荣说:“正西那位少妇?”马龙说:“那是我的妹妹。”刘荣便将治死恶霸的情形一说,马龙连忙双腿拜倒,说:“恩公我给您磕头啦。”刘荣说:“树林里还捆着没有。”马龙说:“还有亲家娘在那里啦。”二人便在树林里找。在东北角上一颗杨树上,捆着一人,头冲下,脚冲上,七孔冒血,那人是绝气身亡。马龙一见,遂叹了一口气说道:“亲家娘啊,您此时一死,我两个妹妹可逃出来啦。没别的可说,这总算是您的报应循环。”刘荣说:“这个死尸,你先别摘。你从此去到文武庄,将你妹丈找来。先叫他瞧一瞧死尸,然后把他带到正西,一来看看你们车辆,二来瞧瞧恶霸的死尸。”马龙点头,说:“恩公您在此等候,文武庄就在南边不远。”刘荣说:“好吧,你去,快快回来。”马龙答应前去,少时便将那张文和找了来。张文和一进树林,就看见他母亲在树上绑着,七孔冒血而死,便放声痛哭,跪倒磕了三个头。刘荣在旁一看他,竟哭不见有眼泪。张文和说道:“这位达官,她是我的继母,从打她到了我家,搅乱的我们乱七八槽。我给她磕头,谅是说她可死了。我们家中,应当满完啦。”刘荣说:“原来如此,那么你将死尸运回去吧。”张文和答应,这才叫道:“马大哥,您快回庄去,叫来几个人,前来时务必带着锹镐。”马龙答应去了,少时只有马龙一人回来,拿来一把铁锹。到林中见了他妹丈,说咱们必须如此的办。张文和连忙说道:“此办法正合我的心意。”刘荣问道:“文和,她可是你的继母吗?”文和一听忙跪倒向他述说一遍。刘荣明白她也是报应循环,遂说:“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将她埋在此地,没人究问吗?”张文和道:“没人究问。有人问时我自有办法。”便叫马龙出树林看看外边有人没有。马龙到了外边一看四外无人,这才进来,说道:“兄弟你将老娘的死尸给摘下来,我在此处刨坑,将她就埋在此地啦。”张文和过去就将死尸摘下,这边已然刨好一个长条坑。马龙道:“我未将家人带来,因为恐怕家人口中不严,走漏风声。”刘荣说:“那么她娘家没有人吗?”张文和说:“只有一个兄弟,是出家的道人,也是在西川一带。”刘荣说:“那里你不给他送个信吗?”张文和道:“送信也不来。在她生著的时候,连去好几封信,连个回信都没有。”张文和随着将尸首摘下,放在土坑之内埋好。刘荣道:“张文和,这位老太太有什么样的过处?”张文和一闻此言跪倒尘埃,说道:“她老人家过恶很大,这完全可说是报应。请您到前边不远文武庄,打听打听,人人所知,要有一个人说,我这个做儿女的不对,那时请您把我送到当官治罪。我这位继母,对待我全家,苦不堪言。”刘荣道:“那么人家街坊四邻,要问你的娘亲啦。你是何言答对?”张文和道:“她活着的时候,时常出庄去要钱,十天八天,一个月半个月的不家来,我爹爹不找她不回头。如今要是有人问,只可说她又财资要钱去了,一去未归,不知上那里去了,这一来也就算罢休了。”刘家一听这才将二人带到车辆之旁,向石禄说道:“玉蓝,你好好的看守他二人,别叫跑了一个。不能竟听你二人一面之词,我必须调查。”说话之间,他来到车前,向张马氏问道:“我问你,你那娘母有什么过处吗?”张马氏也随姑娘一样话,跟他二人所说的遥遥相对。刘荣道:“好吧,你们在此等候吧。”他便往南,到了文武庄头,有一棵槐树,树下坐了不少男女人等。刘荣到了切近,向众人抱拳拱手,说道:“我跟诸位打听一件事情。”这里有位老者,站起身形,见他肋下带着军刃,遂说:“这位达官,您有什么事呀?”刘荣问道:“您几位是本村的人吗?”老者说:“不错,咱们大家全是本村的人。”刘荣说:“您贵姓啊?”老者说:“我姓张。”刘荣说:“台甫怎么称呼哇。”老者说:“我叫张海方。”刘荣说:“这个本庄里有叫张海魁吗?”海方道:“不错有个张海魁。他是我的叔伯兄弟。”刘荣说:“你那兄弟他有一个媳妇吗?”此时众人全站了起来,向前说道:“这位达官爷您要问,她过恶太多吗?叫我们这位老太爷对您说一说。”刘荣说:“好吧。”那老者便对他一五一十,全说了,与张文和等所说,分毫不差,这才别了众人,回到原处,问道:“张文和,此地离县衙多远?张文和道:“您要报告县衙,事情可就大啦。”刘荣道:“那么独虎庄离此多远呢?”张文和道:“一直西南,第二个村子就是。”刘荣道:“马龙你再刨个大坑吧,将三名死尸全拉在坑里一齐埋了吧。”马龙答应,张文和帮助他,立时刨好坑,将三名贼人全都埋好。刘荣叫马龙赶着车辆,她姑嫂在车上坐着,刘荣石禄等三个人在后边跟随,一齐到了文武村西村里。路北有座梢门,她们下了车辆,众人也随着走了进去,车辆交与做活的。众人到了里面。张文和一告诉他爹爹,他父子是治酒招待,向刘荣等是千恩万谢。

  刘荣用完了酒饭,带着石禄告辞出来。二人出了村庄,看见天时尚早。刘荣道:“玉蓝你随我来。”应当他们出庄往东,他们往西去啦,便问文和道:“东边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张文和道:“那里叫太平堡。”刘荣等这才辞别他们。张文和说道:“达官,您可想着,将来要是再从此处经过时,务必要赏我全家之脸,进来坐一坐再走。”刘荣说:“是了吧。”这才抱拳说声再见。此事后文书再提。且说刘荣与石禄,来到了太平堡,东村口里路南。有一座高升店。来到了店门外,问道:“店家有闲房没有?”店里伙计说:“有闲房,这里还有三间东房。”刘荣石禄拉马匹往里,当时伙计接过了马去。石禄将皮褡子拿了下去,来到了东房,在廊底下一站。伙计拴马回头,上前将门开开,竹廉放下,伙计说:“二位客官,您往里请啦。”二人进到屋内,看见迎面有一张八仙桌左右两把椅子,令伙计打过一盆水来。少时送来。二人洗脸漱口烹茶。天时已晚,将灯点上啦。刘荣问石禄道:“你还吃什么不吃呢。”石禄道:“咱们刚吃完饭,做什么又吃啊。”刘荣说:“那么你不吃啦。”石禄说:“我不吃啦。”刘荣说:“你上北里间睡觉去吧。”石禄说:“您不困吗?”刘荣说:“我还得跟伙计说一会话呢。”石禄自往里间去了,刘荣便问伙计道:“你贵姓呀?”伙计说:“我姓李。名叫李二。”刘荣说:“你们柜上都卖什么吃食?”李二说:“斤饼斤面馒头,全是论斤的。”刘荣说:“你给我来五斤馒头,来他一碗汤菜,来一壶酒。”李二答应了,出去不大工夫,便将那些全给送了过来。刘荣一边吃酒,一边问道:“我跟你打听点事。”李二说:“但不知您打听什么事。”刘荣说:“正西有个独虎庄。”李二说:“这个地名,是上年岁的知道他叫独虎庄。年轻的主儿,全知道他叫独虎营。”李二抱拳拱手说道:“达官,小人我说话,实在嘴冷。这五路保镖达官,有行侠作义的。按说他们不是杀赃官灭恶霸吗?除治土豪。可是据我一想,他们全是畏刀避剑,怕死贪生。”刘荣吃喝完毕,遂说:“伙计,你去吧,待我叫你再来。不叫就不用来啦。”李二答应,将要转身。刘荣道:“也罢,待我将让饭账付了,也省得明天一早费事。我们应当多少钱呢?”李二说:“一共一两四。”刘荣说“好”,伸手取出二两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拿去吧,馀下的作为小费。”李二说声“谢谢您”,拿着银子走啦。到了外面钱交柜房,他关店门,撒犬睡觉不提。

  单说刘荣将门关上,端灯到了南里间,灯往前槽窗户一放,自己合衣而卧,躺在床榻之上,耗时候。直到二更,刘荣站起身形,将夜行衣换好,把白昼衣服打在包袱之内,抬胳膊踢腿,不蹦不吊。背后带好金背刀一口,手巾蒙头撮打拱首,低头一看,零杂物件不少。这才将灯熄灭,蹑足潜踪,来到北里间外头。听了听石禄,已然睡着啦。刘荣将门插棍拉开,门分左右,他便到了外面,将门倒带,镣吊稍微一响。刘荣一听,北里间不打呼啦。自己心中所思,不用管他啦。这才回头一看满天的星斗,他便纵身形上了西房。蹿房越脊,如履平地,施展小巧之能,来到了太平堡西村头。低头往下一看,黑洞洞。忙取下一块瓦来,扔在地上,人声犬吠无有,他这才下房,认大道一直向南。刘荣走着就听背后有人说话,说是:“李保、李桢、张治,出去抢人,为什么一去未归呢?你我二人来到外面,必须在各村寻找,并无音信。据我这么一想,咱们躲不住啦,风声特大,不应当在外边去对敌官长。我听中江五龙说,刘荣可将石禄请出世啦。五龙那么大的能为,都不是石禄的对手。要说石禄一对短把追风铲,那是石锦龙的真传。一百二十八手万胜神刀,一手拆八手,百手为祖。那老儿刘荣,也不是好惹的。”这两个人是路上说话,草里有人听,被刘荣听见了。耳音很熟,一时想不起来。书中暗表,这两个人乃是千里追云郎智,万里追风郎千。这二寇乃是西川郎家窝的,他二人眼光最好。郎智抬头一看,见前面有一条黑影,连忙问道:“头前是合字吗?”刘荣没言语。郎智一看那条黑影,扑奔了独虎庄。郎智他二人不知道是刘荣。他们要是知道是他呀,从此就跑啦。郎智道:“前面的朋友,在下我弟兄,郎智郎千,阁下是那一位呢?”刘荣一想,低头不语,忙一毛腰,往下走去。郎智一想,说道:“朋友你要讲跑吗,也不是向你吹牛,江湖之中,除去老儿刘荣外,就得让我二人脚程快。你还能跑的了吗。”说着脚下用力,追了下来,谁知竟会追不上。来到了独虎庄,反把那条黑影追丢了。二寇走着慌不择路,迎头来了一个大土块,忙闪身躲开。往四下一看没有人。

  不言二寇,且说刘荣来到了独虎庄,在东村头一看,庄墙高大。他围着庄子绕了一个弯子。他见有一座大宅院,门前有垂杨柳。此时二寇已到,忙爬在地上。二寇到了墙上,飘身下去。刘荣心说:好吧,他是给我带道。向上一看,墙高一丈六七。伸手探兜囊,取出抓江索,手拉绒绳,脚踏庄墙,进了庄墙。到了里面一看,还有二道围子。他爬在墙上,往前看二寇。那二寇在前行走,刘荣一看准知没有走线轮弦。又一想这里边为首的,一定能为不小。他便跟在后面,一直到了三层房的上面。他看二寇下去啦,刘荣便爬到东房后坡,一看院子里宽大,北上房七间,明著三间,暗着五间。那里面是明灯亮烛,照如白昼一般,里面贼人很多。就听郎智弟兄二人说道:“回禀大王爷,我二人在各村子全找啦,并无踪影。”刘荣看明白啦,起下一块瓦来,向北房台阶上一摔,吧哒一声。自己心中所思:我夜入贼巢,这地方我若不敢下去,岂不是畏刀避剑怕死贪生?瓦一见响,那屋内灯光已灭,大家各亮军刃,全出来了。抬头往四外瞧看,看见东房中脊上站着一人。三面全没人,就是东房上一人。为首的问道:“东房上什么人,赶快答言。”刘荣道:“朋友你贵姓?”那人说:“我姓李名方,别号人称双刀将。”刘荣说:“李方你是朋友,你是冤家?”李方说:“朋友怎么讲,冤家怎么说?”刘荣说:“你们乌合之众,不足为奇。你们要是朋友,咱们单打单斗。你要是冤家呢,我跳下去,你们大家一齐上手。”李方道:“朋友报通你的名姓吧,咱们是单打单斗。列位贤弟,你们收拾好了。”刘荣在房上亮刀,说道:“我姓刘名荣,别号人称我闪电腿。”李方忙叫张惠,赶紧呜锣聚众。锣声响亮,由四外来了许多人,手执亮子油松,照如白昼一样。刘荣一看那有头有脸的贼人,满在北面房底下,他才跳下房来,抱刀站在当院。说:“列位,那位不怕死的可以前来。俩打一个,匹夫之辈,一个一个的动手,若将我打倒,我死而无怨。你们那一个过来?”轧刀在当场一站,旁边有人说声“待我来”,刘荣一看过来之人,身高七尺开外,一身夜行衣靠,面紫色,扫帚眉,环眼努于眶外,狮子鼻翻鼻孔,火盆口,大耳相衬,手中一口扑刀。刘荣忙问:“来人报名受死。”那人说:“我祖籍西川郎家窝,我姓郎名智,千里追云便是。”说完上步举刀就砍。刘荣看刀到,往旁一闪身,用刀一轧他的刀,使了一个顺风扫月。郎智往下一坐腰,刘荣抽刀往里一滑,郎智一转身,可就躲慢了。在他肩头,刀尖划上啦。身受刀伤,长腰纵出圈外。刘荣抱刀一站,嘿嘿一阵冷笑,说道:“你们还有不怕死的那个上前受死?”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万里追风郎千,上前与他兄长报仇,掌中一把鬼头刀,赶紧过来。口中大骂:“老匹夫刘荣,今天要你一死。”说著上前摆刀就剁。刘荣此时就横了心啦,看刀到,往旁一闪身,他刀一空,递刀进招。他二人就打在一处,也就有个三四个照面,刘荣托刀往里一扎,郎千用刀一挂,当时将刘荣的刀咬住了。郎千一见心中大喜,忙用力往外一挂,跟着飞起一个扁踩。刘荣躲之不及,当时他就翻身栽倒,他一倒下那刀就出了手啦。郎千一长腰就过来啦,用脚踩住刘荣,扬刀剁,只听吧喳一声响,红光崩现,鲜血直流。原来刘荣未死。是郎千左肩头挂伤,跟着二块瓦已到。郎千看二块瓦带风声又到,连忙一纵身,往西纵出。回脸往西一看,见前坡站着一个大个,就听他说话瓮气的,刘荣一听是石禄来啦,急忙爬起,抓起刀来,说道:“玉蓝来啦?”石禄说:“我来啦,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呀?你一个人走啦,来找莲花来啦。这些个全是莲花吗?”刘荣说:“对啦,他们全是莲花。”那位说,石禄不是在北里间睡觉,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呢?原来他正睡着,忽听见外边门的镣吊响,石禄急忙坐起,伸手拿起皮搭子,来到南里间,黑洞洞,看不见人。他便将灯光点着,将蜡花一弹,看炕上不见了刘荣。他急忙将鹿筋绳解开,把双铲背在背后,收拾紧衬俐落,这才将灯吹灭,出了西房。将门倒带,锁吊扣好,飞身上房,往外就走,如踏平地之路。抬头往四外一看,只见西南有火光的亮子。石禄忙向前奔去,到了西村头,先从房上起下块瓦,往地上一扔,并无人声犬吠,他才下来,出村子一直西南,少时到了独虎庄,听见里面喊声震耳。他抬头一看庄墙太高,伸手取出百练索,八尺铜练,两丈四尺绒绳,共合三丈二。墙高万丈,挡不住来人。当下石禄进了庄墙,掀下一块石灰往下一扔,并无人声。他才蹿房越脊,来到里面。越听杀声越近,他便顺着声音找来,上房行走,到了一所院内。站在东房,往下一看,正赶上刘荣被人踢倒。他急忙起下瓦来,抖手向郎千头上打来。二瓦又打下,他才答话跳在院中,一摆双铲。刘荣心中所思:他若不来我命休矣。石禄捧双铲,当中一站,问刘荣道:“他们全是莲花吗?”刘荣说:“对啦,他们全是。”石禄说:“那么全叫他们睡了吧。”刘荣说:“冒水就得。”石禄说:“谁拿子咬你来啦?”刘荣说:“他们大家都要拿拉子咬我,我全不怕。”刘荣说:“你多要留神,莲花太多。”什么叫莲花呢?原来石禄管彩花贼就叫莲花。石禄捧双铲,阴阳双铲手内卡,来到战场全凭它。有人与我来争斗,铲头以下染黄泉。石禄问道:“你们那一个过来?”当时正北有人答言,说:“列位闪开了。”蹿出一人来,刘荣一看,这个贼人眼熟,手中使这对军刃利害,原来他掌中一对蜈蚣剪。石禄一看来人身高九尺开外,胸前厚,膀阔宽,面皮微黑,穿青挂皂,黄绒绳十字绊,皮挺带系腰,紧衬俐落。就听来人问道:“对面的小辈,报上你的名来。”石禄说:“我姓走。名叫走二大,别号人称要命鬼。尔叫何名?”来人说:“我姓张名冲,外号人称烟薰皂王便是。”左手剪叠著,右手剪垂下。刘荣说:“玉蓝你可多要留神,他这一对家伙可利害。”石禄说:“我比他还利害啦。”张冲左手剪往上一递,那右手的剪盖顶就打下来啦。石禄看剪到往里跟身,右手铲,往上一挂,二人动手。说书说的慢,那招数可来得快。不亚如打闪认针,他用左铲一挂,那右手铲就跟上来啦。没容他左手剪撤手,右手铲已奔他耳根子扎去。张冲一见,忙往下一坐腰。石禄一改招,使了一个双风灌耳,这手又叫白猿献桃。张冲稍慢一点,只听噗哧一声。将发郑跟绢帕满没啦。贼人往后一倒腰,左手剪褡在胳膊上,手摸头顶,哇呀呀的怪叫。忙说道:“列位宾朋,这个走二大的武艺,可真不弱。千万别告奋勇,那一位要前来,可要先酌量自己的能为。轻者带伤,重者就要废命。”当时旁边有人说:“张大哥闪开了,待我治死他。”

  说话出来一人,石禄一看,来人身高一丈,白煞的脸面,掌中一条方天画戟。忙问道:“报上你的名来。”贼人说:“我姓王名元。外号人称赛仁贵。”王元横戟到了近前,用戟分心就刺,石禄右手铲用了个海底捞月,急架相还。王元摆戟头往下一押戟杆,将铲压住,右手扣住戟杆。那王元一见,忙往怀中较劲,往回一夺。二人一较劲。石禄将双铲撒手扔地,他右手可将戟杆抓住,长腰往近挨身,黑虎掏心一拳打来。王元撒手戟,往后倒步。石禄说:“你的军刃我不要。”抖手往人群里扔去。往南一跟,穿心掌就打进来啦。王元用手腕子往下一挂,二人在当场就打在一处。一个是受过高人的传授,一个是明人的指教。刘荣一看西川路的贼人,也有这个样的贼人。也就是他,要换个别人,早就完啦。大家群贼一看,说道:“咱们王大哥若战不过他,可别跟他动手。工夫一大就不好办啦,必须三两招,就得扯呼。”群贼说“对”。此时刘荣看石禄不还招,人家拳脚直向致命打来,忙说道:“莲花太多。你进招吧。”石禄一看他使的是流星赶月,泰山压顶,盖顶就打下来啦。石禄使野马分鬃,手指伸张,向他撮去,左手奔他耳门子。王元一看用手一挂他右手,形铜似铁。石禄看他一坐腰,他那撮掌,当时就变了手沟子。王元看他一进招,往底下一低头。石禄的左手在上边,右手在下边,双手一按,当时就把王元的两肩头就抓住啦。用双后一按肩头,往起一纵身,双腿起来将他腰缠上。双手往后一推,口中说道:“你爬下吧小子。我结实,你比我还结实。你家去吧小子。”只听噗咚一声响,俩个人全倒下啦。王元仰面朝天,石禄砸在他的身上。王元双手抱住石禄的胳膊,二人当时相住啦,原来王元也是横练。刘荣说:“玉蓝,赶紧叫他睡了吧。”石禄也抬不起手来,两胳膊往外一支,说:“小子你睡了吧,小子。”用头一找他准头,只听吧喳一声,脑髓皆崩,万朵桃花。大家群贼一见,是胆战心惊。石禄站起身形,拉双铲说:“荣呀,他没有我结实呀。”

  他二人正讲话,由正北来了一人。石禄面向南,刘荣向北说:“玉蓝瞧后头。”石禄往前一低头,右手铲往上一挂,后面这人手使竹节鞭打来。此人抽鞭换式,往旁边一站。石禄分军刃说:“你要这样我可急啦。”一句话说漏了兜啦,问道:“小辈你叫什么?”那人说:“我姓董名平,单鞭赛尉迟。”石禄说:“要使鞭我们家里可多的很,祖传槊鞭铲。”大家一听这三种兵刃耳熟,群寇交头接耳说话。有人说:“要是石锦龙的后人,咱们可得快走。除去夏江秀水县,别无旁人。”群贼交头接耳说此事,那石禄在当场。还说:“槊鞭铲是我们的祖传。”石禄生来恨莲花党之人,只要对了手,他是一招都不让。皆因他们竟败坏好人家妇女,所以恨他刺骨。因那董平知道其外之事,他不知其内之情。他提手一晃,鞭就到啦。石禄一看忙往旁边闪身,右手铲往外一挂,左手又往里一撮。董平往下一坐腰,石禄是铲腿一齐到,一腿便将董平踢了一溜滚儿。董平连忙起来,石禄横铲一瞧,口中说:“好小子。你会跑啦。”此时正北又上来一人,说道:“小辈别走,看枪。”石禄扭项回头看,见此人平顶身高七尺开外,细腰窄背,双肩抱拢。董平在那边说道:“贤弟千万别动手啦,此人手段太高。”石禄说:“你爬著吧小子,别多说话啦。你拿着扎枪叫什么?”此人说:“我姓焦名亮,外号玉美人的便是。小辈你不用说些假话,你要说出你真名实姓,下不死无名之辈。你要说假话,乃是擦粉的妇人。穿俩截之衣,油头粉面,带子缠足。”石禄说:“小辈你真骂人呀。我说出真名实姓,你们大家可别飞呀。”玉美人焦亮说:“何能惧怕于你?”董平说:“兄弟你可多要留神。”焦亮说:“兄长千万别扬他人之威,灭你我大家的锐气,生而何欢,死儿何惧?叫他在枪头作鬼,你快通报名姓吧。”石禄说:“我姓石名禄,外号人称穿山熊。”焦亮说:“你是哪一门?”石禄说:“我是大六门第四门。”焦亮说:“看枪。”石禄说:“小子,你不是叫玉美人吗。今天叫你睡啦。”说话之间,看枪到,他用铲一挂,焦亮急忙将枪抽回来,抢杆就抽。石禄一横腰,说:“小子,我给一下子。”用脊背接枪杆,双铲可奔他扎去。焦亮看他一低头,枪杆可就抽在他的身上去啦。又一看他双铲奔自己脖子来啦,他一想要往上纵,他一定将我腿打掉。往下一坐腰呢,一定废了命。往后一纵身,来了一个铁板桥。石禄往前一撒手,左手铲一挂枪,右手铲直奔胸前而去。石禄口中喊道:“你家去吧,小亮子。”噗哧一声,红光崩现,肠肚一齐出,也是他的报应循环。群贼见他铲头往下直流血,不由胆战心惊。

  众人交头接耳,说:“咱们可不能惧怕他人。他拿军刃往前一挂,咱们就趋势走。”旁边有人说:“赶紧把他死尸拉开,待我上前战他。我若不是他人对手,那你们就赶快走吧。要不然是轻者带伤,重者废命。”说完话他手捧据齿飞镰刀,来到当场,口中说道:“石氏门的军刃,听说过,没会上过。今天倒要看一看有何能为。”刘荣说:“石禄,他可是好的,不要叫他流水。”石禄定睛一看来人,身高八尺,肩宽背厚,两道浓眉,大环眼,鼻孔朝外,火盆口,唇不包齿,大耳相衬,压耳毫毛,倒竖抽笔一般。青布扎巾,青布贴身靠袄,蓝布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青抄包扎腰,紧衬俐落。青布底衣,洒鞋鱼白的袜子,打着半截花布缝腿,手轧飞镰刀。石禄问道:“报上你的名来。”那人说:“我住家在正北,贺家川,姓贺双名飞熊,别号人称卷毛吼,在五峰岛是第三把交椅。你原来是石禄哇,你家贺三爷倒要斗一斗,你们爷们,有什么本领?”说完托刀往里就扎。石禄见刀到,用单铲往出一挂。贺飞熊连忙抽刀。石禄的铲往外一扁腕子,只听嗄吧一声,刀铲就碰到一处。双铲使了一个野马分鬃式,将刀撕出,只听当的一声,那贺飞熊的头巾发鬈就掉啦。石禄说:“荣儿,他是好的。”刘荣说:“对啦,他是好的。”石禄这才将双铲一合,说:“你赶紧逃命去吧。”贺飞熊当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往前问道:“朋友你贵姓啊?”刘荣说:“我姓刘名荣,别号人称闪电腿。”贺飞熊毛腰将头巾抓起,飞身上东房,到了前坡一站,说声:“列位贤弟,还不跟我逃走吗?还在此地吗?”当时大众人等,纷纷上了东西等房,向四外逃走。石禄要追,刘荣说:“别追,叫他们去吧。”因此群贼得以逃走。这时候恶豪奴跪下一片,各扔军刃,是苦苦的哀求。大家说道:“请二位大太爷,手下留情,千万别要我们的命。我们不入伙,他不答应。”刘荣说:“那么你们大家认打认罚吧?”大家说:“认打怎么样,认罚怎么样?”刘荣说:“认打呀,将你们带到县署问罪。你们要是认罚呢,见死尸刨坑掩埋。”大家一听齐说:“我们认罚。”说著一齐站起身来。找锹镐,各处刨坑,将死尸埋完。刘荣道:“你们是多少人,满全聚齐。”又将后面女眷叫出来,又五六个。刘荣问道:“你们大家可是三媒六证,花红彩轿娶的吗?”那些妇女一听,又看到刘荣慈眉善目,知是好人,这才一齐跪下说道:“这位老爷子。你是不知。我们全是附近住户。”这个说:“我在门前买绒线,被他们抢了来。”那个说:“好,你们先见一股子清香,及至醒来,便是此地。”刘荣说:“好,你们先各自回屋,收拾金银细软之物。待我禀报县衙,将你们各送回家,好团圆。”那些妇女走去。刘荣道:“你们仆人,一共有多少。他手底下财产,在什么地方放著,快将银钱搭到此处。”刘荣一看他们,俱都是害怕耽惊的样子。遂说道:“你家庄主,他们所作所为,全是非法。可是你们可能够打质对吗?”大家说:“这一位老达官。此地有为首的,那县署,他们不敢往这里来。”刘荣说:“他们不敢来,如今已被我们扫灭,他还不敢来吗?你们那一个认识县署?”有一个说:“我认识。”刘荣说:“那么你快把文房四宝拿来。”那人转身走去,少时回来,交与刘荣。刘荣当时写好了一封书信。交与了那人,那人持信而去。到了县署将信送上,官兵问道:“你从那里来?”家人说:“我从独虎庄来。”差人上下一看他,说:“你在此等候吧。”他拿书信,到了里面,见知县,回说:“外面有独虎庄送信之人。”县太爷接过信来,拆开一看。县太爷接过信来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欲知信上写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转角楼石禄拐马 密松林毒打五龙

  话说知县一见书信,不由吃一大惊。见上面是写著:“现有八贤王府,护衙首领李翠云龙奉王谕访拿盗走宝铠之贼,来到贵县,现在独虎庄,除恶安良。请知县大人速来,我等追查宝铠要紧。”官兵差役人等,大家随着那名仆人,赶奔独虎庄。到了庄中,县太爷下马,叫人往里禀回,就说:“小县已来到此处。”有人回了进去,刘荣连忙迎了出来。他看见门外,站着知县,身高八尺开外,细条身材,面如三秋古月,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头戴圆翅乌纱,身穿青色的袍儿。那知县见刘荣出来,连忙一抱拳,说:“上差老爷。”刘荣也一抱拳,说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请到里边一谈。”当时他们一齐到了里边,大家落坐。刘荣取出龙票王谕以及柬帖,令知县观看。那知县问道:“这位达官,您贵姓?”刘荣说:“我姓刘名荣。”知县说:“但不知哪位是李翠云龙?”刘荣说:“他二人追下盗宝之贼,留下我二人等候知县。贵县贵姓呀?”知县说:“下官姓清官印清廉。”刘荣道:“县太爷既然到了甚好。那么此地之事,就全交与阁下啦,我还要追李翠云龙去啦。因为他二人艺业浅薄。”说完又将龙票王谕等收了起来,又说:“贵县您替国家出力吧,我二人走啦。”说完话将石禄带走。

  不言知县办理独虎庄之事。如今且说,刘荣将石禄带到高陛店,伙计说:“您二位作什么去啦?”刘荣说:“我们爷俩个,给这一方除去一恶霸,将独虎庄扫灭。”遂说伙计:“你去告诉他们,谁要是在独虎庄内有房的主儿,可以拿房契领房去。那里有县署的人,在那里照管,我们就不管啦,一齐说了出来。”伙计说:“您贵姓?”刘荣说:“我姓刘名荣,他是我一个把侄,姓石名禄。依仗他一对短把追风铲,横练三本经书法,周身善避刀枪。”伙计说:“达官您把为首的拿住了没有?”刘荣说:“业已将为首的治死啦,手下的四散奔逃。”伙计一听,双膝跪倒,口中说道:“我这里谢谢二位侠客爷。”刘荣用手相搀。说:“你起来吧,快去与我们打盆脸水。”伙计答应起身而去。他叔侄进到屋中。少时打来脸水,又沏来茶,坐下喝茶。刘荣问道:“伙计你们这里有杂货铺子吗?”伙计说:“有。”刘荣取出银两,出去买来两身衣服,二人每人一身。又问伙计说:“你们这一带,可有沐浴堂。”伙计说:“有,您没有看见吗,在我们对过,永林沐浴堂。”刘荣便带石禄,叔侄到了那里,沐浴更衣,两身带血迹的衣服拿了回来。刘荣说:“伙计,你将两身衣服拿去洗一洗,自己留穿吧。”店里伙计当时谢过。刘荣道:“我们沐浴身体,可给他多少钱呀?”伙计说:“二位侠客爷,那您就不用管啦,我们就给啦。”刘荣说:“好吧,那你赶快的与我二人预备酒饭。”伙计答应。当时出去,工夫不见甚大。叔侄吃酒,吃喝完毕,店饭账钱,算到一起,共合多少钱。伙计说:“侠客爷您不管啦,现在有位庄主爷,已将店饭账钱全给啦,外赠给你一匹马。”刘荣道:“此位贵姓高名,你快将此位请来。”伙计说:“您在此等候,待我去请。”说完他出去到了街当中路北,将贺员外请来。一进院中伙计就大声的说道:“刘达官,我已将我们庄主请来啦。”刘荣忙转身往外迎来。只见这位老员外,站在院中,是慈眉善目,须发皆白。连忙抱拳拱手,说道:“这位员外您往里请,咱们到屋中再叙。”说话之间来到了里面,贺老员外问道:“这位达官您贵姓呀?”刘荣通报了名姓,说道:“员外您为什么替我们还了店饭钱,又赠马匹。我与你素不相识啊。”贺员外道:“刘达官,您有所不知。只因有许多的镖车,全都绕着走,不进我们庄村啦。由您去跟各镖局打听,我姓贺名瑞,字沐芳。不论哪一路的镖车,要从我们庄路过,我都要请到庄中待酒。大家镖行赠我一个美号,人称贺百万。我今天听伙计说,您两位扫灭独虎庄,给这一方除去大害,我们是感激非浅。我已将店饭账全候啦,请您将马收下吧。”刘荣道:“贺老员外,您候了店饭钱,我倒依实了。您可将马拉回去吧,我在镖行跑腿不用马。”遂叫石禄道:“玉蓝呀,上前谢过员外。”石禄说:“老头我这里谢过您啦。”刘荣道:“伙计,店饭钱,这位老员外已然给啦?”伙计说:“不错,老员外已然给过啦。”刘荣说:“好,那么你将那钱交与账上。”说著伸手取出一锭黄金来,说道:“这个小意思,是给你们买包茶叶喝吧。”伙计急忙出去,叫进杂役人等,一共六名,大家上前谢谢刘达官。刘荣说:“你们不用谢啦,玉蓝呀,赶紧将马匹备好,咱们这就得起身。”石禄答应,当时出去将自己马匹备好,又将皮褡子褡在马的身上,站在院中。说道:“荣儿,咱们走哇。”刘荣一看,东西物件不短。贺老员外道:“您二位可以在我们这里,住个三天五天的,再走不迟。”刘荣说:“不必啦,我二人有紧急事在身。”说着他二人往外走。那贺老员外,以及伙计人等,往出相送。到了太平堡东村头以外,刘荣问众人一抱拳,说:“列位请回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改日再会吧。”

  刘荣带走石禄,一路之上,饥餐渴饮,非止一日。这一天相距何家口约有几十里地。刘荣说:“玉蓝呀,咱们快到啦,可以连夜往下赶吧。”石禄道:“夜间走吃什么呀。”刘荣道:“我给你买点件货。”石禄说:“咱们怎么不住店啦?”刘荣说:“店里头爬爬太多。”石禄道:“爬爬用手一按就死啦,味臭,味臭。”他们说的是臭虫。“那么马儿吃什么呀?”刘荣道:“往往有这么一句话。”石禄说:“王八什么话呀。”刘荣道:“不是王八有话,是往往的有这么一句话,说的是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当下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谈。一路之上过了许多大小村镇。刘荣心中急躁,恨不能一时到何家口才好。天时已晚,石禄说:“我饿啦,怎么办。”刘荣便给他买了点馒首饼等,他在马上吃,刘荣在地上走着吃。叔侄一直走了多半夜。一听四外梆锣声音,已来到何家口西村口。刘荣道:“玉蓝你下马吧,到了何家口啦。”石禄说:“不用,我今天可累啦,马可不累,我不下马啦。”刘荣一听,忙上前将马的嚼环拉住,长叹一口气。石禄说:“荣呀,你干么咳声叹气的?”刘荣道:“我与你舅舅单鞭将马得元,又与你爹爹圣手飞行石锦龙,陆地无双石锦凤,万战无敌石锦彩,银头皓叟石锦华,我弟兄全是神前结拜,没想到我刘荣为镇天豹子李翠、追云燕云龙寻找宝铠,给这个孩牵马坠蹬。”说著拉马匹,来到村内,听见前头有人说话,离切近一看,是吉祥店老家人何忠。原来何忠手拿扫帚,正在那里扫街啦。刘荣说:“前面老哥哥何忠,早就起来啦。”何忠抬头一看,原是刘荣,遂说道:“我昨夜一夜没睡。”刘荣道:“你为什么呀?”何忠道:“刘爷您把石禄请来啦吗?”刘荣说:“我已请来啦,你往马上瞧。”老家人何忠往马上一看,那马上有一猛将,忙将扫帚放在就地,来到刘荣面前,跪倒,说道:“刘爷您受我一拜,我替我们主人跟您面前请罪。”刘荣道:“何必如此呢。”何忠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您请到里面,老奴我有细事回禀。”石禄翻身下马,何忠拿起扫帚,开了店门,三个人进店。早有店里伙计,将马接过,涮饮喂遛去了。当时石禄拿着皮搭子,跟随何忠来到了屋中。刘荣一看北上房中,一个人没有,可是明灯蜡烛。刘荣忙问道:“何忠,这是怎么回事呀?人全那里去啦?”何忠道:“刘爷您要问,这里有这么一件事。”

  书中暗表,自从刘荣走了之后五六天,四小将回来了。水中蛇谢斌、独角蛇谢亮、水豹子石俊章、翻江海龙神手太保何斌,由正北黄龙岭回头,车辆马匹一进何家口东村头,来到街的当中间,祥平店门前,有伙计在门前站着。看见他弟兄回来了,忙上前迎接,说道:“少达官爷您回来了,一路之上多受风霜之苦。老达官有话,叫你们诸位回来,车辆马匹全卸到祥平店。”哥四个下马,这才将马匹交与了伙计,拉去涮饮喂遛,暂且不提。他弟兄四人要往里走,何斌问道:“伙计,什么人黏贴吉祥店啦?”伙计道:“李翠云龙。”何斌说:“李翠云龙他们为什么占官店呢?”伙计说:“我不知道,您请到里面自然知道。”弟兄四个人便奔吉祥店,何斌上前叫门,何忠将门开了,一看是他弟兄,遂说:“少达官回来啦,您到上房看看去罢。”小哥四个便到了上房,何斌一见宋锦赵华阳,急忙上前跪倒,说:“宋大叔赵二叔,您二位大喜啦。”宋锦说:“我喜从何来?”何斌说:“我二叔偷花戴花,江湖里头让你们弟兄八位成名,是我二叔献一手绝艺,您八位一齐佩戴守正戒淫花。”宋锦道:“孩儿你不喜欢吗?”何斌说:“二位叔父,咱们大家同喜,可是您戴守正戒淫花。您知道他宗旨吗?”宋锦心中所思,还是在外保镖,能长经验阅历,听保镖老达官说过,那二老讲过,天上无有,地下无双,才能配戴戒淫花,遂说道:“我听三老所说,戴花不彩花,彩花不戴花。戴花若彩花,必死乱刃下。这守正戒淫花的宗旨,就是这个。”何斌点了点头,心中所思,八门的头一门,金针八卦左云鹏,乃是世外的高人,镇江南的剑客,祖居河南聚龙庄,北门内路西,紫云观观主。一针定八卦,分为八八六十四门。人家是八门头一门。想到此处忙把他们三人叫进来,上前与二位叔父见礼,不相识他给一致引,又给李翠云龙行完礼。何斌看他二人面带愁容,忙上前追问前情。李翠云龙就将入府当差,丢失宝铠之事细说一遍。何斌一听,当时气得浑身乱抖。何玉说:“儿呀,你不要生气,事宽则圆。”丁银龙也说道:“孩呀,由其我随你二叔,头探一次屯龙口,那恶贼普莲会跟我翻了脸啦。幸亏你二叔跟了去啦,他不去还真糟啦。现下你刘大叔,上了夏江石家镇,请石禄去哪。你们哥四个回头,叫咱们一齐在店中等候。”何斌说:“非得等我大叔将我石大哥请来。倘若他不出世呢。那咱们宝铠就不用要啦。”丁银龙道:“何斌,皆因那山上有走线轮弦,武勇绝伦。恐怕大家入山,涉险,这倒是刘荣的的一番好意。”何斌道:“那么我刘大叔将我石大哥请来,他就不怕吗。”丁云龙道:“那石禄他横练三本经书法,刀枪不入。”何斌说:“伯父,我弟兄回来一路的劳乏,趁此机会我们休息个三天五日的,暗中算等我刘大叔。”李翠道:“何斌呀,那王谕柬帖等,全叫刘荣拿着呢。”何斌道:“您拿着王谕,您可曾到济南府挂号啦吗?”李翠说:“我倒是挂了号啦。”何斌又问:“秀水县您挂了号啦吗?”李翠说:“也挂了号啦。”何斌说:“挂了号就得啦,那我们去歇息去了。”四个人退到后面,直过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头上,早饭吃完,大家落坐闲谈。何斌道:“上至我伯父,下至我几位叔父,咱们可以到院中,过一过兵刃。今天晚上咱们夜奔屯龙口打虎滩。我跟我爹爹学的这口砍刀,我要会一会普莲,拿着了他人,要给我丁大伯父报仇雪恨,得回宝铠,要搭救我二位叔父满门家眷。”旁边何史说道:“少达官,您可要慎重,千万不要艺高人胆大。那普莲说是四川下三门的人,手段毒辣。何斌道:“何忠啊,我是主人,你是主人?”何忠说:“少主人,您是主人,我是奴才。”何斌说:“我父亲爱才,这才用你,有事问你再说。我们大家讲话,何忠你在旁答言。你要是再多言多语,小心在我的刀下作鬼。”老家人何忠一听,吓得颜色更变,诺诺而退,不敢答言。丁银龙说:“侄男何斌,咱们再等个三两日再说。”书中简说,他们又等了三天,刘荣石禄仍无音信。何斌说:“明天咱们吃完早饭,大家过一回军刃,晚上我杀奔屯龙口。”第二天吃完早饭,每人全过了家伙。天到大平西预备晚饭,众人吃喝完毕。何斌道:“众位伯父以及列位叔父,赶紧将东西物件拿齐。老哥哥何忠,你看守店口。会水的将夜行衣包水靠拿好。其馀的列位,拿好军刃暗器、夜行衣包。”当下何玉、何凯、丁银龙、李文生、宋锦、赵庭、李翠、云龙、谢斌、谢亮、石俊章、何斌,众人往外。何忠将店门开开,说:“列位达官,您到了那里,可千万要仔细留神。”丁银龙说:“不用你惦念,好好的看守店房吧。”众人是每步加三分,来到屯龙口西山坡。一看无有隐藏之处,绕到南山口,平川之路。丁银龙道:“这个地方别走,他暗藏走线轮弦。”

  众人便来到东边山树林之中,大家一齐坐在地上。耗到天晚,山上梆锣齐响,也就在定更天。何斌说:“列位,咱们大家收拾吧。”众人探兜囊取白布捻一撮卷啦,亮火折子一点,著啦,化点烛油,贴在树木上啦。江湖人有点灯亮,瞧什么也能逼清似水。大家忙脱下白昼衣服,换好三岔通扣夜行衣,寸排乌木钮子,兜档滚裤,上房的软底鞋袜,围打半截的鸡爪花布蓬腿,绒绳十字绊。脱下来衣服包好,抄包扎腰紧衬俐落,抬胳膊踢腿,不绷不吊。刀插背后,明露刀把,手帕罩头,地上物件不短,将白烛捻吹灭放在囊中。李文生取绒绳将甩头之胆拴好。大家到了林外,向山坡走来,到了那群墙之下。何斌说:“列位老人家闪在一旁,待我先上去。”说话之间,伸手取出绒绳,抖手扔上去,抓住墙头,两双手紧倒换,双足踹墙,如走平地一般,直到了上面。左臂一跨墙头,往下一看是黑洞洞,并无人声。忙伸手取出问路石,犬吠声音没有。遂低声说道:“列位老人家随我来。”何玉道:“上边没有走线轮弦吗?”何斌说:“没有。”大家人等这才纵身形,一齐到了墙头之上。何斌摘下抓江锁,大家一齐下来,到了墙里。何斌伸手亮刀,向众人说道:“大家千万的留神,我左臂一抬,就要站住。”正说之间,往前一迈步,踏上铜弦,扫堂棍打来。何斌忙用刀支住,身子向后再退,就听咯登的一声那走弦向东去了。东边梆子声响,出来许多的喽兵,各抱弩箭匣。

  书中暗表,自从丁银龙二人走后,那普莲他就拿了准备啦。两个首领带了二百名喽兵,暗伏在各处。今夜走弦一响,知有奸细到了,所以全出来了,便向众人放箭。何家口众位,用刀拨打弩箭。何玉道:“儿呀,咱们这便如何是好?往里去吧,竟是走线轮弦,此地又有弩箭。这可如何是好?”大家人等在墙里面,正在着急,那两个首领手打梆子催兵,放箭正紧。就听墙头上,有人从鼻子眼里一哼吃。这二人翻脸往墙头上一看,说道:“墙头上是我二哥鲁清吗?”上面答应道:“不错,正是我。你们是林贵林茂吗?”二人一齐答言道:“正是我二人。”鲁清一听便跳下墙来,说道:“你们二人要反呀?我不是把你们荐到青州府东门外路北三元镖店,怎么会来到此地呢?”林贵道:“二哥您不知道,提起来话太长啦。我们哥俩对不起您。那镖行三老,看在您的面上,对我们很至重,给我们二人一千两银子,给东昌府西门外,单鞭将马德元家中送去,另外给了我们一百两盘用。我二人穿城而过,那时心中一喜欢,进了酒店,喝得大醉,给了酒饭钱,出了酒店,往西到了赌博场,去赌金银。一千两银子转眼之间输了个精光。我们二人了没脸去见单鞭将马德元,只好在树林子闲逛。幸亏那一百两银子的盘川还没输掉,我二人才不至于挨饿受冻。”鲁清说:“你们二人来得正好。”就叫林贵、林茂跟何家口众位一块用刀拨打弩箭。众英雄且战且退,弩箭倒是没伤著谁,可是那走线轮弦躲了这边的,又碰上那边的,连个贼人的影儿都没看见,已有好几位身上带了伤。眼看天快亮了,何斌一看不妙,赶紧顺原路回到屯龙口东山树林中。老少众位伤势不重,就连夜返回何家口。老家人何忠一看众人无功而返,也顾不上埋怨何斌冒失了,赶紧叫人取出刀口药,给带伤的上了药,又安排老少英雄洗漱吃喝。

  过了几天,何斌见老少众位伤已治好,养足了精神,就又要攻打屯龙口。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何斌就是这样性烈如火。叫他这么一鼓掏,众位英雄又去夜打屯龙口。当下何斌、何玉、何凯、宋锦、赵庭、林贵、林茂、鲁清、丁银龙、李文生、李翠、云龙、谢亮、石俊章又来到屯龙口。上一次吃了走线轮弦的亏,这一次你倒提防著点哇。偏偏又踩上了消息,一时间扫堂棍左右轮番抽打,弩箭赛如飞蝗。工夫不大就接二连三的倒下好几。只得搀扶著带伤的,二次退回何家口。到了店门口,何斌才知道刘荣已请来石禄。刘荣一见何斌、谢亮、谢宾、石俊章,就知道是这四个小子不听何忠的良言相劝,冒险攻山,一生气到里边坐着,关上了门,不理这四个人。还得说老人家何忠心眼好,他对鲁清等人说:“你去叫何斌他们四个人在这边蹲著,然后咱们请出刘荣来,叫他四个人与刘荣陪罪。”大家说:“好。”那何忠到了屋里见刘荣,说道:“刘爷您大喜啦?”刘荣说:“我喜从何来。”何忠说:“大家全回来啦。”刘荣一听,连忙跑了出来。大家遂说:“我们大家有罪了。”刘荣道:“岂有此理,不用客气。你们大家攻山的心胜,总是为得回宝铠,救的是李翠云龙。”众人这才同他往里,刘荣过去相搀起他们小弟兄。大家到了屋中,一看石禄哇,原来是浑小子一个,长得凶猛。当时有认识的见礼,不相识的有人给致引。此时石禄与大家送外号,管丁银龙叫大厨子,管李文生叫大脑袋,管何玉叫大何,何凯是二何,何斌是小何,管宋锦叫大肚子四,管赵华阳叫小脑袋瓜,管林贵叫贵儿,林茂就叫茂儿,鲁清叫大清儿。刘荣便问大家的情形,众人便将入山的情形一说,以及鲁清怎么样解的围。刘荣道:“很好,大家虽然涉险,并没伤人,这就算是便宜。”鲁清道:“刘大哥您与我请来拐棍来啦。我说话他懂,他说话,我能顺着他的话音,往上讨。”刘荣道:“石禄说话,是天真缦烂,出口也实在难听。”鲁清道:“石爷您做什么来啦?”石禄道:“有荣儿上我们家去啦,跟我老娘借人去啦。我老娘就把我借给他啦,上这里叫大何带着,上口把莲拿住,把宝铠拿回。做官八百品,银子八抬筐,好养活我老娘。”鲁清一听,万恶淫为首,百行孝当先,遂说道:“你们爷俩个,走了一夜啦,我们大家也累了一夜啦,咱们一齐歇个三天五天的。有受箭伤的,好好调养调养,再攻山不迟。”大家说:“好吧。”展眼过了四五天。这一天早饭之后,鲁清问那受弩箭伤的:“全好啦?”受伤的说:“好啦。”鲁清说:“咱们谁使什么家伙,咱们可以过一过。”当时众人过完了军刃,在店中睡了一会儿。天色晚,吃喝完毕,大家由店起身。鲁清说道:“师哥这一对铲,是他自己拿住,还是有人给他拿住呢?”石禄答言道:“我自己拿住吧,你们有绳子没有呢?”何斌说:“有绳子。”石禄说:“你拿来我瞧吧。”早有人将捆镖车的绳子,拿了一根过来,石禄将一对双铲勒到了背后。何斌一看他背好了,不由一声叫,遂向鲁清道:“鲁大叔。您看一会儿见了普莲刀法慢了还受伤啦。如今他这样怎么往下拉呀?”鲁清说:“待我问问他。”遂说道:“石禄要见了普莲,这铲怎么往下拿呀?”石禄一听,忙双肩一抱,一运用三本经书法,哼了一声,周身绳子满折,双铲垂落在地。石禄说:“你们瞧这够多么麻烦,还有绳子没有?”当时又给他拿出一条绳子来。鲁清道:“你将大家先拿下来。”石禄说:“对啦,清呀,你要不说,你要不说我还是真忘啦。”说著便将大氅取下,将双铲往后一背,何斌给他结好。鲁清道:“咱们大家全把名字写好,要不然到别里不知全有谁。”大家答应,写完之后,收拾紧衬俐落,这才一齐往外。何忠将大门开开,何玉等众人到了外面,他将何润叫了前来。说道:“你可以在门外,看守门户。”何润说:“我也随兄长前去。”何玉说:“你不用去啦,就在家吧。”何润点头,大家人等这才出了东村头,扑奔屯龙口。

  绕到长边山,到了松林,当时进入林中。有坐着地上的,有站着的,为是耗到天黑。少时天黑,就听山上梆锣齐响,定更天,众人各自取出白蜡捻儿,用火折子点着了,站在树林里面,各自换好夜行衣。鲁清说:“列位千万先将虎尾棍的环子,全用绒绳捆好。”低头一看地上一件东西不短,将白蜡捻起下收好。鲁清道:“咱们此次入山,叫石爷在前,我在他后边,你们大家全在谢斌、谢亮、石俊章、何斌、林贵、林茂他们后面。我到时候要是一扎煞二臂,你们可就站住。鲁清越过那一位,我要去,死在走线轮弦上,那可死而无怨。”众人点头,大家出了松林山奔坡面来。鲁清抬头一看群墙,墙头之上有滚檐坡龙砖,外头出来八寸的瓦檐来。鲁清说:“列位,上面可有走线轮弦啦。”大家连忙点头,鲁清说:“石禄你上去吧。”石禄说:“我不上去。这个泥马我可不去。”鲁清说:“这里头有莲花,莲花在里头啦。”石禄说:“这里头莲花多啦。”鲁清说:“里头多,都拿着拉子啦,是莲花都要拉我。莲在里头有老王哪个铠儿呀。你要将莲拿住,把铠得回。见了老王岂不是做了官啦吗。石爷大家都吃我呀。”石禄说:“大伙都吃我,是我养活的。你们全怕拉子,我不怕,我结实。这个泥马不老实吧。”鲁清说:“老实。”石禄说:“好,待我上去。你们大家可往后退,上头要嗄吧噔哧,留神咬你们。”众人这才往后。鲁清离开他也有一丈七八,再从墙里发出什么暗器,也够不上啦。石禄这才纵身形上墙,左胳膊一挂墙头,滚檐往里一滚,抢檐里出来冲身毒药刀,来扎石禄的右肋。石禄说:“你们可先别上来,有拉子。他通窗户啦。”鲁清说:“什么通窗户啦?”石禄说:“是拉子。”鲁清说:“你把它拿下来我看看。”石禄说:“我要把它拿坏了,莲要我赔啦。”鲁清道:“他叫赔,是我叫你拿的。”石禄说:“莲要叫我赔,清可说,大清叫我拿的。”鲁清说:“对啦,你就往我身上推。”石禄说:“那么莲要打你啦。”鲁清说:“他打我,大家都是我养活的,你管我呀。”石禄说:“对啦,大清是我养活的。谁要打大清,我打谁。”鲁清说:“对了。你倒是上去呀。”石禄这才换左胳膊跨好墙头,右手攥住了刀。一用力将刀弄折,扔在地上。鲁清晃火折子毛腰捡了起来,令大家观看。众人一看此刀,足有一尺二寸长,刀苗子足有九寸五,刀尖上红锈不少。书中暗表。那全是毒药喂好了的,从打刀把往后的地方不远,全有一个个小窟窿。鲁清忙将此刀插在墙根底下,用脚往下一踩,将刀入了地啦。向石禄说道:“你将他骑上。”石禄道:“我骑上他跑吗?”鲁清说道:“你骑上他就跑。”石禄这才一片腿骑好了,那滚砖来回摆悠。石禄说:“这个泥马竟活动不走,叫拉子直咬我。”鲁清说:“你先把那个拉子全拿下来。”石禄答应,伸手全给拿了下来,将刀扔在地上,说道:“大清,你叫我拆,我可就拆。莲要是问,我就说,大清叫我拆的。”鲁清说:“你将瓦鞍子给他拿下来。”石禄答应,一用力便将滚瓦给坏了,扔在外面。石禄一掀滚瓦,说:“嘿,大清,这个瓦有牙呀,咬人。”鲁清说:“扔下来我瞧一瞧。”扔下之后,毛腰拾了起来一看,原来是竹瓦所制。石禄在墙上道:“嘿,这里有个大窟窿。”鲁清道:“你往里边看一看,有什么没有。”石禄伸手往里一摸,说道:“里边有一根筋。”鲁清说:“你赶紧掀他,北面拴著太岁啦。”石禄便用手一拉,当时将铜弦掀折啦。鲁清一看上面的滚瓦不动啦,他伸手取出拦江索抖了上去,抓住墙头,不动啦,这才顺绒绳上前,此时大家也跟了上去。众人到了墙上,鲁清等大家下墙。鲁清道:“咱们大家必须经一丈二外边去纵,可以高枕无忧。”大家答言,便一齐的飞身跳下,全有一丈开外。石禄也随着下来,会合在一处。石禄在前,鲁清在后,大家又跟着在后。石禄往前一走,脚上一掀,扫堂棍到。鲁清便一扎煞双臂,大家连忙站住。何斌说:“鲁大叔,头一次我们来的时候,就遇见过扫堂棍啦。”鲁清道:“石禄你把他掀起来,这个木头棍,跟我有交情,使劲揪。”石禄一听毛腰揪住一拉,嗄吧一声,将弦揪断,棍已破啦。大家再往里走,二道轮弦,是串地锦。鲁清叫石禄一毛腰,将串地锦给揪了起来。石禄一看,遂说:“好一个大蜻蜓溜哇。鲁清叫他使劲揪,当时便将铜弦揪得串地锦完全废啦。石禄来了个大坐墩,坐在堆里。石禄道:“清儿呀,你得赔我。”鲁清说:“赔你什么呀?”石禄说:“你得赔我屁股,我屁股两瓣了。”鲁清道:“谁的屁股全是两半的,别费话,咱们走吧。”石禄说:“你的屁股就是整的。”鲁清说:“除去狗豆子,竟吃不拉。”大家一听是鼓掌大笑,石禄这才往前再走。”

  鲁清走了很远,看见前边一片木猴,也有躺着的,也有站着的,等等不一。鲁清说:“你过去把他搬过来。我叫他给你来个蝎子爬。叫他给你推个小车。”说著一扎煞二臂,说:“列位往后,这是木猴阵。”石禄往前一走,脚蹬上弦,那猴哧的一声,就奔石禄而来,伸拳就打。石禄忙用手一拦,右手抄著猴胳膊,嗄吧一声,竟给拿了下来。他一抬脚,那猴又回去啦。石禄道:“大清你看,这不是真猴,是木头的,这里还有拉子呢。”鲁清说:“待我瞧一瞧。说著伸手接过来:“你看,原来猴的指甲全是牛耳尖刀,用毒药喂好了,打的如同手指一样,利害无比。”鲁清又说:“石爷,你看那边那个可是真的,你过去看看去,将他抱过来,可千万别把他窗户凳儿挟折了,折了他就睡啦,没人跟你练了。”石禄说:“好”,忙往前一上步,那猴就扑了过来,使了一手白猿献桃,向他打来。石禄身形一矮,使了一手野马分鬃,将猴双臂支了出去,往下一挂,一进身将猴腰抱住,说:“你过来吧,小子。”木猴往下一弯腰,石禄一用力,咯吧一声响,铜弦已断。那些个猴,全倒下了,木猴阵破啦。鲁清一看,说:“得木猴全睡啦,没人跟你练啦。”石禄一气跳在当中,便将那些猴儿,全给毁坏。大家人等过了木猴阵,再往前去,便是一片水。鲁清说:“石爷前边可是有了水啦。”石禄说,豪子,我的鸭子渴啦,他要喝水。”鲁清忙问刘荣,说道:“他会水不会?”刘荣说:“这一层我倒不知,莫明其妙。”就见石禄来到河边,噗的一声跳下去啦。众人一齐乱叫石禄,林贵林茂说道:“这一个水里可有走线轮弦。”刘荣一听,伸手拉刀,说道:“普莲呀,今天不能报仇,来生来世,也要报此仇恨。我在石家镇夸下海口,说他有舛错,我以人头相见。如今他下了水,不知生死。”吓得时水中蛇谢斌,说道:“待我换好水衣,下去看一看去。”说话之间,他下水中一看。当时便吓了他一身冷汗,原来水中一盘一盘的搅轮刀,很是稠密。谢斌忙上来了,说道:“列位叔父伯父,水中搅轮刀稠密,你我大家难以下水。”石禄在里面已将刀统盘毁破,来到西岸。石禄上了岸,说道:“你们大家在那里叫什么。”大家说:“打鬼打鬼。”石禄说:“你们在东边,我一人在西边,干吗嚷打鬼呢。”鲁清说:“你是活人吗?”石禄说:“我是活人。”鲁清说:“那么你说一说,你家住那里。”石禄说:“我姓走叫走二大,大府大县大村子。”鲁清说:“你满口里乱道。”石禄说:“满口里放炮。”大家说:“你必须说你的真名实姓。”石禄这才说出真名实姓。林贵林茂说:“二哥,您叫他往北走,那北边有独龙桥,西岸有一个石头桩儿,在那下边有一个大铁环子。叫他拉起环子,套在那石头桩上,咱们大家才能过去。”鲁清一告诉石禄,石说:“没有石头桩。”林贵用手一指道:“您看那不是吗。”鲁清说:“你知道是叫石头桩,你知道他管他叫什么呀。”遂说道:“石禄你往北走,我告诉你就是。”石禄走了不远,到了石头桩旁边,鲁清喊道:“站住。”石禄就站住了,鲁清说:“你低头看,那不是石头桩吗?”石禄道:“这叫石头孩。”鲁清说:“对啦,在那石头孩下边有个环子,你把他拉起来套在石头孩头上,就行啦。”石禄说:“好吧。”他对石头说:“孩呀,你要勒脖子跟我说。要嫌勒的慌,我再给你摘下来。”鲁清说:“你把双铲拿起来,往南。”石禄答应,真往南来了。走了有一箭之路,鲁清令他坐下,他面向北府双铲放在就地,坐在双铲之上。鲁清道:“诸位咱们可以从独龙桥上过去。”林贵说:“列位随我来。”大家一齐到了桥边一看,原来有两根锁练子,是挂在两岸的石头桥上,要不然过不去。众人林贵等,来到了岸边。林贵说道:“咱们大家过桥可以,千万的越快越好。”又叫林茂把守东岸,鲁清在头前引路。众人一上桥,那铁练子套著石头一响。石禄他以为是石头孩说话,他往过跑,口中问道:“我给你摘下来吧。”鲁清一听,说:“咱们大家赶紧走。”众人遂来到西岸。再看石禄上下无根线,鲁清说:“石禄你的衣服啦?”石禄说:“我的衣服全叫莲弄的鬼拉子,全给我吃啦。我要是找著了太岁,非叫他赔我衣服不可。”石禄说:“大清你认识太岁那里吗?”鲁清说:“我认识。”石禄说:“你认识带我走,咱们找他去,叫他赔我衣服。”鲁清一看那山坡,是逢高就低,顺着山坡盖好了房屋,遂说道:“林贵呀,你把守此西岸,叫你兄弟把守东岸,这边是一个人也别放。”林贵这才把守西岸。鲁清问道:“那一位认识大厅?”丁银龙道:“我认识大厅,这里是我盖的。”说著往前而走。鲁清说:“还是诸位在我身后,叫石爷在前引路,防备有走线轮弦。丁银龙在后面指引说:“从此往北往西,就赶奔了大厅。”大家这才一齐到了山坡,顺路往西,这才来到了大厅,围大厅绕了一个湾儿。鲁清道:“何玉、何凯、石俊章,你们爷三个在东房上,千万别去。宋锦、赵庭、谢亮,你们三位在北面。刘荣、李文生、谢斌,你们三位在西面。我与丁银龙、何斌,三人在南面。石禄你提双铲,往里走。”当时石禄答应,提军刃往里面来,刘荣他们众人,各自飞身上房。那石禄刚一到屏风门,就听里面有人说话。按下不表。且说那门里的狠毒虫黄花峰说道:“兄长,您那年与江南蛮子赵庭,为一件小事,与他们为仇。我这两天,因为他们将林贵林茂带走,不知又生出什么事来,所以我心中很是耽惊。咱们山上的出入之路,他二人是略知一二。他要归到何家口,对他们一说,难免得他们大家再三次攻山,真如探囊取物一般。”那普莲一听此言,是哈哈的大笑,说道:“列位宾朋,休道我是夸口,谅他们外边有雄兵百万,他也进不来。正说著将一正面,看见从外边进来一人,连忙使百步吹灯法,将灯吹灭,说道:“大家收拾了。”当时众人归著齐啦。普莲在屋中问道:“院内什么人?”石禄道:“我乃走二大,说话之人是莲吗。”普莲说:“正是你家太岁爷,金花太岁普莲。”石禄说:“你是莲花的头吗?”普莲说:“正是你家大太爷,山上头把交椅。”石禄说:“小子你出来呀。”普莲在屋里这才推簧亮刀,伸手摘下竹帘,卷在一处,抖手一扔,随着人就到啦。石禄见黑忽忽来了一物,忙用左手掌往外一豁,将竹帘支了出去。普莲见他将帘子支出去,摆刀刚要剁。往四外一看,房上人全满啦,连忙将刀往怀中一抱,丁字步一站,不由心中所想:外边有那走线轮弦,全拦不住大家。就听南房上丁银龙说道:“列位您看,在院中怀里抱刀的便是金花太岁普莲。”那房上镇山豹子李翠,一闻此言,摆军刃就下来了,说道:“石爷你且闪开了,我见了盗宝之寇,焉能叫他逃走。”普莲轧刀一站,问道:“对面什么人?”李翠道:“正是你家健将首领镇山豹子李翠。你我二人素日无仇,你为何害我弟兄二人。”普莲说:“我为斗一斗江南蛮子赵庭。”李翠说:“你将宝铠双手献出,你再去找赵庭,与我们无干。”正说之间,那北屋中有人说:“普寨主,你闪开了,今天咱们有一场血战,叫何家口的群贼,一个也休走。”普莲往旁一闪,当时跳出一人,乃是叶秋风。遂道:“老哥哥您多要留神。”又命人将院中灯光掌好,又说道:“列位呀,我的老哥哥要是不成,我另有办法。”原来他暗有准备。叶秋风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大家不能群殴。不论那一位,若将我踢一个跟头,我情愿将宝铠双手奉献。”李翠说道:“来者可是叶秋风?”叶秋风道:“不才正是某家。”李翠说完,举刀就剁。叶秋风往旁一闪,横刀顺风扫月。叶秋风往下一坐腰,用刀背一拦他的刀,往外一豁,刀再往里走,李翠也一坐腰。叶秋风看他这样,他一立腕子,往下就剁。李翠往旁一闪,叶秋风用左膝盖找右腿洼双腿一跪,那磕膝弩就打出来啦,奔李翠哽嗓。只听咯吧一声,不知李翠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中三亩园应誓拿普莲 八贤王贺号石禄得马

  话说叶秋风与李翠对了面,刀里加镖,直奔李翠的哽嗓打来。李翠一见急忙一甩脸,就在左边耳朵上,就打上啦。忙往后一倒步,将镖拔下。叶秋风就是这一样好,他打的暗器,是全不喂毒药,丁银龙上前说道:“李贤弟闪开了。”到了前面亮金背砍山刀,问道:“对面可是八臂哪吒叶秋风吗?”叶秋风道:“既知我名,何必多问。你报上名来。”丁银龙道:“我姓丁双名银龙,外号人称神偷小毛遂的便是。”说完举刀往下就砍,叶秋风往旁一闪,用刀急架相还,二人当时杀在一处。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说的慢当时快,那普莲心中暗想:丁银龙刀法实在是高,我那老哥哥不能取胜,我必须注意与他。此时叶秋风一见是竟找那空子,好打暗器。无奈丁银龙看的太严,不容功夫。二人打的工夫大了,叶秋风虚点一刀,往北就跑。丁银龙执刀一追。叶秋风脚下一滑,是爬伏在地,连忙刀换左手。丁银龙赶奔上前,连肩带背就砍下来了。那叶秋风打的这一手名为卧看巧云锁喉镖,就听他说“著”了一声,镖就打了出来。丁银龙一看实在躲不了啦,用左胳膊一挡当当。那镖久窭忠担撂凇银龙身带重伤,往旁一闪,那何玉就到了。何玉轧刀说道:“胆大的叶秋风,你用暗器伤了我的拜兄,我焉能跟你善罢甘休。”叶秋风道:“何玉,我与你乃是对头冤家。”说完二人杀在一处,就在三四个回合,叶秋风左手一晃说:“你看你家大太爷的暗器。”何玉往上一翻脸,一看,任什么没有。那叶秋风刀往下一沉就向前扎来,何玉躲之不及,就在左边大腿上中了伤啦。何斌一看就急啦,急忙提刀来到阵前,他要替父报仇。叶秋风问道:“对面来者什么人?”何斌道:“你可是老儿叶秋风吗?”叶秋风道:“正是你家老太爷。”何斌说:“在下姓何名斌,外号人称翻江海龙神手太保,特来替我父报一镖之仇。”叶秋风刚要上前动手,那后面有人说:“老人家先行闪开,待我叶德治他。您连胜三阵,必然累啦。老不讲筋骨为能,英雄出在少时,您给我们观敌料阵,待我大战于他。”说著话摆扑刀上前动手。正南鲁清说道:“孩儿呀,你可多多的留神,此贼可太滑。”原来鲁清有见面知其心的聪明,他一看就知道此贼奸滑。何斌道:“老人家休要夸奖他人,量他小小狗子,有何能为,何必挂在唇齿。”又说道:“叶德小辈,你将朴刀扔在地上,待我将你人头斩下,好报那一镖之仇。”说著话就要动手,那叶德焉听这一套,他举刀上前,左手一晃,右手一砍,右手刀砍来。何斌一见急忙往旁一闪身,他刀就砍空啦。何斌托刀往里一扎,叶德往后一坐腰,二人打在了一处。叶德拿起朴刀来砍他的下三路。何斌长身就纵起来了,双手抱刀往下一劈。叶德身子一转,就躲过此刀。何斌跟身一步,反臂撩阴刀,往里一滑。口中说:“小辈,可要小心你的左臂。”那叶德急忙往里一收左臂,稍微慢一点,刀尖就在他左臂上划了一下大口子。当时他带重伤,败回本队。那八臂哪吒叶秋风大声说道:“列位大家可千万别过来,这个小畜生何赋,杀法特以的骁勇,待我战他。”说著话来到近前,举刀就剁。何斌见刀到,往旁一闪,当时二人杀在一处。何斌的刀正拦头往里走,叶秋风往下一坐腰,用刀背磕他的刀背,呛啷一见响。他用刀往出一撤,刀已撤出,镖已打出。何斌倒是躲过刀啦,那镖没能躲过,便打在他左跨骨上。自己忙将镖起下,扔在就地。谢斌赶奔上前。石禄答言,说道:“斌跟亮,你们全别过去啦,他拿冰钻把小何钻啦,叫他钻我。”说话之间,摆双铲来到当场说道:“对面老排子,你用刀扎人,用竹千钻人,还不成,如今又用冰钻咬人。小子你咬一咬我,试试。”叶秋风轧刀一看他,借灯光一看,见他身高约有丈二,虎背熊腰长得很是凶猛,外带拙莽,瞧他样子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可是知道使这路军刃的,武艺弱不了,看他上下无根线,忙问道:“对面来的黑汉,报上你的名来。”石禄说:“我姓走,名叫走二大。”叶秋风说:“你不用说那鬼名鬼姓,我刀下不死鬼名鬼姓之人。不说你的真名实姓,你是擦粉妇人,穿两截之衣,带子缠足,油头粉面。”石禄说:“小子,你真骂人呀。我要一报名姓,你可别走哇。”叶秋风说:“我何惧于你?”石禄说:“我住家夏江秀水县南门外石家镇,姓石名禄,人称穿山熊,大六门第四门。”叶秋风心中一想,他一定是石锦龙的后人,暗想先下手为强,摆刀上前就剁,那左手的镖也打出。他是刀镖一齐到。石禄左手铲往上一豁,一铲破刀镖,刀碰铲杆,那镖也打在铲头上啦。石禄说:“好你个老排子,真叫利害。”说著往前一进身,双风灌耳。叶秋风往下一坐腰,石禄忙将双铲一变招,往下一劈。叶秋风见铲到,忙往外手一转身。石禄将双铲一并,说声:“你家去吧,老排子。”吧的一声,打在贼人左背之上,当时打出一溜滚儿。要换别人,跟过去,那老贼就得丧命。那叶秋风急忙翻身爬起,跑到大厅廊檐底下,说道:“普贤弟,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擒。我可不是长那石家之威,如今咱们这里有他一人,可就难以取胜。”

  普莲哈哈一阵大笑,说道:“待我前去。”当时到了战场,问道:“你们大家那个为首?”鲁清答言说:“我为首。”普莲问道:“朋友你贵姓?”鲁清说:“我住家在山东登州府南门外,鲁家庄的人氏,姓鲁名清。外号人称会友熊。”普莲说:“鲁爷,你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俩造下动手,宾朋全得受累,轻者带伤,重者丧命。”他心中原来是想:外面的走线轮弦都没挡住他人,一身横功夫,我必须先把他收到一个地方。这战场上没有石禄啦,那何家口的众贼,一定难逃公道。这是他心里的话。鲁清道:“依你之见,又当怎办?”普莲说:“你可能拿主意?”鲁清说:“能拿主意。”普莲说:“咱们二位办事,是千锤子打锣,一锤子定更。”鲁清说:“男子说话必须如白染皂方成。”普莲道:“那个自然。我也不是无名少姓之人,在西川敢说是镇住半边天,山东地面也有我这么一个姓普的。我是明人不作暗事,山下走线轮弦,满是姓石的给毁的吗?”鲁清道:“不错,正是他给毁的,他看出来破绽就给毁的。”普莲说:“鲁爷,我后面有个七巧楼。我因为与江南蛮子赵庭呕了口气,所以才把宝铠盗来。如今你们可以设法破楼,我已将那铠,放在楼中。因为外楼周的人太多,我恐其他们暗中偷盗,故此我才将铠收藏起来,可以高枕无忧。我将姓石的同到楼下,将宝铠取出。双手奉献,然后我再束手被擒,你的意下如何?”鲁清说:“普莲,我一看你的脸面,我就知道你的心,你竟是虚伪,说话是满不应心。你那七巧楼里有什么意外的消息,将姓石的给关在那里呢,我可怎么办呢?”普莲道:“后头没有,那一来,还算人作事吗?”鲁清一听,四外梆锣齐响,正交三更,遂说:“姓普的,你看我给个便宜,你将宝铠送出,我们拿了走。盗铠之人,我们案后再拿,你看怎样?”普莲说:“鲁爷,你有这一句话,我普莲是感恩非浅。”鲁清说:“既然如此,那么你空口无凭,你对天赌咒。”普莲抱刀跪倒尘埃,口中说道:“过往神灵听真,弟子普莲,若在七巧楼中有什么鬼计害人之处,我弃山逃走之后,叫石禄在我朋友家中,把我堵上,胳膊腿被他撅折,天厌之天厌之。”鲁清一听说道:“姓普的你快起来吧,这个誓,如同没起。那有那巧的事呢,那太巧啦。”宋时年间的景况,起誓不飘。“你带着石禄前去取铠去吧。”遂回头对石禄说道:“你跟普莲,到后面去取宝铠去吧。见着了坷吧噗,就给他拆了。”普莲说:“云峰、段峰,你把茶壶碗,桌椅条凳,全拿出来,请他们诸位先去喝茶。”当时带石禄往后来,石禄提双铲随在背后,顺大厅的西夹道往后而去。

  石禄到了后边一看,原来是顶头门,三层台阶,门上头有兽头。那兽头之上,套著一个环子。普莲说:“姓石的你在此站一站。”石禄当时在旁一站,那普莲将刀交左手,右手抓住环子,往怀里一带,一用力又一撒手,那兽头两半,门已开啦。石禄道:“莲呀,你可损啦。怎么把狮子头给弄两半啦?”普莲道:“石禄你不明白,这是玩物。”石禄说:“你竟跟他玩呀。”普莲说:“对啦,我竟跟他玩,你随我来。”当时二人来到了里院。石禄一看这院子,南北宽,东西长,坐北向南七间楼。普莲说:“你在南面往北瞧著,待我进去。”说着他取过一个高凳,到了楼的底下,上面写著七巧楼,一块匾,在那巧字的下面,有个阴阳鱼。普莲用刀尖扎在阴阳鱼的缝里头,双手抱着护手盘往西转八个扣,一用力一抽刀,那阴阳鱼反倒往东转去啦。就听楼上头铃响,哗啷啷,普莲忙用刀背一钉他,楼上的铃不响了。又听上面吧的一声,放下来一个蜈蚣梯子。普莲下了高凳,登著梯子上了楼,当时便将三面楼窗打开。看那里面有四双撮灯,全被他点着了,亮如白昼,明是三间,暗是九间。石禄一看,那里面东边一个软帘,西边一个软帘,里头有个明柱。就见普莲将刀放在门外,用手叫石禄道:“石爷,看这个是什么。”石禄说:“那是柱子。”普莲心说:“只要你明白是柱子,你作出事来挡不住我所料。”双手搂着柱子,往前一带,就将柱子挪到屋的当中。又从二道檩上,下来一挂练子,约有茶碗口粗细,见棱见角,练子头上有个钩子。普莲赶紧看了看,拿起刀进到东里间去。石禄在下边听见那屋里一响,就见普莲由打屋中拿出一个簸萝来,叫石禄看,问道:“石禄你看这是什么?”石禄道:“那是簸萝。”普莲又来到西里间,只听哗啦一响。书中暗表,他已然将走线轮弦,通盘上好。普莲由西里间出来,手中拿着一根竹竿,其形像好似铺子里晃叉子是的,手中拿着一个包袱,说道:“石爷,你看见没有,这就是金书帖笔,王爷的闹龙宝铠。”说完放在簸萝里,然后挂在练子钩上。挂完之后,拿起竹竿,将柱子后头一根锁练,挑了下来。然后将竹竿到旁边,紧了紧丝带,又旱地拔葱纵起来,爬上柱头,双腿盘绕,伸手一拉。就听吧一响,那根柱子就入了槽儿,不能再动啦。普莲一拢手,人落楼上,锁练上去了。普莲又用竹竿,把四面的挑山字画,全都挑下来,全卷好,放在后檐墙洞里头。又将蜡花弹了弹,竹竿放到西里间。前槽十二扇隔扇,他给关上十扇。东边五扇,西边五扇,当中两扇敞着,石禄一看东西房山,跟后房沿挂著整扇的花帐。普莲提刀,下了楼堂,到了外面。说:“石爷你也上去,把包袱伸手就可以拿下来。”石禄蹬著蜈蚣梯上来,到了里面,将双铲放在就地,伸手去够包袱。够了半天没够著,回头说道:“莲呀,这个包袱我怎么够哇。”普莲说:“你等一等,我把练子给你放下点来,你就够著了。”将梯子给撤啦,将双扇门倒带,料吊扣好,用铁锁锁上啦。普莲提刀来到外面,轧刀一站,说道:“石爷你拿那包袱吧。”石禄说:“够不著哇,小子。”普莲说:“你不会往起跳吗。”石禄道:“莲呀,鲁清绝户不了啦,你是他孙子,也会给我出主意。”普莲在外咬牙忿恨,石禄一想也对,他这才提身起来,伸手揪住了铁练,打算抬手拿包袱。谁知那簸萝一翻过,那包袱就掉下去了,锁子一吃劲,楼堂的踏板没啦。石禄借灯光往下一看,黑黑洞洞深不见底,又上来一阵寒风,当时将灯扑灭啦。普莲一瞧屋里灯光一灭,他才说道:“小辈我将你困在七巧楼中,大厅之上来了官兵百万,猛将千员,也难脱逃。”普莲说完,到了廊子底下,将刀往旁一立,伸手将门坎里头一个环子,外头一个环子,用双手左手揪里头那个环子,右手揪住那外头那个环子,用力一提,就将那上边楼门就关上啦。来到台阶以下。用手一推那台阶,就推在一旁。下边有牛角拐子,用手倒捻八扣。

  不提普莲将石禄困在七巧楼,且说普莲来到大厅前头一看,在东边条凳上,坐着何玉,南面的鲁清,在鲁清的下垂手站着水豹子石俊章。鲁清道:“俊章呀,而今你师父,你师兄全受伤了。如今普莲可回来了,那石禄可没回来。你快将刀亮出,先保护你师父要紧。”石俊章连忙答应伸手抽刀,在何玉身旁一站。普莲来到了丁银龙的近前,双膝拜倒,说道:“老哥哥您受我一拜。咱们哥俩个无仇无恨,冤家宜解不宜结。最可叹我跟何玉,我二人曾有三江四海五湖仇。从我离了西川,来到了山东地面,兄长们将山寨让与我。那何玉跟我面合心不合,他绝不该累次叫人攻取我的山寨。由其交友之道,还能打哭了一个,哄笑了一个吗。”说著说著话,他往前一长身,举刀就砍何玉。那石俊章用刀背一迎,他没砍著。普莲说:“列位齐备了。”说完哨子一响,那群贼一齐提兵刃跑了过来,沙子灯乱杀乱砍。那鲁清一见,急忙翻身上了东房,伸手掀下两块瓦来。往外一看,就见屏风门外,有许多的兵丁,灯球火把,刀枪并举,一齐闯进屏风门来。何玉道:“谢斌谢亮石俊章,你们三个人千万别叫普莲走啦。”三个人一闻此言,各摆军刃,上前就把他给围啦。叶秋风道:“列位,他们要群殴,咱们也一齐而上。”那飞杈手李文生,横杈挡住了叶秋风。叶秋风轧刀一站,问道:“对面来的老儿,报上名来,我刀下不死无名之辈。”李文生说道:“你要问我,住家山东青州府阴县北门外,李家岗的人氏,姓李双名文生,别号人称飞杈手镇关东。来人可是莲花党之人叶秋风吗。”叶秋风道:“不错,正是某家。”李文生道:“按规矩说,我得让你三招,你我素日无仇。不过你是莲花门的人,我是一招不让。”李文生乃是双头杈,那叶秋风举刀就剁。他往前扑,杈头一找他的手腕子,贼人腕子一沉,一抽刀,李文生杈头落空,赶紧往回撤,焉能来得及,只听噗的一声,叶秋风的飞镖打中哽嗓咽喉,焉能来得及,倒地气绝。这时石禄赶到,一摆双铲,与叶秋风战在一块。叶秋风老奸巨滑,一看大英雄杀到,准知道讨不著便宜,就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虚晃一刀,探囊取出飞镖,抖手指向石禄的咽喉。石禄一身横练功夫,哪听他这一套?举起右手一铲劈下,那叶秋风登时身首异处,栽倒在地。众贼人一看大势不好,纷纷抱头鼠窜而逃。石禄杀起了性子,手提双铲追杀过去。那喽喽腿快的幸免于死,腿慢的可就倒楣了,工夫不大,倒下一大片。傻小子还真有个好记性,一边追杀,一边大喊:“莲在哪里?花布帘子快出来。”不大工夫,追上两个喽兵,问道:“莲在哪里?”喽兵吓懵了,一个劲喊“大太爷饶命。”石禄说:“饶你命可以。你带路,领我去找何家口的人。”喽卒吓得浑身筛糠,迈不动步,加上天黑,迷迷糊糊领到庄子外边去了。石禄急眼了,伸手提着一个喽卒说:“不给你点厉害,你还敢骗我!你看我这一巴掌打下去,你架得住吗?”兵卒说:“行,我架的住。”石禄说:“好,你可架的住?”那个兵卒说:“行。”他一低头,石禄上前,抡圆了一拳,竟将他打得万朵桃花,脑浆崩裂,死于非命。吓得那个兵丁,颜色更变,拉了一裤子屎。石禄说:“你带我去吧,不用管他啦。他架不住,他说架的住。”兵卒无法,只可头前引路。石禄提双铲后面跟随,穿宅过院,来到前面,是从大厅东夹道过来了。兵丁用手指道:“大太爷您瞧,那何家口的人,全在人群里头啦。”石禄说:“好吧,那么你去吧。”他一提双铲,说声:“小太岁闪开,我来了。”那鲁清在前坡上问道:“下面石爷来了吗?”石禄说:“我来啦,清呀,莲在里头啦吗?”鲁清说:“莲花里头啦。你把双铲提起往里打吧。他们可把大何给围上啦。”石禄一听忙将双铲两旁一分,一扎煞两胳膊,叫上三本经书法,当时成了铁的啦。说道:“小太岁你们全不躲呀,我可要往里打啦。”此时人声过众,他在后面人家听不见呀。他急了往里打来,那些兵丁是挨着死,碰著亡,浑身血迹可就多啦。他来到里面,正赶上何玉,身上已受了几处刀伤。石禄说:“大何你躲开吧。”郎千跳过来就是一刀,奔石禄砍来。石禄左手一接他腕子,往前一拉,右掌往里一推,郎千当时就绝气身亡。黄花峰过来。说声:“好胆大的石禄,你吃我一刀。”黄花峰他想这个金钟罩不怕刀砍,他可怕锯。双手托刀奔他肚腹,往里一扎,石禄往旁一闪身,刀就空啦。他一上步,一歪腕子,奔石禄眼睛扎来。此时石禄已然挨近身去,外摆莲腿一扫。右掌切他耳门子,黄花峰栽了个大倒。他倒了之后,石禄说:“小子,你就不用起来啦。”说著上前一脚将他右腿钩著,两手一抱左腿,说声“开”,他是力劈黄花峰。云峰大声说:“哥哥,那老三死在他人手下,你我如何。”普莲一看不好,遂说:“列位,咱们是三十六著,走为上策,云峰段峰随我来。”众人从此奔大厅西北夹道而来。鲁清正在东房坡上站着,低头往下瞧。看见石禄身上背着一个黄缎子包袱,忙问道:“石爷,那个是宝铠吗?”石禄道:“对啦,正是宝铠,我从楼里拿出来的。”鲁清说:“你认得吗?你打开瞧了没有?”石禄道:“我没打开瞧,我也不认得。”鲁清道:“众贼逃走,千万别放走普莲,他是盗宝的正差。”普莲带着云峰段峰到了西夹道,往后一看,他们众人往这里追来。普莲一毛腰拾取一物,往后扔来,口中说道:“看法宝。”众人一见,连忙往旁一闪,吧喳一声,摔在地上。大家一看,原来是个花盆,再看普莲是踪影不见。就听大众前头。丁银龙说道:“列位不必追啦,只要得回宝铠,许他不仁,不许我不义。”大家这才回到大客厅。

  此时那兵卒见他们众贼已逃,本来兵是贼人之威,贼人是兵卒之胆。如今众贼已逃,他们连忙全都跪下了,扔刀抛剑,苦苦的哀求。鲁清看见,忙问道:“你们大家可知普莲逃往何地,近处还有他的至亲至友没有?”当时有他手下一个人说道:“咱们寨主素日说过这话,一问三不知,神鬼怪不得。”鲁清上前在人众中揪住了他的头发,一刀将他耳朵削下一个来,说道:“你快说普莲藏在何处,你要不说,我非砍掉你的人头不可。”那兵卒吓得颜色更变,说道:“您把我杀了,我也不知我们寨主逃到那里。”鲁清便将他撒了手。又听四外梆锣齐响,外面交四更,遂说道:“兵卒你们大家是认打认罚呢?”兵卒说:“我们认打怎么论,认罚怎么讲?”鲁清说:“你们要是认打呀,把你们捆送到涟水县,打你们个知情不举。你们要是认罚呀,把死尸给他掩埋起来。”这兵丁们连忙点头,说:“我们认罚,我们认罚。”鲁清说:“好,那你们大家就去吧。”那些兵丁听见,如同恩赦一般,他们就全站起来走啦,见死尸就埋。这里众人便到了大厅之中,各将夜行衣脱下,换好了白昼衣服,将夜行衣包成小包袱,拦在腰中。众人满都收拾紧衬俐落,此时天将大亮。鲁清问道:“龙签王谕,现在谁的手啦?”李翠说:“我拿着王谕啦。”遂说道:“那么你二人快出山,向县中报案,说拿到了贼首,已将宝铠得回,叫官家派人急速来抄,查点东西物件,封关他的巢穴。”二人一听,连连头点。鲁清问刘荣道:“今晚石爷这身衣服,非回何家口才能有,而今怎么办呢?”刘荣道:“那你就设法子办吧,我此时也无法可想。我听我那嫂嫂所提,石禄他是差色的衣服不穿。”鲁清道:“石爷,你在大厅等著,那普莲不一定藏到那里啦。眼看这不是太阳满出来啦吗。”石禄说:“哟,白灯龙出来啦。”鲁清道:“对啦,我回到了何家口,取回衣服来,你穿上好回去。那普莲他恋恋不舍山寨,少时一定出来。你见了他千万把他拿住,别放走了他,把他腿给撅折啦。”石禄点头。他把石禄安置好了之后,众人这才往外,看见那埋死尸的兵卒,里面留下傻英雄石禄:“你们可别惹他。”

  说完他们大家一齐出来,又到了独索桥西岸,问林贵道:“此处走人没有?”林贵说:“没有哇,就是走了李翠云龙。”鲁清说:“众位咱们看看他里岸有船只没有。”众人一听便四下查看,就见西边山有船只,鲁清喊道:“石俊章,快换好了水衣,下水去看看有什么样的走线轮弦。”石俊章忙脱下白昼衣服,换好水衣,将衣服打在油抄包之内,围在腰中,收拾好了,提刀下水。往水中里岸外岸看好,见那消息满被损坏啦,这才从里岸上来,将口中水喷出。连忙将水衣脱下,又换好了白昼衣服,遂说:“鲁大叔,现下水中的走线轮弦,满全毁啦。”鲁清说:“好,你快入水,将他们船只,一齐摆到护山壕里,把他的锚给提了起来,停在那里。”此时逆水豹子何凯,与独角蛟谢亮、水豹子石俊章,叔侄爷三个,下水将船满全冲到山坡壕的当中,将锚全弄下砸坏,爷三个这才上岸,众人便从独索桥,过到东岸。又叫林贵用虎尾三节棍将独索桥的一头砸折。林贵答言,举棍将那索头打折了。大家来到东面石板坑,又用三节棍把翻板的轴,砸折有三四块,那翻板才不动。当下众人各自飞身蹿了墙头,往下一看,没有什么,他们恐怕外边有人暗算,大家一看没有,这才下了墙,大家往何家口走。

  此时太阳已高,众人到了何家口吉祥老店,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什么人叩门。”鲁清答说:“我们大家回来啦。”店里伙计一听,连忙将门拉开,大家进店,够奔北上房。何玉吩咐伙计们与大家预备脸水,沏上茶水,伙计答应,这才出去,少时与大家全预备好了。众人洗完脸,坐下吃茶。鲁清问道:“列位哥哥,有挂伤的,不知伤势如何?”何玉道:“兄弟你不要惦念,不伤筋动骨,没有多大的关系。”众人在店中不提。

  且说李翠云龙,离开山寨,绕边山一直正北,到了涟水县的南门。见有行路人,连忙抱拳拱手问道:“列位,县署现在那里?”有人说道:“您打听县衙呀,从此往北,那十字路街北边路西,就是县公署。”二人致谢,按照此人所说的道走去,果然看见。这才上前说道:“列位辛苦,”那位当差的当时有人出来,一看他二人,问道:“二位找谁呀?”李翠一抱拳,问道:“这是涟水县的衙署吗?”当差之人说道:“不错,您有事吗?”李翠道:“有事,贵姓呀头儿?”那人说道:“不敢,我姓张,名叫张春。您贵姓氏?”李翠当时报通了名姓,便将丢铠之事一说,以及访贼事。张春一听是上差,连忙将二人让到里面,请二人坐下,捧过茶来,问道:“怎么此案落到何处啦。”李翠道:“此案落到你们县界南门外屯龙口打虎滩,金花太岁普莲盗去宝铠。”张春一听,大吃一惊。李翠道:“你们不用担惊害怕,有我老哥哥兄弟们,已将山寨攻破,盗宝之贼逃走,得回宝铠,可不知道真假。”张春一听忙问道:“您二位可有龙签信票?”二人说:“有。”便将信票王谕取出,令他观看。张春伸手接过,笑道:“二位爷台,您还有什么话吗?”那张春就到了里面,向县太爷一回,知县看了是真,这才又派张春出来相问,交还龙签王证。问二人道:“还有什么事。”李翠云龙说道:“请县太爷带人前去查点山中东西物件,派官兵看守山寨。”张春点头答应。李翠将王谕等接过,二人这才回了何家口,见了大家细说一切,按下不表。

  且说石禄在屯龙口的大厅上,眼看着东方发白,太阳已然出来了。他左手指著说道:“白灯龙你看你怎么一点也不动啊。我是够不着你,够着你非打你几下不可。”这里无人,他等的工夫大了,心中也烦啦。遂提了双铲,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不等着他啦,我回口子哪。”说话之间,他就要往外走。低头一看,浑身上下无一根线。当时来到了外面,直奔大门,便在门洞里一站,看见有一个兵卒,背着一个包袱。石禄说:“太岁你站住。”那个兵就站住了。说道:“大太岁,您有什么事?”石禄说:“你那个包袱里有什么呀?”兵卒说:“全是衣服。”石禄说:“好小子,你把包放下,给我找两件好的。”兵卒忙放在就地,将包袱打开,一看倒是竟是红绿的衣服。那兵卒给他拿起一件妇人穿的大红夹袄,水绿的袖儿,又肥又大,说:“大太爷给您这个穿。”石禄当时放下双铲,解下包袱,用脚踩住了,伸手接过这件衣服。低头一看,下身还露著呢,遂说:“这可不成,下身还露著啦。”那兵卒又给他拣了一条葱心绿裤子,大红裤腰。石禄伸手接过来,一穿,双腿伸了进去,可是屁股进不去。那兵卒给他出主意,叫他厂肚子吸气。石禄当时听了,真照法办,好容易才穿了下去。兵卒一看成了大老妖,要乐又不敢乐。石禄笑道:“这倒省裤腰带,可是你也得给我一条啊。”那兵卒又给他找一条水绿的汗巾,石禄系好,往后一撤身,毛腰要拣包袱。哧的一声,裤子破啦,伸手拣了起来,仍然提好。二次拿起军刃,说道:“小太岁你还不走吗?”那兵卒闻言,忙包好了衣物,迳自去了。

  石禄也跟了出来,到了河岸一瞧,那独索桥拆啦,来到石头桥旁,说道:“孩儿呀,你怎么把锁练撒手啦。”说著话,他放下军刃,慢慢的将锁练拉了过来,到岸上一大堆。他一看那大铁环子,还在那里挂著啦,遂说道:“孩呀,你没撒手,他撒手啦。那个圈儿,还在你的脑袋上挂著啦。你不理我,不用理我哪。”说完了抡圆了一掌,竟将石椿打折,又将铁练子一齐扔到河中哪。自己一想,一下水吧,衣服全坏了。不下去吧,是过不去。便来到里岸,一找船,好吗,那些船全拨到河的当中去啦。石禄说道:“这是谁出的主意呀。”他一急便下了水啦,浮到东岸上来,浑身湿啦,从身上往下一流红绿水儿。他自言自语的说:“得,这衣服全坏啦。”他往前一走,那湿衣服裹腿,他使劲一迈,哧的一声,成了开档裤啦。往前来到群墙之下,看那翻板全立来啦。他仰脸一看太阳,天还不到正午,说道:“这个白灯笼,怎么还不到正南。”心中不高兴,大声说道:“外头有人没有,我可有扔铲啦,砸著不管。”一抖手,便将双铲扔出墙外,跟着纵身形就上了墙。到上面低头先看双铲,那军刃砸的土直飞扬,他说:“好吗,土地爷出气啦。我要一下去,他也是出气呀,那衣服全坏啦。”说著跳了下去,拣起双铲,毛腰扬土,口中说道:“土地爷你出气吧。”石禄一看太阳,还是一动也不动,知道这个白灯笼算是撵不动了,只好走出庄子,进了一座树林。刚要坐下歇脚,忽见树林中走过两个人。这下子石禄可乐了,有人送裤子来给他穿了。只见石禄大喝一声,拦住二人去路:“来者何人?脱下衣服,我让你过去。不脱衣服,拿命来。”来人说:“大胆强徒,也不问问你家大爷是谁。就凭你这个穿开裆裤的黄口小儿,也敢来劫道。”石禄说:“赶快报上名姓,脱下衣服,免得我伤了你的细皮嫩肉。”来人说:“我姓云名彪,号叫追风虎。你姓字名谁?”石禄说:“我叫走二大。”云虎说:“看抓。”飞抓直奔石禄裤裆而来。石禄一合双铲,把飞抓夹得严严实实。云彪扔下飞抓,撒腿就跑。石禄见跑了一个,心说:抓住一个就够我换裤子的了,举起双铲照旁边的这个头上砸去。这个人架起铁棍迎上去,只听啷一声,铁棍磕飞,双手发麻。石禄一把抓住这个人,解下自己腰上的带子就绑上了。云彪回头一看,坏了,只好返回来,躬身作揖说:“大英雄放了他吧,要不,你把我捆起来。”石禄说:“看你还挺讲义气,他是你什么人?”云彪说:“这么说吧,我跟他哥哥是拜兄弟,他就是我亲兄弟一样。”石禄说:“那么他姓什么,叫什么呀?”云彪说:“在我家正北有个黄驼岭,我那大弟在那里结拜。他在家中开垦山地,治土务农。这是我二弟,名唤黄龙,字远威,别号人称昆仑帅。朋友你贵姓呀,可是你必须说出真名实姓。你要说假话,你可是匹夫之辈。”石禄说:“我住家夏江秀水县南门外,石家镇,姓石名禄,号称穿山熊,大六门第四门的。”云彪说:“你使的那对家伙是什么名目?”他一时的忘了。石禄说:“这一对叫短把追风荷叶锤。”云彪一听此言,这才如梦方醒,自己想起来了。遂问道:“石禄,我跟你打听一位老前辈你可认识。”石禄说:“有名的你不用说,没名的不知道。”云彪道:“你不要笑谈啦,此人大大的有名。”石禄说:“是谁呀?”云彪说:“他也是大六门第四门的人,叫陆地无双石锦凤,我使的飞抓,跟他的铁棍招数,全是他老人家所传。”石禄道:“那是我的叔父,焉有不认识的道理。”云彪道:“噢,原来如此。那么您上哪里去呢?”石禄说:“我上大何二何他们那里去。”云彪说:“你上何家口哇。”石禄说:“对啦,我上口子,你们二人也上口子去吗?”云彪说:“对啦,我们也上那里去,你赶紧把我二弟解开。”石禄道:“我把他解开也行,你们两个人,都是我养活的。”石禄这才将云龙的绑绳解开,弟兄三人东西物件通盘拿齐,树林之中不丢一点,这才出树林子,直到何家口。

  将要进西村头,就听后面有人喊叫,云彪忙回头一看,原来是镇天豹子李翠、追云燕云龙。弟兄们数载未见,云彪忙上前跪倒行礼,云龙忙用手相扶,弟兄携手揽腕,往村口而来。石禄一看,也有意思。他说:“来来,咱们手拉手。”便跟大家都要手拉手。云彪道:“石爷你别胡来啦,那不是成了擘楼苑啦吗。”石禄说:“那没什么的,对面要来人。叫他撞啊,撞不过去,他就不用过去。”云彪说:“你别起哄啦。”说话之前,大家便一齐的来到何家老店,将门叫开。那何忠将门打开一看,石禄成大老妖啦。鲁清一看,连忙叫人去给他买衣服,又叫人将石禄带到沐浴堂洗澡,好更换衣服。告诉他们灶上的人说,叫他们赶紧预备一桌酒席。石禄洗完了澡,回来换好了衣服,三个人一齐用饭完毕。残席撤下,坐下喝茶。鲁清问李翠云龙道:“这个宝铠,你们哥俩个瞧见没有?”李翠道:“我们哥俩就看见过一次。在头次入府当差之时,参观万佛殿,那时打开看的。”鲁清道:“咱们大家舍死前去,如今既然将宝铠得回,咱们大家背着王爷,大家何不瞻仰瞻仰。”李翠说:“好,那咱们看一看吧。”遂向石禄说道:“你将宝拿出来吧。”石禄道:“你要可不成,大清要才成啦。”鲁清一听,这才上前说道:“石爷把宝铠给我吧。”石禄当时双手递了过来。鲁清把包袱接了过来,放在桌案之上,打开。众人定睛观看,原来是一件大叶锁子连环甲。鲁清心中所思,此铠一定不真。回头问李翠道:“你们哥俩个看见过没有?”李翠说:“看见过。”鲁清道:“那么你二人过来看一看,是这件吗?”李翠道:“我们二人入府当差之时,管家大人就打开包袱一看,并没提起来细看,大概是这件。”云龙过来看了看,也说是这件,当下老少的莫明其妙。丁银龙道:“鲁爷,要依你之见呢?”鲁清道:“要依我之意,我要验看验看此铠。”遂问李翠:“此铠有什么取贵之处呢?”李翠道:“真铠能避刀枪,若是假的,避不了刀枪。我这是听管家大人所提,赵太宗赵太祖当年所穿。”鲁清笑道:“那别的话不用说,就提此铠吧。不是能避刀枪吗?你们可以当面一试。要真是宝物,不怕刀枪。”李翠说:“此物是八王千岁传家之宝,谁敢亮兵刃考核真假,倘有差池,谁能担待得起?”旁边石禄插话了:“宝贝不怕试验,待我来试试。”说完把宝铠放在桌子上,举起追风荷叶铲照定宝铠就剁。就听吭哧一声响,不但宝铠应铲而断,连桌子面也给剁透了。众英雄见此光景,一个个犹如木雕泥塑一般,全傻眼了。李翠、云龙二人见是假铠,好似从万丈山崖坠落尘埃,半晌不语,呆呆发证,强打精神说:“众位朋友为我二人舍生忘死,攻破山寨,谁知只得回一个假铠。如今正犯在逃,宝铠未获,我二人回家决无生理。”众位英雄正在作难之时,老家人何忠进来禀告:“杜锦、杜林父子求见。”鲁清一听,笑道:“这爷儿俩是送宝铠的消息来了。”急忙起身近到门外。杜锦、杜林把马匹交给家人去喂草饮水,迳直进到堂屋,与众位英雄施礼相见。杜锦见桌子两截了,宝铠碎乎了,就问是怎么回事,鲁清就把攻取打虎滩,普莲逃走,宝铠是假的等一一说了。杜林说:“那普莲逃到哪儿去了?”杜锦使劲瞪了杜林一眼说:“小毛孩子别乱插嘴。”鲁清一看这父子俩的情形,心里先明白了一多半,就说:“有志不在年高。咱们练武学艺之人,讲的是侠肠义胆,不能看着李翠、云龙有难冷眼旁观,不能看着何大爷受伤无动于衷。不管是谁,为擒普莲、打宝铠立下了功,赶巧了就能作官。咱们大家学会了文武艺,为卖帝王家。一辈子保镖,那还成什么名啊。必须想着神前那股香,就应当看着何大爷所受之伤难过,当时说出贼人下落。您要顾全贼寇,那就不用往外说啦。”杜锦道:“鲁爷,你说话总是带后钩儿,不知是何原故。”他们正说著。那杜家父子喝下浓茶之后,肚子里咕噜噜一阵作响,原来二人还没吃饭啦。人能撒谎,肚子可不答应。杜锦又说道:“我父子只要知道,那没问题。现在不知道,你怎么叫我说呢。”鲁清一听忙往西一努嘴,那丁银龙会意,遂说道:“杜贤弟你看我理他吗?近来鲁爷说话全没准儿啦。”杜锦这才与丁银龙谈闲散的话,竟是些个各门的事。哪一个门强,哪一门武艺高强。他们在一旁说话不用提。

  且说鲁清鼻子眼一哼哧,自言自语的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从宫门钞下来之后,逢州府县,到处张挂榜文,一体严拿盗宝之人。有些秃瞎聋哑之人,要知道贼的下落,当官呈报,也通家中立刁斗旗杆,改换门庭。”鲁清一边说罢,不住用眼睛直看杜林。就见他听了此话,直吐舌头。他一见心中明白,是见景生情见事作事,真叫心意快,一看就猜了八九。遂改口说道:“杜林,”杜林答言:“是,”鲁清道:“什么人给你我致引你拜了我啦。”杜林说:“我听大家的谣传,说我的心眼快,您比我的心眼还快。”鲁清说:“那么你跟我学刀法吗?”杜林说:“我不学刀法。您竟听说我们花刀杜家,您知道怎么叫花刀吗?”鲁清说:“花刀想必是刀法快吧。”杜林说:“不是,我就抄著近说吧。从打上五门至下三门,这八个门户,我们是一门有八手刀。一手拆八刀,因此叫花刀。我们刀法足够用的啦,跟您可学什么刀法呢。”鲁清道:“那么您给我磕了头,为学什么呢?”杜林道:“由其我心眼慢,我怕他不够用的,所以我才给您叩头,学学坏来了。”鲁清道:“虽然我是坏,可是正的,专为帮助朋友之难,并非有什么损人利己之处。我看那跳海站缸沿拉幌绳、擘疯狗咬傻子,借剑杀人,明箭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就拿我鲁清比吧,我要知道贼人在那里吧。我一定先去捉拿贼人。若将贼铠捕获呢,献到王爷面前,老王爷见喜,立时家中就可受职加封,名利兼收。”他一边说,还是不住用眼睛看杜林。一提盗宝之贼,他就点头。此事关乎重大,并不是藏着的事。他这里一叫:“杜林呀”,那杜锦就一回头,杜林就不敢言语啦。杜林看见他父不回头啦,便伸了三个手指头,指了指他爹。又伸三个手指,往西南一指,一抖二臂,又伸三个手指头,一指地,然后指天指地,指鲁清,指自己。又对杜锦背后一指,一摆手。鲁清何等聪明,他一见心就明白啦。看见他先一伸三指,是说三寇,指西南是山寨,指天是三更天,指地是立足之地,一抖二臂是他们逃走之后,又一指鲁清,是说您要问此事,指自己,是表示我知道,而一指他爹,是说他叫我说,我才说。一摆手,是他不叫我,我不敢说。鲁清见了,遂问道:“杜大哥。”杜锦道:“鲁贤弟。”鲁清说:“那盗铠之贼金花太岁普莲,您是知道不知道哇。”他是提着气问的,杜锦一看他面色不正,带着气啦,自己心中也不痛快,遂说:“鲁爷,你这是拿话难我姓杜的。但是我不知道啊,你可叫我怎么说呢?”鲁清道:“老哥哥,您是确实不知道吗?”杜锦道:“我确实的不知道,难道说还叫我起点誓吗?”大家一听连忙说道:“杜爷要是真不知道就算了,谁叫你起誓呢?那盗铠之贼乃莲花党之人,现有王谕柬贴捉拿。你可知道吧。”老龙神杜锦说:“我本来不知道吗。”鲁清说:“老哥哥你可不知?”杜锦说:“我实在不知。”鲁清一看屋中一片人啦,众目所观,遂说道:“哥哥您要是不知道啊,少爷可知道。”杜锦一闻此言,就站起来,瞪眼一看杜林,手按刀把。杜林道:“师父您这可不对,怎么给我们父子拴对呀。您瞧我爹爹要宰我。”鲁清说:“老哥哥您这不是执刀威吓吗。您拿刀要宰他,问还敢说吗?据我想来,您一定是跟普莲神前结拜,这是护庇普莲呀。”杜锦道:“他是莲花党之人,我对他说了一句话,都嫌赃了我的门户。”鲁清说:“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持刀威吓杜林,不叫他说呢?”杜锦说:“杜林呀。”杜林说:“是。”杜锦道:“此处可并非在咱们家中啦,这里说话不能不算,并非儿戏。此事可关系重大。”杜林说:“我知道。”杜锦说:“那么你知道盗宝之贼吗?”杜林道:“我知道也不能说呀。”杜锦道:“你要知道,就可以说,不知道就不用说。”杜林一闻此言,长身就蹿到东房上去啦。此时杜锦一跺脚,说道:“你就说吧。”杜林说道:“爹呀,可是您别着急,我不说就是。”杜锦说:“小子你说吧。”杜林说:“这可是您叫我说的。我要不说,怕把您急死。”杜锦道:“你那是怕我急死呀,简直是要我的命吗。”鲁清在旁见了说道:“丁大哥,何大哥,你们几位先将杜大哥让到西里间,待我盘问杜林,那盗宝之寇究竟落于何处。”大家一听有理,这才将杜锦让到西屋。这里鲁清将杜林叫过,要追问盗宝之寇。杜林走了过来,便如此长短的一说,鲁清这才明白。

  书中暗表,杜锦杜凤是弟兄二人,本是铜头太岁杜阿桥之子,所生二男一女。杜锦娶妻刘氏,杜凤娶妻王氏。王氏没开怀,刘氏跟前一对双子,先落生是杜林,后落生是杜兴。办满月的这一天,大家亲友,前来庆贺喜棚。事毕,大爷便将杜兴过继了二爷,哥俩个一屋里一个。后来杜林杜兴弟兄二人,入南学念书。天长日久,从打五岁上,就给他折腰,令其踢腿。白天上学,黑间学武术。杜林武艺跟水性全好,那文学可就差多啦,竟逃学。杜兴的文学太好,也是水性好,那武学可就差了事啦。这样些年,他弟兄全十五六岁啦。杜林这份淘气,就别提啦。杜锦雇了一个接骨将,在家中常住着。这一天正赶上杜锦寿诞之日,白天无事。到了夜晚,外人已然走去,就剩下家里人啦。杜林说话粗鲁,竟是一派土话。他问他父道:“老爹爹,咱们怎么叫花刀杜家。”杜锦说道:“儿呀你不知,要提此事话可就长啦。”由其你祖父那时,我与二叔还在年幼,金针八卦左云鹏在河南聚龙庄立过松棚会。皆因河南有贼竟盗婴儿紫合车,镖喂毒药,配带熏香,彩花作案。有许多之人到县衙报案,不是有尸无头,便是因奸不允,刀伤人命。再者便是开膛破肚,失去婴儿。彰德、卫辉、怀安三处的大人奏明圣上。那时皇上龙心大怒,张贴皇榜捉拿。天下练武之人,左云鹏出头露面,要求三位府台大人给他做主,准其立松棚会,要召集天下练武之人,为是在当场好搜他们身上所带之镖,是不是喂毒药,身带熏香。三府大人便问左云鹏,说:“我们与你作主设立松棚会,那么以后如果再有人扰乱三府的地面,那时又当如何?”左云鹏当时夸下海口,说:“以后再有人搅乱三府的地面,那时拿我左云鹏是问。”三府大人点头,当时便将松棚会立齐啦,就在聚龙庄的当中。那庄的南门到北门有七里地长,路东三十六座大店路西三十六座大店,另外东西还有三十六座小店。左老道这才约请那能人,头一个便是闪电腿刘荣,那时才十九岁,第二个飞毛腿果豹,第三是千里腿马云龙。定下请贴聘请天下的练武之人,绿林英雄,水中豪杰,回汉两教,僧门两道,男女大家一齐到聚龙庄。开棚赴会之时,上自行侠仗义,下至世俗人等,以及花儿乞丐,男男女女,一百二十八样。各样的军刃有那暗器成名,或是军刃成名,或是拳脚成名,准其上台献艺。三府大人堂前论下,公立门户。

  内中有一人到将台之上,高声朗诵:“哪一位是立松棚会的坐主,请上台来,要将我萧子玉踢下台去,他们再分立门户。”左云鹏这才出头露面,带着官兵八名,预备捆人的。上台问道:“对面那位练武之人,家住那里,姓字名谁,贫道左云鹏在此。”萧子玉说:“我住家在淮安府东门外,萧家寨居住,姓萧双名子玉,号叫振方,外号人称赛温侯便是。”左云鹏一看他身高在九尺开外,细腰扎背,面如刃铁,扫帚眉大环眼。大鼻头翻鼻孔,火盆口,唇不包齿,七颠八倒,大耳相衬。稍微有点压耳毫,不见甚长。头戴一顶甜瓜巾,歪带着。青缎色绑身靠袄,蓝缎护领,蓝丝绑带扎腰,双结蝴蝶扣,走穗在腰里掖着。手中捧著一口三岔鬼头刀。左云鹏道:“来,萧子玉你先将镖取出来,待贫道看一看。”萧子玉说:“道人,你先报通你的名姓,然后你再看萧某的暗器。”左云鹏说:“在此聚龙庄北门内路西,紫云观的观主,姓左双名云鹏,外号人称金针八卦。”萧子玉这么一听,人家的威名远震,河南八府的剑客啦,也可以成了名,我倒敢跟他动手啊。想到此处,伸手取出一支毒药镖来,说:“道长,你看看吧。”那左云鹏定睛观看,此镖三寸五长,前边是荞麦棱的尖子,尖子上有五分长的红锈。萧子玉右手托著镖,左手刀就扎在台中,将镖交与左手,右手又取出一支来。说道:“道长,你可认识此物?”左云鹏道:“此乃毒药镖。”萧子玉往后一倒步,说:“道爷给您这镖。”说话左手镖打出,直奔道爷哽嗓。老道见镖到,忙一甩脸,便将镖接住,那二支镖不奔下三路来啦。老道见第二支镖奔肚子而来,忙一闪身,背后的官兵有一打在大腿之上啦。那萧子玉一连两镖打出,跟着一上步,将刀抽取在手,抡刀就剁。那左云鹏用二指在他腕门上一点,当时给点住啦。老道便令人将他捆上,官兵上前将他踢倒,解绒绳将他捆好,然后与他破了点穴。旁边有镖行的人上前来与官兵治那毒药镖伤。萧子玉说道:“左云鹏你躲了我的暗器,没防备你才将我点倒。你有能为可以将我放开,你我再过一过家伙。如果我败了当时将毒药镖洗尽,永不彩花。要再彩花,叫我死在乱刃之下。”左云鹏说:“很好,来人,将他绑绳给解开。”官兵把他解开,那萧子玉站起来,左手捧著鬼头刀。老道说:“子玉,我连通氅都不脱。你拿刀要将我道袍划破了一个口儿,当时松棚会归你执掌,我远走永不出世。今天若不给你个利害,你也不知我是何人。”当时老道亮出青锋宝剑,二人打在一处。动手工夫大啦,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那萧子玉真受过高人的传授,名人指教,武艺还真不错。可是左云鹏使出八仙剑的功夫,他一看前后左右上下全是老道,不知道那一个是真的啦。老道看他是一勇之夫,终无大用。二人动着手也就在二十几个回合,左云鹏心中一想,如此战法,杀到什么时候是一站呢。这才虚砍一剑蹿出圈外,白鹤亮翅回头瞧,那萧子玉横刀一站。左云鹏用宝剑一点他,施展蛇形纵,往前直刺他面部,萧子玉一见忙用刀一挂。老道说:“子玉你可小心你的左目。”萧子玉急忙一甩脸,哧的一声,就将他左耳削下一个来,当时气走萧子玉。这才有人在下念了声无量佛,上来四个老道。左云鹏道:“道兄,哪位道长为首呢?”单有一老道答言说:“愚下为首。”左道爷问:“阁下贵姓?”道人说:“我住家在北边九天玄密观,姓李双名玄清,别号人称九手真人,这是我三个徒弟,一个叫夏得桂,一个叫夏得林,一个叫夏得峰。”李玄清道:“道友你有什么绝艺,咱们可以不必在台上练。有绝艺可以单独出来,当着天下的练武之人,回汉两教,僧道两门,诸子百家,男男女女,你我二人当面试艺。”左云鹏施展吊睛法,李玄清不成。又施展第二手绝艺,空中扶翎,是将鸟放在高凳之上,鸟一飞老道伸手将他捉回来,李玄清又不成,他又甘拜下风。第三手,左云鹏说:“道友,咱们要从将台上蹿上看台去,你成不成?”李玄清说:“你又有什么绝艺呀?”左道爷说:“我有八步过江十三渡。”说著伸手掏出一对霸王钱,中间拴著绒绳,抡圆了双足踩上绳儿,可以飞行。那将台与看台相差足有十三四丈远,他令闲人往后闪开,为是防备有奸人暗下毒手,打暗器,那时不好躲避。众人往两旁一闪,左云鹏连衣服都没脱,双手抡圆两个钱,往上一长腰,左脚一登绒绳,嗖的一声,如同飞一般快,当时上了看台。三府大人一看。这才令他执笔,分出门户来,各设门长一人。

  杜林说:“噢,那么就分出您是花刀第五门门长吗?”杜锦道:“我跟你二叔,我们两个人是花刀门长。”杜林道:“那花刀杜家,外面就知道有您二位,人家知道有晚生下辈吗?将来谁执掌门户呢?”杜锦道:“国家要丢了点东西,我能上府衙去泄机,捉拿盗宝之寇,四外全知道你才成啦。”杜林说:“那可那里去找盗宝之寇呢?爹爹您带我走一趟吧。”杜锦道:“我带你上那里去呀?”杜林说:“您带我上何家口,到我何大爷那里,我也散逛散逛,躲一躲咱们老街坊的小孩子,他们骂的我难听。”杜锦问道:“他们骂你什么来呢。”杜林说:“他们骂我属豆腐的就是这么一块。”杜锦说:“一块就是一块,他能把你骂死不能。”原来杜林在这一带,与他们相仿佛的孩子们,被他打伤多啦。有把人家腿给踢折的,有把人家胳膊给踢折了的,他家中有接骨匠长期住着,为是与他人接伤。杜林他说的出来,也就行的出来。他说:“谁家小孩再说我,我可把他鼻子削下来。”接骨匠袁先生一听说道:“大官爷,公子上那里去,您就带他去吧。他可说的出来,就行的出来。您要容他把人家鼻子削下来,那我可没法子治。”杜锦说:“是啦吧。”这才对杜林说道:“孩呀,你要上何家口,人家何斌的刀法出众,你比的了他吗?”杜林说:“我怎么比不了他,他不过比我年岁大一点,能为武艺名姓,那一样又不如他呢。那么他是多大岁数?”杜锦说:“他今年二十有四。”杜林忙问道:“他别号是什么呀?”杜锦说:“他外号叫翻江海龙神手太保。要到何家口你不听我的话,岂不叫大家耻笑于我吗。”杜林说:“爹爹您带我去吧,我一定听您的话,您让我往东我就往东,您让我往西,我就往西。您要叫我往东,我若往西,您叫我打狗我若骂鸡,别人不说我不好,说您家教不严。”杜锦说:“到那里要不听我的话,我可当时就把你带了回来,咱们是家丑不可外扬。”杜林说:“是啦吧,老爷子。”杜锦嘱咐了他安置一番。杜林到了后边辞别了他娘亲,辞别了姨母,又把他兄弟杜兴叫到前面,向他说道:“兄弟你的武艺出众。我父子走后,家中倚仗你保护哪。每日务必要到后面,小心家里。你大娘的屋中,千万要多到几次,替哥哥我尽一份心。此番我父子走后,有甚不测之事。”小花脸杜兴说道:“哥哥您就是听我伯父的话,到时候该说话再说话。一路之上处处多要小心。到了什么地方时常给家里来个点信,我们好放心。”杜林说:“不用兄弟嘱咐。”当下杜林便到后宅,与杜锦多拿几身衣服。杜锦叫家人杜廉说:“早将马匹备好,我们父子明早起身。”家人点头,前去备马不提。

  第二天吃完早饭,杜凤说道:“哥哥你在外可千万别跟他生气。他在外若有不听话的地方,给我来信,我一家不答应他。”说著话过来拉着杜林的手,说道:“杜林啊。”此时随声双目落了泪,继续说:“孩儿呀,你可不准叫你爹爹在外生了气,他跟你身上全都中了病哪,一气就糊涂。因为我跟你爹爹是一母所养,处处关心。你们父子在家中,你要是惹了人家,我能出去办理。如今你们远出在外,又道是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倘若你要是再惹了事,我可怎么前去给你调停去呢?再者说杜家口,本族一大片,就属咱们这一支子人口少,还属咱们辈数大。花刀杜家本谱咱们执掌,那么你出去闯荡江湖,我还能不愿意吗。一辈子不出马,终久是个小驹。我弟兄现下年迈,一辈子执掌花刀第五门,可没栽过。你出去闯练,若再成了名,岂不是给咱们家门争光耀祖吗。你到了外面,倘若招我那兄长生气,把他气坏了,岂不叫咱们本家本户,暗中趁愿吗。所以我劝你要跟杜家五狮子争一口气,你到外边千万不可小瞧人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到外头又不准目空四海,艺高人胆大,到处都要留神。你们父子全是好打路见不平,那时难免又有一番的周折,保不住有些意外。杜林呀,我劝的你可是外皮,那你自己的心中可要长牙才好。倘若作了一官半职的,回到家来,也算改换门庭,给咱们杜家门争了光荣。”说著泪下,杜兴上前劝道:“爹爹您就不用啼哭啦。我哥哥随我伯父出门在外,一定听我伯父的话。请您放心吧。”说完他又转身冲杜林双膝拜倒,说:“兄长你随我伯父出门在外,千万要体念他老人家年迈,二来看我伯母身上,以及我父子。千万别招他老人家生气。你是鬼计多端,我父子在家,实在放心不下。可是您在外成名也在您,摔牌也在您。可别忘了与那五狮子争气。”杜锦说道:“你们爷三个哭什么呀,他不是叫我带着他出外闯荡去吗?那我就带他走一趟得啦。”便叫家人带马,父子二人往外而来。那杜凤率领杜兴,往外相送。要依著杜兴,先到南院通知杜家五狮子一声,说他们父子要飘荡在外啦。杜林说道:“不可,咱们是各闯各门,叫他们知道干什么呀。”父子拉马向西村口而去。杜凤道:“杜廉呀,你先回去吧。我父子还得送他们几步。”那家人自行回去。这爷四个出了西村口,忽见对面来了两个人。杜林虽然年轻,可是眼神最好,他问道:“老爹爹,您看见对面那二人没有?”杜兴道:“二位老人家已然年迈,眼力不佳,就连兄弟我也没看出是谁来。”杜林道:“那是闯江狮子杜万,混江狮子杜红,待我气气他。”说著话飞身上马,往对面而来。那杜万杜红看见他一嘬嘴,原来他们是面合心不合。杜锦是拉着马啦,杜凤杜兴在后相随。那杜万二人,看见他们,便往南一甩脸,并没理他们父子,就走进庄去。杜锦道:“二弟你看他们两个人,还有尊卑长上没有吗?”杜凤道:“兄长您别有这个气,这是杜林招的。这本是激将法,为是激杜林。”又说道:“兄长,那五狮子在背地里,将杜林踩化的粪土不值。杜林此次在外倘若成了名,你我在地府阴曹,也心甘瞑目的。他要是成不了名,咱们死后都得跟他受累的。”杜林走了不远,这才翻身下马。当时已然走了很远,遂说道:“你们爷儿俩要跟我们去是怎么著?”说著话一看杜凤与杜兴,爷俩全是眼泪在眼眶里转,遂跪杜凤面前说道:“叔父您请放宽心,孩儿我一定往正道上走,请你老人家放心。”说著站了起来,伸手拉出刀来,用刀尖在地上划了一道,说声:“叔父,这道儿东边是咱们的家,西边是外头。孩儿我若成不了名时,我是永远不回家,您看怎样?”杜凤点了点头,杜锦道:“得啦,送人千里终有一别,你们爷儿俩就回去吧,我们也该上路啦。”说著话他父子上马,那杜凤与杜兴直将他们目送的没有影儿,这才回去不提。

  如今且说杜锦与杜林父子走了过午,前面有三股道,正西是奔涟水县,西北这股岔道,是奔何家口,西南这股岔道是奔济南。杜林是在头前走,杜锦在后边,他恨不能一时飞到何家口才可心。他停马在岔道嘴上,等杜锦马到,遂问道:“爹爹咱们往那股道去?”杜锦说:“不用忙待我看一看。”看好了说道:“咱们往西呀。”杜林这才催马直向西而行。走了半天,他一看村庄离著大道远啦,心下纳闷,连忙问道:“爹爹咱们把道儿走错了吧。”杜锦说:“没走错,你就往下走吧。”杜林说:“不对,大半是走错道啦。”杜锦说:“往西。”此时天色已黑,村庄镇店没啦,眼前一大片松林。他们爷俩个到了切近一看,原来是片阴宅,座北向南。杜锦道:“咱们别走啦。”杜林道:“咱们别走啦,就住在这里呀?”杜锦说:“你这孩子把我气坏啦,现今咱们把道走错了。”杜林道:“我不认识道儿,我怎么把您气坏啦?”杜锦说:“是你把我给气迷了头。”杜林道:“咱们走在三股岔道之时,我没问您吗。叫您看好了方向,咱们好往那下走,如今怎么会说是我气坏了您呢?”杜锦说:“杜林呀,简直你就是我的一块心病。咱们到了何家口,你是人不出众,貌不惊人。到了那里,好叫我心中不高兴。因为你何大爷那里有三个徒弟,你比你们哥四个,比那一个你也比不上啊。”杜林道:“我比他们缺胳膊,是少腿呀。生来一个男子汉落生之后,不是就要名姓吗。人要是有好名,在沿关渡口,大村小镇,提起来是人人知道,个个称赞。或是名声不好,也可以在沿关渡口上一传说,不也是有名吗。”爷俩说话之中,下了马,将马拉入了松林。进来一看迎面有一个石头案子,旁边站着一个石头人。石桌以西,是三大士的像。他父子便将马拴到了石头人的身上,从马上搬下褥套来,放在石头桌上。杜锦坐石头桌上,往褥套上一靠。杜林说道:“爹呀,咱们就在这啦,不往下赶啦。”杜林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合著也不用吃什么,就在这里给人家看着坟地,知道这坟地是谁的呢。咱们不吃啦,那么马也不用喂啦。”说著话他将马解了下来,叫它在地上吃些青草。杜锦道:“你别麻烦,胡倒乱。”说完他倚了褥套,就合眼睡着了。杜林见了,只好又将马拴好。按说他多有智谋,究竟是十六岁的小孩,心里没有什么。

  他一个人出了树林子到外边往四下里一看,是四野黑洞洞的,并无人声犬吠。他顺着松林往西而来,到了西面,看见有一股小道,是直奔西南。正在看着之际,就听西南之上,人声呐喊,一片锣声。当时火光成片,杜林不知何故。他急忙顺着小道,一直往西南而来。走在中间路上,两旁蒿草很深。听见前边有人说话。杜林忙一分蒿草,就蹿进了草地。细听来人说道:“哥哥您跟江南蛮子赵庭斗志盗宝铠,不应当住在何家店。那老儿何玉是山东省的人,虽然说人不亲,那他们水土也是亲近啊。那里面除去姓石的与江南赵,其馀全是山东省的人。咱们哥们不是山东省的人。那老儿何玉率领众人是探山带打山攻山,是三次,就将山寨攻开了,我三弟黄花峰,被石禄给劈啦。偌大的山寨,是化为粉碎。那山寨的东西,都没法顾的住,只可任其查抄入官。那么宝铠又被石禄得回,这岂不是前功枉费吗。如今直落得无片瓦遮身,咱们哥弟兄三人,并无有立足之地,可称是人财两空。宝铠一回都,那王爷必定下令,各州府县一体严拿盗宝之人,哥哥您不是落网黑人吗。眼看着天光就亮,咱们周身的血迹,可往那里去。”普莲说:“二位贤弟,不要着急,他得的那铠是假的,真铠在我身上啦。再说你我的妻子呢那没有什么的,好比衣服一样,脱了一层还有一层,没有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位贤弟,咱们在路上行走,少要多言。跟随我走,必有相当去处。少要多言,免得路上被人听去,那时与你我不便。”杜林一听,普莲嘱咐云峰段峰啦。知道三寇逃走啦,他这才顺着草地,回到了林中,将他父唤醒,说道:“爹爹您起来吧,买卖下来了。汪至点,拿着上色的包袱。”杜锦一扶身起来了,急忙到了林外一站,看见从西边来了三条黑影。头前走着是金花太岁普莲。普莲问道:“前边是合字吗?”杜锦道:“那位呀?”普莲到了切近一看说:“莫非是杜老哥哥吗?”杜锦道:“正是,原来是普贤弟。”普莲说:“老哥哥,您往这边作什么来了?”杜锦道:“我跟下镖来了,走在半道之上,肚子疼痛,故此在林中解解手。”普莲说:“是啦,咱们哥两个改天再说话吧。我同著朋友,现下我的垛柴窑抄啦,外边风紧。您往阳山把合把合,起啦红啦,吗密风紧,你我改日再会吧。”普莲说完,带着云峰段峰,一直东北角下去了。普莲所说,全是江湖的行话。跟杜锦说,您往阳山把合把合,就是您往南边看一看。起啦红啦,是著了火啦。垛柴窑抄啦,是山寨丢啦。吗密是官人办他来啦。风紧是官人太多啦。

  三寇走后,杜锦转身形,来到里面,说道:“杜林呀,好孩子,你真是我的要命鬼。”杜林说:“爹爹,您怎么不劫呀。”杜锦说:“我还劫啦,你怎么不打听打听他们是谁。”杜林道:“他是谁呀,我不知道。”杜锦在林外与别人说话之时,那杜林可就将夜行衣靠偷偷的从褥套中,取了出来,围在身上。他一听是盗宝之寇心中暗喜,遂说道:这不是我进见之功吗?做官的苗头就来了吗。我在外保些日子镖,行侠作义,家里也改不了门庭。我小孩子要是将宝铠得回,送给我何大爷,那够多好看。或是将普莲再拿了,贼铠全到手,那时不用说得个一官半职的,就是从王府里得了点赏,也可以跟五狮子夸一夸呢。因此他存下心,才将夜行衣带好。他赶紧问他父道:“那三寇是谁呢?”杜锦道:“这三寇是西川人,内中还缺少一人呢。”杜林说:“短谁呀?”杜锦说:“短黄花峰贪花童子黄云峰,第三个是巡花童子黄段峰。杜林呀,你怎么单给我惹这个事呀?”杜林说:“我给您惹什么事啦?”杜锦道:“那三寇全是莲花党之人。”杜林道:“那么他们莲花党之人,刀法比咱们强,武艺比咱们好,咱们刀法是敌不住他们?”杜锦道:“不是刀法敌不住他们,因为老虎还有打盹之时啦,得罪了他们还不好防备。他是常来常往,咱们看守不住。你看的严密,他不下手,你有个疏神大意,一个看守不到,他要下了手往里弹熏香,就如同治死人一般,那时咱们死都不知道。因为莲花党之人,不行人事,专一在各处做那不仁不义之事。杜林呀,我要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琉璃球儿,我把你过继你二叔。你看杜兴,他怎样的仁义,三纲五常,仁义礼智信,尊卑长上。”杜林说道:“爹爹,您可知为人任养活贼子,不养活亲侄。杜兴是我亲兄弟,把他过继了我二叔啦。合著您老弟兄一屋里一个,他也是坐船开绕庄村,巡查。咱们喝的是江中水,有人在水内洗脚等事,他就不管。我在何家渡口,打过马俊。您要跟他没交情,我就叫他死在那里。再者说,凡是咱们这兖州府的地面,提起杜兴来,无人知晓。您要提起我杜林来,管保那些个贼人,都得想一想我是怎样人物。”杜锦说:“杜林啦,咱们爷俩个睡一会儿吧,不必提这些事啦。在这露天地里,防备有人听见。我也想着他那上色的包袱里,必是宝物。得啦,不用提了。”说完他一靠那褥套,又睡着了。杜林一看他爹爹睡觉了,拿起自己的大氅给他爹爹搭上。杜林恐怕未睡实啦,低声叫道:“爹爹您睡着啦。”问了两声,那杜锦是沉睡如雷。

  杜林一见心中放了心,这才来到林子外头。使了个诈语,说道:“小辈,你不用在那藏着,我看见你啦。”说出了半天,听四外无有动作,无人答言,他这才顺着小道,一直东北而来。飞跑了不远,影绰绰前边有三人影,正是那三寇,一边走着一边说话。就听黄云峰说:“兄长您可记住道路啦吗?”又听普莲说:“我记住道路啦,我就上他家来过一次。”又听云峰说道:“眼看天光大亮,你我弟兄周身的血迹,恐怕走脱不开。”普莲说:“不必担惊,随我来吧。”说话之间,他们出了小道,一直扑奔大道往东而去。普莲说道:“这中三亩园,有个白面判官徐立,奉母命在金盆洗手,不做绿林的事。想当初我二人同手作事的时候,他不佩服我。从刘荣下转牌之后,他没上我这里来。今夜咱们三个人,是上徐立家中安身。他若留咱们,做为罢论。可是将来我破案之时,也得咬出他来。他若是不留咱们,那时仰仗咱弟兄三口利刃,杀他们满门家眷,将尸首全埋了之后,咱们在那中三亩园藏几天。容等四外火光熄了。咱们再回故土原籍去安身。在西川养足了锐气,大家杀奔何家口,杀那何玉老儿的满门家眷,再为报仇。咱们到了那里,我要叫开了门,我去进,你们弟兄紧跟着也就进去,将大门给他关上。二人答应:“是。”三个人主意打好,这才往前而去。眼前来到中三亩园的西村头,杜林老远的就爬在地上了,回头向四外瞧。三寇长腰往村子里头一跳,站住之后,扎煞二臂往后定睛观看,四外无人。他三个人是往高处看,要是有人跟着是有黑影。他们细看没有,这才进了村子,来到路北第二个大门,对面有八字影壁。杜林看准了三寇奔了大门,他便偷偷的来到影壁西躲墙,隐著了身子,偷看三寇叫门,按下不表。

  且说普莲与云峰段峰说道:“我只要将门叫开,你二人可想着往里去。”二人答应。普莲用手弹门,少时里头有人答言,问:“是谁在外边叫门?”普莲说:“是我,此处可是徐宅吗?”里边说:“不错,是这里。”普莲说:“徐立可曾在家?”里面说:“那是我家主人,现正在家。你等我给您开门。”说话之人原本是老家人徐福,急忙找引火之物,将灯点上,穿衣下地,将灯到门房外边窗台上,照着亮儿,将锁开了,摘下门来,门将一开,那云峰用胳膊肘儿一拐那左边的门,当时就开啦,三个人匆匆的便都走了进来,当时吓了老家人一跳,看他三人浑身的血迹,各持一口刀,脸上带着煞气,不认识三个人。他们进来之后,就将门关好啦。当中一人,手提一个黄缎子包袱,不知包内何物。徐福忙问道:“三位大太爷,您贵姓呀,老奴好往里与您回禀。”普莲说:“你贵姓啊?”家人说:“我姓徐名福,是本宅家人。”普莲说:“我乃是屯龙口打虎滩,一山之王,姓普名莲,金花太岁的便是。”徐福问道:“那二位呢?”普莲说:“那是我的二位拜弟,一个叫巡花童子黄云峰,一个叫贪花童子黄段峰。你赶紧回禀你家主人,就说我三人恳求我那徐大哥,借他家宅躲灾避祸,住个三天五日,容等四外火光熄灭,好辞别我那兄长,回我们四川银花沟。”老家人徐福说道:“普大王,想我家主人,奉母命在金盆洗手。他要收留您,您也别喜欢,不收留您可千万别恼。您三位在此等候,待我去回禀一声去。”普莲说:“老哥哥,我那徐仁兄要是不留,您给美言几句就是。”老家人:“是啦吧。”说完转身往里而去,用手一推东边那扇屏风门,进了院子,来到北房东门外边,用手一弹窗户,东边徐立连忙问道:“外边什么人?”徐福说:“是我。”徐立问:“什么事?”老家人说:“你我主人稳在家中坐,是祸从天上来。”徐立在屋一听老家人说话,透著惊慌失色,忙说:“老哥哥,不要耽惊,全有小弟担任。”说著连忙起身,说道:“娘子快穿衣服。”当下他妻子徐门张氏,也就起身穿好衣服,掌上灯光。徐立到了外屋,将门开了,出来与老家人一同来到外面。那普莲一见连忙上前,双膝拜倒,说声:“大哥在上,小弟普莲拜见。”徐立伸手相挽,借灯光一看他人,每人一口刀,浑身血迹,又见普莲手中提着一个黄包袱。

  原来宋时年间,平常人不准使上色的包袱,黄的红的不叫使。民间小登科之日,都使淡红的包袱,全不能使大红的,大绿的、水红水绿的居多。徐立忙命徐福将西房的灯光点上,那徐福答应,到了西间,将里外屋的灯,全行点好,徐立方将三寇让到西房屋中。三寇到了屋中,徐立让他们进到北里间,忙问道:“普贤弟,这个上色的包袱,是从那里来的?里边包著什么啦?”普莲才说:“江南蛮子赵庭,爬碑献艺,我与他赌气,在京都八主贤王府,盗来金书帖笔闹龙宝铠。我盗宝铠为斗赵庭,那知何家口老贼何玉,率领众人,一死与我作对,攻取我那打虎滩。是我弟兄寡不敌众,我将铠带了出来,黑夜之间,无有扎足之地,才想起哥哥您这里来。再说身上血迹颇多,白天行走不便。为是在您这里暂住几日,我们好回西川银花沟。”徐立一听,忙命老家人快到里院,向张氏要出三身青衣服来,三根凉带,好与他三人更换。回头对普莲说:“普贤弟,想我徐立,奉母命金盆洗手之后,在此地治土务农,所交的全是一片农家朋友,倘若被他们看出一点破绽来,倒有许多的不便。”此时徐福来到了里院房底下,说道:“少主母。”里边张氏问道:“外边可是老哥哥?”徐福说:“正是老奴。”张氏问道:“你来到后面,有什么事吗?”徐福说:“我家主人叫我跟您要三身青衣服,三根凉带。”张氏答应,忙开箱子取出来,送到屋门口。徐福伸手接过,拿到外面西房,交与徐立。徐立伸手接过,拿到北里间,令普莲三个人,将有血迹的衣服脱下,换好了青衣,结上凉带。将那三件带血的衣服,拿过来,交与老家人,说:“老哥哥,您快将这三身衣服,放在背静地方,掩埋去吧。”徐福答应了一声,伸手接过衣服,拿出去掩埋不提。此时天已快亮,那老家人埋完回来,徐立又令他去打了盆洗脸水来,送到北里间。徐立跟进来说道:“你们弟兄三个人,先洗一洗脸。少时天就要亮啦。我自从金盆洗手后,在家所结交的全是一般农夫农妇,每日不断往来,恐怕被他们看见。你三人浑身一脸全是血迹,走漏风声,一时不便。”回头对徐福说道:“老哥哥,少时天亮,您好好的看守大门。要有人来找,就说我没在家。我那神前结拜的朋友,方许进来。”老家人点头答应,转身出去。这里普莲说道:“徐大哥。”徐立说:“贤弟有话请讲。”普莲说:“我出来的仓促,金银一分未带,我未有什么东西,献与老伯母。现下只有一件物件,可以奉送他老人家。”徐立说:“什么物件呢?”普莲说:“我与江南蛮子赵庭,打赌斗志,就是金书帖笔闹龙宝铠,我从八主贤王府盗了出来,直到而今。请将此物收留,容我四外火光熄灭之时,我弟兄回川,那时您到县中献宝,可以高官得坐,骏马任骑。”徐立伸手将包袱,双手接过,拿出屋来。自己在廊下一站,手捂胸前,暗暗说道:“好普莲,我跟你何冤何仇,你将此物扔在我家,是惟我家祖坟不刨呀。”他这么一低头,又一正面,忽然看见眼前有条黑影,还是真快。他会没跟上,只见那条黑影奔西北去了。书中暗表,这条黑影,便是混海龙杜林。原来他看见三寇叫门往里去啦,他才偷偷的爬起,来到门道,便将白日衣服脱去,换好夜行衣靠。白昼衣服在小包袱之内,打了腰围子,用丝绦带结好,抬胳膊踢腿,不绷不吊,来到门外,翻身上房,往里而来。到了里面,他往影壁上一爬,就见从西屋出来一人,站在西房檐下,手拿包袱,在那里长叹一口气。杜林看了,知道是宝铠。他这才长腰奔了内宅西房前坡,双手一扒中脊,飘腿就过去了。徐立提包袱来到里院,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真是稳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提包袱进了北上房,说道:“娘子,你快将娘亲唤起,现在有人送来宝铠,暂且先存留在咱们家中。”那张氏答应,举著的把灯儿来到西间,后面徐立跟随,二人到了西屋。那张氏交灯放到一旁,急忙跪倒。此时徐立也随在后面,双手放下包袱,手扶床沿,小声唤道:“娘啊。”张氏叫道:“婆母啊,您快起来吧。”他们婆媳,平常很是投缘对劲。徐立叫了两声,老太太没理他。张氏说道:“娘啊,咱们真是稳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您那不孝的孩儿,所交不义的宾朋,有人将国宝盗来,送到咱们家中来啦。”老太太一闻此言,吓得急忙醒了,说道:“姑娘啊,你快将我扶起。”此时老太太正在病中,尚未痊愈,张氏急忙上前将老太太扶起。徐立一看他老娘吓得颜色更变,他可在地上跪着,忙说道:“娘啊,您不必耽惊害怕,孩儿我有妙计。”老太太说道:“孩儿呀,祸全到了咱们家哪,你没有妙计啦。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你在外头什么朋友全交,摸一摸脑袋算一个。”那张氏在一旁站着,双手搀扶著老太太啦。那老太太用手揪了张氏,双目落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说道:“儿呀,姑娘,为娘的托媒婆,将你说到我家,为是跟我儿成为白头到老。不想他行为不检,竟跟那狐朋狗友结交。直到而今,又将盗宝之寇,让到家中。那贼是居心不善,他要临死拉垫背的啦。此人盗宝关系重大,他来到咱门家中,倘若官军从此处拿走盗宝之寇,他落个凌迟处死,咱们全家落个项上餐刀。”说著话他婆媳痛哭一场。徐立一看,此时好比万把钢刀扎于肺腑,滚油泼心一般,便木在那里。张氏说道:“娘啊,您将钥匙交与孩儿,我将宝铠暂且存在咱们箱子里面。外间屋中有神佛,孩儿我每在跪他高香三股,叩禀上苍,因为此乃天上所掉之事。”老太太交了他,张氏伸手接过,说道:“娘啊,您看在孩儿面上,千万别哭了。”说完,站起身形,开了箱子,将宝铠收好。锁好了之后,又将钥匙,交还了老太太,回身冲徐立一拜,说道:“夫主,后面之事,你一概不用分心。你到前面侍候三寇,千万别落个不字。”王氏老太太说道:“姑娘从此以后,你可不要梳洗打扮。那西川路上的人,狼心狗肺。”张氏点头答应,从此他是每晚,要跪三股高香,为是叩求上苍,早行赦免,收回恶人,暂且不表。

  且说杜林他在暗中一切看明,这才飞身下去,到了外面,够奔西村头。到了那座坟地切近,就听他爹正在林中骂啦,说道:“我夫妻二人怎么养活这么一个孩子呀。早晚我们这两条老命,被他给断送了。”杜林连忙进了林子,说道:“爹爹您别骂啦。您骂多少样,您记着啦吗。”杜锦说:“你别气我,这就快把我气死啦。”杜林道:“您要不骂我,我还不进来啦。可倒好,全在猪身上找,称的起是猪八样。”杜锦问道:“你换上夜行衣,做什么去啦。”杜林道:“我上树林外头拉屎去啦。”杜锦道:“这么大的一片坟圈子,你会拉不了屎。”杜林说:“往往大家都说闻臭闻臭,三天不长肉。本来您就长得瘦,我要再在您的旁边拉屎,您闻见了臭味,更不长肉了,那成了爸爸灯啦吗。”杜锦说:“杜林啊,你别气我啦,留我这一条老命吧,快将夜行衣脱下,解下马来,咱们好走。”杜林当时脱下来,仍然收在小包袱之内,换上白昼衣服。问道:“爹呀,咱们上那里去啊?”杜锦说:“咱们回家。”杜林道:“咱们为什么许的,给人家看了一夜的坟,坟主知道吗?人家也不知情啊。”说完他解下马来,将两匹马的肚带,勒紧了三扣,将褥套拿出,放在马上。看地上没落下东西物件,杜锦转身往外要走。杜林说道:“爹呀,咱们不用回家啦,还是上我何大爷那里去吧。”杜锦说:“不用,回家吧。”杜林说:“您为什么要回家呀?有不那时候咱们不来好不好。”杜锦说:“杜林,你的机灵差远着啦。眼下我听镖行人说,那普莲盗走闹龙宝铠,那看楼的是李翠云龙,他二人是你王大爷的徒弟。”杜林说:“那个王大爷?”杜锦说:“镇海金鳌王殿元。”杜林道:“那也不要紧啊。”杜锦说:“内中有鲁清,自在熊鲁彪的兄弟。”杜林道:“这个鲁清,我已然在背地里给他磕了头啦,拜他为师。”杜锦说:“你为什么给他磕头哇,为是跟他学刀法?”杜林说:“刀法,咱们是花刀第五门,比他们全强,跟人学做什么呀。我就求人家别跟我学就得啦。我不是跟他学别的,学点坏。”杜锦说:“得啦,别说,咱们还是回家吧。”杜林说:“爹呀,您带我去吧。”杜锦说:“咱是别去啦,现下你大叔上石家镇,已然将石禄请了出来。而今他们拿普莲的心急,真如钻冰取火,轧砂求油一般。”杜林说:“干什么这么拿他呀?”杜锦说:“他是国家的要犯,此铠他们没得回去。”杜林心中一想,这可是进见之功,我要将铠得回,拿住了普莲,将来贼铠一入都,王爷必有赏赐。那时我拿回家中,也可以夸耀于他五弟兄之前。想到此处,遂用好言安慰,说道:“爹爹您带我去得啦。”杜锦说:“杜林呀,是你不知。你是我的儿子,你是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你的口齿不严,那鲁清两眼不揉砂子,见其面知其心。”杜林说:“这么办吧,咱们到了那里,不用管他怎么问,我是一问三不知,神鬼怪不得。无论他怎样的问,咱们是一概不知,他没主意。现下咱们在这里没有外人知道,到了那里,您叫我说我才说,不叫我说,宁可烂在肚子里还不成吗。”杜锦一听,实在无法,这才答应。杜林说道:“再者孩儿我明白,他们大家求咱们帮忙,拿住了三寇还好。若是跑了一个,那咱们杜家河口就不用太平啦。又道是伸手是祸,拳手是福。”杜锦说:“你说的全好,那咱们走吧。”从此父子二人,拉马出了树林,认镫搬鞍上了马。

  此时天光已大亮,太阳出来了。杜林说道:“爹爹呀,您可认好了道路吧,先找个镇店,吃点什么再走。”说著话走了不远,看见有一股大道,往北而去。看见一个打柴的,杜林忙跳下马来,上前抱拳问道:“借光您哪,何家口在那里?”那樵夫说:“离此地还远啦。”杜锦说:“前头有村子没有?”打柴的说:“有,那村子名为三义店。”杜林说:“三义店有酒楼吗?”打柴的说:“那是一个大镇店,什么都有。”杜林说:“有劳了。”那樵夫自去。他回头一看他爹的马,相离远一点,他便站在那里等著,说道:“哎呀,我实在饿啦,您把缰绳交给了我把。”杜锦说:“你要缰绳做什么呀?”杜林说:“为是走的快一点。”杜林说:“可别太快了。”杜林说:“是啦,不能太快啦,您饿不饿呀?”杜锦说:“不饿,不像你是的,一会儿就饿。”说著把缰绳,递了过来。杜林伸手接过,便拴在自己马后,飞身上马,抽出打马藤条,怀中一抱,两匹马往下走来。他的马拉着后边之马,越走越快。杜锦在马上骑着没有拿手,缰绳在前边黑马身上拴著啦,忙问道:“杜林啊,你打算干什么呀?”杜林说:“我饿啦,这个马不快。”杜锦说:“这个马还不快啦,有多快呀。”杜林说:“咳,您说这个马不快呀,来,咱们叫他快著一点。”说完,他连打马三下,两匹马如飞的似的,往下跑了下去,穿村过店,直往下跑。那杜锦连忙爬伏在马鞍子上。杜林在沿道上,看见有那年老的行人,他就问:“老大爷,我跟您打听打听,何家口在那里?”老者说:“你从此往北,顺着河沿走,再往东,看见石桥,过了桥再打听,那就快到了。”杜林说:“道谢,道谢。”说完一打马,直向北而去,顺着长河又往东,那河就往北拐下去啦。他们便顺着东岸,一直正北。看天时已然过了午啦,好容易看见了跟前有一道石桥。到了桥的切近,那桥翅上坐着几位年老的人。杜林连忙问道:“老大爷,何家口在那里啊?”那几个老人一看,见两匹马,后边那匹马上驮一年老之人,爬伏马鞍之上,纹丝不动,两匹马浑身是汗。众人以为是去瞧病,大家全说:“不可不快告诉他。”遂说:“马上这位小爷,你要上何家口,由此过河往西北,见了十字路往北再往西,路北有坐大庙。顺着庙墙的大道,再往北,道西边头一个村子,那就是何家口。杜林说声“劳驾”,打马三下,一直的又跑了下去。直到了何家口的东村口,问道:“爹爹您还肚子疼不疼啦?”杜锦说:“好孩子,你可真成,不用费话啦。我说不用那么快,谁说肚子疼啊。杜林啊,你安著什么心啦。”杜林说:“我没有什么心。您叫我说,我才说。不叫我说,我不说。”说话之间父子二人下马,拉马进了村子。杜林道:“怎么找不着那个是正村子。”杜锦道:“这还没进村子啦。”说著话,眼前来到一片大土围子,有三道大豁口子。爷俩个就进了南边这个口子。杜林说:“这个是何家口吗?”杜锦道:“对啦,这个是东村头。”

  父子进了村子,一看两旁铺户住户不少。走了不远,往北有股大道。他们往北,见了十字路口,又往西,便是何家口的中街。杜林一看这些铺住户,每家门首全挂著小锣梆子。杜林问道:“爹呀,您看他们全挂著梆子跟锣,那是做什么呀?”杜锦道:“这是小锣会。要是一失火,以小锣为记。有了贼是梆子为记。”说话之间,来到吉祥店门前,门是关着。上前叫门,里边有人问道:“何人叫门?”杜锦道:“我拜兄何玉可在家?”里边说:“在家,您是那一位?”杜锦说:“我住家兖州府西门外,杜家河口,我乃杜锦,到此处来望看我的兄长。”店里伙计从门缝往外一看,问道:“那一位呢。”杜锦说:“是我儿杜林。”伙计说:“您在门外稍等,待我给您往里回。”说完他到了里面。对何玉一提,鲁清便过来了,问道:“开门了没有?”伙计说:“没开门。”鲁清道:“何大哥,杜锦的名声可不小。列位,那杜家河口,离咱们这里有多远?”何玉说:“约有四五十里地。”鲁清道:“是啦,而今咱们大家攻破了打虎滩,没拿着盗宝之贼,金花太岁普莲跟云峰段峰三寇,不知逃往何处。据我测想,盗宝之寇,以及宝铠的消息,一定在他父子身上。我鲁清敢说,见其面,就可知其肺肝然。少时您见了他们必须如此如此,丁大哥您少时也必须如此如此。”安排已定,众人这才迎了出来。伙计开了门,大家见礼毕,这才将他们父子同请进来。后来听杜林说了出来,鲁清道:“你可知道贼铠落到何处?”杜林道:“连那铠放到那里我全知道。”鲁清一问,他才详细说了出来。石禄说道:“清啊,原来老肚子来啦,带了小捧槌一根。连他们到了判官那里,好啦,我找判官去。”说完他将皮搭子内的钱倒了出去,插上双铲,往外就要走。杜林问道:“鲁大叔此位是谁?”鲁清道:“他乃是圣手飞行石锦龙之次子,他名叫石禄,外号人称穿山熊。”杜林说:“他怎么管我叫小棒槌呀?”鲁清道:“这人忠厚又护热,这他就记住了。”杜林道:“他飘流在外,上那里去找判官去呀?”鲁清道:“那你就不用管啦。”石禄来到外边,叫伙计给他开店。伙计说:“您上那里去呀?”石禄道:“我上三环一个滚判官他家去,那个莲跑到他们那里去啦。”问道:“伙计,他们从那边回来的?”伙计说:“从东边回来的。”他说:“好吧,那我往东去啦。”说完他一直往东去了,按下不表。他这一去不要紧,才闯出大祸一身。欲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徐立献宝铠二峰漏网 石禄擒普莲侠客出山

  且说店中鲁清大家人等,陪着用饭。鲁清说道:“杜林啊,这可是你爷儿俩的功,可不是给你们爷俩拴对儿,办出事来,应有我姓鲁的一点事,我竟替朋友着想。”说完又唤伙计,叫他把鲁清、丁银龙、杜林等三匹马备上,快去中三亩园挂桩。伙计答言说“是”,赶紧帮这爷三个将应用物件拿齐。鲁清说道:“何大哥,咱们这一带有三亩园没有?”何玉说:“有,大概是在东里啦。”鲁清道:“有就好找,你们诸位在店中等候。李翠云龙你二人赶紧四下派人到处去打听去。那石禄回来不回来,没有多大的关系。”刘荣说:“石禄若有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鲁清道:“你放心吧,刘爷,他若有个舛错,我拿人头见您。”说著话,鲁清牵过马匹,辞别众人,上马而去。出了村子,一直正东。杜林看一看,问道:“这附近有一座石桥吗?”丁银龙道:“不错,有一坐石桥,来随我来。”说著在前边打马走去。直到了石桥口那里还是有些个年老的人,在那里说话。”丁大哥您下去,向他们打听打听,这个三亩园离这里有多远。”丁银龙道:“不用打听啦。反正近不了,咱们就往前走吧。”此时鲁清已然下了马,到了人前,说道:“借问声,中三亩园在那里?”当时有人说道:“这个三亩园,离此约有四十多里地,顺大道一直往东,就可以到啦。”鲁清一抱拳,说声“谢谢”,拉马过桥,飞身上马,老爷儿三个,顺大道一直跑了下去。走了二十多里地,太阳已然压了山啦。鲁清说道:“大哥呀,此天已不早,您看前边来了一位老头,您也年长,可以过去向他打听打听,还有多远。”丁银龙一听,也对,这才下了马,迎了过去。眼前来的那个老者,拉着一头驴,驮著两条口袋,一定是上集镇去买粮食,连忙抱拳说道:“仁兄。”那老头一抬头,连忙说:“达官,您有什么事?”丁银龙道:“我跟您打听打听,咱们这一方,有三亩园吗?”老者说:“但不知您是打听那个三亩园。”丁银龙道:“有几个三亩园呀?”老者道:“三亩园有三个啦。”那老头说道:“您看见路南那片松林没有。那松林东边,南北的村口,就是上三亩园。那上三亩园北口往东有一股大道,这一股大道是穿村而过,那村子便是中三亩园。出中三亩园的东口,再往东去三里,即是下三亩园。”老者便将三亩园的街道地方详详细细的全部告诉明白了他们。丁银龙道了谢,三个人又往前走到了松林之外,翻身下马,进了林中,将马拴在树上。爷三个席地而坐。鲁清道:“老哥哥您已然打听了。依我说,咱们先上这个三亩园打好了店,暗中把咱们人偷偷的运到了店中,然后咱们再上中三亩园拿贼去。您先去打店,咱们必然如此如此。”丁银龙说:“是啦吧,那么我先去吧。”说着他解下马来,拉马出树林,往村内走来。

  到了上三亩园的北口,看那村中还很繁华,在路西有一座店,白墙黑字,上写仕宦行台,安寓客商。水旱两路的镖店,门前有两行小字,左边写著茶水方便,下边是草料俱全,中间店门上有一块横匾,金匾大字,上写丁家老店。丁银龙上前叫道:“店家。”当时从里边出来一个伙计,身高有八尺开外,胸间厚,膀背宽,面如重枣,宝剑眉,斜插入鬓,二眸灼灼的放光,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光光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鬈,上身穿毛蓝布的贴身靠袄,青布底衣。青鞋白袜子,腰中系著一条半截围裙。出来问道:“客官您住店啊?”丁银龙说:“不错是住店,你们这里可有上房?”伙计说:“有,您随我来。”说著转身往里,丁银龙拉马跟进店内。一进店门,在门洞里边,两边有懒凳,在北边凳子的西头,有柜房的门,门上有青布软帘,挽在西边门坎上。丁银龙从此过,未免的往里看了一眼,见北房山挂著五样兵器,头一件是,长杆的开山钺,第二个是方天化戟,第三件白杆花枪一条,第四个是龙须刀一口,长约四尺七寸五,一寸七宽,护手盘底下有个鹅眉枝走,第五是一对扑刀。店里伙计说:“您将马交给我吧。”丁银龙道:“慢著吧,我这匹马老实,您去拿来一凳子,放在当院把马拴在那腿上就得,旁边放在草菠箩就得。我原是青州府的人,此次我们是三人出外取租,中途路上,被大旋风将我们一马吹散了。将马拴在那院中,容他们从此门前过,看见了此马,自然知道是自己的人,住在了那里,这是我们的暗记号。”伙计答应,便领他到了五间北房的屋中。丁银龙进到屋中,看见迎面有张八仙桌,一边一把椅子,东西各摆一张茶几,配着四个小凳,两旁暗间,挂著青布软帘。伙计拿进一盏灯来,放在八仙桌上,笑问道:“客官爷,您还用什么呀?”丁银龙道:“你先给我打一盆洗脸水来,好擦一擦手脸。”少时打了来,丁银龙洗完了脸,坐在那时吃茶。此时那村外头的杜林,也拉马走进村来到路西这一个丁家老店,看见院中拴著那匹马,杜林知道丁银龙,住在了此店,他便叫道:“伙丘子,伙丘子。”伙计一听,急来到了外面,问道:“小爷您要住店吗?”杜林道:“你是这里的伙丘子吗?”伙计说:“我不是伙丘子,我是这里的伙计。”杜林说:“你是伙计必须找瓦匠。”伙计说:“这里是店东啊。”杜林说:“你是房东?”伙计说:“我是房东。”杜林说:“你贵姓?”伙计说:“我姓丁。”杜林道:“你是大丁小丁。你是老丁少丁?”这几句话真把伙计给问上气来啦,急了脸问道:“您是打店呀,还是找人呢?”杜林道:“我找人。”丁银龙一听是他。连忙出来说道:“伙计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我这个侄儿好玩闹。”当时伙计就不言语了。杜林将马拉到那匹马一旁,也拴在那里。向着马说道:“马呀马呀,今天夜里,咱们全不用活啊。我们不是吃板刀面,就是吃馄饨。你们两个准上马杆铺。”伙计说:“这位客官,您说怎么会不能活呢。”杜林道:“今夜店里一闹贼,那不是全完了吗?得啦马呀,没想到咱们全活不了哇。”伙计说:“小爷。您千万别这么打哈哈。我们这店里住着许多的客人,您这么一吓,人家还住不住哇。”丁银龙叫道:“杜林呀,别跟人家打哈哈,快进来吧。”杜林进到屋中说道:“伯父哇,今天夜间咱们一定活不了。”

  伙计在外面听的明白,不好言语,只可到了柜房又给拿来一个茶杯,送到了北房屋中。忽听门外有人喊道:“掌柜得。”伙计一听,心说:今晚真是个麻烦,怎么竟来这些个人呢。杜林在屋中一听,忙说道:“伙计你还不快出去看看去,有人喊你啦。”伙计无法,到了店门口一看,见一人拉了一匹马,连忙问道:“您是打尖,您是住店?”鲁清道:“你是掌柜得吗?”伙计说:“我不是掌柜得。”鲁清说:“那么你是掌柜搭。”伙计说:“我也不是掌柜搭。”伙计说:“掌柜的也不能搭我。”鲁清说:“我不信,你要是死在这里,掌柜的还不把你搭出去。”伙计说:“客官爷您与我有什么仇哇,愿意叫我死呀。我要死了掌柜的还不把我搭了出去。”鲁清道:“搭到那里?”伙计说:“那还不外事。”鲁清说:“搭到厨房去。”伙计说:“得啦,客官爷,您别跟我我打哈哈,我说不过您。您是打尖呀,还是住店呢?”鲁清道:“我看见院中这两匹马眼熟。”伙计说:“是啦,想必全是一块儿的。”说著伸手接过马来,又把那两匹马也解了下来,一同拉到棚去了。鲁清来到北屋,杜林说:“我看此店,有些不照,为什么柜房中挂著兵刃呢?要是镖店应当把兵刃摆在廊沿底下。您还喝茶不喝啦?”鲁清说:“不喝啦。”杜林说:“我试试他们,叫他摆上一桌酒席来。”遂叫伙计给来一桌上八席,外加山珍海味,伙计答应。杜林道:“以外给我们来一碗汤菜,多来点海海迷字。”伙计一听,忙看了杜林一眼,说道:“这位小爷,您是合字吗?”杜林道:“我是海字。”伙计说:“那么您是线上的吧?”杜林说:“我连一根绳都没有。”伙计说:“我看阁下眼睛挂神,可是乍入芦苇。”杜林说:“我倒没进过苇塘。我时常在竹林里倒睡过觉。”伙计说:“那么阁下怎么知道下海的迷字呢?”杜林说:“我跟赶大车的学的,他赶着车,一共是十几辆车。”伙计说:“车上有东西没有?”杜林说:“有啊,车上不少东西物件,全用绳子拴著。”伙计说:“那赶车的手中拿着鞭子没有啊?”杜林说:“没有。”伙计说:“那么他的鞭子搁在那里呀?”杜林道:“插在了车辕上,头一个车上还插著个旗子。那赶车的说道,我一问他,他说那叫胡椒面儿。我也是叫你多给来点,为是好吃。”伙计一听,知道他是外行,遂冲他一撇嘴。杜林说道:“嘿,你怎么撇嘴,不给不要紧。我们会上外边自己买两包去。”伙计哼了一声,便走了出去。丁银龙见他走了出去,这才说道:“我看他们也许不是贼店,可是他们这军刃怎么放在柜房里呀。再者说,也不应当用真的兵刃呀。”

  不言他们三个人,在此猜疑。书中暗表,原来这个丁家店中,除去打更的与厨子之外,其馀全是一姓的人。哥五个奉母命,金盆洗手,在此处开店。这个伙计出来,告诉了别的人说:“北屋来的这些个人,一个好人没有,咱们快给掌柜的送信去。”此人这才来到店门外南隔壁,一个大棚栏门内,伸手进去开了门,往里而去。到了一间大门洞里,一叫门,里边说:“三哥呀。”外边人说:“不错是我,老五吗?”里边说:“是。”外边说:“咱们大哥在家没有?”里边说:“在家啦。”门一开,此人进去,到了屋中,面见他们兄长,说道:“咱们店中北屋,住了三个人,我一问他,他是全不懂。据我看他们全不是好人,要菜要汤,好让我多来请下海的迷字。”他们大爷说:“这是有点诫心吧,来呀,来人。”说著梆子一响,来了许多壮汉,俱都身高九尺开外,正在壮年。各人全身青布衣打扮,短衣襟小打扮,两个人一根练腿绳,还有刀斧手,预备齐备。哥五个会到一处,大家一商量,便将四十名绊腿绳埋伏在东房门口,刀斧手埋伏大西屋过道,哥五个一字排开,各持兵刃。大爷道:“你们千万别乱,咱们是一个一个挨着上,别露出咱们透着急来。他们出来一个拿一个。我打不过他,你们再上手。”哥五个这正里说话,噗的一声,桌子上的灯,忽然灭啦。老三忙用引火之物,过去要点,忽的一声,那灯又著了。一连那灯又接连着了,灭了,一闹三次,吓得他五个人,是瞪目发怔。外面那个溜马的回来了,站在院中说道:“我把你们胆大的畜生,你们还要以小犯上不成吗。交友之道,谁还敢跟你们交啦。”哥五个一听,连忙走了出来,一看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溜马的人。他二目瞪直,哥五个没注意。老五将他推到一旁,哥五个各摆军刃,冲著北屋,说了声:“咧,北屋之人,一个好人没有。有什么事快些出来,吃我一钺。”杜林忙将灯给吹灭,说:“伯父,您看是不是,我早看出来他们是黑店。酒席还没给咱们预备啦,他怔说吃他一个月啦。”丁银龙道:“你这小子,真能惹事。你就不用出去了。”杜林说:“那是,我不出去了,出去小命就得完。这小子兵刃有些扎手,我还留着小命喝豆儿粥,鲁清你出去看看去。”鲁清道:“不是我惹的事,我不出去。”丁银龙说:“杜林呀,往后你可别管他叫鲁叔父啊。你是刚出世的孩儿,他闯荡江湖倒很有些年。今天咱们一点小事,他就从此的往后退缩。明天以后,可别叫他叔父啦,他不够资格了。”丁银龙将大氅脱了,将大衣围在腰中,说道:“老贤侄,你别白叫我伯父,他也别白叫我兄长,待我先出去一战。要是战人家不过,死在他们之手,就求你二人将我尸骨带回青州,那我就感恩非浅。”说完拉刀纵出屋来,抱刀在院中一站,冲著当院持钺之人说道:“看刀吧,你家老爷还能活六十多吗?”吃的一声就是一刀,那人横杆一架,说道:“且慢,快报通你的名姓,你家丁某钺下不死无名的鬼魂。”丁银龙说道:“你就不用管了。”那人说:“不成,你必须说出真名实姓,世居那里。”丁银龙道:“小辈,你家爷,我乃祖辈居住青州府首县阴县东门外,丁家寨的人氏,姓丁双名银龙,人送一匪号神偷小毛遂,左十二门第八门的。”那人一闻此言,往后倒退三四步,说道:“老三呀,快将灯光掌上。”当时明光腊烛,照如白昼。丁银龙此时再一看各屋窗户下,全安著人啦,两个人一根绊腿绳。他往对面一看老者,虽年岁老,可是精神不老,精而有神。他细看了看,说道:“对面老人家,休要发雷霆之怒,虎狼之威。我要跟您打听出来一人,您可认得?”丁银龙道:“对面的小辈,你要问那有名的主儿,我必手下让情,可以告诉你。”那人说:“提起此人可大大的有名。”丁银龙道:“但不知是那一位呢。”那人说:“此人住家也在贵宝地,姓丁双名银凤,外号人称赛彦章。”丁银龙一听,细看了看,想道:我看他年岁,也就有三十上下的岁数,他怎么与他相识。因为那年他小叔嫂吵嘴,那银凤一赌气子走了。如今约有二十多年,是音信皆无。遂含泪问道:“你们与他怎能相识?”那人说道:“老者您可认识此人吗?”丁银龙道:“我焉能不认识此人。我二人乃是一母所生。”那人一听急忙将钺扔在就地,上前跪倒,口中说道:“孩儿不知伯父驾到,多有罪过。”丁银龙道:“丁银凤是你什么人?”那人说道:“他老人家乃是我们五个人的天伦,早就托人给您带个信,不知道您在那里住。直到如今,这才见着。”他们爷儿俩,正在此地说话,那溜马的李三,大声说道:“兄长。您别生气,那五个畜生无知。”旁边丁家第三个一听,给他一拳,那李三就倒在地上,竟自睡去了。这时那四个人也一齐的过来,跪在地上,给丁银龙磕头。银龙用手一搀他们,双眼就落下泪来,爷六个一同的哭了。屋中杜林知道,全是自己的人啦,他便将灯点上了。鲁清出来说道:“老哥哥不要哭了,爷六个一同到屋中说话来吧。”这哥五个,大爷名叫金面熊丁世凯,第二个叫银面熊丁世平,三爷叫花面熊丁世安,四爷叫赤面熊丁世吉,五爷叫黑面熊丁世庆。五个人一听屋中有人说话,遂说:“伯父呀,咱们一同到屋中说话去吧。”丁银龙说:“也好。”当时他们众人,一齐来到屋中,坐下谈话。

  书中暗表,那丁银龙学的武艺。他弟兄相差十八岁。银龙娶妻李氏,李氏长得有闭月羞花之美,沉鱼落雁之容,头紧脚紧,面色忠正。那丁银凤正在青年二十多岁的时候,乍出世,不知什么。他们是个财主,家大业大。有一年,丁银龙保了一枝镖,远走他乡。丁银凤永远在外面书房睡觉,那李氏就拿他当作自己亲兄弟一般看他。银龙临走的时候,嘱咐李氏:自己不在家,深恐后面有什么事情,必须叫兄弟来后面来睡。丁银龙走后,他们吃完晚饭。李氏说:“兄弟,今晚你在后面睡吧。你哥哥有话,怕后边有什么意外之事。”银凤说道:“我遵我哥哥之言,不能到后面安歇。再者我哥哥并未对我言讲,还是在外边睡觉。”李氏道:“你在前边,有时深夜,睡的沉了,衣被或是盖不到,那时容易着凉。”银凤一听,说道:“姐姐,我兄长在家之时,何人与我来盖呀。”李氏道:“你是不知,你兄长每夜三更,必定到你屋中看你。”银凤道:“满口乱道,我兄去时,我焉能不知,真是岂有此理。”说着他还是出外面去了。李氏无法,自可在后面睡了。睡了一觉,心中不放心,自己忙点上灯,来到前面书房。用手一推,那门未关,当时就开了。李氏到屋中,用灯一照,银凤未在屋中,不由纳闷。原来那丁银凤自从听了李氏之言,他来到前面自己的屋中,心中暗想:我兄长未跟我提,怎么我嫂嫂对我说此话,好叫我丁银凤纳闷。再者我素日拿她当作我姐姐一般,此话说不著哇。自己愈想愈不对,后来躺在床上,细一想,或者也许有的,急忙爬起,换好夜行衣,背好扑刀,出了书房。将门带好,飞身上房,一直向后面而来。到了西房后坡,往后一看,正是自己的嫂嫂,从屋中出来,手中提着手灯,走道自言自语,听她低声说道:“竟跟我说,怎么不跟兄弟说呢。兄弟呀,你要把嫂子错放了地方,那你可错啦。”一边说著,一边往外来。银凤看她出了屏风门,直向书房而去。他急忙由房上来到花瓦墙上,往西房观看。就听李氏站在檐下,向屋中问道:“二弟,你又将衣服被子,踹掉地上了吧?”问了两三声,无人答言。她用手一推,门分左右,不由的又说道:“哟,怎么没关好了门,你就睡觉哇。”说著进到屋中,来到北里间打檐一看,床上没有人啦,不由一怔,说道:“我二弟上那里去了呢?好让我放心不下。”又到南里间看了看,还是没有人。自己这才出来,将屋门给他带好,便回到了内宅。银凤急忙跟了下来,到了房上飞身下来,到了窗户旁,用针刺了一孔,往里观看。就见那李氏坐在屋中,双眉紧皱,长叹一口气,说道:“未想到我的命,怎么这样的独哇。想你哥哥走后,恐怕你夜中有个盖的到盖不到,恐怕著了凉,我才前去看你去。怎么他会没在那里睡觉呢?”银凤在外一听,知道自己的嫂嫂是第一的好人,未免的是我错了。后来看见她将手灯熄灭,合衣睡了,自己这才来到西房廊沿下,坐在台阶上。心中暗想,哥哥走后,倘若我嫂嫂发生了意外,那时有何面目见哥哥?莫若在此守夜吧。他坐在那里,后来心中一迷,倚靠柱子,竟自睡着了。更夫交了三更,将他惊醒,正在此时,北房屋中,又有动作。急忙又来到窗前,找著针孔,往里一看,见那李氏又坐起来了,下地点上手灯,还是出了上房,往外面书房而去。他连忙飞身上房,滚著扒坡,来到外面在厨房上偷看。见李氏又来到书房门前,说道:“二弟,你好叫嫂嫂我着急。”说著用手一推屋门,又走了进去。到了北间一看,仍然没有,又到南间一看,也是没有,不由的说道:“他怎么一夜没睡觉哇,真叫人不放心。等他哥哥回来之时,非交代清楚,再让了走。要不然,我真不著人急。”说着他出离了书房,仍回到自己屋中。银凤跟着到窗外偷看,见李氏又吹灭了手灯,合衣睡下。丁银凤连忙返身回来,到了自己屋中,心中暗想:“嗳呀且慢,嫂嫂这样的替我发愁,不放心我吗。倘若急出病来,我怎么对我那兄长。”想到此处,不由后起悔来,只可睡觉明天再说吧,这才睡去。那李氏天亮睡醒之后,起身梳洗,这就做饭。饭已做得,出来开了屏门,叫道:“二弟,吃饭来吧。”银凤在屋中连忙答应,遂即来到上房。他一看他嫂嫂坐在那里青丝散乱,面带愁容,不由问道:“嫂嫂您这是何原故呢?”李氏道:“只因你兄长走后,嘱咐过我,叫我夜间出去照看你。恐怕你夜间,有个盖不到时,一定受病。谁知我两次前去,二弟你全不在屋中。但不知你上那里去了,未免的令嫂嫂我,跟着着急。”说著双眼落泪,如同断线珍珠一般。丁银凤道:“嫂嫂。此言差矣,我哥哥临行之时,怎么未跟我提。再者说弟兄怎么样,也是亲的。您如何也是外娶的,从此请您自行做饭。外边有酒楼,我自己会到外边去吃,不用做我的饭了。等我兄长回来之时,我问他,有此话便罢,若未说,那时我问问他为什么不对我说。”说完了,他转身出来,从此不到内宅。有时出外到各处与人练武,也有时找人著棋。可是到了夜间,二更三更时候,准到李氏住房探望保护,也怕出了意外,对不起自己兄长。这且不言。

  且说李氏有一天在门前买绒线,忽听见西边有人痰嗽一声,连忙抬头一看,见有一人,站在那里,两眼直视自己。不敢再瞧他,便急忙买完就进去了。此人来到货郎身旁,问道:“借问一声,此妇人是那家的?”那货郎一听,说道:“您必不是此地人。”那人说:“对啦,我乃西川之人。”书中垫笔,原来此贼是西川彩花贼,紫莲花孔星,路过此地,遇见李氏,他动了心,这才上前打听。那货郎一看,见他头戴六瓣壮帽,是紫缎色的,上绣花贯鱼肠,两旁双搭珠穗,身穿紫缎色,贴身靠袄,蓝缎子护领,上绣子孙万代,五彩丝鸾带煞腰,紧衬俐落。大红中衣,青缎薄底靴子,挖垫八宝,紫缎色英雄氅,上绣花花朵朵。飘带未结,水红绸子里,肋下配带着一口轧把折铁刀,绿沙鱼皮鞘,青饰件,青吞口,鹦哥绿的绿绸子的挽手。往脸上看,面如傅粉,在左脸颧骨上有块紫记,好像莲花形样,因此得外号,人称紫莲花。那货郎看罢,说道:“您西川什么地方,贵宝村?”此人说:“我住家西川孔家寨,我姓孔名星。”刚要说外号儿,又咽回去啦。货郎道:“但不知您在那里做何生理。”孔星道:“我在家治土务农。我跟你打听打听,此地唤何名?”货郎说:“此地名唤丁家寨。”孔星道:“我跟你打听一个人,你可知道?”货郎说:“您打听谁?”孔星道:“神偷小毛遂丁银龙。”货郎道:“方才买绒线的那妇人正是他妻。”说著一回头,用手指道:“您看他兄弟回来啦。”孔星忙往西一看,见来了一人,身高不满七尺,细腰扎背,双肩抱拢。往脸上一看,是面如白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通官鼻子,四方海口,大耳相衬。头戴翠蓝色八楞壮士巾,窄绫条,勒帽口,鬓边斜拉茨菇叶,顶门一朵紫绒球,突突乱跳。翠蓝色贴身靠袄,青缎护领,上绣万福留云,青丝鸾带煞腰,双折蝴蝶扣,走穗相垂。青底衣,青袜子,洒鞋,青布裹腿,外罩翠蓝色通氅,上绣串枝莲。也是飘带未结,鹅黄绸子里,肋下配带一口朴刀,绿沙鱼皮鞘,真金饰件,真金的吞口,黄绒的穗子。这个货郎连忙问道:“二爷您回来啦?这里有人正打听你们大爷啦。”丁银凤一听,上前说道:“但不知仁兄贵姓高名。”孔星说道:“姓孔名星。”刚要一说绰号,连忙又咽了回去。丁银凤说:“那么您往里请吧,我兄长未在家,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大哥家中坐吧。”那孔星问道:“大爷上那里去了?”银凤道:“保镖出外去了。您既然与我哥哥是朋友,那就请到里边吧。”孔星正想要进去啦,得着这个机会,焉肯放过,他便连忙的就走了进去,到了外书房落坐。丁银凤便到了内宅,向李氏说道:“姐姐,外边有我哥哥的一个朋友,来到我家。”李氏道:“二弟,现你大哥哥不在家,别管是他朋友,你的朋友,一概不许往内宅带,在你们外面吧。现下世间,好人少坏人多,倘有一差二错,那时后悔难了。”丁银凤一听,不敢说别的,只可告辞出来,到了书房陪孔星,坐着闲谈。外面有人打门,银凤说:“孔大哥在此少坐,待我出去与他人开门。”孔星说:“请吧。”当时丁银凤来到外面,开门一看,原来是老家人丁祥。丁祥上前行礼,银凤道:“不用行礼啦,你为何去了这么许多的日子呢?”丁祥道:“二爷不知,老奴身体略有不爽,以至回来迟了。”说著话主仆二人,将门关好,一同来到书房。丁祥到了屋中,上下打量孔星。孔星一看这个老家人,有六十上下的年岁,面皮微黄,皱纹堆垒,抹子眉,大环眼,准头端正,四字海口,海下一部花白胡须。头上未戴帽,高挽半心发鬈。身穿一件头蓝布的大衫,腰中结著一根扣儿,青中衣,白袜青鞋,精神不衰。孔星心中暗想,别看他人老,精神倒不老。老家人丁祥说道:“二员外,您先同著这位大爷说话。待我到内宅,与我主母叩首。”说完他来到里院,在廊子底下,大声说道:“大主母,老奴我回来了,特来给您叩头。”屋里李氏说:“老哥哥回来了,快些请进来吧。”丁祥闻言,急忙走了进来。到了屋中,双膝拜倒,口中说:“主母在上,老奴拜见。”李氏道:“老哥哥,快快请起,不要行此大礼。”丁祥这才站起身来,问道:“大主母,外边书房那人是作什么的?”李氏道:“那是二弟将他同了进来,说是与大爷相好。”丁祥道:“主母,据老奴看,此人必非安善的良民,面带匪气。”李氏道:“对啦,老哥哥所说很是。只因老哥哥未在家,我出去买绒线,那时这个人便从西来,相离不远,他一痰嗽,是小妹一抬头,看见那人二目直向我瞧来,我就急忙的走了回来。不想,二弟倒把他让到家中来了。老哥哥,您出来进去的,可多要留心。”丁祥说:“是啦吧,少时您告诉二爷,少往内宅让就是啦。再说我看大爷没有这样的宾朋,正人君子,那有穿这么花梢的啦。”说完他转身出来,给他们预备晚饭。

  丁银凤年方十八岁,不知道什么。那孔星见他爱听什么,就说什么,为是哄着他。说道:“大爷必须多少日子才能回来呢?”银凤道:“这趟镖须一个月才能回来,刚走了十几天。”孔星说:“是了。”当下用完晚饭,两个人坐到一处闲谈,还很投缘。那孔星在丁寨住了有半个月,他将银凤的皮气摸准了,他便在书房里边随随便便。这一次银凤给他嫂嫂上阴县买东西去了,老家人在门后睡着了。孔星一看,机会已到,他便大胆的竟到了内宅。此时天色正午,他来到屋中一看,外间是佛堂,东里间挂著一个蓝布软帘。他一进来,那屋中李氏问道:“外面何人?”孔星道:“嫂嫂,是小弟孔星。”李氏道:“原来孔兄弟呀,快进到屋中来坐。你有什么事吗?”孔星到了里面说道:“特来向嫂嫂借剪子一用。”李氏伸手递给他,那孔星并不伸手去接。李氏站在八仙桌的东边。将剪子放在桌上。说道:“兄弟你怎么不接着哇,还不拿走。”孔星道:“嫂嫂不知,想我孔星,来到山东省,为找我那知心对劲的朋友。不想我兄长未在家中,我住在您家,等候了半个多月之久,还不见回来。嫂嫂,我哥哥他可多少日子才能回来啦?”李氏道:“他得两个多月,才能回来啦。”孔星说:“我竟在您这里等他,我可等不了。我竟想念家中,因为您那弟妹她太已的拙笨。”李氏一见孔星两眼不稳,上下直打量自己,知道他不怀好意。又听他说道:“嫂嫂您有那穿剩下的便鞋,赏与小弟一双,拿回去与您弟妹观看。”李氏一听,心中不悦,说道:“兄弟你千万不可说醉言醉语。我这穿坏的旧鞋,早被你哥哥用火焚化啦,别在此屋久待,快到前面书房,去等二弟去吧。”正在此时,外面有人痰嗽一声,原来正是老家人丁祥。丁祥早在他身上注意,今天二主人出外买东西去了,他便躺在床上。忽然听见西屋的竹帘子板一响,他急忙爬了起来,从沙篦子,往外一看,见孔星往内宅去了。他连忙起身,到了西屋一看,果然屋中无人,急忙也追里院,到了当院,听屋中东间李氏正说:“少说醉言醉语”,遂先痰嗽了一声,跟着问道:“主母与何人讲话?”李氏道:“老哥哥,我正与二弟的朋友讲话,他来与我借剪子。”丁祥连忙进到屋中。此时孔星听见老家人已到,不好在此啦,转身出来,并未拿剪子,原来他是另有心意,迳自回到书房。丁祥看他走了出去,说道:“主母,可千万留神。这个小子,可不是好人,我早防备他啦。”说著拿起剪子,来到外面书房,说道:“孔爷,给您这把剪子。以后再要用什么东西,先叫老奴,我去给您去取,自己别往内宅去呀。”孔星说:“我叫你俩声,你没听见。”丁祥说:“你叫谁啦,我在门房,竟听着啦。”正这说著,外面有人叫门,丁祥急忙出去开门,是丁银凤回来了。银凤来到书房,看见孔星面色不正,遂问道:“兄长与何人治气?”孔星道:“我的指甲劈啦,我叫丁祥去到后面取剪子一用,喊了半天,他没来,我自己到后宅去取。”丁银凤说:“那么您使完了没有?”孔星说:“使完啦。”银凤道:“我遵着我父母之命,才将他收养。要不然,我早将他逐出门外。”丁祥一听,走了进来,说道:“二爷,连大爷回来,他都不能说出此话,别说你啦。”丁银凤道:“丁祥,你还敢多留,总是你的耳背。我哥哥叫你,你没听见就是啦。”丁祥说:“得,算我没听见。我的耳背。该削下去啦。”丁银凤说:“你要少说话,还不出去。”那丁祥只可退了出去。银凤看他走后,自己也就随着出来了,直向内宅而来。来到了门口先叫道:“姐姐在屋啦?”那李氏在屋中答应道:“兄弟回来啦,请进屋中。”丁银凤这才来到屋内,先把所买东西物件,交代明白。正脸一看,见李氏面挂愁容,暗含怒意,不由问道:“姐姐与何人治气啦?”李氏道:“二弟呀,你交的这个朋友孔星,他不是好人,你可少往后宅引他。”丁银凤道:“姐姐您可千万别多心,他叫丁祥来的,是他没听见,人家这才往后来。我交一个朋友,您说不是好人,那么我哥哥交的全是好人吗?”李氏道:“兄弟是你不知,那孔星他来借剪子,原没有什么。不过他在后宅屋中说了些个醉言醉语。以后你在外交朋友,少往里让就是啦。”丁银凤道:“姐姐,我们哥们借给他点胆子,他也不敢呀。”李氏说:“兄弟也别管他敢与不敢,你以后少往后带也就是啦。”银凤道:“姐姐,论起来兄弟我在外交朋友,那可保不著是那路的朋友来,交遍天下友,知心有几人,落下一个就算不错。您别看我叫您姐姐,那也不过是花红彩轿把您给搭到我家。我哥哥有什么,您管他成啦。我可不能叫您管着。”李氏一听气往上撞,遂带怒说道:“二弟,你看你皮气太涨了。你哥哥不在家,由你反啦。”说著双目落泪,哽咽著说道:“兄弟呀,你哥哥不在家。那么由你调动吧,嫂嫂我当然是管不了啦。”丁银凤转身往外,他便与孔星走了出去,在外边酒楼去吃酒。丁祥将大门关好,来到里面,听见李氏在屋中啼哭,连忙问道:“主母,为何啼哭哇?”李氏说道:“老哥哥,你进来。”丁祥这才来到里面。李氏道:“老哥哥呀,只为方才那孔星,我兄弟银凤,他反倒说我不是。”丁祥道:“主母,据我看他决不是好人,一定是西川莲花党之人,彩花的淫贼。老奴我在您府上,没挨过说。方才二爷会暴躁我几句,叫我心中难过。”李氏道:“老哥哥,您倒不用难过,他是个小孩子。有什么错,您全看在我夫妻份上啦,等到他哥哥回来之时,我必叫您出一出气就是啦。”丁祥这才转身形出来。

  少时外边有人叫门,老家人出来与他们开门,那孔星与银凤走了进来。他二人终天每日在这方近左右,无事闲遛。那孔星看遍了那些少妇长女,总是没有出色的。他便向银凤说道:“兄弟你看,他们真没有嫂嫂好。”银凤一听,心中有些不愿意,可也没说什么。又过了两天,这一天外边有人打门。丁祥出来问道:“何人叫门?”外边说:“丁祥啊,是我回来了。”丁祥一听是少主人回来啦,连忙将大门开了。丁银龙拉马而进,丁祥忙上前接过马来,口中说道:“您这一路之上,这路遥远,多受风霜之苦哇。”丁银龙道:“这也没有什么可累的。”说著话便来到了上房屋中,落了坐。那李氏由东屋出来,到了银龙面前说道:“夫主回了。”银龙抬头一看,见李氏头发散乱,面色青白,连忙问道:“你这些日子是怎么啦。”李氏道:“没怎么呀。”说著转身进了东里间,丁银龙连忙跟了进去。到了屋中又一细问,李氏道:“你可有一个西川路的朋友吗?”丁银龙道:“没有没有,西川路我就不交朋友。”李氏一听便将借剪子之事,以及二弟银凤所说之话,一一的说了。丁银龙当时安尉她几句。此时外面银凤带着孔星二人回来一叫门,丁祥出去开了门。一看是他二人,遂说:“二爷,大爷回来啦。”银凤说:“好,待我看看去吧。”说著二人到了外面书房。孔星道:“老哥哥快到后面将大爷请出来,我有话说。”丁银凤道:“咱们一同到后院不好吗?”孔星道:“不用,还是把他请出来的为是。”丁祥一听连忙到了后宅,向丁银龙说道:“大爷,外边孔爷请您哪。”丁银龙便随着来到书房,那孔星接到门口,上前跪倒行礼,口中说:“兄长在上,小弟孔星拜见。”银龙忙用手相搀,说道:“贤弟请起。”细一看,自己不认得他,不由心中纳闷,遂一同到屋中落坐。丁银龙道:“我怎么一时想不起阁下来了。”孔星道:“兄长真是贵人多忘事,想当年在金家楼吃酒,您给了钱,那伙计怔说没给,二人捣乱,是我上前解劝,有此事无有。”丁银龙道:“那我忘了,不记得此事啦,或者是我镖局子事忙,一时的忘了。”话说完了,心中一想:这小子不定安著什么心啦。又听那孔星说道:“兄长,我在西川治土务农。听说此地的刀最好,所以我特意前来买刀。又因为我有一个家人,输了银钱,出来找他,故此来到此地。”银龙说:“是啦。”当下命人摆酒款待不提。

  这一天镖局派人来请丁银龙,说:“有一批镖,还得请大爷前去。”丁银龙便到书房,说明此事。又说:“我去了不过十数日便回。”银凤二人说:“好吧,兄长您请吧。”银龙来到内宅,李氏知道了,双目落泪,说道:“夫主哇,你此次出外,但不知去多少日子才回来呢?”银龙道:“至多十几天。”李氏道:“你要晚回一步,你我夫妻就不用相见了。我看那孔星,定非安善之人。你走后他要有不法行为,那时我为保你们家中脸面,我可行其拙志。”银龙道:“你且少安勿躁,待我到了那里少时即回。”说话之间,到了镖局子里,问明白上那里去。他叫人家插上镖旗子,尽管前去,一路无忧。镖店照他的言语,人家走了。他回到家中,命丁祥将银凤唤到内宅,向他说道:“二弟呀,我有一事,向你说明。我可没有孔星那么一个朋友。那西川路上可没有好人,全是莲花党之人。你一死说他是好人,我也无言可辩。这样办,五月十六日北边镇海娘娘庙庙会之期,叫你嫂嫂梳洗打扮,咱们一同前往。他要是到了那里,两眼竟看小男妇女,或是看你嫂嫂有些不规则行动,那时你我就可以明白他啦。你千万别露痕迹。”银凤说:“是啦吧。”当时他出来到了书房,告诉了孔星,要去庙上烧香求子,孔星一听也很喜欢。丁祥给雇好了小轿,到了是日,李氏梳洗打扮,出来上轿。丁银龙弟兄三个人,早有家人给带过马来,三个人一齐上马。到了那庙上,果然热闹非常。来的时候,银龙跟银凤说:“到了庙上多留神他。他要是双目竟看少妇长女,那小子准不是好人。”丁银凤道:“他倘若是淫贼,我要不把他杀了,算不了英雄好汉。”如今到了庙上,果然那孔星两双眼睛不够他用的啦。银龙便暗跟银凤说道:“二弟你看这小子如何?他竟拿别家妇女,比你嫂嫂。”银凤一看,心中不由大怒。当时不便发作。小轿子到了大门外,李氏下了轿,大家一齐往里走来。李氏在当中,孔星在上垂首,银凤在下首,丁银龙在后面。此时孔星两双贼眼,四下里观看。他心中所思:这一庙堂的妇女,全都不如李氏。想到此处,不由的邪火上升。心中又一想,他弟兄二人,也不是好惹的。两双猛虎一般,看守甚紧。不过他们今天前来镇海娘娘庙,烧香求子,叫我跟随前来,也不知他弟兄二人有何居心。那李氏貌美,但是一时不得近身。她长得好看,乃是一团正气,真称得起是女中魁首,恐怕难从心愿。再说一近她,我的性命难保。他一路上是胡思乱想,在殿上烧完了香,四个人往回而来。正走到庙门口,可巧从对面进来一个少妇,长得与李氏一般无二,面貌出众,身穿花花的锦衣,八幅罗裙,足下窄窄金莲,天女一般,拉着一个小孩,旁边跟着一个半大的姑娘。孔星他们出的是东角门,这个少妇是进的是正门。他不住往正门那里去看。银龙唤过小轿车,叫李氏上了轿。那孔星说道:“兄长。”银龙说:“啊,有什么事?”孔星说:“我方才在大殿之上,看见一个朋友。我二人数载未见面,方才未得说话。我此去与他相见,您请先回,今晚我也许不回去,明早一准回到府上。”银龙说:“好吧。”说完那孔星又来到轿前,说道:“嫂嫂,兄弟我遇见一友,必须前去相见,请您先回去吧。”李氏点了点头,并没言语。那孔星又说道:“兄长跟二弟您就请吧,我们见面后,今晚也许不回去啦。”银龙说:“好吧,任凭你去。”他们便催著轿夫,抬著李氏,往家中而来,弟兄二人在后相随。银龙道:“二弟,你看孔星如何。果然是莲花党不是?你这还有何面目见你那嫂嫂?这可不是她给咱们拆散弟兄的和气吧。”丁银凤说:“是,是小弟的不是了。待我除去此贼。”丁银龙道:“二弟你可带好了东西物件啦吗?”银凤说:“业已带好。”银龙说:“好,给你两封银,暗暗跟在后面,离开此地,到了别的县界,那时亮刀除了此贼,你可得远走些日子。”银凤伸手接过来,带在身上,辞别兄长,迳自到庙中去了,按下不表。

  且说丁银龙,跟随李氏小轿,回奔家宅,来到门前,轿子落平,上前打门,里边有人问道:“谁呀?”银龙说:“丁祥,是我回来了。”家人急忙将门开了,打发轿子走后。夫妻二人,向内宅走去。那丁祥将大门关好,一齐奔上房。丁祥问道:“大爷,我那二爷上那里去了?”银龙道:“他随同那孔星去了。”丁祥道:“如何?那贼人是个不法之人不是?如今可洗出主母的心来了。老奴有一事,不是对您夫妻搭我人情。那孔星在咱家住着时候,我是白天睡觉。每天夜间定更已过,老奴便坐在屏门以外,直到四更,才回屋睡觉。今天他走了我才说出,那小子真不是好人。”银龙道:“老哥哥的美意,我很领情。我们夫妻平素可没拿您当外人看待吧。请你看着我那父母的身上,诸事多要指教我才是。”丁祥道:“少主人,您在外保镖为业,什么人您全见过。人怕久挨金怕炼。老奴我说一件事情,您可依从?”银龙道:“您说吧,有话请讲。我拿您当我亲哥哥一样看待,有什么话请您说吧。”丁祥说:“少主人,老奴我攀个大说,由起我的天伦,在您宅中,直到了我,传留有四辈。让我出主意,我才说出。要没有什么好儿的事,老奴我是不敢说出。”银龙道:“虽然说您是奴辈,您跟我天伦是孩童之间,一同长大。我那天伦临危之时留下遗言,叫我有什么事,全都问你老人家,与您商议。”丁祥说:“少主人,我今天攀个大,抖一回胆,我就拿你当我个兄弟,我算是你个哥哥。由打二弟银凤跟下淫贼孔星去啦,我想他杀死淫贼不杀死淫贼,他也不回来啦。因为他没有脸面回来啦。老奴我今天出个主意。”丁银龙说:“老哥哥您出什么主意?请说出来,我无不依从。”丁祥说:“少主人,我说出来就得与咱们丁姓有益处,若无益处,对不起我那故去的老主人。我是叫您雇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仆,给您做菜做饭的。再买一个小丫头,为是服侍少主母。平常时候不准她们出去站门上街。你有朋友,让到外边书房,不可以往里相让他等。容等老奴我给他倒茶,看一看他是不是正当的人,那时再令他跟咱们相近。”丁银龙说:“好,我全依从了。”按下他们不表。

  且说丁银凤暗中跟下孔星来,那淫贼做梦他也想不到哇。丁银凤在庙墙垛子一站,用眼注意孔星。少时就见从西配殿里走一位少妇来,满头珠翠,身穿花红招展的衣服,满面脂粉,手中拉了一个小孩,后边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长得有几分姿色。书中暗表,这是小姑嫂子。因为婆母病体沉重,所以前来烧香求炉药。在妇女身背后,隔着有四五个人,便是那孔星贼人,直勾勾两双贼眼,向那前边看来。那少妇长女出了庙,拐弯往西而去,离庙不远,有一辆轱轮车,车旁站着一个老头儿,见她们来到,笑嘻嘻的说道:“姑娘你们回来了。”姑娘叫了声:“亲家爹,我们回来了。”原来此老者乃是少妇的娘家父亲。当时搀她们上车,又将小孩抱上车去,拿起鞭子,轰车辆一直正西。在路上走着,向车里问道:“庙里香火怎么样啊?”少妇说:“香火很盛。”一边说著话,一边往西走着。老者回头往后边一瞧,看见有一个少年公子,紧随在后。车辆走的紧,他跟的紧,车走的慢,他也追的慢,不知是何原故。面前有片松林,他们车来到林外,那林中坐着许多老乡。看见他们车到,连忙问道:“庙上人多不多呢?”赶车老头说:“人倒是很多。”说著话那些人站了起来。随他们车后,也往西来。老者说:“列位,往这股道上来,也就是咱们这个村里的人。外人来的可太少啦。你们几位看,后边那个人,他往这里来,必有所为。”说话声音又小,那东边的孔星,他可听不见。那孔星见他们车进了村子,他也跟了进去。看见村子口内,路南有一坐大酒楼,西边有个店。街市上行人不少,买卖铺还真繁华。此时那车到了路北一家广亮大门,门前下车,少妇长女全进去了。老者赶车,便奔了店,赶了进去。孔星来到切近一看,这店名金凤驿。他又回头一看酒楼,乃是二友居,便到了酒楼来吃酒。此时那丁银凤暗跟在后头,看他进了酒楼,自己便到了酒楼旁边一家小饭铺。一进门说道:“辛苦了,掌柜的。”伙计说:“来啦客官,您就坐在这里吧。”将银凤让到一张桌旁。银凤要了点火烧饼子,跟两盘菜,一碗粥,自己用着,向他们问道:“我跟你们打听打听,贵宝村唤作何名?”伙计说:“这里叫作崔守峪。”丁银凤又问道:“您是这里陈住户吗?”伙计说:“不错,我是这里陈住户。”银凤道:“这个路北的那家住户是做什么的呢?那老者是拉脚的吗?”伙计说:“不是。”丁银凤道:“我从打镇海娘娘庙跟下这辆车来,那么店里住着了保镖啦吗?”伙计说:“没有。”正这说著,过来一个老者,是本铺掌柜的,姓崔,前来问道:“客官您问这里做什么呀?您贵姓啊?”丁银凤说:“我姓丁名唤银凤,住家在阴县东门外,丁家寨。若提起我的兄长,是大大的有名,我兄名唤神偷小毛遂丁银龙。我方才跟着我兄嫂,到娘娘庙烧香求子。是我们烧完了香,看见方才过去的车辆,拉了少妇长女,有一匪人追随在后。我兄长恐怕他是匪,这才叫我暗中跟了下来。要察出他有不法之时,叫我亮刀斩杀于他。我跟到此处,见他进了村子,上了酒楼。”崔掌柜的一听,连忙的出去,到了酒铺一看,楼底下并没有公子打扮的人。他上了楼一看,果然有一个武生公子,坐在楼梯门一张桌,两眼贼光不稳。连忙抱拳说道:“达官爷,您才来呀?”孔星抬头一看,不认得,遂说:“可不是吗。才来。您坐下咱们一同的吃酒吧。”崔掌柜说:“不用,我早吃完饭啦,您这是保下镖车来啦?”孔星说:“对啦,我是跟下镖车来了。”崔掌柜的说:“镖车怎么没进村子呢?”孔星说:“人太多,没有好意思叫他们进来。叫他们从庄外走啦。”崔掌柜的说:“达官,这笔酒钱让给我吧。”孔星说:“不用不用。”崔掌柜说:“那么回见吧。”说完他就下了楼去,来到自己铺中一看,那位姓丁的已然走去。原来丁银凤吃完了,给了钱,自己出了铺子,到了西村外。一看有密松林,相离很远,这才返回。又到那个大门旁边一看,插上旗子啦。就见在他们墙角下,用粉漏子漏一个莲花,心中明白,这是那小子留下的暗记。连忙去隐身之处,预备夜间前来拿贼。

  而今再说孔星,他在酒楼上正然吃酒,上来一个人猛然认他为达官。那人走后,自己心中直犯狐疑。他就叫过伙计来,问道:“方才这个人是做什么的?”伙计说:“他是东边火烧铺的掌柜。”孔星说:“他姓什么呀?”伙计说:“那人姓崔,名叫崔义,是本村的首户。”孔星一听,心中才不疑,遂将包袱解下放到桌上,说:“伙计你给我照管一眼,我下去寻找一个东西,少时就回。”说完下楼,到了外面一看,恰巧无人,便暗暗取出粉漏子,就在墙上打了暗记。二次回到楼上,伙计说:“您找著啦吗?”孔星说:“没找著。”伙计说:“您丢了什么啦?”孔星说:“丢了一封书信,倒是小不大要紧。”说著坐下照样吃酒,直耗到天色已晚,他才付了酒资,拿了小包袱,出酒铺。到了西村外一看,树林子相离很远。他出村往南绕,到了一个所在,是不大一片树林,自己进去歇坐。耗到二鼓已过,点上白烛捻,他急忙脱下白昼衣服,换好夜行衣靠,青帽帕包头,撮打象鼻子疙疸。打着花布的裹腿,纱包扎腰,背好了刀。又将白昼的衣服包好打成腰围子。低头一看一点物件不短。忙将树干上的白烛捻吹灭,带在身旁,出了树林。书中暗表,丁银凤也在这个林中,暗中监视他。看他换好夜行衣,他才换。那孔星,出树林进了村子,来到这家墙外,往墙里看完,忙又回头,往后来瞧。那丁银凤忙爬在地上,孔星一看四外无人,他毛腰先将墙角暗记擦去了,来到门洞里偷听。在宋朝年间,凡是盖在临街的大家房屋,全是宽大的门洞,外带廊子,为是有个刮风下雨的时候,有那山南海北的行路之人,可以在那里避一避风雨。这全是厚道的地方。

  闲言少叙,且说那孔星用手扶住大门,向里细听,就听见门房里有仆人说话的声音。有一人说道:“今天咱们的小姐跟少奶奶,上庙去烧香,真叫孝顺啊。再说馀江他这个女儿,给到咱家,总算门当户对。今天她们回来,一定洗澡,今夜跪香。”孔星听了,转身形到了门外。来到西面墙下,飞身上了墙,蹿房越脊,头一层院子过去,在第二层院子,南房屋中有灯光。他连忙用耳音一找,听见南房的西里间,有人说话。屋中正是那姑嫂说话,那少妇说:“妹妹,少时咱们姐俩到庙堂跪香。”遂叫道:“翠红啊,快将手灯点上,我们好去跪香。”小红答应。孔星在北房后坡,双手扶中脊往前观看,就见小红出来,上北房而去。那翠红到了北屋门前,卷好佛帘,开了门,进屋先点好一对素烛,又点上撮灯。预备好了,出来又到南屋,说道:“小姐啊,主母啊,那佛堂已然预备好了,您快去烧香去吧。”二人说:“好吧,我们就去。”当下由小红引路,姑嫂二人出了南屋,去到北房。孔星连忙从北房绕到西房,往屋内偷看,见她们忙着烧香。孔星心中暗想:“这倒是个好机会,莫若我先到西里间床下躲避,容她烧完香自然的就回来,那时再掸熏香不为晚。想到此处,他便绕到南房西南角上,飘身下来,到了屋门,伸手起帘子。忽然从东北角上,打来一块小瓦岔儿,吧的一声,正打在左肩头,又忙到地上,吧哒一声响,他连忙一回头,就隐到西边明柱之后啦。翻脸往东北一瞧,在那中脊的后头,有条黑影,冲他一点手。孔星这才一长腰奔了东房,来到房下飞身上了房,就见那条黑影儿奔了东边。口中低声说道:“朋友咱们走吧。”孔星不知是谁,急忙也跟了下去。那人走的可是真快,又听那人说:“朋友快跟我走,咱们林中一叙。”孔星说:“前边带路。”说话之间,俩个人一齐到了东边,飞身下了房,一直东村口,出了东村,到松林中。孔星问道:“前边什么人?”丁银凤先将扑刀取到手中,问道:“来者可是孔大哥吗?”孔星一听是丁银凤的口音,不由一惊,忙问道:“前边可是丁银凤二弟吗?”银凤道:“好耳音,不错,正是小弟。”孔星说:“银凤,你来此做甚?”丁银凤道:“孔二哥,咱们在庙场分别,您不是说有朋友吗,数载未见。您的朋友现在那里?”孔星说:“我由朋友家中而来,追下一寇。”银凤忙道:“呕,我把你这个恶淫贼,你是满口胡言乱道,交朋友你也在五伦之中。我一时不察,误认你为友。你原是西川路上的淫寇,还敢瞒哄于我。”孔星说:“丁银凤,你既然看出我的行迹来,你家二太爷就说明了。不错二太爷在西川就欢喜美色,因为看见你的嫂嫂长得貌美,才与你结交。那妇人太已的节烈,你家中那老匹夫老丁祥,看守的太紧,未得乘虚而入。”丁银凤一听心中大怒,上前劈手一晃,就是一刀。孔星忙往旁一闪,用刀一扎他手腕子。银凤往回一撤刀。说道:“你们西川路上的淫贼,要跟你家二太爷,走个八九个照面,我怎对的起我那兄长?”说著一错腕子,往上一撩,那刀尖就划在贼人星门上啦。孔星手腕挂了伤,他抹头就跑,要打算想法子暗算哪。银凤一见,大声说道:“小辈,我看你往那里逃走。上天追到你灵霄殿,入地追到你水晶宫。”说著飞步追来。那孔星刀交左手,右手就掏出镖来啦。丁银凤追到切近,捧刀对他后身就扎。孔星听后面带着风来啦,急忙往旁一闪。那银凤早飞起一脚,踹贼人一个滚儿。银凤踢他倒下,上前举刀剁他双足。孔星一见,心中大惊,连忙使了个就地十八翻,滚到一旁。银凤伸手掏出一块飞蝗石来,往前打去,忙着一纵身,到了切近,石头打上,刀也到啦,噗哧一声,已将淫贼的双足剁下。当时孔星就嗳哟了一声,疼死过去啦。丁银凤一见,咬牙愤恨,上前伸手,揪住了头发,举刀又将人头砍下,心中这才气平,遂说:“小辈,这就是你们莲花党的下场头。多亏我家还有德行,要不然早将名姓失去。”说完他用刀刨了一个坑,便将入头放在一旁,将他尸身及双足,一齐拉在坑子内,用土埋好,又将新土掩好了血迹。这才提人头出树林,直奔自己家中而来。

  此时天已三鼓,来到了家中,飞身上房,赶奔内宅,从西房下抖身窜了下来。先将孔星的人头,放到院中。一看北上房,灯光明亮。银凤提刀到了廊沿底下,说道:“兄嫂,为何尚未安睡?”老家人丁祥一听,说道:“二爷回来啦。”丁银凤知道他们还没睡啦,这才走了过来,先向丁祥行了一礼,说道:“老哥哥,请你看在我那兄嫂的面上,多多原谅于我。是我不对,有那冷言冷语,请您不要见怪。”又与兄嫂行礼,说道:“哥哥啊,咱们的家门有德,若是无德,早已出了事啦。老哥哥丁祥,以后您得重用他。是小弟一时的朦撞,竟引贼人来家。今夜我已将淫贼斩杀,人头现在院中。兄长可以将他埋了,那尸身早被我在树林埋了。”李氏一听说道:“兄弟呀,可不是嫂嫂我拆你弟兄和美。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好人,因为你年青,百般的护庇他,我未敢十分得罪于他,怕你错想。如今你看如何,还是堵了你的嘴了不是。”说的丁银凤哑口无言,不由得双目落泪,遂说道:“兄嫂哇,我今天非出去,闯荡江湖去了。家中一切,多求老哥哥关照就是了。”丁银龙一听,上前一把拉住,说道:“贤弟,你年十八岁,乍出世面,休要如此的狂傲。小马出世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在外难免出了意外。”银凤说:“不成,我非出外不可,兄长就不用相拦啦。”丁祥道:“二爷,您太年轻,千万别出去。您走后大爷与我家主母,一定放心不下,那时岂不是个麻烦吗。当时有事,可上那里找你去呀。”丁银龙看他是一定要走的,遂说:“二弟,你要飘流在外,掌中一口刀,能为武艺,倒是不错。可必须往正路上走,千万不准镖喂毒药,身带熏香。倘要做出不义之事,被我访知,那时可别说我意狠心毒,我是亮刀砍下你的人头。”银凤说:“兄长,你请放宽心,我一定不能作那伤天害理之事。小弟此去必定杀赃官灭恶霸,偷富济贫。”银龙说:“好,正应当如此。我看你面上带煞,也不好相拦于你。你可知咱们门户吗?”银凤说:“知道,咱们是左十二门第八门。”银龙说:“咱们的门长,你可知道?”银凤说:“知道,门长乃是镇海金鳌王殿元。”丁银龙:“对啦,那么他住在那里你可知道?”银凤说:“我不知。”银龙说:“他住家在山东青州府南门外,离城八里,大道以东,王家坨。掌中三尖两刃短把钿一支,水旱两路的家伙。”李氏道:“二弟呀,可不是嫂嫂我多心。你与孔星如同生死弟兄一般,就如你一说,你把他杀了,有何为证呢?”银凤说道:“嫂嫂不信,人头现在院中,待我取来。”说完来到院中,拿起人头到了屋中,说:“嫂嫂您请看,这不是恶贼的人头吗。”李氏道:“二弟呀,今天当着你哥哥,是你说的老太太花银钱花红彩轿,将我接到你家,这还不要紧,那么以后老哥哥丁祥,就不许你向他发脾气。咱们要依照我那婆母的遗言,要看了丁祥如同咱们长兄一个样,不准错看了他。”银龙道:“二弟从今以后,你在外交友,可不准往里面带。你有友人可以在外面书房一叙,老哥哥叫你让他见你嫂嫂,你再往里带,见你嫂嫂。如果不叫见,千万不许往里带。”丁银凤说:“是。”李氏道:“二弟你看我有这个记性没有,是你的事,以及在外交友,我是一概不管。婆家娘家的名声要紧。”丁银龙道:“老哥哥先将恶贼的人头,找个地方埋了吧。”丁祥说:“是,是。”银凤此时心中不大痛快,说道:“哥哥啊,照您说来,此后是我交的就是淫贼吗?”丁银龙道:“二弟呀,你太年轻,不知事务。自从你从小长大,直到如今,你看我多怎向老哥哥暴躁过。咱们弟兄二人全是他抱起来的。再说你交友不慎,竟说凭咱俩掌中刃,别人不敢。倘若他们是淫寇,使出熏香,那时你也受不了,不知事啦,他再到后院宅进掸熏香来,不论如何,你我的名声可就栽啦。二弟你就不用提着人头啦,交给老哥哥去把他埋了吧。”银凤一跺脚:“说道:“兄长啊,待我拿着出去吧,省得老哥哥害怕。”丁祥说:“我去埋去,不害怕。”银龙说:“老哥哥你们可要埋在僻静的地方,千万别叫风声外出,免得发生了意外。”丁祥说:“是了。”当下二人,一同来到院中,出了屏风门外,来到影壁头里。丁银凤问道:“老哥哥就将他的人头,埋在此地吧。”说著用刀刨了一个坑儿,将人头脑袋儿朝下埋下。银凤站起身形,又向丁祥施了一礼,口中说:“老哥哥,您多原谅我,我一时的鲁猛。今天既然将此贼斩杀,才出了我心头之恨。以后您在我家多多分心,受累,我要告辞,出外闯荡江湖去了。”丁祥说:“二爷,你走也不要紧,别向我告辞啊,有什么话去向大爷交代去。”银凤道:“没有那么大功夫。老哥哥您看我兄嫂来啦。”丁祥回头一看,那丁银凤飞出了西屋,飘流在外去了。家人丁祥回头一看,屏风门那里并无有人。容再回头一看,那丁银凤是踪影不见。不由唉了一声,这才往里回报丁银龙。到了屋中,银龙问道:“老哥哥,人头已然埋好了吗?”丁祥道:“二弟总是年轻哟,那兄弟想我主母害怕,他将人头提了出去,到外边去看。”银龙道:“呕,这可是老哥哥您的错哟。他这一来,是羞臊难当,一定远走不回来啦。”丁祥道:“对啦,他临走的时候,还给我磕了三个头。”丁银龙当时心中不悦,面沉似水。李氏一见,忙说:“咱们没叫他走哇。”银龙道:“就是你一句话,将他逼走。”李氏说:“夫主我那一句话,把他说走了。”银龙说:“你说的是二弟,你以后在外交友,是我一概不管。他冲这一句就走啦。”李氏道:“那么他走了,还能找的回来他不能哪?再说,我叫他个兄弟,可不是我娘家的人。他也不姓李,叫他为是近,谁知他一怒走去。那么从此我半夜与他烧一股亮香,保佑二弟在外平安无事。”说完之后,三个人心中各有不安,一夜也没睡觉。第二天,天亮,他们才各自安歇,按下不表。

  且说丁银凤,出了家中,到了外面,心中很是难过。他想一来对不住兄嫂,二来对不住老家人,一气往下走去。白天住店,夜间行路,他这样的住下走去,这天吃完了晚饭,又往前赶路。可巧这时刮起北风,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丁银凤一看不好,急忙往前飞奔,好容易看见前边有个村庄,连忙跑了进去。书中暗表,这个村子,乃是中三亩园。进了村子,雨就下起来了。他连忙来到路西一家的门洞里躲避,一看外边雨已下大啦。细看这个店房倒屋塌,不像样子了。他正在这里避雨,天已然黑了。里面有人说道:“天到这般时候,没人住店,把门关了吧。”又听有人答言,少时出来一个老头儿,到了门洞里。一眼看见了丁银凤,遂说道:“你是做什么的呀?”银凤道:“我是镖行里一个小伙计,奉命去送了一封信,回来晚啦,遇雨,这才借您的门道,暂避一时。”老头啪他一下说,一边冷得直哆嗦。那屋中有个老太太问道:“你还不快关上店门,天下雨的与谁说话啦?”老者说:“咱们门道里有个人,在此避雨啦。”老太太说:“你看看他是好人不是。要是好人,可以把他让进屋中。要是歹人呢,趁早找人把他轰了走。”老头在门道里看不甚真,这才将店门关好,将他带到了屋中,往东屋里让。银凤往屋中一瞧,东屋里床沿上坐着一个大姑娘,那床上坐一位老太太。他连忙止住了脚步,说道:“老伯父,我不能进您的屋子。”老太太说:“不碍事,您进来吧,不碍事,这全不是外人,就是我母女二人。”老头儿也说:“小伙子你进屋中去吧,不要紧的。”丁银凤道:“老伯父,您不知道,屋里有我大姐,我不好进去。您这里若是店呢,请您与我找一间房吧。”老头说:“我这里倒是店,只是无钱修理,房屋早已坍塌啦,只有这个三间房啦,你就先到屋里来吧。”老太太说:“那么姑娘你先到西里间内去吧,那位也好进屋来。那姑娘一闻此言,就上西屋去啦。银凤这才进到东屋,老太太下了床。丁银凤面如敷粉,长得一表人材,穿蓝挂翠,浑身衣服全被雨淋湿。遂问道:“你老贵姓啊?”银凤道:“我姓丁,我叫丁银凤。”老太太说:“你在镖行作事吗?”银凤说:“不错。”老太太说:“你吃过饭了吗?”银凤说:“在前村用过。”老头道:“你还用问他作什么,快给他做碗汤,我还吃呢。”老太太说:“唉,我给他做去,别管他做什么事,他看见屋中有姑娘,不进来就是个好人,知道尊卑长幼礼节。”说著出去与他们作好了汤,与银凤吃了。老太太说:“你看你身上衣服全湿啦,脱下来换换吧。”说著到了西里间取出来一身,叫他换下。老太太又说:“少时你们爷俩个在屋里睡吧,我们母女在外间。”丁银凤说:“不可,您要是留我,可以找一个单间屋子。”老头说:“没有单间啦,只剩下这三间啦,堂屋还漏呢。”丁银凤说:“老伯您这样恩待我,令我心中不安。咱们素日不相识,家中有我这位姐姐,我怎敢同屋睡呢,与我名誉有碍。这个房山还可以不漏,就可以在此处睡吧。”老太太一看说:“也好,那么你就给他搬过一个铺板吧。”当时就给他支搭好了,又搬出一份铺盖来,说道:“银凤啊,你就在此住吧。夜间解小手,出去往东随便一地方全成。”丁银凤点头,说:“我谢过伯父伯母,我那位姐姐。”老夫妻说:“嗳,不用客气啦。”老夫妻到东里间,银凤自己睡好。谁知第二天,浑身发烧,头胀难受,是卧病不起。这一来不要紧,他才招赘王家。

  书说至此,暂作结束。以后尚有许多热闹节目,如丁银龙伯侄相会,三亩园拿普莲,贼铠入都,普铎火烧何家口,一镖三刀制死何玉,石禄误走火龙观,夏得元火烧穿山熊,种种节目,尽在下文再为表出。

第十二回 丁银凤王家招赘 小毛遂伯侄相逢

  话说丁银凤,住在王家老店,不想到了第二天,竟自浑身发烧,病在这屋中。那老者王会出来一看,知道他夜间受寒,白天雨淋的成病。忙上前一摸他身上,是锅边一般的热。叹道:“银凤啊,你是怎么啦?”丁银凤道:“老伯父,这可害了我啦。”老头说:“不要紧,你病了在我这里济养吧。”银凤伸手取出六十两银子,说道:“老伯父,您可以拿这个银子,请医生与我看病。”老头答应。从此是给他煎汤熬药,老头给他端屎端尿,一展眼就是三个多月。

  这一天老太太的娘家兄弟来啦。老太太娘家姓杨,他兄弟叫杨忠,杨忠是卖野药为生。他常上丁家寨,因此认得银凤。可是丁银凤不认得他。今天他来到屋中,看见了他,急忙到东屋问道:“姐姐,您知道外间屋中坐着那人是谁?”杨氏说:“他是一个过路的病人。”杨忠说:“他做什么事的?”杨氏说:“他镖行做事。”杨忠说:“不错,他是在镖行。那么他姓什么呀?”杨氏说:“他姓丁名叫丁银凤。”杨忠说:“对啦!他叫丁银凤,他哥哥名叫丁银龙,是山东一带着了名的人物。他武艺能为,比世人都强。我常从他们丁家寨过,所以认得他。那么他怎么会来到您家呢?”杨氏便将那经过的事,说了一遍。杨忠说:“是啦。那么我姐夫,上哪里去啦?”杨氏说:“他上涟水县与病人买食物去啦。”杨忠道:“甥女玉蓉,今年也不小啦,何不招他为婿呢?”杨氏道:“你那姐父眼中并不瞎,想必早已打定了主意啦,大概也就照着这样去办。”姐弟这里说著话。老头从外边回来,说道:“屋中是谁说话哪?扎啦扎啦的。那病人还怎么睡觉哇。”说著走了进来。丁银凤道:“老伯父我没有睡觉,您去看看去吧,屋中您来了宾客啦。”老者来到屋里,说道:“兄弟,你几时来的?”杨忠说:“我刚来不大工夫。姐丈啊,外边这个人他是干什么的?”老者王会说:“他是在镖行做事。”杨忠说:“不错,他姓什么呀,您可知道?”王会说:“他姓丁,病在我这里两个多月啦。他说住在丁家寨,现下父母双亡,只孤身一人。”杨忠说:“他今年多大年岁?”王会说:“他说十八岁。”杨忠说:“岁数倒对,不过他说孤身一人,那可不对。我倒常上他们那个庄儿去,他有一个哥哥,在镖行作事,人称神偷小毛遂丁银龙。他的外号人称赛彦章丁银凤。您这里来,我与您说两句话。”当时将王老汉带到西里间,问道:“我甥女今年多大啦?”王会说:“她今年十七岁啦。”杨忠说:“姐丈啊,如今莫如招他为婿。这可是一件好事,可称起是打灯笼都没地方找去。”王会点头微笑道:“不劳兄弟提拔,我早已有了此心。如今正缺少一人,从中说合。你既有此意,那么你就在此多住些日子吧,容他好了好与他提亲。”杨忠答应,从此他也住在了店中。后来丁银凤病体完全好了。王老者说:“银凤啊,我与你指引一个朋友,此人姓杨名叫杨忠。是我们姑娘的舅父。”银凤一听,连忙上前行礼,遂说道:“我病倒您家,多承你老人家关照,才将我命保住。可称是我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一般。他老人家既是我姐姐的舅父,当然也是我的舅父啦。”杨忠说:“不要客气啦,实不相瞒,我认识您,您不认识我。我时常到丁家寨去。”银凤说:“啊。”心中暗想:或者他与我兄长相认,也未可知。当下没敢往下再说,他们就坐下用饭。

  过了一个来月,这天杨忠说道:“姐丈姐姐,不是爱看练把式吗?如今有人会练,为什么不叫他练一趟,咱们看看呢?”王会夫妻说:“谁会练呀?”杨忠回答道:“银凤,你可以活动活动腰腿,叫他们看看。”

  丁银凤答应,收拾好了衣衿,取出刀来,在院中练了起来,三个人一看果然是好,容他练完,四个人一同来到屋中,王会问道:“你与何人所学?”银凤道:“与我拜兄所学。”王会一听点了点头、假作不知,杨忠说道:“银凤我姐夫这里有个姑娘,你不单知识,我那姐姐到是常见,每日与我那伯兄母做饭做菜。如今我跟你提一件事情,你可不要推托,只因为我姐丈所生一女,今年十七岁,长的如何,咱们先不用说,现在他们打算将此女,许配你身旁为妻。你要不答应他们二老羞臊难当,一定在西里间上吊。

  丁银观说道:“舅父啊,那是我的一位姐姐,我焉肯做那灭人伦之事。”杨忠道:“此言错矣。这不是你强行,是他二老因无人照管,再说你又无有妻室,正好是一举两得。有何不可呢?银凤,你要是不点头啊,你可丧尽天良。你再一走,他家三口,一定是全行死去。”丁银凤一闻此言,臊得面红过耳。杨忠一看,又不好一死的钉问。这才大声说道:“姐姐请过来。”杨氏来到西屋,又将王会也叫了过来。杨忠道:“银凤,快给二老叩头,答应此事了吧。”银凤忙说道:“二位老人家,我可不敢做此事。因为我受了您的大恩,实在不敢应允此事。”杨忠道:“此事出于我们的本心,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你要不应,那你就远走去吧,我三人是悬梁自尽。”说著伸手取出三根缠绳来。杨忠说:“银凤,真忍得他们三口人一齐断送了吗?”丁银凤一看,不由双眼落泪,连忙跪倒,口中说:“老人家您千万不可如此,我应允了就是。”当时与二老叩完了头。王老者说:“快与你舅父磕头。”银凤答应,又与杨忠行完礼。原来那老太太在平日服待他病的时候,暗中早把他生辰八字问明白啦。便跟他女儿的八字,求人一合,还是上等婚。四水相合,并无妨克。因此这才一死的给他,今日他既然答应了,不由大喜。便来择选黄道吉日,给他二人圆了房。丁银凤不由心中难过,遂说:“嗳,我只可就拿他二老当作自己父母看待吧。”从此他们四口人,还真过得很好。不在话下。

  这一天,有掌灯时候,外边来了老夫妻二人,前来住店。银凤一看那老头儿,用手巾蒙着脸,像是被人打伤的样子。那老太太也是满面红肿,满身泥土。口称:“店家,您赶紧开门救命吧!”银凤连忙上前将他们让进来。到了里间,王会出来看了看,说道:“我看着您面熟哇。”那老妇人说:“王会哥哥,你还认识妹妹吗?”王会一听,心中暗想:她能叫出我的名字来,大半不是外人,可是自己一时想不起来啦。遂说:“这位姐姐,我可实在想不起来啦。”那妇人说:“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可记得生养玉蓉的时候吗?那不是我接的生吗?”屋里杨氏一听,连忙出来。说道:“那么那位可是李德山,李大哥吗?”那老头道:“正是我呀。”杨氏问道:“你夫妻为什么落到这步天地?”李德山道:“不用提了,你那侄媳妇被恶贼给抢了去啦。他们一死的要杀我,多亏你嫂嫂跪地苦苦的哀求,才保住生命。如今将我左耳削去,我用手巾这里包著啦。”旁边丁银凤一闻此言,不由大怒,忙问道:“这一位大娘,但不知被哪里贼人所抢?”老太太说:“从此西北,有个荒草山,那上头住了许多匪人,是被他们抢了去啦。”杨氏道:“那么你们上了哪里啦,怎被贼人抢去。”李德山说:“唉!您是不知。只因你嫂嫂,带着儿妇住娘家,一去三日未归。我放心不下,这才套车去接她们,原来在那里会上了亲,所以耽误著,没回来。不想今晚我们吃完饭,一同回来。可巧,就遇见山寇了。本来那荒草山,不打抢过客,拦道劫人,因此我们放心大胆的从那里经过。当时到是有五六个贼兵在山口站着,我们赶车过来,他们就往山里去啦。不想来到了南山口,忽然过来十几个人,各执明亮刀枪,拦住去路。内中有一个头目之人,横眉立目,要抢我那儿妇。我夫妻不答应,他将我二人弄得如此模样。后来还是被他们把人抢走了,还削了我一个耳朵。”丁银凤大怒,问道:“荒草山离此地多远?”王会说:“离此地约有五里多地。”李德山道:“我认得那小子,他叫小丧门张燕。”

  书中暗表:荒草山上原有三家寨主,这全是二寨主与三寨主私自在外做的事,大寨主不知道。大寨主便是闹海白猿焦豹,乃是扬州焦家林人氏。他路过荒草山。那二寨主金毛吼王德与张燕,二人下山来劫路,被焦豹把他们战败。这才请他上山,充当大寨主。他们俩个人,乃是吃浑钱的。绿林人名册子上,没有他们两号人。自从焦豹来到山寨之上,从新改了规矩。王德让他为大寨主。焦豹对他们说:“你们武艺浅薄,不准私自下山断道劫人。要打算去做事,可以先禀报我知道。要不叫我知道私自去做买卖,那时我可全要了你们的命。”二人答应。可巧这一天焦豹下山访友去了,天晚了,还没回来。有那喽兵坏的主儿,进来禀报说:“西山口来了一辆轿车。上面端坐一个少妇,长得容艳貌美,足下窄窄的金莲。赶车的是一个老者。趁著大寨主不在山上,何不下山将她抢上山来,做一名压寨夫人呢?”王德一听大喜。急忙与张燕弟兄二人,带着喽兵下山。来到南山口,便将他们拦著了。李德山一看,忙说道:“呕!这不是看青的王德吗?”王德说:“呸!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你休要胡言乱语,趁早将此女留下,万事皆休。不然我是要你的狗命!”德山一见,忙跪倒尘埃,哀告道:“王寨主啊,请你放了我们合家三口吧。”王德大怒,上前一腿,竟将李德山蹋倒。叫人给捆上了,举刀要杀。老太太跪倒说道:“大王爷呀,您千万的留下他的命吧。”张燕说:“胡说!来人先把那少妇掠上山去。”说着手起一刀,先将套车的驴头砍落,那死驴腔子就栽倒啦。众罗兵上前,便将少妇拉下来,向山上而去。王德道:“本当将你这老儿剁成肉馅,看在你的老婆身上,暂且饶你一命。不准你们在外说是我们抢的,如果说出,我全要了你们的命。此时可不能白白的放你。”说著揪了左耳,“哧”的一刀,耳朵就掉啦。那张燕是左右开弓的打了那老太太一顿,他们才走啦。

  李德山夫妻二人无法,这才来到王家店。向王会夫妻一述说此事经过。丁银凤一听,在家的时候,听说过有这一个焦豹,谅他也没有多大的能为,自己有意要管。那王会看出来,遂说:“银凤啊,可不准你管。如果要管也可以,必须明日白天,先去涟水县报案。你帮助他们去剿灭才成。”丁银凤连连答应。少时天有二更,银凤说:“四位老人家,在此说话吧。我要到西间睡觉去啦。”王会一听,心中放心,自然是许他去睡。他到了西间,将荷叶门带好。王会还不放心,将门扣好,软帘放下。那银凤到了屋中,将大枕头放在被褥里头,用小头枕垫好。又拿过大氅来,盖在被上。然后换好了夜行衣,背上了刀,取出匕首刀来,划脚窗户,推开便出来了。飞身出去,直奔西北方面去。

  如今说王德他们将少妇抢到了山上,放到后寨,他要立逼成亲。正在此时,外面有人说:“大寨主回来了。”王德一吩咐:将大躺箱的东西搬出,将少妇便藏在箱子里了。他要出来,忽听院子里有人说道:“好个贼人!你也敢抢少妇!”王德一听,先将灯吹灭,然后提刀正要出去。背后张燕说声:“且慢!待小弟前去杀他。”王德说:“你要小心了。”张燕纵身形跳到院中,轧刀一站。丁银凤抬头一看,见出来这人,也就在三十里外,穿金挂翠。忙问道:“对面什么人?”张燕说:“我姓张名燕,外号小丧门的便是。你是何人?也敢三更半夜,来到荒草山,真乃大胆!”丁银凤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们胆敢在此地插草为标,占山为寇?”张燕说:“你是做什么的?”丁银凤说:“我乃是开店为生,住在上三亩园。只因有住店的二老,言说她儿妇被你等劫来。想你等这个行为,令人有气。离我眼前十里开外,去做去,二太爷不管。”张燕说:“我看那车辆上女子长得好,你家三寨主,才抢来受用。你这不是三个鼻子眼儿,多出一口气吗?”丁银观说:“小辈,你们胆子可真不小!待我将你绳捆二背,送到涟水县,前去原案。”张燕说:“你满口胡言乱道,别走你看刀吧!”说著举刀搂头就砍。银凤也是淫贼不让,因为他败坏好人家儿女。见贼人刀到,忙往旁一闪,抽刀换式,二人当时打在了一处。两个人也就有六七个照面。丁银凤这回托刀一扎他,是个虚式。张燕往旁一闪,托刀往他中脐一扎。银凤一看他。忙用刀往下一挂他的刀,刀背对刀背,“呛啷”一声响。他跟身一进步,左腿就入在他的裆里。双手抱刀施展凤凰单展翅,往外一推他刀,张燕连忙往后矬身。银凤兜住他脚后跟,贼人纵出去有五尺远摔倒在地上。银凤口中含刀,上前按住,摘绒绳,便将他绑了。站起刀交右手,大声说道:“我看那个人敢与他松绑。”此时王德也出来了,大声说道:“好一个大胆的丁银凤!你敢来到荒草山撒野,将我三弟绑了,休走看刀!”说话提锯齿刀上前来战。此时丁银凤很是为难,你说前去对敌吧,又恐怕他们兵卒过来与他解绑绳,自己无法,这才上前来战。有两个后兵卒站在张燕旁边。张燕说:“兵卒们,你还不与我解开,等待何时?有一个兵卒,刚过去毛腰要解,丁银凤回来又来不及。一想:也罢!待我治死一个,好振作振作他们。想到这里,伸手登镖一甩腕子,“哧”的一声,直奔兵卒的脖子打来。兵卒一闪,那镖就打在右耳底下,“噗哧”一声,兵卒连话都没出来,当时死尸就倒在地上了。丁银凤镖打贼兵,回头问道:“对面贼人,你姓字名谁?你家二太爷刀下不死无名小辈!”王德说:“你家二寨主姓王名德,外号人称金毛吼。休走看刀吧!”丁银凤一见,连忙闪身形,躲开了此刀。王德使了一个转环刀,就是两下,丁银凤又都躲过去了。银凤忙说:“且慢动手,我看你不像酒色之徒,为何与他作主哇?你家二太爷先让你三招,你要再过来动手,可要小心你的人头。”王德说:“小辈你休要夸海口,上前来动手,你家二寨主刀下不死无名之辈。”丁银凤一听大怒,上前进招,两个人便杀在了一处。王德看来人武艺超群,自己这才使出绝命三刀。他是举刀直砍银凤,叫他无处闪躲。丁银凤一见,急忙使了个铁板桥的招数,然后左胳膊一拐他,施展八卦滚轮刀,右手使刀向王德攻了进来。王德往上一纵身,稍微慢了一点,那刀尖就在右脚上划上啦。贼人脚带重伤,立足不住“呛啷噗哧”,人晕倒在地,刀就出了手啦。银凤一见,急忙纵起身形,托刀就扎。此时那小丧门张燕,从后面一声没言语,托刀就刺他。那丁银凤一闻耳后带着风来到,连忙向前一跳。“噗哧”一声,一刀刺在王德的腿上。银凤回头说道:“小辈,你休要做那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的行为。”小丧门张燕说道:“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捉。”丁银凤说:“小辈报上你的名来,二大爷手下不死无名小卒。”张燕说:“我姓张名燕,小丧门的便是。”说完托刀就扎,丁银凤一看,哈哈大笑道:“那王德的刀法,都不足为奇。小辈你这刀法更稀松拉。”便用刀背一磕他的刀。张燕忙一坐腕子,刀躲开啦,二人杀在一处。张燕的刀法也不弱。丁银凤心中所思:若不与他一个便宜,量他也上不了当。想到此处,步法一乱,用刀一扎他,回身败走。张燕往前一跟他,知道他要打暗器。谁知银凤有手绝艺,是败中取胜的工夫。那丁银凤猛然回头,看见贼人跟的很近,连忙回身往后纵,一刀直向他头顶平著削来。张燕一看,连忙往下一坐腰,“噗哧”一声,竟将他发胆去。银凤跟着一掌,将贼人打倒。争着上前便将他的腿抄了起来,右手一刀,就将他腿扎伤啦,然后将张燕捆好。兵卒一看两个寨主被获遭擒啦,大家忙扔军刃,跪倒一片,苦苦的哀求,说道:“这位大太爷,您千万手下留情,饶了我们吧。我们大家是迫不得已,出于本心,并不愿意在这里啊。”丁银凤道:“那妇人您们给放到哪里了?快说!”兵卒们说:“现在放到那大躺箱中啦。”银凤说:“快去放出来!”当时有那年老的,去到屋中,就将那少妇放出,解开绑绳。丁银凤一看,她脸上有一处划伤,尚带血痕。便取出金创散来,命人给她上好。进到屋中,翻出许多金银,打成一个小包袱。叫一个兵卒套好了车辆,将二贼扔到车上。令少妇上车坐好。他便对兵卒们道:“你们大家,可以分点东西物件,下山散伙去吧。”兵卒叩谢,大家一哄而散。

  银凤便令车一直赶到上三亩园,到了店门外,上前一打门。屋中王会正跟李德山说话呢,不时到西屋看看。他知道姑老爷在床上睡觉啦,自己心中放心。忽听见外面有人打门,不知何故。急忙出来,开门一看,正是丁银凤。银凤便叫“将大门开了”,把车赶进店中。那少妇先下车,上前与王会施礼。说道:“老伯父啊,多亏了这位大爷,救了小妇人一命。”王会说:“来吧,快进来。”就将少妇让进来。银凤道:“小婿已将荒草山的二寇拿获。少时天亮,我便将他们送涟水县。这是真赃实犯。”王会说:“你不是在屋中睡觉啦吗?什么时候走的呢?”丁银凤道:“老人家不知,我是听见了此事,心中就有气。进到屋我从窗户出去的,我既然在这一方住,岂容毛贼草寇在这一带骚扰呢。”王会不由心中暗暗佩服,爷俩个进到屋中。那李德山与他儿妇相见,是抱头痛哭。

  丁银凤到了西里间,换好了衣服,外面天已大亮。出来查看,小兵早已走去。他便叫王会赶着车,一同去到涟水县城而来。将一进东门,就听路上的来往行人说道:“嘿!你们看上面捆的那两个人,那一天他抢了我的毛驴。”又有一个说:“不错,他也劫过我的银钱。”又有人说:“他也抢过我的东西。”大家纷纷言讲。丁银凤将车来到十字街前,车后跟来不少的人。丁银凤道:“你们大家有那吃他亏的,可以也跟了去,打质对。”众人说:“好!”当时赶车过了十字街,到了道北衙门,丁银凤下了车。早有一人上前说道:“门上哪一位该差,现有一位侠客爷,扫灭荒草山,解交二寇来了。”里边官人出来一名王海,上前来问。丁银凤还没说啦,早有旁边众人全替他说了。那王海便叫人取出刑具来,当时就手镯脚镣的给二人带上了。王海这才往里回禀。县太爷一听,忙整理官服,迎了出来。丁银凤一看,县太爷面目忠正,是个清官。王会上前行礼,说道:“县太爷,我王会拜见。”那县官忙往旁一闪。这位太爷倒痛快,问道:“老者何事?”王会道:“县太爷,现捉住荒草山二寇,望太爷重办,要是一放了他们,那时他二人怀恨,不定又出什么麻烦。”知县道:“正是,但不知是那位达官,替本县清理地面,拿住了贼人。”王会回头叫道:“银凤,快上前来见县太爷。”丁银凤连忙过去施礼。知县问道:“这位达官,贵姓高名?府上那里?”银凤当时说了出来。知县说:“你贵门户,我有一朋友,您可知道?”丁银凤说道:“我是左十二门第八门。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但不知县太爷您打听那一家?!”县太爷说:“此人住家阴县东门外丁家寨,姓丁名银龙,在镖行人称神偷小毛遂。”银凤道:“不瞒您说,那是我近当族的哥哥。”书中暗表:当年小火龙孔容,来到县衙彩花,被丁银龙追走,因此留下名姓。今天听见银凤一说,所以想起来一问。又说道:“达官,你说你姓丁,我有点不信。”丁银凤道:“县太爷如不信,我有个证明。”说著伸手拉出刀来,说道:“请您观看刀把上,便知分晓。”知县接过来一看,果然有两行小字,刻得是丁银龙、丁银凤弟兄执掌丁家寨,左十二门第八门二人为门长。知县又抬头看他的面貌,这才知道不假,忙将他让进去,到了书房,令他落座。银凤说:“有太爷在此,焉有草民我的坐位。”知县说:“不要客气。”丁银凤将刀接过,归入鞘内,这才落了坐。那知县一问他为什么来到此地,银凤便将自己的来厉,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知县不由点头赞美。银凤道:“县太爷请你重办那二寇,免得他们出去再滋生事端。还有一节,请您派人去搜一搜二寇的身上,有没有熏香盒子等物件,如要有那可是莲花党。”知县点头,当时派人到班房一搜,果然二寇身上全都有,遂将二寇押下南牢。丁银凤告辞,随同王会回到店中。那李德山夫妻是千恩万谢的,带着他儿妇,回家去了。

  银凤便将带来的金银物件折卖了,从新修盖起来。大店一新,上面横著一块匾,上写“丁家老店”,墙上是“五路镖店”,安寓客商。雇了几个伙计,便安心做买卖,在此落户了。他是安心敬奉王会夫妻,后来王氏连生了五个男孩,银凤是给他们从小就折腰踢腿,将自己兄长所传的武艺,完全教给他们五个人了。后来王会夫妻死去,由丁银凤执掌店务。这一天闲暇无事,夫妻对坐。银凤这才将自己离家的实情,说了出来。王氏道:“容等有人,可以向他们打听打听你兄嫂可曾在不在。”丁银凤道:“我已向人打听。咱们兄嫂,仍然健在。”

  书不可重叙,五个小孩长大成人,银凤是每天忧虑兄嫂。这一年青爪熊左林,保著七辆镖车,路过此地,到了上三亩园的北村头。他急忙下了马。看见道东道西,铺户不少。抱拳跟人打听:“此宝地唤作何名?”有人说:“这叫上三亩园。”左林说:“是啦!”心中暗想,何不前去看看呢?这才打听好了,来到丁家店门口。大声问道:“店家,你们这里可有上房?”伙计出来三四个,说道:“达官,您请进去吧。里边有上房。”他们这才将七辆镖车赶进店内。令他们将车摆好,卸下马来,涮饮喂溜。伙计将达官请到北上房。问道:“达官,您这是从那里起镖,往保处去呢?”左林道:“我从青州府东门外,路北三元镖店起镖,西川尤家屯落镖。”伙计又问:“您贵姓啊?”左林说:“我姓左名林,外号人称青爪熊。”伙计说:“原籍是那里呢?”左林说:“我本是青州阴县,北门外左家寨人氏。”伙计说:“是啦。”原来他听见老掌柜的说过,他住阴县东门外。如今一听他也住在阴县,这才来到里院屏风的,用手一叩门。里面丁银凤问道:“外边谁叫门呢?”伙计说:“是我。”丁银凤出来一看,原来是曹伙计。遂问道:“曹三,你有事吗?”曹三说:“现今咱们店中住一位达官,他住阴县东北门外左家寨。此人姓左名林,外号人称青爪熊。您何不前去向他打听打听大掌柜。”银凤说:“好吧你头前带路。”当下来到外面。伙计上前打帘子,说道:“达官爷,我们掌柜的来了。”左林说:“请进来吧。”银凤急抢行几步,跪倒行礼,说:“兄长在上,小弟拜见。”左林一见,不由叹了口气。说道:“二弟呀,你好狠心。只因为与你嫂嫂呕了一口气,你就抛家在外,二十多年音信不通。”银凤站起身形,连忙问道:“大哥,我那兄长可曾健在?”左林说:“还在还在。你这里属那县所管?”银凤说:“属涟水县管。”左林说:“你兄长在南门外占山为王,你可知晓?”银凤说:“不知。”左林说:“如今他把山寨让啦,自己退归家下。”银凤说:“我那嫂嫂可好?”左林说:“已于年前故去了。”丁银凤一听,是放声痛哭。说道:“我对不起我那嫂嫂。”止泪问道:“但不知留下多少男女孩儿?”左林说:“只有一个八岁女孩,名叫丁小霞。如今他带领小霞去到李家寨李文生那里去啦。李文生也有一女,名叫李秀英。她二人拜了干姐妹。有秀英的娘亲,与他们梳洗打扮。”银凤道:“左大哥,您到了西川回来之后,务必要从此经过。咱们好一同的回去,看望我兄长。”左林说:“是了吧。”丁银凤忙将五个孩儿叫了出来,拜见了左林。后来他在此住了三四天,告辞走时给店饭钱,银凤不收,他便给了伙计,做为零钱,竟往西去。丁银凤看他走后,来到了后宅,不由心中思想故土原籍。竟自卧病不起,后来医治无效,一命而亡。

  这一天左林从西川回来,到了店前一看:这里是大办白事。不由一怔,忙到里头一问,原来是丁银凤死了。要过药方子一看,乃是一种思想的病,忧愁死的。左林等他们办完白事,从此走了。银凤的长子丁世凯,外号金面熊,说道:“大伯父你可以请我伯父到我们这里来住吧。”左林说:“不用,你们不知道,你那大伯父脾气古怪,住不了一起。你们可要将你天伦的刀,好好保存起来,将来可以相见之时以刀为证。你大伯父也能认你们。”五个人答应。

  左林走后,事隔多年,仍不见回音。在他们西边二友庄,住着有二人。一个叫金棍董相,一个叫单鞭刘贵。二人过庄拜望,弟兄见面很投缘。后来又与中三亩园白面判官徐立会见到一处,弟兄四个人爱好,结为生死弟兄。徐立大爷,二爷丁世凯,三爷董相,四爷刘贵。年多日久啦,他们这三处三亩园联合到一处了。他们哥四个,每日是教给庄人打拳踢腿,练得成了乡团啦,互相保护。后来涟水县下来通知,说上谕下来,八主贤王府失去了闹龙宝铠。宫门钞上写著回汉两教,僧道两门。或是会练武之人,若将宝铠得住,贼铠一人都,是大功一件,他们就全知道了。

  这一天晚上,左林丁银龙,前来住店。杜林取笑丁世安,这才引出伯侄相逢。丁银龙来到店中,吩咐赶紧摆酒,事情紧要。世平一见,知道不是外人啦,这才出来命人将绷腿绳、绊腿锁等,全行撤下。丁世凯便命厨房,早行预备酒席。酒菜做好,一齐摆好,大家入座吃酒。酒饭已毕,献上茶来。银龙便将世凯弟兄五人,与杜林相见礼毕。丁银龙道:“杜林呀,你必须上何家口去一趟。先令姜文龙、姜文虎看守孔良孔玉;叫老家人何忠,看守大门。”嘱咐好了他,杜林这才出店。丁世吉、丁世尘弟兄送到店门外。二人说:“兄弟,你多受累啦。”杜林说:“这倒没有什么的,咱们回头见啦。”说完告辞,离了上三亩园,直奔何家口而来。施展夜行术的工夫,少时来到何家口。进到店中,与大家相见。他一看石禄没回,忙问道:“我石大哥呢?”刘荣说:“没回来,你就不用管了。”杜林便将上三亩园之事。叙说了一遍。众人一听大喜。此时天已三更,大家收拾俐落,出了店,向前走来。杜林道:“今夜可不是跟我叔叔大爷们夸海口,也不是比脚力,咱们快走一回吧。”说完他一毛腰向前飞奔,那刘荣与他走到一处,可没使出绝艺。再使绝艺,杜林也不成。他们二人走一刻钟,便须等一等众人。三四次便来到上三亩园。一齐到了店门外,上前叫门。有丁世庆上前开了店门,众人往里,到了北上房。丁银龙便对他人大家一致引,该长辈该平辈,全见礼毕。大家是一阵大笑。

  丁世凯问道:“列位叔父、伯父、哥哥兄弟们,但不知是那一位是原办宝铠?”李翠云龙二人说:“是我二人。”丁世凯为尽交友之道,要保他们徐家满门,这才跪下求道:“我那大拜兄徐立,为人最孝。奉母命,金盆洗手,请过转牌。下三门全到了,就剩李玄清、钻云燕于良、一文钱谢亮,下三门的门长,他们没来。竟在西川地面独立莲花党,贩卖熏香蒙汗药。不论他是那路的人,只要身带熏香,就得归下三门的门长所管。那转牌没到普莲那里去,他以为小看了他,所以他记恨前仇。我那大拜兄徐立,闷在家中坐,是祸从天上来。”鲁清道:“世凯你先来,事款则圆。你帮助我们只要将贼拿啦,得回宝铠,从我这里说,能可以设法,请王爷赦去了徐立满门。”世凯说:“谢过了叔父。”说完,站了起来。又说道:“事在紧急,我这就得走。”鲁清说声“且慢!那西川路的贼人,向来是疑心太大。你去了之后,倘若被他看破,那时可有危险。再说那三个人也不是好惹的,倘若出了意外,那可就麻烦了。再者说,你到了那里,你可怎么说呢?”丁世凯说道:“我就说买了点地,叫我徐大哥前来替我铺纸写字。”鲁清连连摆手,说道:“此计不成。别人不用说,那普莲猜疑心最大。倘若被他看破,你二人与他家中人全有性命危险。你等一等我问问你,他家中都有什么人?”世凯说:“那里有我的义母、贤嫂,还有一个丫环、一个婆子、一名老家人。”鲁清说:“好,你到了那里,就说你的店中来了一位医生。家传的医药,能治诸般劳症。暗中问宝铠在他家否,如果贼铠全在,你也快回来,就说徐母病体沉重,回来我们大家好一同前去。”丁世凯是连连的点头,转身形将要走。杜林连连摆手,说道:“不成不成,鲁大叔,这不是当着我爹爹,我在背后还给您磕了头啦,拜您为师。如今一看您的坏,还是不成,必须看我的。”鲁清说:“那么您说出一条计策,我听一听。”杜林道:“您要拿普莲当三岁的玩童看待可不成。他从西川来到山东地面,执掌打虎滩。错非他有好算计,能成不能成,一说这样的去,他怎不犯疑心呢?这件事要是据我想,必须有您的身上,暗带短小的军刃,然后您拿好了一蒲包茶叶、一匣子点心,要是到了那里,必须如此如此的说法,使他不疑。再到后宅做为与老太太上寿,到后面问明白宝铠可曾在他家。如果在他家中,您还是到前边相候。他们如果看出,与您动手,必须如此如此的对他说,自可免去他的猜疑。三贼要是逃啦,您午前回来。如果贼逃铠全在那里,设法拌住他们,天到定更,我们大家是一齐到中三亩园去。咱们伸手拿普莲,那时他绝逃不了走,想逃走是比登天还难。”

  丁世凯一听,这才围上十三节亮银鞭、一个点心包、一个茶叶包,由家中起身赶奔中三亩园徐立的门首来。此时也就早饭之时。来到徐家门外,将周身的尘土掸了掸,这才上前叫门。里面有人问道:“外面是丁大爷吗?”丁世凯说:“不错是我。”老头一听是主人拜弟一边开门一边在里面说:“闷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丁世凯说:“我正为此事而来。”徐忠一听甚喜,忙来开大门。那西屋普莲听见外面有人叫门,便一长腰就站了出来。到了门口说:“老哥哥且慢开门,但不知外面是何人叫门?”徐忠道:“是我家主人的拜弟,姓丁名世凯,外号金面熊的便是。”普莲说:“他家住那里?做何生理呢?”徐忠说:“他住家在三亩园,开店为生。来到这里望看我家主母来啦。”普莲说:“那么你与他开门吧。”老家人答应,去开门去不提。且说普莲,他回到了西屋,说道:“二位贤弟,丁世凯此来,定是为我普莲而来。”黄云峰说:“岂有此理!您怎么能知道呢?”普莲说:“不然,想你我弟兄自从来到徐仁兄家,大门就没开过。他要出外撒尿,咱们就得看着他;不撒尿都得陪着他,他要是到别的地方去,我全用眼看着他回去。就恐有了意外。”段峰说:“仁兄您太多心了,据我想咱们到这里是高枕无忧。”普莲说:“二位贤弟,你们少时看,徐立他出来,将那丁某人让了进来。要竟与我见礼,不理你二人,那准是为我来的。咱们再想办法。”按下他三人在背后商量不提。且说徐忠,开了大门,将丁世凯让进来。世凯问道:“老哥哥方才在门洞与那讲话之人,那是谁呀?”徐忠说:“是金花太岁,普莲普寨主。”世凯低声问道:“宝铠在咱家吗?”徐忠说:“在咱家呢。云峰段峰也没走,全在咱们家呢。”世凯说:“你到里面回禀我那兄长一声。”家人答应,接过两个点心蒲包,进到里面。来到院中,说道:“少主人,您的二弟来啦。”徐立急忙出来,接过两个包来,送到屋中,二次出去迎接世凯。丁世凯一见,紧行几步,跪倒叩头。说声:“兄长在上,小弟丁世凯参见。”徐立往旁一闪,说:“二弟请起,随我来,到西屋我与你引见一位朋友。”当下二人到了西屋,与普莲礼见。徐立说:“二弟,此位是屯龙口打虎滩的大寨主金花太岁普莲。”又说:“普寨主,此位是我一个拜弟,他叫丁世凯。”那丁世凯上前施礼,普莲伸手扶起说道:“朋友快起来,但不知你来此何事?”世凯说:“我来此看望我义母。因为现下我店中,来了一个医生,专治劳病。我义母年老病多,我打算给荐了来,给他老人家看看病。”普莲说:“朋友,你不用跟我说。我猜透了你的其肺肝然,你不是上这里来看你的义母来了吗?那就到后面去你的吧!你跟他有交情,咱们二人无细谈的必要,去你的吧!”丁世凯一听,这太不像话了。遂说:“姓普的,你与南蛮子赵庭打赌,盗来金书帖笔闹龙宝铠。你不敢明斗人家,如今你的事败,来在这里。”普莲说:“世凯,你怎么知道我的事?”丁世凯说:“只因你弃山寨一走,那刘荣他们到各处查找。找到我那店中,是我一盘问他们,才知此事。如今我来是举荐大夫,谁知你们在此呢?这不是屈死我吗?再说我又不是掐指会算,阴阳有准。”普莲说:“得啦,姓丁的,你就别胡说啦。到后面瞧你的义母去吧。咱们无的可说。”徐立道:“得啦二位,不用说啦,这是一种误会。”回头嘱咐老家人道:“老哥哥快到外边看守大门,再有人找,就说我没在家,千万别放进来。”说着他二人往里而去。暂且不提。

  且说普莲,看他们已走。忙说道:“二位贤弟,你们看如何?果然不出我所料吧。”云峰、段峰说道:“那又如何呢?”普莲道:“你二人是尽其交友之道呢?还是另行别计呢?”二峰说:“决对尽其交友之道,死生共之。”普莲说:“此言差矣!你二人跟我在一处,倘若被获遭擒啦,那时人家得了势。人赃一入都,我原是盗铠之人,死而无怨。你二人随我一死,未免有些冤。再者说,咱们三个人一死,西川你二哥,他知道吗?那时有何人能够与你我报仇?你们二人看事不祥,即行逃出重围。到后面斩杀徐立的满门,然后拿宝铠一走,回到西川。一是报告我二弟普铎,是与我交好的朋友,全告诉他们,大家来给我报仇。你们两个人预备好了,少时听我的,莫若先下手杀他们,然后再说。我还得见景生情,看出了破绽。说杀,咱们就来他个凑手不及。”

  按下他们拿准备不提,如今且说徐立丁世凯二人,来到上房,徐立说:“夫人,兄弟来了。”说著打帘笼,说:“兄弟你请吧。”丁世凯说:“哥哥您太谦啦,咱们弟兄情同手足,何必如此的客气呢。”说著话二人一齐进到屋中。那张氏迎了出来说道:“二弟来了。”世凯说:“是。”说著上前行礼。张氏道:“还得二弟救我全家满门。”世凯道:“嫂嫂莫要心惊,兄弟正为此事而来。”说话之间,一同来到西里间。到了老太太的病榻之前,双膝跪倒,说声:“义母在上,儿丁世凯拜见。”老太太忙命徐立将自己扶了起来,说道:“我儿世凯呀,你可要搭救我的全家性命才好。”丁世凯看老太太面带惊慌之色,遂说道:“义母您不必担惊害怕,小儿此来正为此事。那宝铠可曾在咱们家中?”老太太说:“在咱们家中,现在此箱子内存放。”丁世凯说:“好,您快将钥匙交给我嫂嫂,好拿出我兄长的夜行衣来。这是白天,可以多做出点吃食来,大家全在西里间隐藏。晚间我将办差官全引了来,好拿他们。义母您就放心吧。”老太太一听,这才将钥匙拿出,交给张氏,张氏忙接了过来,到东里间打开箱子,取出夜行衣与短把刀一口,交与徐立。

  徐立一拉刀,没拉出来。原来当年金盆洗手的时候,刀跟鞘也得过水,刀能用布擦,鞘没法子擦,所以长锈了。他二人各揪一头,才将刀拉了出来。世凯要来桂花头油,倒在了鞘里,将刀装上,来回一摇,自可将锈磨掉。徐立穿好夜行衣,绑上左右手腕的袖箭筒儿,一按簧“嗄吧哗啦”一声,袖箭不出来啦。徐立不由长叹一声,说道:“十四年的工夫,已然失了用处。今天要动手,哥哥我要涉险。”丁世凯道:“兄长请放宽心,兄弟我有护身的军刃,不怕他们。”二人将后宅安排好了,徐立暗带短把刀,然后罩上大衣。俩个人这才来到外院西房。普莲道:“徐仁兄、丁贤弟,你二人在里面可将主意商量好了?怎么样下手拿我们三个人呀?”徐立道:“普寨主此言差矣!我们单有我们的事,普莲贤弟千万不要多心。”普莲说:“事实在此,还容我多心吗?那么老太太的病体怎样?徐立说:“病体沉重。”世凯说:“大哥,您先陪着他弟兄讲话。待我回到店中,将那医生请来,好与老太太看病。还得请他们三位作陪。”普莲一闻此言,哈哈大笑,一咬牙,说声:“二位贤弟预备了。”那二峰推簧亮刀,便要动手。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巧设计诓哄三寇 三亩园普莲遭擒

  话说徐立见三人亮军刃,连忙说:“何必着急,有话可以讲在当面。”丁世凯说:“哥哥,看来是我一时之猛撞。不知普寨主在您家中,要知道我真不来。如今果然发生误会了。”徐立说:“那倒不要紧,我且问你这位大夫,能可以多等个三两天再请,成不成呢?”世凯说:“那倒没有甚至不成的。不过是那个先生是昨天晚上才来,今早就有人请。我想老太太病的很重,为什么不先来给老太太来看呢?所以我才来到此处。先跟您说一声,谁知有此差事。”徐立道:“二弟到我家,普寨主不知你是干什么来着,当然猜疑你。而今之计,最好你先留在我家中盘桓三两天,大概那先生不致走吧。”丁世凯道:“这倒可以。”说著话他跪在地上,面冲西北,头撞地,口中说道:“上天有眼,吉人自有天相,多保佐我那义母。等些日,容待那大夫来到,病体全除。我今原本前来为好,与你老人家请先生诊治。谁知遇了此事,没别的可说,只可稍等时日吧。”说完站了起来,说道:“哥哥,我就为保护老娘,为是让他老人家多话几年,是咱们弟兄的造化。普寨主,你可把话听明白了。我可不是畏刀避箭,怕死贪生。你要跟我们动手,我不敢跟你动手,那你可想差了。不过我想交一个朋友不容易,要得罪一个朋友,很容易。那么我今天不回去,夜间二更天,与你们三位摆下一桌饯行饭。给您拿上川资,从此回西川。天明我再到店中请那先生,前来与我义母看病。这样的办,普寨主您看怎样?”当下普莲一闻此言,信以为真,这才点头答应。世凯说:“大哥,他们三位既然允许,您为什么还不预备饭呀。”徐立点头。忙命人告诉厨房,便备上酒饭来,五个人团团围住饮酒。世凯与他们布菜,说道:“普仁兄,您三位多多原谅我。我是不知你们三位在此,要是知道,我也先不必来,或是派人将先生送了来也可呀。这个没别的可说,您得冲我徐仁兄才好。”普莲哈哈大笑,说声:“丁贤弟你就不用多心了,我决不再猜疑你啦。”大家一同吃喝完毕,坐在屋中闲谈。

  忽然又听见外边有人打门,普莲他的耳音全在门外啦。连忙说:“二位贤弟先别说啦,你们听外边有人叫门。”说着他起身,来到院中。这四个人也跟了出来。普莲到了门洞,左手按刀把,右手一摆手,是不叫他们答言。老家人徐忠上前问道:“外边何人叫门?”就听外边有人说道:“我是尹家堡的,我姓尹,名叫尹兆林,百随翁的便是。”徐忠说:“我家员外未在家中,出外办事去了,您有什么事,可以留下。容等我家员外回来,我好告禀于他。”又听外面那老头说:“有事,徐忠啊,我是来问打刀的尺寸。我们不知道多大尺寸,告诉了我,我好回去告诉明白打铁的,好叫他们按著尺寸去打。”徐忠道:“这一层我到知道,您在外稍候,待我去到门房取出字条来,交给您带回去吧。”说话之间,回到屋中,取出一个纸条来。他刚要往外递,普莲说道:“且慢”立时走了过来,从打家人手中拿过一看,见上面写的是:刀苗二尺八寸五长,宽二寸七,刀把一尺八寸五,为斩马刀。打二百口,攒竹松七尺一寸长,白蜡杆花枪七尺七长,也是二百条。他一看并无别的,便又递给徐忠。徐忠这才从门缝递出去啦,说:“尹员外,您就照着字柬行事去吧。”尹员外接了纸条回转尹家堡去了。

  丁世凯道:“徐兄长,这军刃全在尺寸之内吧。”徐立道:“跑着海打军刃可不成。这军刃是一寸长一分强,一寸少一分小,一鲁降十会,一巧破千斤。你看咱们五个人吧,全都是能为出众,武艺超群。由咱们正东有座孔家庄,那里二位名为伸手必赢孔芳、抬腿必胜孔玉。他弟兄手使七寸梅花枪,能为出众,武艺超群,出人头地。”大家在此闲谈,天已过午。丁世凯道:“普仁兄,我听人言,你们西川莲花党之人,归为下三门。李玄清谢亮于良,他们没有护庇你等之心。普寨主你们三位想一想,是不是谁要惹事,由谁自己去搪。要按理说他们三位门长,应当出头露面,解去此围,才是作门长的道理。就以您说吧,为与赵庭呕气,盗来宝铠,回到山东。他们三位就应当前来,在山东当面说明,解了此结才对。怎么能缩手缩脚,由普兄自行了结呢?”普莲道:“贤弟此言差矣!想当年那江南蛮子赵庭,爬碑献艺,在碑上辱骂莲花党。那三家门长都不敢答言,惧怕赵庭,我一怒才盗来宝铠。”丁世凯一听,心说:“你不用如此夸耀,人家前来拿你,看你如何?”徐立深恐他们说僵了,便用言语差开。五个人在外面西房,直谈到天色昏黑。徐立起身说道:“丁贤弟你先在此陪着普寨主说话,待我到后边看看老娘的病体如何,少时我就出来。”他四个一齐说:“您请吧。”

  徐立当时回到了后宅,先来见老母。说道:“娘啊,今夜您在这屋中,千万别点灯。要点也行,必须放到桌子底下,叫前面窗户上可别有灯光。因为今晚来拿三寇,恐怕滋了事。倘若有一个来到后面,那咱们家里可就有危险了。”老太太说:“是啦吧,你去你的吧。少时吃完饭,我们全在这屋里,死也死在一处。”徐立回身又嘱咐好了他妻子,然后来到外面书房。说道:“老哥哥,您给我摆饭呀。”徐忠说:“你们五位一齐用饭可不行,那火顶不下来。”徐立说:“我此时觉得饿的慌。”徐忠说:“不要紧,我可以先给您摆点蒸食吧。”徐立说:“可以吧。”当时徐忠将蒸食端了上来,五个人一齐用。那丁世凯竟看着普莲,就见他面上变颜变色,透著惊慌,心神不定。那普莲说道:“丁大哥,我们今天这一顿饭,也就算是最后的一顿离别饭吧。”徐立笑道:“普寨主说那里话来,咱们日后往来之时日很多很多,何必单在一时呢。”普莲说:“不然,我所想的,决对不错。再者据我猜想这位丁贤弟是前来探听于我,准是为我来的。你二人可要记住了我所说的那两句话,倘有不测,就照那样办。”段峰云峰点头道:“大哥不必忧虑了。”普莲说:“是你不知,我总觉外面有人是的。再说我心内不安,发似人揪,心慌意乱,坐卧不安。今晚恐怕凶多吉少。”又对徐忠道:“老哥哥,今天我身上未带分文,不得赏与厨师傅,就请您先告诉他一声罢,叫他预备一桌酒席。我们哥三个吃完了,好赶路。”徐忠说:“普大王,我们那厨子在那里用扇子扇火啦,少时就可以得啦。”普莲一听无法再催,只好等候吧。徐立道:“世凯呀,你到后面看看你嫂嫂将宝铠要得出来,再拿出五封银子,交给他们哥三个,叫他们好作盘费。”普莲说:“不用,徐大哥我们走到路上,遇见那片水大,可以随便借他点。路费不缺,这一层您倒不必虑了。就请将宝铠给拿了出来,就得啦。”徐立说:“好。”可是那丁世凯竟答应不动身。普莲一看心中就猜了八九,遂说:“丁世凯你跟徐立是过命的交情,为什么你竟答应不动身呢?”说著话用手一按刀把,眼珠一动,忙“噗”的一声,将灯吹了。云峰忙问道:“大哥为什么吹灯啊?”普莲说:“人全都来啦,你们还不知道,房上瓦响哪。”此时徐立二人见他一吹灯,便长腰纵出屋来。往四外一看,房上人全满啦。屋中普莲说:“二位贤弟,你们看如何?在那丁世凯一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好意。叫你们动手,你们不肯。而今如何?”黄云峰说:“那没法子,只可杀他们吧。”三个人一边收拾,普莲说:“贤弟,我在此地被获遭擒,宝铠一入都,那何家口可就空啦。你们勾来我的二弟,到他们那里,务必杀他全家。然后给他挑亮子。”二人说:“是啦。”普莲拿好刀。伸手揪下帘子往外一蹿,房上瓦就打了下来;然后他站在院中,轧刀一站,四外人就下了房。

  书中暗表:群雄在上三亩园店中等候。天已过午,鲁清说:“咱们别闲着,可以在院中过一过家伙。”大家说:“好吧。”说完各人拿兵刃,在院中走动半天。然后大家一齐拿好了自己的夜行衣包。出了店门,来到中三亩园西村外路北柳林。众人到了里面,各将衣包放下,耗到天黑。鲁清伸手探兜囊,取出白蜡捻儿黏在树上。大家一齐更换夜行衣。换好了之后。将灯息灭带好。鲁清说:“诸位,今夜咱们可别叫三寇逃走。”大家说:“对,今夜就得拿住三人才好。”杜林说:“我得带着三将。”鲁清说:“你带哪三将呢?”杜林说:“我带水中蛇谢斌、独角蛟谢亮、水豹子石俊章。随我杜林明著看守徐家满门,暗中为是保护宝铠。”鲁清说:“就是吧。”大家这才一齐出了柳林。丁世安在前引路,鲁清杜林等跟随在后。进了西村口,鲁清当时派飞抓将云彪、赛昆仑小黄龙二人把守西村口。又派林贵林茂二人去把守东村口。然后大家一齐来到徐家门前。鲁清说:“你看守这个大门。”李文生点头。杜林说:“我可不管你们啦。”鲁清说:“你去吧。”杜林等四个人飞身上墙,往里而来。他们到了中院的东房上,双手扶脊长身往西屋观看。就见西屋点着灯,人影乱恍。杜林说:“你们三位听我吩咐:谢斌谢亮可以在东房上不用动;石俊章您到北房上后坡等他,全拿着两块瓦,看着前坡。只要有人上来,不用管他是谁,就拿瓦打他。”三个人点头应允,各人埋伏好了。杜林这才拿出问路石来,向地上一摔,并无人声犬吠。他才下了房,到了屏风门里面南夹道。往地上一伏身,埋伏好了,伸手取出飞崩子十六块。

  按下他们四个人不表。且说鲁清众人也跟着上了房。他在南房之上,鲁清等众人,全在南房上。此时三寇已然跳在当院。鲁清说:“大家可要小心了。何斌你可要拿普莲。”何斌说:“是。”丁银龙说声:“且慢!我与他有三江四海仇,今天非我拿他不可!”丁世安说道:“伯父,现在有我们弟兄在场,您就不用下去啦,待我拿他去。”说完跳下房去,摆刀上前在当场一站。普莲问道:“什么人?”丁世安说:“你家三爷,姓丁双名世安,翠面熊的便是。”普莲往上一跟步,左手一右手刀就扎。南房上丁银龙就嚷道:“世安你可是一著不用让他。此贼特以可恨。”丁世安用刀往下一垂,翻腕子二次向他砍去,当时两个人杀在了一处。那边黄云峰抱刀过来说:“小辈丁世凯,你往那里走!”说著上前举刀就剁。世屺往旁一闪身,由腰中拉出十三节亮银鞭,还手一抽他,二人也打在了一处。那边黄段峰与徐立也杀在一处。徐立一时的不便,拉不出鞘来。头一个抹丘刀躲边,他往下一矮身,段峰立刀再砍,段峰的意思是打算砍他,那徐立用刀一轧他的刀,段峰用刀趁势也一磕他的刀,将刀滑出,跟着一刀,徐立再躲不及,就在后脊背划了一个血印子。东房上抱刀手宋锦就跳下来迎著段峰杀在一处。丁世吉蹿下来,一拉徐立,到了东房底下。南房上鲁清手中挽著刀,提着两块瓦看阵说道:“大家围吧。”众人一听,“忽啦”一声,当时将三寇围在当场。徐立一看三个贼人杀法甚是骁勇。正在此时,忽听门外有人说道:“判官,你来开门来呀。”鲁清一听,忙问道:“门外是谁叫门呀?”李文生说:“玉蓝来啦。”鲁清忙到了前坡,往下问道:“石爷来啦吗?”下边答应道:“正是我呀。”书中暗表:石禄自从店中走后,来到外边问伙计道:“老肚子带着小棒槌一根,他们是从那边来的?”伙计说:“从东边来的。”石禄说:“好,那我往东去啦。”说完他竟自往东去了,伙计回报。刘荣问鲁清道:“石禄走,你怎么不拦他呀?倘若走丢了,那可怎么好哇?”鲁清说:“不要紧,走不丢了他。”按下他们不表,且说石禄出了何家口的东村头。一直正东,来到了东头,石禄一看,只好下去吧。他也没脱衣服,就下去啦。到了东岸,上来一看,靴子里头水全满啦。说道:“喝!鸭子渴啦。”一边倒著,一边往前走去。抬头一看,天色西沉。石禄说:“了不得喽,白灯笼要灭啦。来人我打听打听道吧,不知判官在那里住啊。”眼前有一股大道,斜著向西南,他却往东走来。此时天已昏黑,正东来了一人。

  书中暗表:原来是个樵夫,扛着一条扁担,手中拿着斧子。石禄说:“站住吧小子。”打柴的一看,以为他是劫道的,遂说:“大太爷,我是打柴的,刚卖回来。家中还有一位老娘,等着我吃饭啦,并且还在病著。”石禄说:“你家中老娘病著啦?”打柴说:“对啦。”说著跪下。那石禄说:“我不跟你要钱,你拿钱回去给你的娘买吃食去吧。我为是跟你打听道儿。”打柴的站了起来问道:“大太爷,您打听哪里呀?”石禄说:“我们跟大何二何,上滩子打蜂子。后来那莲峰子挠鸭子啦,连铠儿也没啦,不知上那里去啦?今天老杜子带着小棒槌来啦,他们说峰子太岁上三花一个滚判官他们家去啦。这个判官,他上那里去啦?”那打柴的说:“您打听的是三亩园吧?”石禄说:“对啦。”那打柴的一想:我要告诉他远,他一定叫我带他去,莫若告诉他不远吧。遂说:“大太爷,要不是我家中老娘病著,我送您去。您一直往北,不远就是。”石禄说:“小子,你先在我旁边站着,等一等。东边再来人,我问他,他要说也往那边去,你们就可全绷。要说往别处去,小子,你看。”说著拿出那把铲来,说道:“我全要你们的命。”打柴的一看:好家伙!铲子头赛过小箕,拍上就得死。他们二人在此处等著,工夫不大,又从东来了一个老头。石禄说:“老排子,站住!”那老者忙站住啦,问道:“您是要钱呀,还是打听道儿呢?”石禄说:“我跟你打听道。”老者说:“但不知打听那里?”石禄说:“我们在店里,大家上了窝子,去拿峰子太岁。天黑啦,太岁拿着老王爷的铠挠了鸦子啦,也不知上哪啦。白灯笼还亮着的时候,来了老杜子小棒棰,小棒锤说的,上三个环一个滚判他们家去啦。这个地方在那里呀?”那打柴的站在他背后,抬手往北直指。老头儿不知怎么回事,后来明白啦。一定是叫我告诉他往北去。遂说:“你往北吧,就到啦。”石禄一听,先前那个人说是往北,他也说往北,这一定没错儿,那就往北吧。说道:“那么你们两个人去吧。”老头与打柴的二人往西而去不提。

  这里石禄一直往正北,走到天黑,还没找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我错啦,为什么不叫他们带我来呀?这真岂有此理。”说话之前,来到一片松林,进到里面,坐在地上倚著树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把他饿醒啦。正在此时,听见远处有小鼓声,正是卖馍的。(就是馒头)不由心中大喜。站起身来,出树林便大声喊叫,一边叫着,一边伸手去摸铲兜子里,是一文钱都没有。少时那个卖馒头的过来。石禄一看此人,身高六尺开外,一身蓝布衣裤。白袜青鞋,腰中系著一件围裙,挑着一对圆笼。过来放下,石禄过去一看那圆笼里,满全是馒头火烧。他问道:“怎么卖呀?”那人道:“三个钱两个。”石禄说:“吃饭了多少钱呀?”那人道:“好办,反正你吃多少算多少钱。”石禄说:“好啦。”当时毛下腰去,伸手拿了两个,往嘴里就咬。”那人说:“你可慢著,别因为吃的急,再堵死一口子。”石禄也不理他,吃了个饭。吃完他问道:“我吃了多少钱?”那人说:“倒不多,一共才九百六十钱。”石禄说:“好,那么你随我到家中去取吧。”那人说:“多远呀?”石禄说:“不远,少时就到。”那人说:“可以。”当时盖好圆笼,便随着他一直往北而去。石禄走的太快,那人急啦,说道:“这个样的走还成吗?眼前就是村子,还不快走。”石禄说:“我不敢快走,怕你小子追不上。”那人说:“没关系,你快走我也追的上。”石禄说:“好,我快走。”说话之前,他一毛腰往北跑了下来,那人如何追的上。一边追一边喊:“好小子,别走哇,你敢情是骗子手哇。”石禄一走直到天色黄昏。南北一条大道,路西有一片松林。石禄进了林子,席地而坐,石禄的肚子又咕喽喽直叫唤。石禄说:“老肚哇,白灯笼著著,有卖馍的。白灯笼灭了,就没有卖馍的啦。老肚你再叫唤,我可要打你啦。”肚子仍然还是响,他急啦,抡圆了打三拳,打得肚子很疼。他说:“得啦,我不打你啦。”遂倚在树木上,一时心血来潮,竟自睡着了。

  忽然南边来了十三辆镖车。人家一喊镖号,把他惊醒。心说:“好呀,来了卖吃食的啦,待我买点儿吃吧。”说完站起来,出了林子。一分双铲,大声说道:“卖什么的呀?”伙计说:“我们这是喊镖荡子啦。”石禄说:“呕,我会晾凉了再吃。”伙计说:“黑汉闪开!让镖车过去。”石禄说:“不成,你必须放下。我吃完了你们再走。”伙计说:“朋友,你是合字吗?”石禄说:“我是石字的。”伙计说:“你乍入芦苇?”石禄说:“这里没有苇,有树林。我就知道饿,别费话小子。”这伙计一听,正要往回来报。第二匹马来到,问道:“哥哥怎么样了?”这个伙计说:“你快回去禀报达官爷,就说前边有个浑字,把驮子给横啦。”那伙计一听,来到前边问道:“合字,你把你们瓢把子的万儿道上来。”石禄说:“我们瓢把子没万儿,竟是葫芦头。”伙计说:“你满口乱道。”石禄说:“你才满口里放炮呢。”那伙计一听,忙拨马往回跑,嘴辱哨子一响。正南的镖车,当时就打了盘啦,十辆镖站到了一处。那三辆车上满装好了他们的东西。北时押镖二老,下了马,甩大氅,勒绒绳,收拾俐落,捧军刃,来到当场。书中暗表:这二爷乃是十老中的二老。上前一位,手捧护手双钩,来到当场。石禄一看过来一个有须子的,心中烦啦,说:“对面来的老排子。”老者说:“你叫什么?”石禄说:“我姓走,叫走而大。大门大村,树林子没门,你进去不去?”那老者说:“你满口胡言乱道,趁早闪开!如若不然,你可知道我的双钩利害?”石禄说:“你非得把我钩趴下,我才躲开哪。”老者一听,气往上撞,往前进招。石禄说:“我就不要两个啦,我再要这个,你就上那边去啦。”说完将军刃扔到林中,见钩到双手抓住,往怀中就带。老者用力往后一掖,石禄往上一入步,使了一个裹合腿。老者往上一纵,稍微慢一点,被他脚给挂上。石禄往上一踢儿,那老者就来了个高掉儿。那边又来了一个老头,问道:“兄弟怎么样了?”这个老头说:“四弟你要小心了,这个小子扎手,他可是横练。”此人说:“是啦。”当时往前来战。石禄一看,又来了一个老头儿,手使一口锯齿刀。心说:你有锯拉我,我也不怕。见他刀向心口砍来,忙用脚尖一找地,往身边一转儿,真叫快。当时来到老者身后,由左脚勾住那老者的左脚,单掌打在背上,当时把老头打出一条线去,那老者就地十八翻爬起,说声:“三哥,快传弩箭匣。”那六十名兵丁上前就把石禄围啦。石禄一看,说:“喝!小子!不给馒头饭,先给面条吃呀。小子那咱们就先尝尝吧。”说完他用手将鼻子跟耳朵眼堵好,往地上一蹲。二老叫人放弩箭。弩箭手立刻开匣放箭。石禄说:“你们看这个面条没完啦,小子!”此时大家箭放完了,正要向袋中取箭。石禄是真急啦,往起一站身,双手一分,弩箭满掉。往前一扑身,伸手捉住一个兵丁,两手一叫功夫,“吧碴”一声,当时打得万朵桃花,死于非命。那些人一看,忽拉后退,又立刻围上前去,抽兵刃要群殴。石禄也不示弱,拿兵刃相迎。忽听一声大喊:“且慢动手!不是外人,前边可是玉蓝吗?”石禄一听,有人叫出自己的小名来,一定不是外人。这才不敢动手。少时来了一匹,上骑一人,自己不认得。

  原来此人乃是飞天豹神枪焦雄,焦雄自从店内回镖店,要拜客,很怕遇见石禄,知道他浑小子,什么全不懂。他临行之时告诉镖行说:“老三老四,要是回来,千万别走,等我再说。因为他们不知外面的规矩,倘若有了舛错,自己弟兄们全不用混啦。”说完他就拜客去啦。他走后,多背长须尤昆凤、双翅飞熊穆得方二人回来。一看店中有镖车十辆,遂问道:“柳金平、柳玉平,你们快去把木匠打来,把匾下来。”二人说:“您为什么下匾呀?”尤昆凤说:“咱们这镖行不做啦。”二人问:“为什么不做了呢?”昆凤道:“咱们店中,几时摆着过镖车呀?这个买卖还怎么做呢?”当时旁边有个伙计姓李名四,外号叫拴对儿李四。那李四说道:“三爷四爷,据焦雄所说,要没有他,这个镖行立不住。”他二人一听,当时就火啦。说:“怎么著没有他不成,冲他这一句话,镖咱们走啦。”忙命人开饭,收拾一切。这才叫马子江与李四等一齐人。在十辆镖车以外,他们自己的拉东西车三辆。下海擒龙马子燕、柳金平、柳玉平等,与一百三十名家将大家由店中起身,往下行走。那镖行十老,蒋兆熊一看,也不好管。他们全是兄弟,只可由他们去吧。在他们走后两天啦,焦雄才拜客回来,一看镖车走啦,急忙进到屋中。说道:“兄长,您没有执掌镖行之权,我们九个人,您谁也镇吓不住。”蒋兆熊低头不语。焦雄忙沐浴身体,然后参拜武圣人。烧香已毕,又来见蒋兆熊。说道:“兄长,我不是说过吗,如今刘荣把玉蓝请出来,在山东一带,捉拿普莲。他是混天地黑,任什么不懂。一个人走单了,遇见他,他有横练在身,任什么不怕。倘若吃了亏,那时岂不摔了十老之牌。”蒋兆熊说:“那可怎么办呢?”焦雄说:“那只可我追下他们去吧。兄长在店中照看一切。”说完他便命人备马,挂好了大枪,离了店往下来了,连夜的往下赶。

  这天未到济南地界。面前树林那边有哨子响,少时反哨子又响,焦雄就知道不好啦。他急忙催马往前跑来,就听见石禄喊道:“小子!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这全包围啦。咱们是一巴掌一个。”焦雄连忙答言,说:“玉蓝,且慢动手。不是外人,全是自己人。”石禄一听,有人叫他小名,当时就不敢追他们了。尤昆凤、穆德方弟兄一看,悔不听兄长之言,如今真吃了苦子啦。少时焦雄来到,翻身下马。叫道:“玉蓝呀,怎么剩你一个人啦?”石禄说:“对啦,你是谁呀?”焦雄说:“你这孩子怎么忘啦,我是你二伯父。”石禄一听,想了起来。遂说道:“你是我二伯,常上我们家去。你养活的娇,对不对?”焦雄说:“对对!”石禄说:“你跟咱们爸爸有交情。”焦雄说:“你不用说啦,你为什么一个人在此地呀?”石禄说:“只因太岁跑了后,我们回了店。来了老杜子,带着小棒锤,说太岁在三环一个滚判官家里。我一个人出来找判官,来到这里肚子饿啦,他们来啦,骑着马卖馍。他们竟给我竹铁吃,我急啦,刚打死一个,你就来啦。”焦雄一听,心里不明白:什么叫三环一个滚判官家里?遂问道:“那么你是饿啦?”石禄说:“对啦。”焦雄说:“三弟四弟,快取来干粮牛肉干。”当下有人从车上拿了下来。焦雄便命人快掌灯笼,往起捡弩箭,又叫人过去查看,是谁受了伤。灯光点上一看,那人头已碎,认不出来。又叫人翻他的衣襟,看出记名的白布条来。当地撕下白布条来,又把尸身埋好,立了个暗号。白布条带白,为的是将来给他家里,好叫他们每时来镖局取钱。这便是他们厚诚的地方。

  书说当时,石禄问道:“二伯父,他们叫什么呀?”焦雄说:“这是你三伯父尤昆凤,那是你四伯父穆德方。”石禄道:“呕,一个姓尤,一个姓穆。对不对?”焦雄说:“对啦。”石禄说:“给他们叫到一块儿就得啦,我管他们叫木头油儿。”焦雄一听:好吗,两个人叫木头油儿。只可如此吧。遂命人将灯光息灭,收拾好了,便一齐来到了上三亩园,丁家老店。看见店门已关,焦雄纳了闷,便问道:“你们可喊镖荡子没有?”穆得方说:“喊啦。”焦雄说:“喊啦他们怎么不出来接镖车呀?要不然也许关了门喽。”说著上前叫门,里边曹三答言,将门开了。焦雄一问,曹三说:“您是不知道,他们诸位来了。那何家口的老少英雄,随我家五位全上中三亩园徐立家中,去捉拿普莲去啦。”石禄一听,过来一把将他揪住,说道:“小子,你带我找判官去!”焦雄说:“对啦,曹三,你带去,到了那里你就回来。”曹三答应,当时将他们带到了门首。石禄一看,说:“喝!花脑袋在这里啦。”李文生说:“对啦,玉蓝你来啦。”石禄说:“对啦。我来了。”当时上前叫门。房上鲁清听见是他的声音,忙过来一问。石禄说:“大清啊,你接着东西。”说著先把皮搭子扔了上来,然后上了房。问道:“那个是太岁呀?”鲁清用刀一说:“那个就是,你看明白啦?”石禄说:“看明白啦。嘿!小子们,给我拿梯子呀,我好下去。”他一边说著,顺着瓦陇往下走。一个不留神,瓦坏了几块,把他摔了下去。头西脚东掉在地上,来回打滚儿。说了:“不得了!我的跨骨掉了。”来回翻滚,他往北翻身,左腿蜷著,往南翻身,是右腿蜷著。普莲一看,石禄摔在地上,扭腰岔气全是偶尔的事。如今他这一岔气,正是我们逃走的机会,又是我报仇的时候了。想到此处,遂说:“二位贤弟,你们可要见机作事,千万记住了我的话。”二人点头答应。普莲说完话,他一边动着手,就往东北退来。猛然跳出圈外,撒腿就奔石禄来啦。来到切近,说声“你归阴吧。”举刀就奔他心口砍来。石禄用了个蛇行纵,两手掌一按地,往北一翻身,躲过此刀。一伸右腿,便将普莲的左脚勾住,左脚一登使了个剪子腿,“克喳,”普莲的左腿就折了。当时刀就出了手啦,倒在地上,当时疼死过去啦。石禄长腰就纵过去了,大声喊道:“鲁清呀,太岁趴下了。”鲁清说:“赶快把他胳膊腿撅折了。”石禄说:“先别忙,等他缓来再说。”正说著普莲缓了过来说:“石禄哇,你快将你家大太爷一掌打死吧。”石禄说:“好吧。”说完扬掌就要往下打。那旁云龙说:“石爷且慢动,王爷要盗宝之寇,可要的紧。留着活口,千万别要他的命。”石禄这才不动手。鲁清跳下房来,说:“石禄哇,先把他四肢废了吧。”那普莲说:“云峰、段峰,你二人还不扯乎了。千万记住给你二哥送信,路过沿关渡口,见了我的朋友就说此事。好叫他们给我报仇。”二贼说声记住了,飞身上了屏风的楼,要上后院斩杀徐立的满门。两足刚落到院内,就听见头上带着风,就打来了。云峰没敢抬头,急忙往旁一闪。不想后面的段峰没躲开,打在胸口之上,倒在地上,当时喷出一口鲜血来。云峰一揪他,两个人便飞身上了西房,逃走去了。按下不表。

  且说石禄,走过先将普莲的胳膊腿一齐撅折了,众人将他捆上。鲁清说:“那位姓徐?”徐立当时向前,答道:“不才我就是。”丁世凯给介绍道:“鲁叔父这个便是我大拜兄徐立。”鲁清说:“好吧。宝铠在哪里?”徐立说:“在后院我娘的箱子里。”这时,普莲又缓过劲来,破口大骂。鲁清说:“先把口给他堵上。”李翠便用他的包头巾将他嘴给堵上。大家看守普莲。此时天尚未亮,鲁清说:“徐立呀,你去到后面,快将宝铠取出来。”徐立说:“是。”当时来到屏风门,用手一推,里面插关阡著。徐立忙纵上门楼,落在院中。忽见从黑影之中,跳出一人,横刀问道:“什么人!快站住!”徐立忙问:“你是何人?”那人通了名姓说:“我是杜林,你是作什么的?”徐立说:“我是本宅之人,姓徐名立,到后边来取宝铠来啦。”杜林说:“好,你看北房上。”徐立抬头一看,那北房上站着好几个人。杜林说:“谁叫你来拿的,你叫谁来取吧。这是尽其交友之道,一半保护宝铠,一半是保护你的家眷。”徐立一听,心中感念,连忙到了屏风门,拉开插关,来到外面,见了丁世凯。说著:“大弟,我谢谢你,你多分神了。里院还派好保护我全家的。”世凯说:“大哥,那不是我的主意,那是杜小爷的高见。我来您家一切的说话行事,全是那位杜小爷教给的。”徐立一听,不由钦佩杜林,实在是高材。

  少时一亮,大家将夜行衣换好。鲁清让徐立去到上房,请出宝铠。徐立答言,便来到里院。见了徐母,要出钥匙,开箱子取出宝铠。拿到外面,来到了西房。鲁清一看,这包袱是杏黄色的。大家上前,鲁清将包袱打开一看,原来是锁子连环甲,蓝汪汪的放光。鲁清说:“此铠可是真的,石爷还是你拿刀试试吧。”石禄说:“好。”遂伸手拿过何凯的刀,向宝铠一砍,“当”的一声,一片火光。石禄举刀二次还要剁,鲁清说:“慢著吧!不用再试了。”石禄说:“王爷的铠可真结实。”鲁清便叫包好,让石禄背着。才又和徐立说:“徐立呀,如今贼铠一齐被获,你是认打认罚吧?现在看在你拜弟的面上,这才给你个道儿,由你挑。”徐立忙跪倒说道:“鲁爷,我认打怎讲?认罚怎说?”鲁清说:“你认打,那你可知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徐立说:“那么我认罚呢?”鲁清说:“你认罚,预备二套车一辆、大菠萝一个、枕头一个、棉被褥各一床、小米一斗、瓦罐一个。”徐立连忙说:“我情愿认罚。”当时站起,出去将东西办齐。大家这才一齐动手,将普莲抬到菠萝之中,用棉被与他铺盖好了,又要过撑子来,将普莲的嘴撑开,用小夹子将舌头夹住。命谢斌谢春二人,各执军刃,在车的前沿,一边一个。车后边是水豹子石俊章跟何斌,也是各拿军刃保护著。鲁清又命玉、何凯、丁银龙、李文生四位,在上垂首保护车辆。下垂首是李翠、云龙、宋锦、赵庭。车辆后边是林贵、林茂、小黄龙云彪、鲁清。大家分派已定,从此起身。鲁清说:“世凯你先回去,把我们爷三个的马匹送到何家口去。”又叫:“徐立,你在家待候老娘,千万不要远去啦。忠臣孝子,人人可敬。”徐立说:“是。”徐母少时出来向大家致谢,众人还礼,便由此动身。

  按下徐立丁世凯不提,且说众位英雄保护著贼铠,行在一片树林子前边,忽然听见树林子里一棒锣响。鲁清忙命“大家站住,预备好了。咱们大家千万别着急,他们既然有兵,就得有头儿,等他出来再说。”说完大家向前一看:就见那些兵卒全是月白布的裤褂,花布手巾勒头,青纱包扎腰,洒鞋蓝袜子,花布的裹腿,每人手中抱着一口砍刀,当时就把道路给横啦。又由林中出来二人,头一个身高九尺,胸前厚,膀背宽,穿青挂皂,面如黑锅底,手中拿着一条泥金浑铁棍。那第二个,身高八尺,日字体五短的身材,往脸上看,面如姜黄,额头端正,粗眉阔目,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卷,身穿蓝布袄,青布底衣。来到路中,一声高喊:“不怕王法不怕天,也要金银也要钱。东西物件全留下,闪出道路放回还。牙嘣半个说不字,一棍一个染黄泉!”石禄一抬手,车就站住啦。回头说:“荣儿,认得他们不认得?”刘荣说:“不认得。你过去可要活的,千万别弄死啦,也别叫他们流水。”书中暗表:原来刘荣认识他二人。此二人是眼空四海,目中无人。所以叫石禄过去管教管教他二人,也就完啦。石禄拉出双铲,毛腰来到当场,分军刃问道:“小辈你们是莲花吗?”那使棍的说:“来者你是石禄吗?”石禄说:“不错呀小子!你怎么认识我呀?”那人说:“你那车上是差事吗?”石禄说:“不错,是差事。”那使棍的说:“石禄,你快将人车一齐留下,放你过去。如若不然,你可知道金棍的利害?”石禄说:“那太岁是我擒住的,你想什么要哇?报通尔的名姓。”那人说:“姓董名相,人称金棍将。再问就是你家三太岁。”说著举棍就打,石禄忙往旁一闪。他又横棍一扫,石禄用双铲向他就劈。董相横棍一架,“咯愣”一响,石禄的右铲就将棍给咬住啦。左手铲往外一扫,说声“撒手!”董相双手拉棍,抹头要跑。石禄抬腿就将他踢倒了,举双铲过去要捆他。那个使鞭的上前就是一下子,听见后面带着风声到了,忙低头上前一步,一转身抬胳膊夹住他的鞭。飞起一腿,向那人踢来。那人往起一纵身,右禄收腿一站,容他双脚及地,翻身一百灵腿,竟将那人踢倒。石禄过去要抄他腿,后面的棍到,石禄忙往旁一闪,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往左右一分,棍也撒了手啦。石禄正要再打他们,刘荣就走过来啦。那二人一见连忙跪倒行礼,说:“刘大哥一向可好?小弟董相刘贵,给哥哥行礼。”刘荣说:“你们二人要反是怎么著?竟敢前来截差事。”刘贵说:“您不知道,只因我二人在夜间正在用功夫,有我给大哥的两个家人,前去报告。说石禄在我徐大哥家中拿普莲。那贼逃啦,他把徐立的胳膊撅折,要顶替普莲。因此我们前来截道。”刘荣说:“好浑的人啦,你们来看看。”便让二人过来一看车上,原来是普莲。刘荣说:“你们看见两个家人没有?”二人说:“没看见,我们出来他们已然走啦。”刘荣说:“可惜你二人没把两个家人拿住。你若是拿住,一定高官得做。那二人非是别人,乃是漏网的二寇。一个叫黄云峰,一个叫黄段峰。你们真是昏天地黑,也不打听明白了,就来截差事。胆子真是不小哇!这个罪跟普莲差不多。”二人连连说:“是。”

  原来云峰段峰二贼逃出徐家寨的时候,路过刘家寨。云峰说:“咱们何不鼓动两个浑小子。”段峰说:“好。”当时二人来到刘贵的门前,拍拍一打门。里面仆人问:“外边什么人?”云峰说:“我们是中三亩园,徐宅家人。”仆人问:“有什么事吗?”云峰说:“只因石禄来到我们宅中来拿普莲,三人逃走。他拿我家主人,回头交差,把我主人捆在车辆之上啦。请二位员外,快去给搭救我家主人去吧。”说完他两个人,从此回了西川,勾兵报仇。后文书再表。

  如今且说,这个仆人听见了此话,急忙到了后院,见了单鞭刘贵、金棍董相,一说此话,他二人一闻此言,心中大怒。连忙传命鸣锣招集了庄兵,当时挑出二百名来,各人拿好了军刃,这才一齐来到中三亩园西边树林,暗中来等石禄,为是好救他拜兄徐立。天到巳时,他们来到,不想吃了石禄一个大亏。鲁清上前解围,问道:“你二人在家作什么啦?”刘贵说:“我二人已然退归林下啦,现在家治土务农。”鲁清说:“莫若你二人趁此机会,快回去把家中安置齐备,跟随我等,保护差事。还可将功赎罪,如何?”二人连连点头答应。鲁清道:“八王爷要此差事太急,不容功夫。我们必须赶快的往京都去赶。咱们就那么办吧。”说完弟兄分手。那刘贵董相两个人,回到家中,安置已毕。各带军刃,骑马追到何家口,与大家会到一处。来到吉祥店门前,叫开店门。开了门,命人将大簸萝搭进店里,放到东屋。命人将小米熬成粥,放到罐里。又命车夫惊醒一点,得功夫给要犯灌一点粥,他拉撒全不用管,车夫答应。他们大家才来到上房,又命李翠、云龙,去到涟水县呈递公事。叫他们上济南府走公事,要来黄亭子一个,官兵五百人。“你随他们一齐入都,交铠交差事去,我们大家就在此听喜信了。”李翠、云龙一听此言,不由大惊,便设法请他众人同去。不知如何劝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护贼铠众英雄入都 献奇能贤王府试艺

  话说李翠、云龙二人。一听大家要不管往京中送,不由着急。连忙说道:“此事我二人可不成,务请您诸位也一同的随了去才好。就凭五百官兵,连我二人,出去过不了济南地界,就得损兵折将,丢铠,失差事。没有别的说的,您诸位得送人送到家,救人救到了。再者说那八主贤王,最好惜练武的。诸位到了王府,一定受优待。不用说有做官的希望,就说王爷各有赏赐吧,拿到家中,也可以夸耀亲友呢。还有一节,诸位到都京,见了我师哥李明,借诸位脸面上,转求王爷,放出我二人的满门家眷。”鲁清说:“你们去,我可不去。李翠、云龙,你二人可把话听明白了,并不是我不愿意去,因为我与他素日不投缘。”李翠道:“鲁大哥,您可千万别那样的想。我在动身之时,我师哥还嘱咐过我,叫我见着您求您多加关照呢。如此看来,哪还有怀恨之意呢?”鲁清说:“好。那咱们诸位,都是谁去?”他这么一问,这个也说去,那个也说去。其中就有一个人,一声不言语。杜林一看,就是何玉一声不言语。遂问道:“你怎么不去呢?”何玉说:“杜林你有所不知,皆因中三亩园拿普莲,逃走了二寇。你准知道二寇在那里窝藏吗?倘若他看见咱们大家贼铠入了都啦,何家口无有能人啦,那时他们到了何家口,不用说治死我一个人,要再连累上一个人,那时我就栽不起。”杜林一听,遂说:“那么您就不用去啦。”众人都要去。何斌看他爹爹不去,便说道:“爹爹,孩儿打算趁此次众位全入都的机会,我要到京都。头一样,可以看看景致;第二样呢,我可以到兴顺镖行里,面见我那十位老伯,前去问好。”何玉伸手拉了何斌的手腕,说道:“儿呀,众人全都入都交差。我见你不应当前去,只因逃走二寇,倘若他们去而复返,那时我一人,人单力孤,怎能抵挡?我出世以来与莲花门就为仇作对,再说自从你出世,那莲花门的人,在咱们爷两个刀下,跑了活命的,没有几人。”鲁清说:“大哥呀,我说一句备而不用的话吧,倘若哥哥您有个一差二错的话,那时兄弟我聘请山东省的水旱两路英雄,一定给您报仇,将二寇与普铎的人头人心取出,祭奠于您。”何玉说:“好吧。”说著叫过何斌、谢斌、谢春等小弟兄五个人来,嘱咐道:“你们入都交宝铠。你李叔父要带着你们到银安殿,参见王驾千岁,你们可要多多的小心才好。叫抬头再抬头,千万别犯了规矩,那里是有尺寸的地方。再说鲁贤弟,你们也要多嘱咐那石禄。他又傻又怔,在那里,能要有个犯了忌讳,那时岂不是个麻烦。”鲁清说:“那是一定。当然王爷不能搀他。王爷要不搀他,他管王爷叫小子,那时你们大家可留神。王爷一听,就许把你们大家押了起来。”鲁清说:“何大哥,一来看那石锦龙,在江湖绿林所作所为,二来看他们石家的阴功德行,再者就是我们大家当时的运气啦。该有作官的德行呢,我们大家就可以在王府一切平安,不出什么舛错。”鲁清说完了,回头要让李明往上回禀。鲁清说:“你自管放心,我是见景生情,瞧事作事。”何玉说:“鲁兄弟,你们大家入都交宝铠,我一人在家,真透著孤单。大家都入都交宝铠,何斌你可千万的想着,到京都先到镖局子,见了你那十位老伯。尤其见了王爷,王爷怎样留大家,你们也别多住,快回来为要。二寇赶奔西川,约来普铎群贼,他将群贼带入何家口,我一人怎能抵住,尤其你们在京住的日久,我一人在家,倘若我要死在群贼之手,恐怕你娘亲与你妹妹,死在群贼之手。老父放心不下。”鲁清说:“何大哥,您自管放心,别错过机会。家中无舛错,作为罢论。如有舛错,兄弟神前结拜,我鲁清尽了交友之道。遍请山东全省五路保镖,水旱达官,杀奔西川银花沟,擒来云峰段峰二寇。割头剜心给兄长祭奠。咱们大家到了京都,不用说作官,就是从王府得来点赏赐,咱们大家脸上也有光呀。”李翠与云龙这才忙问:“都是谁去?将大家名记下来,这是请来得宝铠之人。”何玉、何凯、丁银龙、李文生、林贵、林茂、黄龙、云彪、董相、宋锦、赵庭、杜锦、杜林、石禄、刘荣、徐立、丁世凯、鲁清,大家通通写齐。然后众人辞别何玉出店,围着差车乘跨坐骑。大家人等从何家口起身,赶奔京都。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非止一日。一路无书。

  这一天来到都京东门外。李翠说:“大家下马吧。”李翠、云龙在头前引路,进了东门,往南一拐,奔麒麟大街。众人来到十字街,车马通盘站住。李翠说:“鲁爷,您赶快把宝铠拿下来。”鲁清来到近前说:“石爷,把宝铠拿下来。”交与李翠,李翠说:“你们大家在此等候,我进王府。王爷要看盗宝之贼,再将普莲解至王府,王爷要是不看呢,将差事解往大理司。”李翠一抱拳,大家在此等候。当下李翠捧宝铠来到十字街路西八宝巷,一过王府东夹道,到王府以前,让听差人往里回禀,并说已将盗宝之贼拿回都京,宝铠请入王府。当差之人往里回禀,来到内回事处,回禀李明,李明转身形往外走。李翠来到面前,双膝跪倒,口尊:“大仁兄,我二人连贼带宝一律找回。您给往里回禀千岁。”李明将宝铠接过来,回身往里便走。李明回禀王爷,王爷披挂整齐,衣帽齐楚,升坐银安殿。四十八名太监,站立两旁。李明来到虎头桌案以前,双膝跪倒,将宝铠放在桌案之上。李明说:“李翠、云龙领了王爷谕,寻找盗宝之寇,连贼带宝一律找回。”王爷闻听,转到面前,便撩衣跪倒,三拜九叩,拜见祖父宝铠。国礼已毕,将宝铠交与李明。王爷说:“李明,你将宝铠包裹打开。目睹眼见,确是祖父宝铠一件,将包袱包齐。”叫李明请入万佛殿。李明送宝回头,桌案以前旁边一站。王爷谕下“唤李翠、云龙上殿,本爵追回他人情形,本爵要问他二人从哪里将盗宝之寇捉来。”李明遵王谕,往外来到了内回事处。李明见李翠,李明说:“王爷的谕下,命你二人上殿。到了银安殿前,可要实话实说。”将头巾百宝囊军刃放下,大氅扭扣通盘扣上,随李明往里。李明带李翠来到了银安殿品级石前,李明靴尖一点地,李翠双膝跪倒,口尊:“王家千岁,现有奴才李翠,领爷的谕,寻找贼铠。将祖父的宝铠请回,盗宝之贼业已捉来。十字街候等您的谕下,您可以看看盗宝之寇。”王爷说:“李翠你在那里将盗宝之寇拿住?”李翠回禀:“在山东济南府涟水县。该管地面,有一座山寨,叫屯龙口打虎滩。山上有转动轮弦,武勇绝伦。处处有消息,各处有埋伏,此山寨坚固特甚,严密出奇。将山寨攻开,将贼人拿获,宝铠请来。”王爷说:“你二人攻山灭寇,将宝铠请来吗?”李翠回禀说:“我二人艺业浅薄,难以攻开。皆因有五路达官,行侠作义的宾朋,老少朋友协力相帮,助力我二人,看在王爷千岁面上,将山寨扫灭,处治土豪恶霸,清理地面。”王爷说:“他们都来了吗?”李翠说:“他们保护宝铠护底此贼,恐怕一路之上,逢山有寇,遇岭藏贼,将贼宝失去。恐怕有贼再将宝铠盗去,大家保护此宝,送入京都。云龙便随大家,在十字街前等候您老人家谕下分派。”王爷说:“李翠领本爵之谕,将盗宝之贼送入大理司,按著国家法律治办;将老少达官,通盘带来。本爵不能亏负他人。”李翠说:“遵谕。”这才来到外面,够奔十字街。见了大家一说,便一同的将普莲送到大理司。来到门前,点明交与那里班头。当下有那里的当差之人,将簸萝搭了下来,抬到班房,收在狱中,按下不表。

  且说李翠将这里事情办完,便将老少群雄带到王府。令当差之人将马匹接了过去,涮饮喂遛。李翠便叫人到内回禀。差人说:“是啦吧。”立刻到了里面一回禀,李明说声“有请。”连忙转身形往外,此时外边众人,也往里边瞧。看李明身高八尺开外,胸间厚膀背宽,面如姜黄,宝剑眉斜插入鬓,两眸子灼灼放光,额头端正。四字口,大耳相衬,头戴一顶卧龙冠,身穿一件绿缎色立蟒,腰横玉带,绛紫色官衣,粉底官靴。石禄问了银龙道:“老伯这个是谁?”银龙道:“这个是李明,是你李叔父。”石禄说:“他是李明啊。”说完他就站住了。李翠云龙赶紧上前给介绍道:“列位呀,这位便是管家大人。”老少群雄一闻此言,忙上前大礼参见。口中说道:“管家大人在上,草民等拜见。”李明连忙用手相搀说道:“列位请起,这全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快随咱家来。”说著话众人一同往里走,此时石禄叫道:“李明啊。”那李明一闻此言,回头一看,心中不愿意。府中除去王爷外,无论是谁也得称我为管家大人,今天何人大胆,敢叫我的名字?好大的口气呀!连忙问道:“什么人叫我的名字?”丁银龙道:“贤弟不要怪罪于他,此子乃是圣手飞行石锦龙之次子,名唤石禄,乳名玉蓝。天生的浑拙猛怔,说话总是这样。”李明一闻此言,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我石二侄儿,那可不是外人。来吧,随我来呀!”当时大家一齐来到外回事处,认识的见礼,不认识的有人给引见。李明说:“丁大哥,您可第一要嘱咐好了玉蓝,防备他冲撞了王驾千岁。那时连我李明全担架不起。”银龙说:“是啦。”李明这才进到里面,一面禀王爷。说道:“奴才已将那老少达官领到外回事处,敬候您的谕下。”王爷说:“好!你快去将他们全带了进去,待我看一看他们。”李明说声:“遵谕。”这才来到外边将众人带到银安殿,来参见王爷。走到半道上,银龙问道:“李贤弟,少时见王爷,有什么规矩礼貌,可以先告诉我们。因为我们全是桥木之人,不知道王礼。”李明说:“是啦。你们大家不是已然军刃、百宝囊,早解下去啦吗?还得将帽子摘下,再把大氅的纽扣满全扣好。您多嘱咐石禄千万可别叫他说错了话,那时连我也担不了。”银龙说:“好啦,待我告诉他。”这才说:“石禄哇,少时咱们就见老王爷。”石禄说:“是老王八。”他这一句话,吓了家人一怔。杜林道:“石二哥,你要这样一说话,那老王爷当时就派去兵将,围上石家镇,进去竟找老太太。”石禄道:“找老太太做什么呀?”杜林说:“问那个是石禄的老娘,拿来好一同问罪。”石禄一听就急啦,说道:“小棒捶,我先把你摔死吧!你别出主意啦。”银龙说:“石禄,我教你给一句话,见了王爷就说:“王爷在上,草民叩头。”这八个字总可行了,能记住不能?”石禄照样念了一遍说道:“我记住了。”李明说道:“还得杜大哥在前头吧,按著年岁咱们排一排。”当时前头是杜锦、丁银龙、何凯、刘荣、李文生,他们年岁长在前;其次是谢斌、谢亮、石俊章、何斌、杜林、鲁清、云彪、小黄龙、杜贵、杜茂、董相、刘贵;末后是石禄。大家排好了,这才随着李明往里面走来。

  到了银安殿品级台前,李明令众人叩见。众人跪下,丁银龙说道:“老王爷在上,草民丁银龙等与王爷叩头。”王爷一闻此言,抬头一看,见他们众人跪了一片。真是老少俊丑、高矮胖瘦全有。遂说:“你等大家抬起头来。”丁银龙道:“请示王驾千岁,我等大家有貌陋之人,或有言语不周之处,那时若是冲了王爷,草民等担架不起。”王爷说:“不要紧,你等尽管回话。有什么不是,本爵是一概不怪罪你们。”丁银龙一闻此言,连忙叩头谢恩。大家一齐正起面来,王爷又问李翠云龙道:“你二人以及各达官,将盗宝之寇拿住,得回宝铠。是不是他们大家相助于你,得下宝铠与贼人?”李翠、云龙二人响头碰地,说道:“不错,正是他们众人相助于我,才将宝铠请回,把贼拿来。”王爷说:“那么你先将他们花名呈了上来,本爵一观。”李翠说:“是,不过内中有未来的,请王爷原谅。”王爷说:“不要紧,少时本爵按著名册子叫,来的主儿答言,没来的呢,当然就不便言语了。”李明这才传王爷的谕旨,说:“众位达官,王爷宽待大家。”众人谢恩,呈上花名册。王爷头一个叫“何玉。”丁银龙道:“回禀王爷,那何玉因为攻取山寨受了伤,因此不能前来。”王爷说:“李明领我之谕,赏何玉二百纹银。”众人一听,连忙替他谢赏。王爷往下又叫“何凯、丁银龙”,二人答应。又叫到徐立那里,丁银龙说:“回禀王爷,那徐立因为攻打山寨,身受了几处刀伤。他家又有老母,卧病在家,因此他也没来。恳请王爷开恩。”王爷说:“好,也赏他二百两银子。”王爷又接着往下叫,一直叫到了石禄,下面没人答言。王爷忙问:“此人来了没有?”丁银龙忙说道:“回禀王爷,那石禄是个浑人,浑拙猛怔,恐怕言语不周,冒犯王爷的虎驾。”王爷说:“那么他来了没有呢?”李明在旁回道:“来了,现在外面。”王爷说:“好,叫他进来。本爵倒要看一看他。”李明说声“遵谕”,当时出来一看,原来石禄正在外面的门前头站着。竟看王爷的宅子,他在那里正指手画脚的说啦。他说:“少时王爷见喜,将这片房子赏给我,我把他弄了回去。叫咱们老娘,也住一住王府。这够多好哇。”李明见他这样,又是气又是乐,听他如此,心中未免又笑啦。当下石禄问道:“李明啊,干什么来啦小子?”李明说:“你叫我李明,我还不乐意。如今倒好,你又挂上一个小子啦。当初你父搭救过我满门,如今我只可看在你父的面上,一切不能跟你一般见识。而今老王爷,宣你上殿。你到了那里,看见我靴子尖一点地,千万的就跪下磕头。”石禄答应。李明说:“你随我来吧。”

  当时将他领到银安殿前,李明靴子尖一点的,石禄一见,连忙跪下就磕头。口中说:“王爷在上,王爷的石禄给您磕头。”老王爷一见,心中暗喜。看此猛英雄,如同半截黑塔相仿。不由暗暗想道:看他这个像貌,我们爷两个还真有缘。他如果有造化,设有什么缺,我一定保他。王爷说:“下面跪的是石禄?”石禄说:“正是王爷的石禄。”王爷说:“是谁将我的宝铠请回?”石禄说:“老王爷,石禄拿回来的宝铠。”王爷说:“那么是谁把盗宝之寇拿住的?”石禄说:“也是我把他拿住,我把他的胳膊腿全给撅折了。”说完他猛然站了起来,王爷不知怎么回事,就听他说:“老王爷您给个座吧。”王爷说:“好,那么李明啊,你快去给他搬个座来。容等武职官班中,有缺出,一定保举你当官。”当时石禄就坐在下垂首坐着。坐着好好的,忽然他又跪下了。说:“王爷的石禄给王爷叩头。”王爷说:“你为何又与本爵叩头哪?”石禄说:“不是先给老王爷谢座之恩吗?”说完他又坐在椅子上了,便问道:“王爷,那个莲那里的窗户上,有拉子大清他们全怕,石禄不怕。后来我给他们全拆啦,谁知那里有个坑儿,那里面全是埋伏。”王爷一听这套贫口,令人糊涂死,听不懂他话。遂问道:“他说的话,你可曾听明白了?”李明说:“我不知晓。”王爷忙往下问:“那一位叫大清?”当是鲁清上前回禀,说:“草民名叫鲁清,是他管我叫大清。”王爷说:“呕,那么你知道他的言语吗?”鲁清说:“能知道他说的话。”王爷说:“那么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呀?”鲁清道:“他说的是普莲山上的走线轮弦。若不是有石禄,我们还不易拿他呢。那石禄是整身童男。”王爷说:“你们大家免礼平身,排班站立两旁。”丁银龙说:“请求王爷,此时有您海量,我等谢恩啦。”那石禄在高座上一坐,笑道:“得啦,大小我有个坐位,却省得站着。你们大家全站着,王府旁边的人,也都站着。我跟王爷坐着。”

  王爷说:“李明,这些老少达官,都有技艺吗?”李明忙回道:“他们大家全会点乡间的粗拳。”王爷说:“既然如此,那么叫他等在我面前跟左右人等,擦拳比武。待我观看。”李明说:“他们老少的达官,腰腿灵活,身体灵便。本府的健将,他们的腰腿迟慢,手脚不快。要跟他们擦拳比武,恐有一差二错,大家耽驾不起。”王爷说:“本爵不怪罪于他。”李明这才说:“老少的侠义,现下有王爷的谕下。一对一个与本府的健将擦拳比武,好与他老人家解闷。”丁银龙一闻此言,来到切近双膝跪倒,“请示王驾千岁,我们大家一对一个在银安殿前擦拳比武,与你老人家分忧解闷。”王爷说:“王明,你告诉他们,可以马上练来。”何斌一闻此言,忙上前跪倒,向上磕头道:“草民不敢与健将大人比武。因为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倘若出了一招!”王爷说:“不要紧全有我啦,这叫试拳比武。”旁边杜林急了说:“何斌大哥,您在山东都是成了名的人,别管在哪里,您总也算是练武之人。自古道: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帝王家不用,货卖于施家;施家再不用,这才在外面,杀贼人灭恶霸,除暴安良。敬的是清官,搭救的是义夫烈妇、孝子忠良,偷富济贫,不留名姓,这是行侠作义。千万别艺高人胆大。为人不可以貌相。何仁兄,不劳兄长嘱咐。您且看我杜林的吧。”

  杜林来到当场,王爷说:“你们两下比试,只可点到而已,谁也不可伤人性命。”少时王府的健将也出来一人,杜林抬头一看,见来的这人身高九尺,胸前厚,膀背宽,汉壮魁梧,面色发青,扫帚眉,大环眼,鼻直口方大耳垂轮,头戴一顶卧龙冠,身穿一件绿缎色立蟒,腰横玉带,青中衣粉底官靴。这位健将,说话太语辣了,他说:“就像你这么一个小毛孩子,也敢在王爷台前说出比武来?”杜林道:“您且不用夸言,咱们看看谁成谁不成。”健将说:“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领。就是你们这一群小孤孩子,还有多大的能为吗?”杜林道:“咳,那可不一定,健将大人,你能不能报您的姓名?”健将说:“我姓曹名横,外号人称神拳太保。”说著话右拳打来。杜林忙往下一坐腰,来个铁板桥,往旁一闪身说道:“大人且慢,你打了我三拳,我可没还招。我有话说,这头一招,我是看在王驾千岁面上;这二一招,我是看在李翠云龙面上;这第三招,是你也在武圣人门前磕头。再动手你可要小心了哇。”那曹横那听那一套,往前一上步,双掌打来。杜林闪身躲开。曹横使了一个撮脚,奔杜林裆中踢来。杜林冷笑道:“大人您这一手,我就叫您输招。”那曹横道:“量你一个小孩子又有几何勇战。”杜林一听,心中暗想:这个地方,可是卖艺的地方,自己不可让步。想到此处,遂施展出来小巧之能,躲过此招,二人又打在了一处。杜林是得着空子,就拧一把,或是捏一把,打一掌的,倒好像老叟戏玩童一样。杜林笑道:“健将大人,以您这身量体格说吧,压也把我压死。不过是打不着我,也是空长那么大个,无有用处。”曹横说:“谁不叫你长大个呢?”杜林道:“长那么大做什么呀?也是多费几尺布,空大没用处。”曹横一听,心中大怒,抡拳打的更急啦。杜林道:“大人,我看你脖子上那个包儿,长得不是地方,我给你打回吧。”这一回见他双拳使了个泰山压顶,打了下来,急忙往里一攒,头顶在小肚子之上,双手一推他两个磕膝,往后一扬儿。这下子曹横可乐大发了,双脚朝天,面朝下躺在地上,鼻子嘴全磕破啦。杜林连忙上前跪倒,口尊:“王驾千岁,您要多多的体谅草民,一时失手,请您开恩。”老王爷哈哈大笑,连说:“好好,你在疆场上动手,理当如此。孤家不怪罪就是。”

  王爷又说:“那个再来比试?”当时何斌上前说道:“王爷在上,草民叫何斌。要在您驾前与健将大人走几招,不过是恐怕民子有那失手之处,打了健将大人,那时担架不起。”王爷说:“不要紧,你尽管练武来,我不怪罪就是。”何斌谢恩,下到殿来。又由那下首,下来一个健将,看此人身高七尺开外,细条条的身材,面白如玉,眉分八彩,目如郎星,头戴一顶卧龙冠,身穿一件绿缎色立蟒,腰横玉带,蓝纺丝的中衣,粉底官靴。何斌问道:“大人您贵姓高名?”那人说:“我姓钱名和,大家赠一美名,叫花拳太保。何义士您可多多的留神,我递招可慢,求你多让几拳,我就感念非浅了。我是那健将首领李翠、云龙二位的亲传。”说完之后,将袍子脱下,收拾俐落。那旁何斌心中暗想:人家已然对我说了客气话,那就不用对人家使黑手了,待我看他递的招如何。钱和上前进招,说了声:“何义士请。”双拳往下打来,何斌往下一坐腰;钱和又使了一个劈手掌,何斌急忙往后一退;他又施了凤凰单展翘,反过撩阴掌,何斌往前一进步,这个掌就打空啦。往里一裹腕子,打了个撮掌奔他右肋打来。钱和一见,用右手一挂他。何斌抽回来,双掌猛然打来。钱和使了个野马分鬃,往外一分他。何斌撤回双掌,就势就使了一个串心掌,打了进来。钱和急忙往左边一转身,右手往上一撩,这名叫:“大金丝”。何斌这掌往上借劲使劲一走,一领他的眼神,左手进来,奔钱和的右边气眼一撮。钱和回身闪开,两个人就在大殿之前,打了个难解难分,不分上下。王爷看的眼花潦乱。石禄在旁说道:“这个小何,还不如小棒捶呢,打上没完啦。”说著双手往胸前一拍“吧”的一声。当时王爷用眼一看他,可没言语。此时何斌与钱和二人,在当场打了个平手。钱和使了个跨虎登山不用忙,绕步斜身逞刚强,上打葵花式,下踢抱马桩。喜鹊登枝沿边走,金鸡独立站中央。霸王举出千斤势,童子拜佛一柱香。何斌不慌不忙,一一闪过。寻个破破,使一个撮脚,可没奔裆去,左脚尖往里一点地,那钱和躲避不及。左腿洼子被他钩住,往上一撩儿,来了个斜身倒手按地,臊得钱和面红过耳。

  王爷看着何斌心中喜爱,那何斌来到桌案前,他往前边走,那石禄就站起来啦,说:“小何你多麻烦呀,你竟敢欺负老王爷的健将。”说著往前一欺身,右掌奔他面门。何斌一见,心中暗想:我石大哥可是个浑小子。他掌法一到,我得额外留神。当时往下一矮腰。石禄看见他躲过了左掌,那右掌就跟上来啦。何斌一看,又往上一矮身。石禄往上一入步,说:“小子你别起来啦!”当时就把他按倒在银安殿上。王爷一见,忙说道:“本爵说石禄,你要轻手。”石禄一听,这才转身跪在桌案之前:“老王爷的石禄在。王爷呀,小何比我艺业浅薄,可是比您的左右健将大人,胜强多了。王爷的石禄能为可大多啦,我要跟您的健将比试比试玩。老王爷的石禄,要与王爷解解闷。”王爷说:“石禄,你有技艺在身?”石禄说:“老王爷的石禄技艺大啦。”王爷说:“石禄,你与健将插拳比武,与本爵解解闷。”石禄说:“您给几个健将。”王爷说:“你要几个呀?”石禄伸双掌,反复四次,说道:“我要这么这么些个。”老王爷不明白他这里数儿,说道:“石禄下殿去等著,待本爵赏你健将。”石禄一闻此言,纵身就出了殿。当时有何凯、李文生、丁银龙、刘荣、鲁清等,大家全都跪下啦。异口同音的说道:“请王驾千岁,不用石禄与健将大人比武。您别看我等与他们比武,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可不成。那石禄要跟他们比武,他掌中有千斤毅力,倘若有个失手,那健将就有性命之忧。”丁银龙说:“他的武艺,是我大弟的亲传。”王爷说:“你的大弟是何人?”丁银龙说:“乃是石锦龙的亲传。”王爷一听,心中喜悦。平常听李翠、云龙说过,知道他是侠客义士之子,能为武艺决对错不了。遂说道:“老少义士,一齐请起讲话。”众人谢过王驾千岁,一齐站起。王爷说:“鲁清你可知道石禄的言语?”鲁清说:“草民略知一二。”王爷说:“他跟本爵要几名健将?”鲁清说:“他跟您虎驾以前,讨四名健将。”王爷说:“好,本爵就赏他四名健将。”鲁清说:“左右的健将大人,与他比武千万得多留神。”说完到了下边说:“石禄,你在银安殿上与健将比武,可手下留情。就依照黄松林,初会五龙一个样,千万别把他们打睡了,千万别把他们打冒了水。”石禄说:“就照着哄五个泥鳅玩似的。”鲁清说:“对啦!”石禄说:“那么把他们打倒了,出气行不行呀?”鲁清说:“可别出大发了。”石禄说:“那么叫他们压摞成不成呢?”鲁清说:“那倒成。”石禄又问道:“老王爷给几个健将?”鲁清说:“老王爷赏你四个。”石禄说:“就赏四个呀,我要那些才给四个。”鲁清说:“你不会先把这四个弄倒了,再跟王爷要吗?”石禄说:“对。”说著话甩了大衣,用鹿筋绳一勒腰。鲁清来到王爷面前说道:“王爷,请您赏他健将吧。”王爷问道:“鲁清,他有那个技术吗?”鲁清说:“回禀王爷,四个健将不准将您喜爱的石禄打的倒。”王爷这才说:“左右健将听真,你们下去与他比试,务必胜了,我要赏官加封。”左右的健将当时谢王爷。

  两面出来四个人,将冠摘下,脱了袍,收拾紧衬俐落。有一个人说道:“咱们今天可以搭蜘蛛网。”这句话是跟李翠、云龙学的。在他们众人没来的时候,都以为各人的能为大,今天一见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如今有四个胆大的人出来,到了当院,是四面,每面一个。石禄跳入当场,喝了一声:“小子,你们快动手呀!”前面之人飞身上前抬脚向石禄膝盖踢去。石禄大手一伸,一把拉住了他的脚踝,往怀中一带,前边这个健将就来了个翻身倒,摔倒在地。后面这个劈掌打来,石禄反臂又得住他的手腕,往前一拉,后头这个也趴下啦。石禄说:“小子你别起来,压摞摞吧。”当时拉过去,压在前头那个人的身上。左边这个往上一拥双掌打来,石禄往左一转,左手伸开,使了个切掌,奔他耳门子。那健将听见带风到啦,急忙一闪身。石禄使了个外百灵腿,就将他抽倒在地。东边那个拳到,石禄使了一个顺手牵羊,也趴下啦。老王爷看着他这四手功夫,全是单摆浮搁著真叫快。那石禄单腿打阡,说道:“回禀老王爷,您这些个健将,全不给他们饭吃吧。怎么没有劲呀?王爷您还得再赏四个吧。”王爷说:“左右的健将听真,你们每面下去四个人,要将石禄绳敷二臂,我重重的有赏。”当时一面下去四个人,全都收拾俐落。八个健将,当时将石禄围上啦。石禄说:“老王爷,您不是愿意看他们压落落吗,少时我全叫他们压到一处。”说著话,两下里就交起手来啦。他是见招使招,见势用势。他战四名健将的时候,还有时让招,如今与八个健将交手,可就不容了。见一招就还一招,这一来他们八个人,就如同搬不倒一个样。这个倒啦,那个起来;那个将起来,这个又倒啦。老王爷站了起来,手扶虎头桌案,往下观瞧。看了半天,心中暗想:当年彭化龙,在我这里献艺。本爵赐他四名健将,那彭化龙都没把他们弄爬下。如今石禄把八个人打了个落花流水。此时石禄见王爷看他,他就不动手了。遂大声说道:“老王爷,您再赏八个人吧。”王爷一听,把脸往下一沉。说:“好一个胆大的石禄!你敢小瞧我的健将。现在东花厅有外国进贡来的一匹宝马,性情最烈,无人能备。今命你去备来。将马备上,就将那马赠与你。如备不上,我必要重办你这王八日的。”李明这么一听,吓得颜色更变,浑身立抖。鲁清在旁一看,见李明变颜变色的,知道要糟。那李明无法,只可说声“遵谕”。当时带着石禄要走。王爷说:“你们老少的侠义听真,少时石禄前去备马,那马的性情过劣,你们大家可以给他出个主意。命他将马备上,才好。”众人异口同音,说“谨遵王谕。”

  大家这才离了银安殿。由李明带道,直向东跨院大花园子而来。众人到了东花园一看,那里有东房三间、南房五间、北房五间,全有廊子。北房窗户门,满是铁的。窗户是铁的,门前立了一根大铁棍,横锁在那里。鲁清问道:“此马可在里拴著吗?”李明说:“谁敢拴它呀。自从那马来到府中,是什么样的好马贩子,全都备不上此马。还不用说别人啦,每月由王府拿月钱的就有十几个人,他们全都不敢上前。也有叫马给踢坏了的,也有被马给挤坏了的。他们很多的人,全都被了马的累。”鲁清他们一听,众人这才来到北房西间窗下。往里一看,就见那里窗户,是锁著啦。他们一推没推动,连忙摘下钥匙,开了锁。然后往里一推,才看见屋中,原来是五间一通连,地上马粪约有二尺深厚啦。屋中地上站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头至尾有一丈二,蹄至脊八尺,高七寸,小蹄碗,螳螂脖,龟屁股蛋,锥子把的耳朵,脑门子上有一撮门鬃。此马是鬃尾乱乍,周身黑毛缎子相仿。李明听人言,它是北口进来的宝马良朐,名叫踏雪一丈黑,又名卷毛狮子黑豸马。鲁清一看此马,来历不小,一定是匹宝马龙驹,烈性太大。遂对石碌说道:“石爷,这匹马比你那匹粉锭银鬃好的多。”石碌连忙上前瞧著。

  有人传话,说是老王爷有谕,要亲身来瞧石禄备马。当下有人从东屋搭出一张金交椅来,安置好了。众人一齐来到银安殿,来请王爷,至东花厅观看。王爷这才转过桌案,随他们到了东花厅,落了座。四十八名健将分班站立。老少的达官,站在健将的身后。李明叫当差之人,将门开了,挪开立闩铁棍。李明说:“石禄你可多要小心了,王爷亲自观看。此马龙性太大。”石禄说:“是啦吧。”说著来到门前,用力一推,没推动。他便搂住了料吊儿,双膀一较力的功夫,往里一推,这才将门推开。他便来到屋中,说:“老黑呀,王爷叫我拴你来啦。”那马见他进来。人有人言,兽有兽语,是灰灰乱叫,瞪着马目往对过来看,它心中所思,知道进来进个大个儿,准是要拴自己。那马焉得能够啊。那石禄伸手一领他们鬃,那马抬起前蹄,向石禄撮来。石禄忙往旁一闪,抡右拳遂打马左肋一下子。那马又是一叫,马心说:好黑大个,你敢打我!站起来刨石禄。石禄抡拳来砸这马,马一蹿就躲过去了。当时他在屋中,就跟马交起手来。此时老王爷在院中,听见屋中“噗咚噗咚”的山响,自己心中喜爱石禄,因此怕他被马碰了,有些不便。这才传话,叫李明告诉了石禄,说我有话,命他休息去吧。能备的上,就备。若是备不了,可也别备啦。外面官马圈中,有许多的宝马啦,任他自己去挑选。李明答言,来告诉石禄。石禄说:“好吧。我今天非备这匹马不可。”王爷说:“好哇!既然他要一死的备,叫他备罢。若备不好,我可要重办于他。”石禄一听,说:“大老黑,你可曾听见,快叫我擒住罢,少时王爷要怪罪啦。”那马累得浑身是汗。石禄也是浑身见了汗啦。那马累乏了,撒了一泡尿。石禄一看,心中暗想:得啦,小子!你这可泄劲啦。待我骑上马。说著飞身纵起,便骑在马的身上。“你敢撞我,我可要啦你小子。”正说著那马真又撞来了,一下子把耳朵撞到石禄口中,被他咬下二寸多长来。那马疼的灰灰乱叫。石禄说:“小子!你不用叫唤!”遂施展鹰爪力重手法,才降住了此马。他一想:这个马耳朵缺少一块,少时王爷要问这个耳朵呢?一定怪罪我。想到此处,连忙毛腰拾起来,放到口中嚼了,咽入肚中。

  将马牵出,右手挡住马的耳朵,开了门。牵出来说道:“王爷的石禄把马已然备了出来。”王爷说:“好!你将手挪开”。石禄无法,将手挪开了。王爷一看,忙问李明道:“他们进此马,是缺耳朵吗?”李明举目一看,说道:“王爷不是人家进来是缺耳朵。那是被石禄给咬掉了一个。您看他嘴角上还有血呢?”王爷见了问道:“石禄,你为什么把马耳朵咬下去呀?”石禄道:“王爷的石禄在。”老王爷说:“你将那个耳朵快去找来,趁着它血热,还能黏的上。”石禄说:“找不着啦。”王爷说:“那里去啦?”石禄说:“被王爷的石禄吃了。”王爷一听,不但不怪,反倒哈哈大笑。说道:“你可称小野龙。”石禄一闻此言,急忙将缰绳搭在马脖子上,往前紧行几步,跪倒磕头。说:“谢谢王爷赠马贺号。”王爷说:“李明,你到后面快把乌牛皮鞍金嚼环拿来。”李明遵谕,少时带人将两物件取来,交与石禄。王爷说:“石禄哇。”石禄说:“王爷的石禄在。”王爷说:“你将鞍嚼环,满备齐了。在花厅一左一右,巡行一周,我看一看,好看不好看。”石禄答言:“是。”便将马的嚼环鞍通同备齐。王爷一看此马鞍鲜明,真是人高马大,令人看着好看。石禄一拍马脖子,说道:“老黑,王爷把你赏与我啦,叫你跟我一块玩。多添料少添草,好好的给你预备吃食。明天我骑回家中,老娘看看,有多好哇。”王爷说:“石禄,你先骑上,本爵看一看。”石禄说:“是。王爷您看这个叫咬,那个耳丫子放到这里。”说著飞身上马,双足牢扎宝铁蹬内。坐在马身上,一拉掣手,马脑袋就扬起来了,与判官头一齐。王爷一瞧这个样式,还是真好看。石禄说:“老黑,你可慢慢的走,千万别在这里跑。一跑可就碰倒了众位,要把老王爷撞倒,回头可打咱们。”那马也真灵,真在花园中绕了三个圈儿,一点没撒欢儿。王爷说:“众位老少达官,这匹马乃是北国进来的。入本府就有八年了,那久指著马吃的主儿们都备不上此马。每月在本爵府内拿钱的主儿,也有个十位八位的,他们也全不行。”正说之间,石禄下了马,跪在王爷面前,说道:“老王爷您看好不好。”王爷说:“好!石禄哇,你使的是什么军刃?”石禄道:“老王爷的石禄,是使一对短把追风铲。”王爷说:“李明把他军刃取来我看。”李明答应,到了外面回事处,把他那个皮褡子取了来,递与石禄。石禄伸手接了过来。王爷一看明露铲把,好像两根铁棍,鸭蛋粗细。遂说:“你将军刃摆在马身上,本爵看一看。”石禄忙将皮褡子搭在马的身上。王爷再看,褡子真白马真黑,另有一番景况。王爷说道:“今日大晚,你们下去吃饭去吧。明天早饭后,我要在银安殿前试艺。”大家一齐谢了王爷,退了出来。石禄说:“李明,你可以叫来些个人,叫他们把那马屋中的马粪,收拾好了,好叫马住。”李明忙命人去叫了五六个当差之人。石禄问道:“来了几个人?”当差之人说:“我们五个人。”石禄一听,伸手取出一把银子来,交与李明说道:“把这些银子全赏给他们吧。”李明接下过来,约有二十多两,便全给了他们五个人。那五个人谢了谢石禄。

  当时大家一同到了外边回事处。李明说道:“列位老哥哥兄弟们,我今天很替石禄提心吊胆。恐怕他有个言语不周,老王爷怪罪下来。谁知他们石氏门中,阴德不小,他也有造化。所以说了什么话,王爷也不怪罪。诸位先在此等候。王爷不是说,叫诸位吃饭吧。待我进去求一求去,求下筵也别喜欢。求不下来,诸位可也别恼。”说著话他便走到后面。见王爷二次升银安殿,李明赶紧上前跪倒。问道:“天色已晚,王爷何为又二次升坐银安殿呢?”老王爷说:“你快去将他们一齐叫了来,待我重赏他们。”李明忙磕头说道:“奴才先替他们谢谢王爷。”王爷说:“我看他们老少侠义,全是清理地面之人,真令我心喜。”李明说:“是王爷的恩典。”说完站起身来到外面,见了众人说道:“烈位老哥哥兄弟们,你们大家借着石禄傻小子的造化,王爷二次传见你们,另有重赏。”丁银龙说:“李贤弟,想那石锦龙、石锦凤、石锦彪,连那老四石锦彩,弟兄四人,一动一静,没有伤损阴功德行之处,才积得石禄上人见喜。”鲁清说:“诸位,少时咱们还是照方才见王爷一个样。”众人一听,忙将头巾摘啦,兵刃暗器,全都放下,又将大氅钮扣扣好,连忙收拾齐啦。丁银龙说:“石禄你在头里吧。”石禄说:“我不在头里。回头叫我老娘知道,又打我。”杜锦说:“杜林呀,你别瞧他呆呆傻傻,他很知道尊卑长大。”杜林说:“列位伯父、叔父、哥哥,我石大哥,他一来是家门的德行,二来是家规好,三来他时运来啦。不信咱们大家要是说了句错话,王爷能把咱们发啦。我二哥石禄,他说什么话,王爷听着全是喜欢的。方才我在花厅前边,他备马的时候,你们诸位不留神,我早就留神看王爷的脸面。王爷看他连心眼都是乐的,有时回头一看我,又一点头。王爷不用说,我就猜透了。”鲁清说:“别费话,咱们随着管家大人见王爷便了。”

  李明这才带领众人,来到银安殿。李明靴尖点地,众人跪倒行礼。王爷说:“你等众人抬起头来。”丁银龙说:“谢王爷。”大家一正面,那石禄跪在众人之中,说道:“王爷的石禄,给老王爷磕头。”磕完了头,他站了起来。又给做了一揖,说道:“请王爷您赏座吧。”王爷一看,心中大为喜悦。说:“李明,快去给他看座。”李明当时取出一张椅子,放在下垂首。石禄二次跪倒磕头,又谢了老王爷赏座之恩。王爷说道:“如今本爵略有赏赐,王爷的石禄在外。上自老侠丁银龙,下至义士杜林,是每人三个尺头,两封纹银。每六位一桌筵席,外加海味。攻取山寨,拿盗宝之寇,是哪一位义士将石禄请出?”刘荣答言说:“王驾千岁,是草民刘荣把他请了出来。皆因众人攻取山寨不开,那里又有走线轮弦,石禄练得横功夫。因此草民将他请了出来,攻下山寨,拿贼得宝。”王爷问道:“他家中都有什么人?”刘荣道:“他家中有他爹娘、三位叔父、还有他一位兄长。”王爷说:“他爹爹、他叔父,唤作何名?”刘荣说:“他爹名唤石锦龙,他叔父是石锦凤、石锦彩,亲弟兄三人,还有一位族叔石锦华,他兄长石芳。”王爷说:“他老娘是石门什么氏?”刘荣说:“是石门马氏。”王爷说:“刘荣,本爵单赏给石禄一人一桌酒席,纹银五百。赏他青红赤白黑,黄蓝紫绿粉,十样尺头。我要打算留石禄在本府当差。”刘荣一闻此言,连忙是响头磕地。王爷又说道:“你将东西物件,带回他的家中,说明此意。就提本爵留他在府中当差,为是保护本爵。”刘荣说:“王驾千岁,您得赏我全脸,命我将他带回家中,叫他母子见面,然后我必将他带回。”王爷说:“好吧,你们暂且到外面吃酒去吧。明日早朝后,叫他在银安殿前试艺。”刘荣叩头谢恩。他便退了出来,向丁银龙说过此事。银龙道:“王爷明天早晨叫石禄在银安殿试艺,可是那时王爷要是留他呢,那时咱们还能抗谕吗?不料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也可以大家跪地哀求。谁叫贤弟你在马氏面前夸下海口啦,怎么样也得把他带回去才好。”刘荣说:“是呀。那就求诸位帮助我吧。”说完大家用酒用饭,安息睡觉。一夜无书。

  第二日天明,王爷上朝。当时殿台官出言,说:“文武爱卿,有本早奏,无事散朝。”老王爷急忙跪爬半步,说道:“臣赵堃有本启奏。”殿台官忙命奏上来。老王爷说:“只因有贼夜入王府,盗走祖上宝铠。有民子石禄,得贼铠入都交纳。请圣上重赏石禄。他武艺超群,与圣上清理地面。”圣天子说:“皇叔可以代朕赏赐,外州府县若有缺即行补他。”王爷叩头谢恩,此时卷帘散朝。王爷出朝回归王府,来到银安殿前,王爷下了小轿。李明在旁侍候着,看王爷喜形于色。少时王爷升坐银安殿,四十八名健将站立两旁。王爷说道:“李明呀,本爵我不能亏负石禄。圣上已然有旨意,那石禄是外州府县有缺即补。”李明一听,心中大喜,忙替石禄先行谢恩。王爷当时命他传谕,命石禄大家人等一同入内。李明答言,来到外面,对大家一说。鲁清说:“列位还按照上次,务必整齐才好。”当时大家穿戴起来。丁银龙说:“石禄你先将褡子备好。王爷叫拿军刃,再拿进去。不叫拿的时候,可别拿。”石禄说:“是。列位叔父伯父,我若有不到之处,请您多加指教。”鲁清一听,心中纳闷:他怎么会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啦。从此看来,他还是不傻。遂问道:“石禄,这几句话,是谁教给你的?”石禄道:“没人教给我。”众人一听,纷纷的议论。知道他时运来啦,将来决可改换门庭,一定可以做个一官半职的。李明遂将大家带到银安殿,大众跪倒行礼,丁银龙说:“王驾千岁在上,民子丁银龙等,与王爷叩头。”老王爷说道:“老少的侠义,免礼平身。”众人谢恩站起。石禄来民乐业,传至太宗。说道:“老王爷在上,王爷的石禄,与王爷叩头。”王爷说:“石禄呀,免礼平身。你在殿前试艺双铲,与本爵解闷。”石禄答应。当时传谕,有该差之人,出去将白皮褡子拿了进来。石禄说:“王爷的石禄,必然将大氅脱去,才能试艺。”王爷说:“好吧,你就将大衣宽了吧。”石禄闻言,便将大氅脱下折好,早有该差之人接过去。石禄收拾齐备,从差人手中接过双铲,这才施展绝艺。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姜文龙奉命接姐 何家口恶贼行凶

  话说石禄伸手接过双铲,来到当场舞动起来。有诗为证:双铲一对上下分,挨帮挤靠去赢人。流星赶月朝前走,四面翻飞护自身。他施展起来。老王爷一看,只见他使得嗡嗡风响。石禄是家传的武艺,奥妙无穷。当年石锦龙少年时候,掌中一对双铲,压倒天下英雄。那时左云鹏贺号,人称“圣手飞行”。这才传给石禄,他自己换棱角式的兵刃。上下各有一个尖,外有护手,头前尖上有个倒须钩,为是挂著五节鞭,暗藏半套点穴。此事不提。且说石禄练完了双铲,站在殿前。他气不涌出,面不更色。王爷说:“石禄,你放下铲,打一趟拳,与本爵解闷。”石禄说:“遵谕。”当时将双铲收好,打了一趟罗汉拳,八八六十四手。往那里一站,是站如松,蹲如弓,走如风。石禄双手一伸如掌,当时施展出来小巧之能。拳如流星腿如钻,腰如蛇行眼如电,往前一蹿一丈五六,往后一退有八九尺,往左闪身有六七尺,往右一蹿也有八九尺,往上一跳也有一丈二三,往下脸皮能擦地皮走。老王爷双眼全看花啦。当时一干老少英雄,以及站殿健将,全都看怔啦。石禄收住了拳脚式,来到虎头桌案以前,说道:“老王爷的石禄,我已将拳脚练完了。”王爷说:“好!”遂叫道:“刘义士。”刘荣赶紧答言说:“子民在。”王爷说:“你将石禄带回他家,令他母子相逢见面。与马氏说明,本爵今天上朝,将你大家请回宝铠之事奏明。圣上旨下外州府县有缺即补。各人每人五十两纹银,做为路费。”众人闻言,一齐谢恩。王爷又说:“你们众人出去沐浴去吧,叫人包下一个堂子。你等大家在本府多盘桓几日,再走不迟。”大家道谢。

  当时下来,到了外面。李明便出去,找了一家干净堂子,贴了官座。众人是吃喝完了一散逛,倒也逍遥自在。何斌说:“列位伯父、叔父、哥哥、兄弟,咱们何不趁著有功夫,前往兴顺镖行看看去呢?”众人说:“好。”当时一齐来到兴顺镖行。那马家弟兄,正在门前站立。登山伏虎马子登,下海擒龙马子燕,镖行水面的两个伙计。旱面的还有两个伙计,是柳金平、柳银平。马子登忙命马子燕:“赶快进去报告十位达官,就说镖行众位老少英雄驾到。”子燕答应,到了里面向十位达官一说。当时蒋兆雄等,一齐迎了出来。到了门外见了众人,说道:“列位哥哥兄弟,我蒋兆雄正要到王府看望大家。”将众人让到里边。认识的见礼,不认识的主儿,自有人引见施礼。其中鲁清杜林二人,偷看十老脸面,变颜变色,气色不正。爷俩坐在旁边。杜林说:“鲁叔父。我看十位老伯,脸色更改。不知内中有什么细情?”鲁清说:“咱们暂且听一听再作道理。”少时那蒋兆雄向丁银龙道:“丁大哥,我听镖行回来的伙计说,您大家在中三亩园拿普莲,三寇与铠一齐入都。”银龙道:“逃走二寇,只有一贼入都。”蒋兆雄说:“那就遥遥相对啦,昨夜内镖店满都没睡觉。”银龙说:“为什么呀?”蒋兆雄说:“昨夜查完了账,我们正在睡觉。”说到此处,不由咳了一声,眼泪在眼圈中。又继续地说道:‘我那把弟何玉来啦,浑身是血。他向我说:‘大哥呀,你必须替我报仇,杀奔西川。因为中三亩园拿普莲,逃走二寇。谁知他等去而复返,我人单势孤,所以遭不测。请兄长务必替我报仇才好。那二弟与您侄男,随同入都,家中无人。’说到这里,他回身就走。我上前一把没拉住,连茶盘子全都碰在地上啦。当时将我惊醒,我们全都醒啦。”说到此处,向何凯与何斌道:“二弟,人家解送贼寇,你们爷俩个作什么来?即或作个一官半职的,也不如在外保镖好哇。为人只要一作官,就容易有大凶大险。你可知树大招风,官大有险。”孙立章道:“哥哥不过有这么一想,他们以为由王府得出一点东西来,不是一种脸面吗?”蒋兆熊说:“老五你那里知道,得出东西来好呢,可还是家中没有大凶大险好呢?再者说,不会将花名写好,交给李翠、云龙,拿回王府?那王爷不会亏负大家,由王爷赏下镖行的旗子来,那时咱们有多大的脸面呢?而今依我之见,你们大家千万别在此处玩耍啦,趁早回去吧。我弟兄十人随后就到。不是别的,我听他说的那一话,我是放心不下。”杜林道:“蒋老伯,我那何大伯说了句什么话?”蒋兆雄说:“他说今生今世,已无话可说啦。这一句真是不良之兆。你们就赶快的回何家口吧,我等随后也到何家口。与其有事没事,我们年岁已高,说一句话是少一句啦。你们也赶紧走吧,我越瞧你们,我心中越不痛快。”大家一听,心中也是挂心,当时众人出了镖店,回奔王府。

  到了外回事处,天色已晚。掌上灯光,摆上酒席。何斌与大家斟酒,到了自己的酒杯,刚一倒上,那酒在杯中竟滴溜溜乱转。何斌忙向大家一摆手,众人不知何事。鲁清挨着他坐,忙问他何事。何斌用手一指酒杯,鲁清看明。一看自己杯中,是昂然不动自己忙取出银针一试,并没有毒,不免纳闷。此时石禄在那边,忽然站了起来,说道:“大何,你别走呀!快来喝杯。”鲁清说:“石禄,我看见他啦吗?”石禄说:“看见啦。他冲我一指脖子,那里有苦水儿。然后回头就走啦,并没进来。”大家一听全都怔啦。何凯、何斌、石俊章等,爷几个不由得一惊。何凯说:“何斌你把酒杯拿过来我看。”何斌当时送到他面前。何凯用手挡着灯光,细看杯中。那酒花真是团团的转。那边石禄嚷道:“峰子你拿冰钻打了大何,小子你往那里跑。”鲁清道:“你看见了吗?”石禄说:“看见啦。分明他脖子上有血口吗。”何凯听见,酒杯落地,摔得粉碎。杜林道:“呕!这可是不祥之兆。”何斌一听此言“噗咚”一声,就死过去啦。大家忙上前撅叫,人声喧哗。里面的李明可就听见了,连忙出来,到了外回事处。说道:“你们众人千万的别吵啦。不是别的,王爷这次赏赐大家,完全是一种体恤。那石禄是上人见喜,所以优待你们,可也要慎重才好,也别这个样的吵嚷啊。倘若王爷怪罪下来,那时何人担待呢?”丁银龙道:“管家大人不知,他是有这么一件事。”说著便将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李明一听也怔啦,遂说:“那么叫石禄走,必须明晨他见王爷,必须如此如此说才好。”众人一听很对。当时众人也不得吃啦,酒席撤下。李明回转内回事处,他们这里张罗明日动身。鲁清道:“明天你见了王爷,必须要这样的说。要不然王爷不叫走。”石禄说:“不叫谁走哇?”鲁清道:“我们全走,不叫你走。”石禄说:“我还找峰子去呢。他拿冰钻把大何咬啦!大何是我养活的。他跟我爹常在一起。”鲁清说:“是啊,你得给他报仇。千万记下啦,必须这样说。我们就可以一同走啦。”当下计议好了,大家安歇。一夜无书。

  次日天明,王爷下早朝回头。轿子落平,王爷下了大轿。李明便将大家告假之事,对王爷细说一遍。王爷点头,轿子搭到一旁。王爷升了银安殿,当时传谕,他命众人一齐上殿。李明说声“遵谕。”这才来到外回事处,说道:“鲁清。王爷谕下命你们大家上殿回话。”鲁清说:“列位,还是照样的收拾吧。”众人答应,这才通盘收拾齐啦。鲁清道:“石禄你可记住了那些话,好回禀王爷。”石禄说:“是啦,我记住了。”鲁清又说道:“丁大哥,少时还是您一个人回话。刘大哥,王爷若不叫石禄走,您可以这么这么的一说,王爷自然就许可啦。”刘荣点头。众人这才一齐来到银安殿,跪倒行礼。王爷命大家抬起头来,说道:“适才本爵上殿,听李明所提,你们大家与本爵告假,所为那般?”丁银龙回答道:“王爷有所不知。皆因拜弟何玉出头聘请山东各达官,捉拿普莲。不想当场逃走了黄云峰、黄段峰,我等众人押寇入都,那何家口能人特少。恐怕二寇勾结同党,前去报仇。昨夜晚饭,又有摔杯之兆,这实在是凶多吉少。子民放心不下,因此向王爷驾前告假。回去望看。”王爷说:“你们大家免礼平身。”大家站起。王爷心中暗想:那何玉一来为铠,二来为救李翠、云龙,才出头协力相助。如今贼铠入都,难免漏网之贼,前去报仇。这时石禄双膝跪倒,口中说:“王爷在上,老王爷的石禄与王爷叩头。昨夜晚间,在外边睡觉,我老娘叫我来啦。我回家问一问我老娘,我在府内当差,我老娘要叫我来,我在您驾前当差。我老娘要不叫我来,等我老娘一死,我必定上王府来当差。王爷的石禄与您叩头啦。”王爷说:“刘达官。”刘荣上前跪倒说道:“请示王驾千岁,有何谕下?”王爷说:“本爵的石禄,他回家看望他娘亲。你可以替我告知马氏,就说本爵提拔石禄,外州府县有缺即补。”刘荣点头遵谕,叩头致谢说:“王爷您赏我们大家全脸。”王爷当时又赏给每人纹银二百。王爷说道:“刘达官,你对马氏说好,石禄在王府等候实缺。倘若金阙宝殿以前。若是有缺,那时哪里去找石禄?”刘荣说:“王家千岁,到那时如有缺时,请您谕下,派人到济南府涟水县,东门外何家口,中街祥平店,与我大家付一信。我必与您找来石禄。”王爷道:“若是府中有事,要找你们众人呢?可上那里去找?”刘荣说:“王爷也可以叫人到祥平店,一说便能通知我们。”王爷说:“那店里东家与掌柜系何人呢?”刘荣道:“那是草民的盟兄何凯所开。”王爷说:“那就是啦。”又问石禄道:“石禄你愿意在本府当差不愿意呢?”石禄道:“王爷的石禄,愿意在王府。我想见一见老娘,说是这红的是老王爷给的,那银子也是王爷给的。老王爷爱石禄,我给你叩头。回家见我老娘,我告诉此事。叫我来我就来。不叫我来时,只好容我老娘死后,我再来与老王爷说话。”王爷一听,心中暗想:石禄虽然呆呆傻傻,此人是大孝格天,令人可喜。当时赏了他与刘荣盘费五百。王爷说:“李明,本爵赏他们大家平安酒席一桌,令他们平安到家。”大家一听,连忙跪倒行礼,致谢王爷。石禄也跪倒行礼,叩谢王爷赠马贺号赏银子。

  大家人等然后随着李明,一齐往外走,来到外回事处。李明打发人到了十字街,字号是“双寨永”酒楼。要来上等酒席四桌。石禄自己点一桌,大家吃那三桌。杜林说道:“大伯父,瞧起来不在人长得怎样。您说我与我鲁大叔父,论口才、论心功,哪一样不比他强呢?不过他的造化大,那王爷只是喜欢他。”这边李明对刘荣说道:“刘大哥,你要到了石家镇见了我那兄嫂,给带去口信,问他老夫妇好,就说我在府中很忙,不得分身前去拜见。我那兄长对我实有救命之恩。”刘荣点头答应。李明又说:“列位哥哥兄弟,以后无论那一位有事,尽管前来找我。我在王爷驾前说一不二。自有相当的帮助。何二哥到家中,如无有事,那是大家之福。倘有何事,赶快给我来信,我自能帮助一切。”众人说:“是。那是一定拜求大人的。”鲁清说:“管家大人,我们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拜求于您。”李明问什么事。鲁清说:“我们大家要请您代为禀报王爷。如今贼铠已入都,那李翠、云龙他二人的家眷呢,仍在南牢,务必请放出来才好。”李明说:“你们大家在此等候,待我再往里回禀,就说石禄求见。”又向石禄说道:“石大哥,少时上殿,你给李翠云龙他二人去求情。请王爷将他二人的家眷,放出南牢。”石禄说:“杜林呀,我跟老王爷去说,老王爷就得赏咱们全脸?”杜林道:“那是当然。你要到上面,必须这么这么去说,自然能成。”石禄点头答应。李明这才往里回话去了。鲁清道:“李翠、云龙,这王府的饭可不是你们二人吃的,这是仗着石禄的面子。容等出了南牢,那时你可以回禀,就说你老娘惊吓失魂,卧床不起,赶快回蒲江县原籍,千万别在王府当差啦。”李翠二人一听,说道:“鲁大哥。想当年我二人入府当差,也算是一侥幸。”鲁清说:“不然,那也是你们的运气。不过有一节,你等弟兄艺业浅簿,打出来这么一拿普莲,外头名闻很大。倘若以后贼人再来王府,有意外的行为时,那时恐怕你二人全家性命难保。”李翠云龙连忙说声“是。我二人自然辞退。”他们这里说闲话。那李明来说:“王爷有谕,令石禄银安殿相见。”石禄说声“遵谕。”便随他来到了里面,到了银安殿,石禄跪倒行礼,说:“老王爷在上,王爷的石禄与老王爷叩头。”王爷说:“石禄,你见本爵,有什么事呢?”石禄说:“贼宝入都,您得开恩。您将李翠云龙他二人的家眷,给放了出来呀,别在里头收存。”王爷说:“石禄,不用你惦念此事。你们大家就走吧,你们走后,本爵一定将他二人的家眷放了出来。”石禄道:“老王爷,那李翠的老娘,就如同我的老娘。放出来之后,老王爷的石禄,那时回家看完老娘,我就回来。老王爷要是不放,我就不回来啦。”说完磕头。王爷一看,心中甚喜。知道他心中实诚,作事认真。说道:“石禄啊,你起来吧。本爵已然赏你全脸,提出他二人的家眷。”石禄说:“那么老王爷给他那块谕呀,要不给,王爷的石禄跪死也不起来。”王爷道:“你先起来落坐讲话。”石禄说:“您把那块谕给李明,我就起来。”王爷一看,他为朋友就能这样的努力,其情可怜。当时下谕,命李明传谕南牢,将李翠、云龙的家眷放出,无他等之罪。石禄说:“王爷,我得随李明前去,看一看我那大娘,”王爷说:“好。李明你就带他去,前往探牢。”李明遵谕,这才带着石禄离了王府,来到了三法司。叫石禄在外回事处相候,他一个持谕来见牢头。当时便开了南牢,将他婆媳三人放了出来。问道:“大娘。他们可曾与您气受?”李母说:“并未与我气受。待我如同李翠待我一样,这也是管家大人托付之意。”李明当时便雇来一辆车,将他们送回三元店。李明回到王府,来到外回事处,对大家说明。鲁清道:“李翠、云龙,你二人跟着石禄与管家大人,见了王爷必须要如此如此的一提,才好。”二人点头。

  当时跪倒行礼。李明说:“回禀王爷,奴才领了王爷的谕,去到南牢,放出李翠云龙的家眷。”那李翠道:“王爷在上,奴才李翠云龙叩谢您天高地厚之恩,放出我的家眷。可是奴才的老娘,是惊吓失魂,卧床不起。惦念山东青州府蒲江县,故土原籍。请示王驾千岁,您开天高地厚恩,放我送回我老娘,或好或歹,那时再回府当差。”石禄在旁说道:“李翠云龙,你二人盘费若是缺少,可以说明。”李翠说:“回禀王爷,奴才的盘费,是分文无有。”王爷说:“好。本爵赏你纹银五百,作为盘费,送你娘亲回籍。在家好好的伺候你娘。容等日后将你娘送终,那时再来本府当差。”又叫道:“石禄。”石禄说:“王爷的石禄在。”王爷说:“本爵再赐你纹银五百。”石禄说:“王爷您别给啦,王爷的石禄还有钱啦。您再给,您再给,那银子太多啦。”王爷一听,他为人宽洪量大。日后倘若镇守那个海关海口,一定是公正无私。此人是侠肝义胆。遂说道:“石禄哇,你要回家望看你老娘,可要急速回来。朝中有旨,你是有缺即补。”石禄说:“老王爷的石禄遵谕。”王爷说:“李明,本爵赏他白银五百。”石禄说:“王爷的石禄,谢过了王爷。给了钱,又给钱。您的钱多啦,全没地方花去,都给王爷的石禄啦。我到家说去,老王爷爱我,说老王爷,我老娘也爱我。”王爷说:“是啦。你就家去吧。”那李明在一旁看着,知道王爷是恋恋的不舍石禄。自己心中暗想:我入府当差一十四载,王爷都没对我如此。不想石禄,与王爷有缘,再说也是他的福分造化,那可是人都比不了。想到此处,这才将他三人带了出来。见了刘荣,便将王爷所说的话,对他一提。刘荣点头。鲁清说:“李翠、云龙,我罚徐立那一套大车,送给你啦。你省得雇车啦。”当时命差人,出去传话把那辆大车套好,赶到三元店。李翠二人当时谢过了鲁清。又说道:“诸位哥哥兄弟替我二人舍死忘生,捉命普莲。如今贼铠已入都,我家眷也出了险地,实在令我们感激列位的恩德。我弟兄行礼致谢了。”说著施礼。鲁清道:“你二人不用客气啦。不过归途上进了山东地面,你们多要留神。夜间可以分出前后夜来,小心在意,千万记在心中。”李翠云龙二人谨遵台命,领车辆走。暂且不提,日后正北大连口二次出世再表。

  如今且说丁银龙等众人,早有人将他们马匹备好。鲁清说:“管家大人,草民等跟您告假了。回头在王爷驾前,多给美言几句。”李明道:“不用列位嘱咐,请登程吧。”大家通场出来。石禄一看各人全有马,唯独自己的马没有。忙问道:“李明啊,怎么大家的马全在这里,怎么我那匹老黑没有哇?”当时有当差的说道:“管家大人,是人的马全能备,惟独王爷中的那匹黑马,是人也不能切近于它,它是连踢带咬。自好请石爷自己去备吧。”李明说:“石禄啊,那匹大老黑必须你亲身去备,别人不敢动。那匹马是老王爷给你啦,谁备它咬谁。就是你备它不咬你。”石禄说:“就是我备它不咬。小何呀,我把那匹马给你啦。泥鳅要是要你可别给他,叫他找我来。”何斌说:“二哥我谢谢您啦。”遂说:“鲁大叔我把我那匹青马给您啦,那一匹马全比您的马快。”鲁清说:“何斌这匹马你不要啦?”何斌说:“我不要啦归您啦。”杜林说:“何大哥,您的马给我鲁大叔啦?他老人家那匹马没人要,您要骑这马,我给您起外号。”鲁清说:“起什么外号啊?”杜林说:“原来是大肚子蝈蝈虎,这马又名叫瓜达青。”说话之间,众人各接马匹。石禄手提皮褡子,来到铁屋。那黑马见了石禄是灰灰乱叫,踢跳咆哮。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它是说主人你来啦。石禄一见说:“老黑你跟我说话呢?咱们要走啦。我跟老王爷哪里告了假啦,走啦咱们。”说著话他进去解了下来,往外拉着走。那马往后打坐坡不走。石禄说:“你不爱走要在此住着呀?”说话之间,伸手揪住门鬃,往出就拉。口中说:“老黑你跟着我走吧。这屋子给你留着,这些日子咱们还来呢。”那马野性不退。石禄的艺业降人,这才将马拉了出来。到了王府门外,东边有上马石,他才骑上了。众人一齐拉着马,拴扎好了东西物件。那李明带着十二名健将送大家,直到了东门以外,关厢东口啦,他还往下送。当时鲁清等众人站住相拦,说道:“送君千里,总须一别。管家大人请回吧。咱们是他年相见,后会有期吧。”李明说:“是,何二哥,您到家中,无事便罢;若有事时,千万给我来信。”何凯说:“就是吧。”说完话大众告别。

  那李明带人回归王府不提,且说他们众人,往下赶路。一路之上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这天走到半路之上,石禄这匹马脚急,遂说道:“大清啊,我可不能跟你们一块走。老黑脚急,咱们小何他家见吧。”鲁清说:“那可不行。”石禄说:“怎么不行?”鲁清说:“你不认识道。”石禄说:“我这个老黑他认得。”鲁清说:“你别瞎说啦。它入府八年,怎么能认道呢?”石禄说:“不行,它要撒鸭子,咱们还是小何家中见吧。”杜林说:“石大哥咱们一块走,你不认得道。”石禄说:“趴着吧小棒锤。不是一直往东吗?走吧咱们往东呀。”说著喝了一声,那马似飞是的,就一直往东跑了下去。杜林与鲁清有个小诙谐,说道:“刘大叔。我石大哥可开下去啦。我鲁大叔连拦都不敢拦,石禄可不是他请出来的。在山东地面,莲花党可全认得他。我看他若是有个一差二错,您可怎么见我那石大娘?您请他之时夸下海口。如今他独自一人跑了下去,我看您怎么办?我鲁大叔这是给您一手儿。”刘荣忙往前一看,那马已然跑的很远。遂说:“鲁清,咱们哥俩个后会有期。你这是候我刘荣的脉。”鲁清说:“兄长,您不是叫闪电腿吗。何不追下去呢?”刘荣道:“我虽然腿快,他这是宝马,我追不上啊。他走你怎么不拦著点呢?这要是有个一差二错,我怎么对马氏?”鲁清道:“刘大哥,您不用着急。人怕久挨金怕练。石禄他那一对双铲,是人难敌。”刘荣道:“虽然那么说,可是我心中究竟还是放心不下。咱们大家何家口见吧。”说完他就追下石禄去了。暂且不提。

  如今且说丁银龙等众人,往下赶路。饥餐渴饮,晓得夜住,非只一日。这天来到何家口切近。眼前有片松林,从林中出来了十几个人,正是镖店中的伙计。他们见了众人,双眼落泪。说道:“二位达官爷您回来了,少达官爷也回来了。我告诉您一件事,您可别着急。”此时众人俱都翻身下马。何斌上前一把抓住伙计,急忙问道:“你快说家中有什么事啦?”伙计说:“少达官,您可千万别着急。我家老达官,受了一镖三刀而死。”何斌一闻此言,翻身跌倒,绝气而亡。那何凯是木雕泥塑一般,躺在那里。此时那九名伙计是抹头就跑。杜林一见,甩了大衣搭在马的鞍子上,飞身追了下去。来到切近,从后一腿,将这个伙计踢倒,按住就给捆上啦。说:“你起来,我有话问你。”那个伙计爬起来,说道:“杜小爷你怎么捆上我呀?”杜林道:“不捆你,你就跑啦。小子你随我上林子里来。”他把他带到林中来问,那林外众人喊叫何斌,大家再解劝何凯。鲁清道:“二哥您也不用着急。想当初咱们在店中,夸下海口。如今果然事情出来啦,那没别的可说,我自然得设法报仇。我要是袖手旁观,是对的起活的呀,还是对的起死的呢?再者说也对不起那神前一股香啊。”何凯道:“事已至此,全凭贤弟拔刀相助。”这个时候,何斌已然缓醒过来,跪在鲁清面前说道:“鲁叔父,您千万的帮助我报仇,令孩儿我成了名。”鲁清说:“是啦。何斌你起来吧。”说着他也追入林中里去问那个伙计:“家中出了什么事?你要从实说来。”那伙计细说了一遍。鲁清道:“就死了我拜兄一人吗?”伙计说:“对啦。就死我家大员外爷一人。”鲁清又问道:“我那嫂嫂怎么样?”伙计说:‘那倒没事。自从您诸位走后,来了河南姜家屯的姜氏二弟兄。一位是神枪将姜文龙,银枪将姜文虎。奉母命套车来接他姐姐何门姜氏。”

  他们为什么来的呢?有个原故。原来他二人在河南家中,给他老娘办寿日。文龙有一女,年方七岁,名叫姜玉花,让家中婆子带他出去玩耍。婆子没留神,把玉花给丢啦。这个婆子是个义仆,自己怕对不住主人,便在影壁旁一颗枣树上吊死啦。那姜门封氏老太太,惦念玉花,终日茶饭懒用。有家中管家看见婆子上吊,急忙禀报了主母。老太太说:“把她卸下来,给他一口棺材埋了去吧。”仆人将那婆子埋葬不表。那姜氏弟兄在外寻找此女,各处找遍,是踪影不见。后文书二龙山竹子岛,那里有个杨玉花,就是此女。姜文龙转过年来又给老太太办寿日。老太太心中难过,这才命他弟兄套车赶奔何家口。“到那里将你姐姐,以及你那外甥男外甥女接来,与老身解闷。”弟兄二人奉命,到后面先嘱咐他妻,说:“我二人奉了老娘之命,去到何家口,前去接咱们的姐姐,连何斌何玉兰,一同接来,好与娘亲解闷。你姐妹二人在家侍奉老娘。”那徐氏点头应允。姜文虎也照样嘱咐他妻邹氏一遍。弟兄二人这才套车辆备马争,离了姜家屯。

  来到黄河南岸,过河到了北岸。先把锚扔上岸,搭上跳板,车辆马匹人等弃舟登岸。二人飞身上马,一直来到何家口。一进西头村,路北吉祥老店,两个人下了马,扔到车上,上前叫门。里边有人问:“是谁呀?”姜文龙说:“是我。”何忠一听是他弟兄,连忙开了门,上前行礼,说“我当何人,原来是二位舅爷来啦。”文龙忙将何忠搀起,说声“老哥哥,快请起吧。”何忠说:“二位舅爷您往里请吧。”文龙说:“老哥哥给回禀一声。我那姐姐礼路太多,爱挑礼。”何忠说:“是啦吧。”当时到了里面,回道:“主母,外面二位舅爷来啦。”何门姜氏一听,连忙迎了出来。他弟兄二人,上前跪倒行礼。说:“姐姐在上,我弟兄二人与姐姐叩头。”何姜氏说道:“二位兄弟请起吧。老娘亲可好?”文龙说:“好。”说话之间,姐弟三个人,向里院行走。何忠忙去打帘子。文龙道:“娘亲旧病复发。”姜氏道:“难道说是我那二位妹妹气著了娘亲不成?”文龙道:“并未气著老娘。只因您那侄女玉花丢啦。老娘亲想她过甚,因此卧病不起。”姜氏道:“怎么丢的呢?谁给带出去的?”文龙道:“是家中婆子带出去游逛,中途丢失。那婆子自觉无脸来见,她便在墙角树上吊死了。”姜氏咳了一声,又问道:“那么你二人来还有什么事吗?反正不能为此事,套车辆来给我送信吧。”文龙道:“是。我二人奉了老娘之命,特来接姐姐与甥男甥女来啦,好与老太太分忧解闷。”姜氏道:“现下家中缺少人,我要一走,家中就无人料理了。”文龙道:“我那何二嫂夫人呢?”姜氏道:“早已故去了。”姜氏又叫何忠:“你去把达官爷叫了来。”何忠来到外面,够奔祥发店,就将何玉找了来。

  主仆二人回到吉祥店。何玉问道:“有什么事叫我呢?”何忠道:“这不是河南姜家屯二位舅爷来啦。我家主母叫我请您,有事相商。”何玉说:“是啦。”急忙进到店中,高声说道:“二位贤弟来啦。”屋中文龙文虎一闻此言,连忙迎了出来,上前跪倒行礼。何玉忙用手扶起,说道:“我那岳母,他老人家可好?”文龙说:“好。”何玉又说:“我那俩位妹妹可好?”文龙说:“承问承问,全都问您好。”当时他三人来到屋中。姜文龙便将丢姑娘之事,以及老太太想病了的话说了一遍。便问何玉道:“姐丈,我那外甥何斌,跟那徒弟们,上那里去了?”何玉道:“他们入都交宝铠去啦。”文龙道:“那路的贼人盗去宝铠?”何玉道:“乃是西川银花沟的,在咱们屯龙口打虎滩为首。”姜文龙道:“将山寨攻开,就拿住了啦吗?”何玉道:“聘请咱们山东地面各位宾朋,虽将山寨攻开,可没拿住他,他逃啦。得了一件宝铠是假的,多亏来了兖州的一位朋友。”文龙说:“是那位呢?”何玉道:“便是那杜斌。他儿子泄机中三亩园,这才大家到那里将他擒获,得了贼铠,逃走了云峰段峰。您弟兄不来,我还要把你姐姐送走啦。”文龙一闻此言,看他双眼发直,一定心中有事。原来何玉与姜氏,夫妻感情最好。姜氏便说道:“员外爷,我走之后,谁人与你料理家务啊?咱们那妹妹是故去了,婆子丫环怎么能成呢?”何玉说:“就皆因逃走了黄家二寇,我怕他们去而复回。那西川路的淫贼,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莫若你带着姑娘,婆子丫环们走吧。同著二位兄弟回到姜家屯,见了我这岳母老大人,多多问好。”姜氏道:“我们一走,真叫人放心不下。一来咱们孩儿何斌未在家,三个徒弟也没在家,二弟何凯,也进京啦。家中无人庇护于你。他们全走了,逃走二寇,你们当时没对我说呀。”何玉说:“当着许多人,我要一说,那倒显见得我是畏刀避箭怕死贪生。夫人你就跟二位兄弟走吧,你若是不走,倘若群贼来啦,我一个人战住他们。真有个一时防不到,他们到了后面,我就得吃了大亏。莫若你们先回姜家屯去住着去。有人叫你们再来,没有人找,千万的先别回来。”又对姜家弟兄说道:“文龙、文虎,你弟兄二人,可将此话记住了。”回头看见自己女儿眼花似的。姜氏道:“大家交铠未走之时,惊走二寇,他们爷几个可曾说了吗?”何玉道:“我已然说明。何斌与三个徒弟,以及咱们二弟,他们一闻此时,当时辞了不去。是我将他们给轰走了。一来是为宝铠,二来为是见了王爷,好得出点赏赐来,也是咱们山东人的脸面。因此我没叫他们在家。”姜氏一闻此言,是双眼落泪。何玉道:“你不必啼哭啦。你我夫妻一场,我说个不祥之话。我若是有个不好,那西川路的贼人到啦,你可以替我累碎三毛七孔心。我有个百年之后,你替我与何斌说一房儿妇。咱们女儿玉兰,也给她找了个根本人家。我在地府阴曹,也甘心瞑目。”何门姜氏一听此言,说道:“那我回到家中,也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太孤哇。”何玉说:“你就不用管啦。那西川路的贼人,不来便罢,来了就少不了。我是顾了与贼人交战,还是顾你们呢?莫若你们是走者为佳。再者你们不在家,我一个人跟他们打。我有个打不过的时候,咱们这方左右的铺户是多的,无论藏到那家全可以。你们要是不走,那我可就著了大急啦。你们还是赶紧归著齐了走吧。我要是不派人去叫你们,可千万的别回来。”姜氏这才收拾齐毕,命人又备了一辆花车,便随同姜氏弟兄与玉兰姑娘,够奔河南姜家屯,按下不表。

  如今且说何玉。自打姜氏母女走后,他一个人忧愁烦闷。走了有四五天,老家人何忠暗中向店里伙计说道:“咱们主人也不是怎么啦?见人很不爱说话,平素不是这个人呀。这可是怎么啦?”伙计说:“是呀。不知道是怎么啦?凡人不理。”何忠道:“知道的主儿不用说。那不知道,一看我们主仆,真好象是弟兄一般,说话又近又客气。”店中的先生听见此话,他见了何玉,便说道:“大掌柜的,您这些日子不爱说话,不爱理人,透看烦闷。不用说是想我嫂嫂啦?”何玉说:“你别费话啦。”此时何忠在一旁说道:“主人,您不用烦闷。再等几天,我那少主人也就从都京回来啦。”先生姓王,名叫王善,在旁说道:“大掌柜的,您可以到外边走一趟。是咱们何姓的店就去,把店里的账取了来。我给您查一查总账,看看有底漏的没有。”何玉答应了。他自己便出了店门,拐弯往西,出了西村头。进后街西村头,来到路南。头一个店,便是“祥合店”。这个店的南房与祥平店的北房对着。这一句是个垫笔,后来到中套宝刀对铲时有用。当下何玉进了店。大家一齐说道:“东家来啦。”何玉道:“何普,你把总账给我拿来我看一看。”那何普打开柜,取了出来,说道:“东家您要总账吗?”何玉说:“对啦。”说著话,伸手接了过来。出了祥合店往东,一家不少,大小店的总账,也全给拿了来。出了东村口,再进前街东村口,回到吉祥店的门前。看见路南杂货店的门前,站着一个人。身高八尺开外,身穿一身青,用袖子遮著脸。何玉心想:“我瞧他干吗呀。”他便叫开了门,来到屋中,令王善一查账,并没有底漏之人。王善道:“我为是叫您出去散逛一下子。我也知道没有错儿。”遂对何忠道:“老哥哥,您去辛苦一次。是哪家的账,还给那一家。”何忠答应,抱着账出去不提。

  如今单表,门前站着那个穿青衣裳的人,乃是西川路的淫贼,银花太岁普铎,杂货铺门里还有两个人,便是那云峰段峰。他二人自从中三亩园漏网,来到刘家寨鼓惑是非,由刘家寨回了西川。走在火龙观,进去见了为首的飞火燕子夏德桂,上前施礼。夏德桂道:“二位贤弟,那一阵香风,把您刮到我这庙中?”云峰说:“哥哥有所不知,那屯龙口打虎滩完啦。只因老儿何玉聘请山东各地的宾朋,攻破了山寨。后在中三亩园,捉了普莲,我弟兄逃走。如今他们拿我们,如同钻冰取火,轧沙求油一般。其中还有一个莲花党的大仇人。”夏德桂问道:“是谁呀?”云峰道:“就是那石锦龙的次子,石禄。”他一说年岁、面貌、穿衣打扮、以及兵刃坐骑,夏德桂用笔记下。云峰道:“我们在中三亩园的时候,普大哥曾说过,倘若不幸被获遭擒,那时叫我弟兄二人,赶奔西川。是他交往的朋友,全给送信。道兄,我们得赶紧的走。那何家口的人全教入京都,趁此时那里无人,赶回西川,到那银花沟去找我二哥普铎,好杀何玉个凑手不及。”夏德桂道:“等我与你二人拿点盘川来。”云峰说:“不用。我们在路上,若是有宽阔的水儿,捞他一网,不是就有了盘费了吗。”说完他二人辞别老道,出庙赶道,直奔银花沟,非只一日。

  这一天来到了西川银花沟。他二人刚一进东山口,对面来了两个兵卒。就听那兵说道:“原来是黄家二位寨主。我二人给您叩头。”云峰上前相搀,说声:“免礼吧。你们二人往那里去呀?我来问你一件事,殷志文、殷志武,他们弟兄回来没有?”兵卒说:“回来啦。”云峰又问道:“高氏四猛回来了没有?”兵卒说:“也回来啦。”云峰说:“我二哥可在山上?”兵卒说:“正在山上,正盼想你二人回山。他听人传言,屯龙口打虎滩被剿。说你们二人与普大王,逃走不知去向。山中金银物件,已然抄产入官啦。”云峰道:“你们不用说啦,去买你们的东西去吧。若有人问我二人回来没有,你们就说没回来。两个兵卒说:“是。”他二人走了。云峰二人这才往里来,到了山寨大门。那守门兵卒问道:“黄寨主,你们二人回山啦。我那普大王呢?”云峰道:“你们先与我通报我二哥,就说我二人回山。”兵卒答应,转身往里去。到了大厅,单腿打阡。说声:“报!”普铎说:“报上来。”兵卒说:“现有黄家二位回山,在寨门外等候。”普铎忙问道:“可普有大寨主?”兵卒说:“没有。”普铎说:“待我出迎。”当时他便迎到寨门外。黄家二人上前行礼。普铎问道:“二位贤弟,你们回山来,我那兄长呢?”云峰说:“二哥,快跟我弟兄下山,够奔何家口,刀斩何玉的满门家眷。”普铎问道:“为什么要刀斩何玉满门呢?”云峰道:“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咱们到里面再说。”当下三个人一同到了大厅。那高氏四猛,及巧手将殷志文,花手将殷志武,六个人异口同音的问道:“黄家二位弟兄,听说屯龙口打虎滩,踏为粉碎。但不知你弟兄二人,随普大王逃往何处去啦?”云峰说:“我弟兄三人,弃舍山寨。黑夜之间,我普大哥带我二人,赶奔中三亩园的徐立家中存身,躲灾避祸。普大王心中所思,躲个三五天,再行回西川。不想我弟兄头一天到,第二天、第三天,老贼何玉,就带着群贼追到了徐立家中。内中有一人,姓石名禄,外号穿山熊,金钟罩护体,周身横练,掌中一对短把追风铲,将普大王拿获。在未被获之时,我普大哥问我二人,是尽其交友之道,还是尽其神前那一股香。我二人说,愿意尽神前那一股香。”普铎说:“你二人错啦。”云峰说:‘错者何来呢?我普大哥说:你二人错啦,我不幸要在中三亩园,被获遭擒啦。你二人必须别拿我为重,你们快逃走,够奔西川银花沟,将我二弟领到何家口。我被擒之后,他们准将我与宝铠一齐入都。你二人随普铎,一到山东何家口,岂不是杀老贼个凑手不及。那不就与我报了仇啦吗。你二人要尽其神前一股香啊,随我被擒。那时西川你二哥不知咱们三个人死于何地,他作梦也难测到。那岂不是白白的废了命吗?当时我一听有理,当时便允了。普大哥令我记在心中。所以第一天的夜内,我弟兄二人一看,他们人太多,便弃舍兄长。才来到银花沟与二哥报信。”普铎一闻此言,“嗳呀”了一声,翻身栽倒。大家上前撅叫。少时他缓醒过来,说道:“各位贤弟,替我照料山寨。待我与黄家二位贤弟,遵我兄长的遗言,够奔何家口,找老贼报仇。”当时三个人将使用的军刃物件拿齐,多带银两,外面有人把马备好,三个人出寨上马,辞别高家弟兄等,三个人便向山东而来,暂且不提。

  且说殷志文、殷志武,他们与高家四猛,回到大厅。殷志文奔内宅。书中暗表:那殷志文与普门马氏有染。他到了内宅,够奔上房,一边走,一边说道:“嫂嫂。”屋中马氏问道:“外边什么人?”志文说:“小弟殷志文。”马氏说:“志文啊,你到这里来可要小心点。咱们二人之情,你二哥可略知一二。倘若被他撞上,你可小心你的项上人头。”志文说:“嫂嫂,你我之事,左不是婆子丫环,走露了消息。你还能告诉我二哥吗?”马氏一听也对,当时将婆子丫环全部退去。殷志文进了屋中,说道:“嫂嫂我跟您商量一件事。”马氏说:“有话你赶紧说,说完了好快走。”志文说:“嫂嫂不用担惊。我二哥已然与黄家二峰,上何家口报仇去啦。”马氏说:“他三人,但不知与何人报仇去了?”志文说:“与我大哥普莲报仇。”马氏道:“那是畜生啊,千刀万剐死者不多。你二哥干吗与他报仇呢?”志文道:“嫂嫂,我大哥与我二哥,乃是一母所生。你为什么辱骂普莲呢?”马氏说:“志文,你有所不知。那普莲乃是贪淫好色之人。他家运不通,你二哥下山,请你二人走后,那普莲来到内宅,调戏于我,我将他骂出门外。没想到天色已晚,他夜入内宅,用熏香将我薰过,被他人所污。这个熏香不是好东西,败坏好人的名誉,一闻上时,是人事不知。你二哥请你二人半个月有馀,那普莲他是日不空夜。后来你们回山,我对你二哥一说。你二哥才心生一计,在厅前与畜类面前告假。你二哥遂夜挨紧衣,趴在内宅后房坡。普莲二更来到内宅,用熏香,听屋中没了动静,他拨门来到里面,掌上灯光,那普莲宽衣解带。你二哥来到前坡,跳在院中,辱骂普莲,将他骂得闭口无言。那时你大哥挪嘴唇响了哨。云峰、段峰、黄花峰三人赶到,解去此危。那普莲无面目再见众人,这才带他三人,够奔山东。他才到了屯龙口打虎滩,命兵丁向内回禀丁银龙。银龙当时将他让到山寨,人家才把山给他。”殷志文道:“嫂嫂如今他们三个人上山东,多少日子才能回来呢?不过据我想他们此去,报了仇也是麻烦,人家不能善罢甘休。若是报不了,他们也就命丧山东。莫若咱们带着姑娘,三个人远走,倒有安乐之处。”马氏说:“那倒不必。容等我那夫主回来,我听一听那边的情形,再作道理。”殷志文道:“姑娘已然十二岁啦。要等姑娘长大成人,也脱不开大家之手。”马氏道:“志文,我与你有夫妻之情。那普铎已略有耳闻,你可要小心了他。”说著话,马氏够奔东里间,将婆儿以及自己女儿普红花,一齐叫到西屋,向红花道:“姑娘呀,你父亲上山东,前去报仇。容他回来,听他有什么言语。你可知道此事吗?”红花说:“娘呀,我不知。”马氏又问婆儿道:“你可知道内中情形?”婆子道:“我已经知道了。”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三手将惊走银花太岁 厉蓝旺结交分水麒麟

  话说普铎之妻马氏说道:“好吧。我夫主上山东报仇,回来时,我问他情形怎么样,人家来报仇,那时我能躲开,躲不开那也就无法,一定死于他人之手。你可以先将她带走,奔河南聚龙庄,南门内路东,铁瓦观的观主。此人姓马双名万梁,人送外号叫神手真人,能摆走线轮弦,他是我的胞兄。我一出阁之时,他给我两张阵图,一张是摆阵的,一张是破阵的。”志文道:“嫂嫂哇,那马万梁是您的亲哥哥?”马氏说:“不错。”志文道:“他与巧手将王万昌,他们是师兄弟。我弟兄二人,与他王万昌,很有来往。我莫若将姑娘送到铁瓦观,您看如何?”马氏说:“那可不行。于氏婆子,我可将此女交与你啦。”殷志文道:“嫂嫂莫若我将于氏跟普红花,一齐送到那里成不成呢?”原来殷志文又看上婆子了,见他头紧脚紧,长得又有几分姿色,这小子又动了邪念。马氏说:“志文呀,我这个婆儿,与我这姑娘,你就不必惦记着啦。”说到此处,忙叫于氏将姑娘带到东里间去啦。

  这里马氏与殷志文,志文道:“嫂嫂,您将阵图拿来,待我观看。”马氏当时开了箱子,取出一个蓝包袱来打开。里头有个匣子,长有五寸,宽有四寸,厚有一寸中盖上有字,上写著:摆阵之时,先看阵图,摆阵不破阵,存阵不摆阵,摆阵若破阵,此人不得善终,此乃阴阳八卦蛇阵图。将匣子盖打开,马氏说道:“志文你看,这上边是破阵的,那下面才是摆阵的啦。”殷志文忙将阵图打开一看,见当中有一个阴阳鱼,四外有字,写的是干坎艮震,巽离坤兑;里面写著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此阵有虚眼,有实眼,实眼在头里,虚眼在后头。志文还要往下瞧。马氏说:“你不用看啦。”当将阵图又放到匣子内,包好了,说道:“志文呀,容等他们报仇回来。人家要来报仇呢,我躲的开,那就无的可说。倘若是躲不开,全家死后,你务必要与我报仇。那时我阴在九泉之下,也就甘心瞑目,死而不屈。现下屋中无人,你可以对天赌咒,你若是对我女儿,有安心不良之念,要起个重誓,我才放心。”殷志文听,当时跪倒地,说道:“嫂嫂啊。我要有一点不良之念,叫我不得善终。天厌之,地厌之。”马氏说:“好吧,志文呀,你到前边去吧。”殷志文这才出了后宅,到了前边与志武等,暗中巡查山寨。这里马氏便将于氏与红花叫到西里间。马氏将此包袱交与红花,说:“女儿,你可放到你的身旁吧。”书中暗表:这于氏婆子与殷志武有染。后话不提。

  如今且说,普铎段峰云峰,他们三个人,奔山东而来,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报仇的心盛。这天离著何家口切近啦。云峰说:“二哥,咱俩要进何家口的西村口,可有认得的?在没盗铠的时候,我二人常上何家口来。咱们到了那里,先住前街。”普铎说:“好吧。”三个人这才够奔前街,进村口,来到中间路北一座店,字号是祥魁客店,进店问道:“店家,可有干净屋子没有?”从里边出来一个伙计,看他身高七尺,一身毛蓝布的裤褂,白皂青鞋,腰结一条围裙,面如重枣,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年岁也就在三十里外,问道:“三位客官,你住店吗?随我来。这里有三间西房,新收拾的。”三个人答应往店里而来。那伙计把马接过,拉到后边马棚,令人刷饮喂,回来给他们开了西屋的门。三个来到屋中。伙计给打脸水,净面烹茶。这个伙计爱说话,说道:“你们三位,从那里来呀?”普铎说:“从打西川地面。”伙计说:“您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普铎说:“我为访一个朋友,望看一个贵友。”伙计说:“您望看哪一家呢?”普铎说:“贵村是何家口吗?”伙计说:“不错,是何家口。”普铎说:“此人在何家口很人名望。我要打听你能知道吗?”伙计说:“您说吧。只要是在这三条大街住的,没有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太少了。您说罢。”普铎说:“这里有一位逆水豹子何凯吗?”伙计说:“那是我家二东家,哪有不认识的。”普铎说:“我烦劳你一趟,将他请了来。那不是外人是我盟兄。”伙计说:“您可来的不巧,我家二当家的没在家。”普铎说:“他上哪里去了?”伙计说:“人都交宝铠去啦。”普铎乃是明知故问,因为知道何凯没在家,他才打听他啦。伙计说:“没有几天,就可以回来啦。”普铎说:“我三人先在此住着,是等候他。二爷没在家,那么谁在家呢?”伙计说:“我们大员外在家呢。”普铎说:“你家大员外官印怎么称呼?”伙计说:“名唤何玉,人称分水豹子。”普铎说:“我且问你,什么人盗去宝铠?”伙计说:“客官,我说话可嘴冷,您得多多的原谅。盗宝之人也是西川之人。”普铎说:“我怎么不知。”伙计说:“前几个月西川地面没见滚单吗?宋朝九省地面,全都见了公事,拿盗宝之寇。”普铎说:“我没听说过,我常常的不在家。”伙计说:“他是银花沟的金花太岁普莲,来到了屯龙口打虎滩。那看守宝铠的与我们店主有交情。后来我家庄主请来各路宾朋,攻开山寨,逃走三寇。后来追到中三亩园,才将盗宝之寇拿住。如今入都交铠,您在此等著吧,三五天也就该回来了。”普铎说:“何玉他们住在那里?”伙计说:“我家大员外住在中街路北有座吉祥店,就在那里住着。”普铎说:“你把那上等酒席给预备一桌。我们三个人,去到里请我大哥去,好一同用酒用饭。”伙计答应前去叫厨房预备。少时酒菜全来啦。摆齐了之后,普铎说:“你给照看一点。我三个人去请我们大哥去。”伙计说:“您请吧。”

  当时三个人出了店,往西出村口,往北进中街,进中街来到中间,看见何玉正从祥顺店出来。云峰低声说:“二哥,您看那人便是何玉。”说着他二人紧行几步,就到杂货铺屋中去避。”那普铎用袖子挡住了面孔,偷看何玉,看他高九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精神足满,头戴蓝布头巾,净白抹子眉,一对环眼努于眶外,鼻直口方,大耳相衬,海下一部花白胡须,年长约有六十开外,看他样子已然龟了腰啦,一身蓝布衣服,身背包袱,闪披一件英雄氅,花布裹腿,走到吉祥店门口,往南一拐湾,叫开店门进去啦。三人看的明白,遂照旧回了店口。那伙计说道:“您三位回来啦。”普铎说:“我们回来啦。”伙计说:“您见着我家大员外了吗?”普铎说:“没见着。”伙计说:“也许是有事出去了,他的事情太多。这三条大街,不论有什么事,全都请我家员外爷。”三人来到屋中说道:“伙计,你把灯给我们点上。叫你你再来,不叫你就不用来啦。”伙计答应,送来灯,他就去侍候旁的客人去啦。这里三个人低言小语。普铎说:“少时到他家,我一人敌住何玉,你二人与我打下手,杀他满门家眷。”云峰说:“且慢。少时咱们吃喝完毕,天交二鼓,咱们到了那里先给他挑个亮子,然后再给他个措手不及。小子有什么能为,也不成了。”普铎笑道:“好吧。咱们到了那里,临时再商量。”当时他们等到天交二鼓。三个人换好夜行衣,上房软底袜,绒绳十字绊,背后勒刀,明露刀把,将白昼衣服包在小包袱之内,青纱包扎腰,收拾紧衬俐落,不绷不吊。低头看了看,零碎东西不短,将灯息灭。三个人出了屋中,反身将门倒带,扣好料吊。各人长腰上房,蹿房越脊,向中街而来。站在房上看见那吉祥店门大开,来往人不少,他们没敢下去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事。

  书中暗表:那何玉自从将各店的总账拿来之后,一查没有底漏之事。何玉道:“就拿我弟兄来说,自生人以来,没有多少得罪人之处。连我儿何斌,都不知怎么叫得罪人。今天可以叫人到各镖店,找来各处的伙计,每家两个人,将木头枪刀也带了来,在此练习。”先生说:“对啦,您可以传授我点真正武术,我们多学点,您也可以多活动活动。您累得浑身是汗,也能多吃点。”何玉一听也对。此时外边已将各店的伙计找来,祥顺店的伙计,已将刀把子拿了来。何玉便命人把院中灯光点齐,此时院内照如昼。何玉将大衣脱了,收拾利落,一齐来在院中。何玉说:“你们大家爱怎么使兵器,就怎么使吧。”众人答应,各人毛腰拿起各人的合手军刃。有一个拿起大枪的,就有拿起一把大刀的。何玉道:“这个大刀有四个字,是扇砍劈剁,大刀为百般兵刃之帅。”又有一个人拿起一根棍来。何玉道:“棍乃百般兵器之王。凡是长家伙,全是从棍上所拆。齐眉者为棍,是短军刃之宗。”那边又有一个人拿一条杖来。何玉:“杖乃百般军刃之威,也有四个字,支扑床盖。”又有一个伙计,拿起一条大戟来。何玉道:“戟乃百般军刃之耳,也有四字,是勾排锁挂。”有一个人拿起一把竹剑。何玉道:“此乃百刃之师,它也有四个字,击刺割丝。”大家各人全拿了军刃,站在四外。何玉伸手拿了口砍刀,太轻不合手,放下拿起一口朴刀,仍然是不成,遂说:“你们大家在此等候,等取我的军刃去。”说完便来到柜房,打开立柜,取出金背砍山刀来。来到外面,众人一看这口刀,是明煌煌照眼增光。伙计说:“达官爷,咱俩不练啦。”何玉说:“怎么?”伙计说:“我们全使的是木头的,您使真的,那如何能成。您的刀砍到,我们躲之不及,那时轻者带伤,重者废命。”何玉说:“不要紧。可是我这口刀,疆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不过有一样,我有眼力,不能叫你们受伤。不信你们把大衣服穿上,我要刀划了你们衣裳,赏银五两,见血给十两。”伙计何四说:“如果有谁不小心成了刀下之鬼,那时有恤银一百两。只要有我姓何的在,就有你们哭主每月取十两银子。你这个人多大岁数出的世?就以一百年为期。”有一个伙计说:“四哥,您今年高寿?”何四说:“我今年四十有四啦。”这个说:“你家中有多少口人?”那个何四说:“有你的嫂嫂,还有三个姑娘一个小子。”这个说:“大的是姑娘小的是小子?”何四说:“是姑娘。那小子今年才四岁。”这个说:“莫若您跪在那里叫咱大员外爷,给您个脖子平。叫我嫂嫂每月领十两恤银,还有一百两恤金。”何四说:“你别费话啦。好死还不如赖活着,谁也不愿意死呀。”说话之间,他双手抱着一条大枪说:“达官看枪。”何玉说:“你拿枪扎我,你就别言语啦。我跟敌人动手,他能告诉我吗?”说完还了一刀。那何四转身就面向北啦。他往北一看,那后罩棚照有红光,连忙说道:“达官爷,您后宅不是没有人吗?”何玉说:“是呀。”何四说:“您快去看看去吧,那后边可有火光的亮子。”何玉一听,急忙向后观看,果然有红光。他赶紧往后边夹道而来。到了夹道一看,那三寇正在那里站着。

  书中暗表:三寇来到南房,看见他们正在院中要比式。三个人便绕房来到吉祥店后宅,往下一看是黑洞洞的,下边无人。普铎连忙纵身,跳下房来。到了北上房廊子底下,伸手取出银针,扎个小孔,往屋中观看,见屋内灯光明亮,一人没有。他一点手,将二人唤了下来,遂说:“这个老贼料事料得远,老小子会把家眷移开啦。来吧,后宅咱们先给他个亮子,好不好呢?云峰说:“好!”说话之前,三个人各亮火折子,当时就把窗户给点啦。东西配房连到一块,火光冲天。他三人见火起来啦,急忙各亮军刃,到夹道来等何玉。

  此时何玉提了砍刀,来到夹道,见了三寇,忙问:“对面什么人?”普铎一见摆刀上前,说道:“老贼何玉,你还有今日,休走看刀。”说著上前举刀往下就剁。何玉闪身往后一窜,就来到了院中。云峰段峰也追了过来。三个人当时就将何玉给围住。伙计忙放下木刀,来到柜房,取下铜锣,在店门外鸣锣聚众。四面人等前来救火,大家一到,可就将店门给插上啦。此时三寇围了何玉。那普铎过来,迎面就是一刀。何玉往左边一闪,黄云峰托刀扎,何玉一转身,黄段峰的正拦头刀就砍进来啦,直奔脖子。何玉忙一坐腰,稍一慢点,就在发卷座上刀就砍上啦,当时血就流下来啦。普铎一见,急忙横刀拦腰斩。何玉急忙闪身蹿出。四个人一齐杀在一处。何玉虽然能为好,也是一人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自己心中暗想:我儿何凯入都,兄弟徒弟全没在家,如今被围,我一人如何抵挡得了他们三人,想我弟兄在外做事,没有不光明的地方,不想我何玉会落到这步天地。我只有祝告佛祖的灵验,千万给我落个全尸,就是我死后也是感念的。四个人打的正在紧急之时,何玉头上受了一刀,自己不由使了个诈语:“你们诸位才回来呀!”三寇一听,急忙一回头,往外一看。何玉用手一分,说:“列位老哥们快闪开一条生路。如今有西川的恶淫贼,前来找我拼命。”说著用手一分众人,众人往后一退。那后边的众人是救火的心盛,往前直拥。何玉是长腰往外一窜,从人群中纵出店门外。到了杂货铺的门外,来到门前说道:“老王呀,你快给我开门吧。有西川的贼人,前来找我拼命。”这个老王乃是山西人,平日何玉净跟他玩笑,平素老王怕虫子等项。如今他又一叫门,老王以为他又与自己开玩笑啦,没给他开门,在里边说道:“你别胡捣乱啦,假装作是真的一般。”当真没给他开门。何玉实在不成了,便坐在门外,面向北。三寇出了吉祥店,普铎在前、云峰第二、段峰第三。黄云峰一见何玉双手拄著刀,坐在店门口,忙掏出毒药镖来,用左手刀把一推普铎,说:“二哥你闪开了”,叫道:“老儿何玉,你看上面刀到啦。”说著抖手一镖。何玉忙向上一抬头,镖中哽嗓。普铎上前砍了他左肩一刀。三个人上前要砍他,不想南房上,砖、瓦、镖、袖箭、铁蒺藜、飞篁石等暗器,一齐打了下来。三寇连忙顺着房沿下,向西逃去。

  房上跳下二人,有一人说道:“三弟你快追下贼人,别叫他们跑啦。”此人过来一看何玉,人已然死啦,不由哭道:“哥哥呀,小弟一步来迟,哥哥命丧了。”哭着哭着,就背过气去了。当下救火的众人全都过来,扶着他撅叫。见此人穿蓝挂翠,年约三十里外。旁边何四问道:“列位谁认识此人?”有人说道:“这位二太爷非常慷慨,仗义疏财,每次到了咱们这些店,永远是每人五两银子,跟老当家是神前结拜。”何四问道:“那么你知道人家姓名吗?难道说,人家给银钱。你们就不问姓名吗?”人说:“当时我可就记不清了。”何四问:“谁认得他是那山上的呢?我也能想起来他的名姓。”有一伙计道:“我倒知道。他是豹雄山上的二山主。”何四想了想,忽然想起,说道:“此人姓朱名杰,人称银面太岁。”说完上前将何玉的尸首,拉在一边。大家撅叫于他,叫了半天,朱杰才“哼哼”出声,睁眼坐起,又放声大哭。何四道:“二爷您就不用哭了,我家庄主反正也是死了,哭几时也不能活。您这一来到是我们大家的主心骨儿。这些事还得您办呢。”这正说著,王老西已将杂货门开啦,出来说道:“二爷来啦。好吗!俺老西是王八日的。”说著自己打了几个嘴吧,回头叫起伙计说:“你们大家收拾行李回家吧。先给我家带个信,就说我给何庄主祭了灵啦。”王胜说完了,来到了何玉的尸前跪倒,放声痛哭,口中说道:“何庄主啊,你说是你的错处,还是俺老西错呢?从打你祖父与我祖父,就有了交情,到了你父与我父,又有交情,直到如今,你我二人又是好友,真是三世的朋友啦。我王胜生来胆子小,你父子时常叫开门,给我往进扔田鸡长虫等等的,吓得我老西怪声喊,你们一乐儿。今夜想不到你遇了真事,又来叫门。是俺老西一时大意,才叫你被贼人所害。朱二员外,您把俺老西绳缚二臂吧。俺老西要给他开门,他死不了。”朱杰一抱拳说:“老哥哥,快把门关上,别叫他们走。平素您与我哥哥有个诙谐,焉能拿您祭灵呢?冤有头,债有主,自有祭灵之人。”说著话上前先将镖起下来,带在自己镖囊之中,遂问道:“伙计们,我那二哥,与侄辈他们,全上那里去了?我那贤嫂可在后宅?”何四道:“二爷您要问,那姜氏夫人是命不当绝。大家入都交宝铠,走了五六天,那河南姜家屯的二位舅爷就来啦,将夫人及姑娘婆子丫环,全行接了走。姜氏夫人不走,我家庄主将夫人催走。我家庄主在世之时,料事料的太远。在中三亩园拿普莲,逃走了云峰段峰,二寇逃回西川银花沟,勾来了银花太岁普铎,这是那三寇所为。”朱杰问道:“我且问你,逃走云峰段峰,他们大家知道不知道?”何四说:“知道。”朱杰道:“那小孩何斌,就放心大胆的去了?我二哥何凯,他也疏神大意。”何四:“二爷,您休要怪罪他叔侄,这内中全有原故。人反正已然死了,您只好设法给我们庄主报仇,也就是了。”朱杰道:“他们就那走了?”何四道:“他们众人,就如轰走一个样,叫他们到杭州兴顺镖行。再者为是在王爷面前,好得出点赏赐来,为是争光。”朱杰说:“伙计们,你们先将我弟兄的暗器收起来。那店有客人吗?”何四说:“祥平店没有客人。”朱杰说:“好,那么你们将那西房腾下来,将北里间搭好一个床,把我兄停放在那里。”何四等答应,赶紧去收拾。当时就将何玉的尸身,抬了进去。朱杰看明,忙叫人取来新棉花,围成一个团儿,将何玉血口堵上。自己泪下如雨。又叫:“伙计们,你们到西村口外看一看去,他们回来没有?”伙计们答应,出去看去不提。

  且说三手将电龙,山东青州府东门外,有个金家口,西村口有个大车口,正北往西,地名叫厉家寨。那里为首的哥俩,专保东路镖头。大爷叫混水鲲鱼厉蓝旺、二爷叫展眼鳌鱼厉蓝兴。鲲鱼与鳌鱼,在水里外号,算他二人为尊啦。头至扶桑尾至昆仑,鳌鱼展眼地动三千转,喷墨如玉,鳌鱼在上垂首,鲲鱼在下垂首。两个鱼每个背上全出一个独鳍,鳌鱼分水往南歪著,鲲鱼分水往北歪著;四面有一块蒲围,上坐地母,坐北向南,蓝脸红发,赤金的耳环,身穿土黄色的袍。按《纲鉴》所载,鳌鱼展眼地动三千里,喷墨如雨,普天之下三山六水一分田,市井之人,全在他身上驮著呢。如今他弟兄二人是以此鱼为绰号,那厉家弟兄的水性,也就可想而知了。厉蓝旺之妻张氏,中年故去了。厉蓝兴之妻刘氏,所生一子,乳名叫金雄,两生三岁。这一天蓝旺说:“兄弟,你在家中看守家业。我那弟妹与咱们厉氏门中,留下后代根苗,愚兄我心中喜悦已极。你夫妻二人在家中,看着此子,容他到五岁的时候,与他折腰折腿,传授他武艺,到了七八岁,再给他请一位先生,传他文学。愚兄我必须要在外云游,访一位对劲投缘的宾朋才好。”厉蓝兴说:“兄长,您已然年到了花甲啦,飘门在外,作什么呀?是您弟妹对您有个不字?还是兄弟我不听您的话啦?还是仆妇人等气著了您哪?”厉蓝旺道:“全不是。我因为在家中烦闷,打算出外散逛散逛。”蓝厉兴说:“兄长,您不必。要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在家照料,我能出去,银钱还有多的吗?”蓝旺道:“贤弟呀,你我一母所生,咱们是手足,还有什么说的吗?不过那银钱挣得必须要够才成。要是没完没结累碎三毛七孔心,临危是连一文钱,也拿不了去。二弟,你还要上哪里去挣钱去?”蓝兴说:“寨中不敢说是首户的财主,要讲在青州府往东,可就是第一的财产。咱们二人在家,敢说是茶来张手,饭来张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您可还出去云游干么去呀?”厉蓝旺道:“二弟,你不用阻拦于我哪。我要打算出外云游,访一位投缘对劲的好友,好扬名四海。”蓝兴一听,这才不敢相拦,遂说:“既然如此。哥哥您在外头,到了那里,就要往家中寄信。兄弟我好知道哥哥您扎足之地,我也放心。”

  厉蓝旺点头应允,这才收拾水衣水靠,夜行衣包,百宝囊、金背刀一口。应用物件,通盘拿齐。刘氏来到边,跪倒说道:“兄长,您上那里去?年过花甲啦,您外出云游,我夫妻二人放心不下。”厉蓝旺长叹一声,说道:“妹妹,赶快请起。你夫妻二人,在家中照料此子,将来长大成人,算你功劳一件。”刘氏道:“兄长,您要飘门在外,小妹我在您兄弟跟前受累。”厉蓝旺闻听此言,双目落泪,说道:“二弟呀,咱们家门有德。我那弟妹来到咱们家中,知三从晓四德,尊敬长上。我走后兄弟你的脾气,务必要更改才好。你夫妻二人好好将此子,对付长大成人,兴咱们厉氏门中,顶门立户。你脾气要是不改,金雄有个差错。到你我弟兄这一辈上,要缺嗣断后呢。”遂说:“弟妹快请起吧。你夫妻二人,受愚兄一拜。”说著跪了下去。厉蓝兴刘氏,连忙也跪下,将兄长搀起,说道:“兄长,您跪者何来?”厉蓝旺道:“是我拜托你二人,务必将养此子,长大成人,好不断厉氏香烟。”厉蓝兴止住泪水。弟兄一拉手,蓝旺道:“二弟。许有来往的镖船,插咱们旗子一走。不论他多么重要的,你尽答令他去走,决无有危险。”蓝兴点头,这才与兄长预备行囊褥套,搭在马身上。厉蓝旺转身形往外。刘氏夫妻送出门外,恋恋不舍。蓝旺道:“妹妹请回吧,看守金雄要紧。”厉蓝兴说道:“兄长您走后务必要往家中来信才好。”厉蓝旺点头。直送到西村头,厉蓝旺说:“兄弟你回去吧,我要赶路啦。”蓝兴点头,自行回去。蓝旺拉着马,回头看二弟,心中也是难过,一狠心便飞身上马,打马离了厉家寨,往下赶路。饥餐渴饮,晓行夜住,在沿关渡口,听人所说,这个店口没有名誉,又有人说:“要讲店口好,那可比不过电家庄那电家店。在这庄子的中间,南北一道大墙。在大墙的当中,有两扇大棚栏门,天交五鼓开,夜交二鼓关。门以外东是二里半长街。交界以西是老庄主,此人姓电名华,是老有少心,此人无所不为;在交界墙以东,有位少庄主,此人姓电名真,字维环,人送外号分水玉麒麟,掌中金背朱缨刀一口,是口宝刀,生来侠肝义胆,此人在交界墙以东;路北是宅院。路南的店口,那店名叫德升店。要是有人,于夜中住在那店中,有电少主必定夜内过去查问一遍,沿路上有被劫的没有,或是受了什么人气了没有,他全都问一问。若有那受气的主儿,能叫你过的去,顺过你的气来。有被劫的主儿,真能把你的东西物件,找了回来。不过他人脾气太烈,沾火就著。”厉蓝旺在屋中偷瞧,喊来店小,要酒要菜。吃喝完毕,安歇睡觉。

  第二天天明,就听柜房有人说话,说:“店主人您来啦。”电真说:“来啦”说著话便来到各屋问了一番,问完走啦。厉蓝旺便将伙计叫了过来。伙计问道:“这位达官,您要什么呀?”厉蓝旺道:“你先坐下。我问你一件事情。”伙计说:“您说吧,有什么事情。”蓝旺说:“你姓什么呀?”伙计说:“我姓刘,名叫刘义。”蓝旺说:“是啦。我问问你,方才来的这位店东,他是怎么个人呀?”刘义说:“我们店东,姓电名唤电真。他是一位行侠作义的,此人慷慨大道,仗义疏财,挥金似土。”厉旺又问道:“此人家中都有什么人?”刘义说:“家中有妻子,还有一个男孩。”蓝旺又问:“他还有什么人?”刘义说:“这交界以东,就说没有人啦,其馀不过是当家什户;那交界墙以西,有我们老庄主。此人姓电名华,外号人称玉美人的便是。这电华虽然年岁已大,他仍然老有少心,而好贪女色,他是到处彩花,可不落案。这一道大墙,立了没有几年。我家少庄主,有一次跟下老庄主去。因为李家庄一位少妇,人家知三从晓四德,贤慧已极。那玉美人带庄兵,每人一面铜锣,进村口就打。您想这少妇长女,焉能不出来看热闹?我家少庄主在暗地跟随,将李家少妇搭救啦,冲散老庄主的姻缘。他们叔侄爷俩,在西村口动了手。当时少庄主卸下老庄主的左臂,若不是东庙的志云和尚赶到,解去此危,那时我家少庄主就把老庄主命给废了。大家出头一说合,才保住了残喘。这才砌这个交界墙。界墙以西归电老庄主所管,界墙东边就是归我们少庄主所辖。在二更以后,五更以前,墙西之人,若到了墙东来,被我家庄主碰见,追问前情,是绳缚二背,送到县中去罚办。东边之人若到了西边,我家少主人说过:“过了二更就不准去,要过去被人拿获,他不管。”厉蓝旺将此事打听明白,遂说道:“刘义呀,你家主母,是那里人氏?”刘义说:“我们这电家庄东边,有片沙滩,寸草不生。往南有个王家庄,沙滩以东刘家庄,北边是赵家庄。这几个大村庄,全是五里地的长街。我家主母,乃是王家庄的。”厉蓝旺问道:“你是如何来到店中的?”刘义说:“还真问著啦。我的天伦是位卖货郎的,我自小就随着去作买卖。后来我父死去,我们家中就剩下孤儿寡母了。我家少主人,就把我留在店中,供给我家中吃喝。”厉蓝旺道:“刘义呀,你家主母的娘家还有何人呢?”刘义说:“他家还有三个兄弟,名叫王麒、王麟、王鹿。当年你家主母在娘家之时,是母女不合,这才有我家老庄主在世之时,派媒人给说了过来的。老庄主故去之后,我家少庄主,按家宅的规则,我家少庄主不听内人之言,管得我少主母是服伏在地。我家少庄主在外作什么事,也不家里去说,到了内宅是一字不提。妇人要问,他就能给妇人一个没脸。”蓝旺一听,点了点头,要酒要菜。吃喝已毕,取出一锭银子,说:“刘义这个给你拿去买双鞋穿去吧。”刘义说:“达官爷,您做什么给我银子呀?”蓝旺道:“是你不知。我在此处,要多住几日,访一位至近的好友。你就拿去吧。”刘义当时谢了,拿银子走啦。

  从此厉蓝旺便在暗中一调查,电真果然是位光明正大之人,这才进步要与他结交。电真花钱买什么东西,全是他在暗中给钱。有时他去洗澡,便在暗中先给了钱。电真要去城内听戏去,必在暗中先给了戏价。这一天电真在德元居酒楼来喝酒。他一来的时候,就在柜上留下话,说:“少时若有人前来会我的饭帐,千万替我将那位达官,请到柜房,代问贵性高名,为什么候我的帐。问明白了上楼来告诉我知道。”说著掏出一锭银子,交与那个伙计。伙计说:“庄主爷您请吧。做什么还赏给我银子呀?”电真说:“难道你还嫌少吗?”伙计说:“不嫌少,不嫌少。”当时谢过了。电真上楼,要了一桌酒席,自斟自饮。少时那柜房来了一人,问道:“堂官。电庄主可在楼上吃酒?”柜上人说:“不错。”那人问多少钱一桌,伙计说:“十三两六,是一桌上八席。”那人一听,伸手取出上锭银子,约有二十两,说道:“电庄主的酒饭帐钱之外,全是你们大家的小费啦。”伙计忙说道:“我家庄主有话,您先请进来。”说话之间,将厉蓝旺让到了柜房之中。见东房山挂著字画,桌上放著水牌算盘等。让他坐下之后,伙计问道:“达官爷,您家住那里。贵姓高名?你为何故,凡是我们电庄主花钱之处,您是满候。”厉蓝旺说:“我住家在山东青州府东门外,金家口厉家寨。我姓厉,双名蓝旺,在山东地面有个外号,人称混水鲲鱼。我听电庄主名姓特别,故此我来拜访,我要与他交友。伙计我借你一步,前去楼上,向他说明。没别的我听你的话。”伙计说:“达官爷,如今这个酒饭帐钱您可让不出去啦。这个买卖是我家店庄主的。您先少候,待我与您回禀一声。”说话之间他上了楼,见了电真,将方才之事,完全说出。电真一听,这才跟随伙计下楼,来到柜房,有人挑高帘。电真一见,抢行几步,双膝跪倒,口中说:“恩兄在上。小弟电真花仁兄之钱特多,总未见面。今日一见受弟一拜。”厉蓝旺赶紧站起用手相搀,说:“兄弟快快请起,咱们楼上一叙。”说话之间,弟兄二人来到楼堂之上,命伙计将残席撤下,另换新席。厉蓝旺笑道:“贤弟不可如此,你我不是酒肉的宾朋,何必如此呢?”电真说:“兄长未看见摆酒,就算残席。”蓝旺笑道:“不要客气了。”说话之间,二人入座,一同用酒。

  酒饭已毕,撤去残席,献上茶来,两个人落座吃茶。电真说:“兄长呀,您所为何故呢?到处在暗中代我还钱。兄弟我花您太多啦。”厉蓝旺说:“贤弟呀,皆因你名望太大,慷慨好义,挥金如土。在路途之上,听过往人言,心中有些不信,因此才来到店中,一住二十多天。我在暗中一调查,果然你真有君子之风,名实相符。”电真说:“兄长您多有抬爱。”厉蓝旺道:“贤弟,你我弟兄投缘,咱们是一见如故。如今我有意与阁下交友,但不知肯赏我全脸否?”电真心中所思:他们弟兄在山东,水路镖头成了名,真是威名远震,如今既来与我交友,可算自己面上的光荣。连忙说道:“兄长既有此意,那我是求之不得了。但不知您的贵甲子?”厉蓝旺道:“我还小啦,今年五十有六。贤弟你呢?”电真道:“小弟虚度三十八岁。”厉蓝旺说:“贤弟你我去到沐浴堂,前去净身。今天日子好,咱们便冲北磕头,结为金兰之好。”说著话二人站起身形,往外要走。伙计说道:“电员外。现在柜上有老达官,存有二十两银子,我未敢收帐。”电真道:“哥哥您怎么又要候帐呢?快取来交还吧。”厉蓝旺笑道:“小事一段,何足挂齿。既然是贤弟的买卖,这我就不候钱了。他们大家也很不容易,那银子全赏给他们大家分啦,作为小费吧。”伙计一听,连连称谢。电真叫过伙计告诉他去到沐浴堂里去下话,就说少时同人来沐浴,千万别收外人钱,记在电庄主帐上。那伙计答应,前去送信。谁知那里的人说:“今天一早就来了一位厉老达官,放下一锭白银,说明不定今天明天,同著电员外前来沐浴。有空先候钱啦。”伙计一听,连忙回来禀报员外。电真说:“真是岂有此理,又叫仁兄花钱啦。”遂叫:“伙计快去备办香案一切物件,少时我们回来就用。”伙计答应下楼去了。他二人也下楼,前去沐浴堂。

  沐浴完毕,回到酒楼,香案早已备齐。两个人焚香,冲北磕头已毕,电真再与兄长叩头。厉蓝旺搀起他来,又伸手取出十两银子,赏给伙计。电真说:“这个买卖是咱们自己的,不必赏他钱了。咱们弟兄二人,上东村头,赶奔家庙前去拜祖先堂。”蓝旺点头,当下俩个人便一齐出了酒楼,来到了东村口,路北的庙门前。电真上前打门。里面人等问道:“外面是谁叫门?”电真说:“是我。”里边老和尚智云说道:“电员外吗?”电真道:“正是。”说话之间,哗啦一声,门分左右。智云定睛观看,见电真同著一位老达官。站在门前,不知何故?电真道:“智师傅呀。现在我与此人结为金兰之好,特来叩拜祖先。以后你可称他为大员外爷,叫我为二员外好啦。”智云连连点头。二人当时进了家庙。老和尚关了庙门。这庙是北殿五间,东西配殿各三间,全是出廊子的大房。智云到了北大殿中,打扫齐毕,点好素烛,又将应用物件一齐备好。电真弟兄,这才进去参拜祖先。拜完之后,出离了家庙,回到电真家中,到门外上前叫门。仆人将门开了。电真说道:“仆人,从今之后尊这位为大员外,叫我为二员外。这是我一位拜兄。”仆人说“是”,当下俩个人走了进来。到了书房落座。仆人献过茶水。电真说:“仆人你快去到后面,将你主母唤来,带同你家少爷,前来拜见我兄长。”仆人答应,转身到了里屏门,叫出女仆来,告诉她去向主母去说,员外爷有话,请主母带着少爷出来,到书房来见员外的恩兄。女仆到里面一说,电门王氏便带着电龙,母子随仆人出来,到了书房。厉蓝旺一见,连忙站起身形。电真说道:“你快过去拜见恩兄。”王氏一听忙上前拜倒,说:“尊兄在上,小妹与您叩头。”厉蓝旺往旁一闪,便忙说道:“贤妹请起。”电龙上前叩头,说道:“伯父在上,小侄男与您叩头。”蓝旺也说道:“侄男快快请起,你今年多大年岁啦?”电龙道:“小侄九岁了。”蓝旺说:“好!”遂伸手取出一锭黄金,说道:“孩儿呀,你拿去买块糖吃吧。”电龙一见,连忙向后倒退,说道:“伯父呀。我家有钱,请您收起。侄我有钱花的。”厉蓝旺知道他家家规很好,遂说道:“贤弟呀,你就叫电龙收下吧,难道说,我还能收回去吗?快叫他收下吧。”电真说:“电龙啊,你就拿去吧。”电龙一闻此言,伸手接过,二次跪倒致谢,拿着金子与王氏,母子回归内宅。厉蓝旺问道:“贤弟呀,此子你可与他折腰折腿?”电真道:“我也曾与他折腰腿。”厉蓝旺道:“我意欲在白天传文,夜晚传武。”电真说:“兄长,小弟我也是打算将我的能为,是倾囊而赠。为是将来好叫他按照我的脚步而走。”厉蓝旺说:“甚好,贤弟本当如此。”从此电龙就学艺了。

  书要简断,二人交往一年有馀。这大墙以东,就改为二友庄。庄东口立一石碑,上写除暴安良二友庄。这天厉蓝旺说道:“二弟呀,我要打算在咱们东村外那片沙滩上,办几天谢秋戏。一来祭龙王;二祭土地;三祭青苗神。”电真一听笑道:“兄长此意甚好。那您就分派大家,着手办吧。”弟兄全同意了,这才派家人把各村的村正副找了来。大家一齐到家庙商议此事,大家一闻此言,一齐点头应允。厉蓝旺道:“既然列位赞成此举,那你们大家就分头向各村住户,去凑钱去。我弟兄二人拿出三千两银子,置买木器,以及席箔等应用的东西。咱们指著地吃饭,到时候就得答谢龙王、土地。从此咱们是一劳永逸了,年年要办一回。”大家齐声说:“好!咱们就那么办啦。”当下商量妥了。发起人为厉蓝旺、电维环,大家村正随意,加上名字,作为赞成人。这谢秋戏一切筹备齐啦。到了唱戏这一天,来的人实在不少。仰仗着他弟兄派人竭力保护,戏唱了,并没有出什么事故。

  转过年来,电龙十一岁啦。厉蓝旺道:“二弟呀,今年再办谢秋戏,可不能照头一年那么办啦,必须改一改罢。”电真说:“兄长,您打算怎么改呢?”厉蓝旺道:“我打算在那戏台看台当中,用木杆截上。男女人等分开看,各带坐位,男女不准混杂。”电真说:“也好,那么咱们先把他们各村正全找来吧。”当时便派家人去找村正,告知此事。大家全都赞成,此事算是定规妥啦,各自散去。在正月月底,厉蓝旺忽然得了重病。电真一见,心中甚为着急,连忙派人请来名医生,与他诊治。无奈他是越治越利害。这天电真说道:“哥哥,我有一个事来跟您商议。我这门外,来往人太多,兄长不得调养。不如挪到后宅,有您弟妹,也好侍候于您。”厉蓝旺说道:“二弟你此言差矣。”电真说:“我怎么差啦。”蓝旺道:“咱们弟兄,虽然相交二年有馀,如同亲手足一样。倘若我有个不好,那时难免外边有人说长道短,莫如我挪到东村头家庙住。可以把得意的家人,派去几个,与我煎汤熬药。不过我不放心家中。你须每天要到庙里去三次。”电真连连答应,立时带领家人,到了家庙,将西房北里间,特别安置一番。叫去人将三间西屋糊得四白落地,北里间安放一个顺山大床,就将厉蓝旺搬到庙中去养病。电真每天必去三次,弟兄相见。这一天电真又到庙中,问道:“兄长此时觉著病体如何?”厉蓝旺说道:“贤弟呀,你一来,我心中很是痛快;你一不来,我就不放心。”电真说:“既然如此,小弟我每天准到就是啦。”从此他是每日三回,一直到了七月,那地里的庄稼,很是丰收。各村正又来见电真,问道:“大员外爷可曾好了?”今年的戏还办不办呢?”电真道:“现下己见好一点。戏咱们还是照样的办。你们大家出去,到各村去筹划钱。我包葫芦头,到时候听你们一笔帐。”众人连连说好,便分头去凑钱。

  到了七月十五这天,电真来到家庙,见了兄长,一说此事。厉蓝旺点头说好。电真是白昼衣服,胁下配刀,未拿夜行衣包。他问道:“兄长啊,不知您病体如何?要是好了,可以前去看一看去。今年咱们请的是京班大戏。”厉蓝旺道:“贤弟啊。我这个病体沉重,是寸步难挨,不能前去。”电真说:“兄长想吃什么,您可以说出来。那戏台前头,三山五岳赶档子、做买卖的很多,可以叫仆人去买。”厉蓝旺道:“我倒不想什么吃。兄弟呀,你倒可以到戏场去走一走。倘若要有毛贼草寇,知道我染病在床,你一个人护不过全庄来。他们若是在四个庄子里得出便宜去,那时咱们这除暴安良二友庄的七个字,是被水而冲。”电真点头应允:“是,是。”他便出了家庙,来到戏场。有人刚要叫他,电真忙一摆手,自己便在戏场里边绕了一个湾,又来到了外边,直到戏棚后头。到了戏棚的西北犄角之上。瞧见一个僧人,不由心中一动。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警淫贼刀削左耳 报私恨计害维环

  话说电真看那僧人,身高九尺开外,汉壮魁梧,膀大腰圆;往脸上一看,面如蟹盖一般,粗眉阔目。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青青的头皮,未受过戒;身着瓦灰色僧袍,一巴掌宽青护领,散著怀,青纺绿的中衣,高腰的白袜子,黄僧鞋,白沿口。倒背着手,手中拿着一个木环,站在那里,两眼发直,不知道他看什么啦。电真连忙顺着他的眼光一看,在妇女群中,看见一位少妇。电真一见,猜出他准是一个彩花的凶僧,心中一动,暗说:“幸亏我那恩兄叫我来戏场走走,如若不然,这真许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我那兄长料事料的远,如若不然,还不一定又出什么事呢。我从此跟我那兄长在一处,还多长许多的见识呢。自己想到此处,顺他眼线看去。见那人群中的少妇,长得实在不错,身穿花红叶绿的衣裤满头珠翠。有一条凳儿,正坐在那里看戏。下垂首坐着一个女仆,是陪着看戏哪。电真在远处瞧著,天到正晌午,戏散了场,那仆妇便取出手巾中的蒸食来,他们二人一起吃这天津有名的蒸食。电真在一旁净看着那个僧人。工夫不见甚大,又开戏啦。少时四戏唱完,天到大平西,又喝完啦。那个少妇带着仆妇,主仆一同回了南村头周家庄,僧人在后边跟着。他们主仆进了村子,来到北村头,那北边就有一家住户,路西朝东。他二人到了门前,上前门,就听里边有人问道:“嫂嫂你回来啦。”少妇说:“妹妹,你看看今天的戏,还真不错。”

  不言她们二人说话。且说这个僧人跟了过来,到了门口外,往四下里一看,并没有过路行人。这才暗中取出粉漏子来,给留了个暗记号,那电真在背后早看着他呢,僧人又巡视了一遍才行走去。电真急忙上前来查看,原来是一个粉莲花,旁边一个小蜜蜂儿。自己看他走远啦,便来到一家酒馆,的了个雅座。正在用酒用饭之际,忽听外边有人叫道:“大师傅,您来啦。”和尚说:“可有雅座?”伙计说:“不错,后头我们还有雅座。”说著当时便将僧人带到雅座,当时会过酒饭钱五十两,伙计给道了谢。电真一见,连忙自行会过了钱,先出来到了南边一片大树林,他是席地而坐,自己养精神,耗到天黑,为是好捉僧人。少时那个和尚喝完了酒,也出了酒楼,来到林中,坐在地上养精神,预备黑夜前去彩花。按下不表。

  且说那个姑娘开了门,将他嫂子迎了进去。这个时候西屋里的老太太醒啦,问道:“姑娘,你嫂子回来了没有?”姑娘在东屋,连忙答应说:“娘亲,回来了。”说著话姑嫂一齐到了西里间。老太太问道:“哟,你都去回来了。”少妇说:“回来啦。”老太太说:“你可看见大员外爷?”少妇说:“没看见大员外爷,我倒看见二员外爷啦。可惜今年您身体不爽,要是好著,您带着我们姐妹俩去看戏去,有多好啊!今年这个戏乃是京班大戏。”老太太说:“嗳呀,那有那么大的福呢?快不用提了。你们姑嫂去用晚饭去吧。”二人答应,这才一同去到东屋,张罗作晚饭吃,暂且不言。

  且说那村外林中的凶僧,他耗到夜晚二更以后。他从身上取出白蜡捻来,黏在树本之上,晃火折子点着。这才收拾紧衬俐落,背后好戒刀,出树林子,往村里而来。那一边电真,也早就收拾好啦,便跟了出来。那僧人到了那家门口,先回头往四外一看,见没有人跟着,便将暗记擦掉。这才回身,纵身形上了墙,二次用力,又上了东房。往院中一看,北房三间,西里间也有灯光;看见东里间掌著灯光,听屋中有人说话,是燕语莺声。原来是那少妇正卸残装,解下罗裙。女仆掌好手灯,带同姑嫂出来,下台阶拐湾往西。凶僧看明,是姑嫂二人,长得都很美貌。他连忙跳下房去,来到屋门口,正要进屋,忽然背后带风声,来了一物。他急忙回头带闪身,那如何能躲过去呢?早听的一声,就打在右肩头。他也看见东房上后坡站着一人,向他点手。凶僧长身奔到房下,二次拧腰,上了东房。就听那人说道:“凶僧你随我来,我有事相求。”遂说:“你头前带路。”电真说:“好!我头前带路。”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这家,一直到村外树林。电真抽刀在手,影在身后,凶僧已到。电真用手一指说道:“凶僧,你乃出家的僧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扫地不伤蝼蚁命,放走飞蛾纱罩灯。你不跪念佛经三卷,你到处彩花,败坏佛门。你可曾知晓,头上有天?你是那处的僧人?快与我讲来。”僧人说:“你是何人?”电真说:“我祖居电家庄,蒙大家的抬爱,故为二友庄。你家二大爷,姓电名真,字维环,人称分水玉麒麟的便是。凶僧你唤作何名?”僧人说:“我出家在黄沙滩,万佛寺。你家少方丈姓普名月,白莲花的便是。你家师父,自出生以来,就爱彩花。电真你不要管我的闲事。”电真说:“凶僧你休要发狂。你家二太爷,单管此事。”普月一闻此言,往后一闪身,伸手亮出戒刀,说道:“小辈你既然要管,来,来,休走!且尝我一刀。”说著上前举刀就砍。电真见刀到,微一闪身,用竹影刀往上一迎,呛啷一声,就将戒刀削为两段。普月一看,就剩了少半截刀把啦,知道不好,遂问道:“电真,你使的莫不成还是个青钢吗?”说黑话是如此,说真了就是宝刀。电真说道:“然也。我不敢说是宝刀,可是你家太爷的刀,杀人不沾血。今天我是要你的狗命。”普月轮刀把再砍,早被电真又给削去半截。普月一看不好,抹头往西就跑。电真哈哈大笑,说道:“你还能跑的了吗?”说完飞身一纵,早到贼人背后,用脚一勾,便将他腿搭住。普月往前一绊,便爬伏在地。电真上前将他捆好,提到林中。普月是苦苦的哀求,说:“大太爷您快将我放了吧。我得了活命,决对念您的好处。我是无名的小卒。”电真说:“你不必哀求于我。到了松林之中,就是你身逢绝地了。”说话之间,到了林中,将他放下。

  电真问道:“你都在那里彩花来着?快说你在那里彩花来啦!”普月说:“我刚由庙中来,并未到何处去彩花,就是这一处。”电真说:“那么你出家那个庙里?”普月说:“我出家在山东衮州府西门外,金家堡,正北黄沙滩万佛寺。”电真又问:“你师是谁?”普月说:“我师父可大大有名,他上智下深,别个人称赛朱平。”电真说:“你是认打认罚吧?”普月说:“认打怎么说,认罚怎样讲。”电真说:“你要认打啊,我把你提到当官问罪。”普月说:“我要认罚呢?”电真说:“那我就将你左耳摘去。到要见美色起淫心的时候,千万想一想,你的耳朵为什么掉的。”普月说:“我认罚吧。”电真说:“好吧。民乐业,传至太宗一提他左耳,刀一走,左耳已被削下;又将他包头巾揪下,裹了耳朵,带在兜囊之中;又将他绒绳解下,普月站了起来。电真道:“你以后还彩花不彩呢?”普月说:“小僧再也不敢彩花啦。”电真说道:“既然如此,你必须起个誓才好。”普月连忙跪下,对天赌咒,说道:“苍天在上。小僧普月,从今改过,永不彩花。我要再彩花,叫我尸首两分,开膛破肚,被人摘心。”起身站起。电真说:“便宜你逃命去吧。”普月说:“大太爷你贵姓高名呢?”电真说:“你问此作甚?”普月说:“将来我好知道是那一位,给我改的恶。”电真哈哈一笑,说道:“谅你也没有多大胆子。告诉你,我祖居二友庄,姓电名真字维环,外号人称分水玉麒麟的便是。”普月说:“好吧,我记下了。”说完此贼出林子逃走。电真便向回走来。如今且说庙中养病的厉蓝旺,派他去巡戏棚,有半天没回来。直到了掌灯以后,仍然不见。自己心中不放心,便命仆人:“去到家中向你家主母去问,就说我叫你二员外前来有话说。”仆人答应,去了半天,回来禀报,说:“我家二员外爷,午间出来就没回。”厉蓝旺说:“那么他上那里去了?你们快将我扶起来。”仆人答应,将他扶著坐了起来,面目向外,是等候二弟。此时那电真在庙外,来回的走,没敢进庙。他怕三更半夜的,自己大哥刚吃过药,不好养神,便围着庙来回走。直到天光大亮,这才上前打门。里面仆人问道:“谁呀?”电真说:“我回来啦。”仆人一听是二员外,急忙将门开啦。电真走进来问道:“大员外爷可曾起床?”仆人说:“一夜未曾合眼。因昨昨你没回来,他放心不下,命我到家中去请您,我家主母说:“您一夜未归。大员外爷不放心,坐在床上等著您呢。”电真一闻此言,眼泪在眼圈中乱转,心说:为我可称著了大急。连忙进到里面,来到病榻之前,双膝拜倒,口呼:“兄长在上,小弟电真与哥哥叩头。”说了两句,蓝旺一声不言语。电真说:“兄长一言不发,莫不是三焦火盛,兄长耳朵背了不成?”厉蓝旺道:“我并非耳背。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旷功两次未到?你上那里去了?”电真站起身形,忙将昨日之事,一一对他说明。厉蓝旺道:“二弟,你可曾问过他的名姓?是何人的门徒?”电真说了一遍。厉蓝旺说道:“二弟你错了。应当手起刀落,将他杀死,埋在林中,外人不知。如今你放他一走,恐怕他向他师父去说,那时二弟你可不能保太平了。人要得朱平的外号,此人一定阴险,我在江湖保镖时,听说有这么一个智深,对待人等,非常有智转。他能逢强智取,遇弱活擒,他下手太黑。以后你先不用上家庙来啦,小心你的家中,你一疏神,后宅出错。”电真说道:“兄长啊,料也无妨。小弟若是知道,他们敢如此待我,那时我手提宝刀,杀进万佛寺,大小僧人斩杀尽净。”厉蓝旺道:“贤弟此话不是这样说法。从今以后,你不用来庙中啦,在家多要小心就是了,免出其他祸患。”电真点头应允,这才回到自己家中。又过了几天,并没有什么事情。

  这一天,电真到庙中去,看一看兄长的病体如何,便出了庄来到家庙门,上前打门。仆人开门一看,说道:“原来是二员外来啦。”电真说:“我大哥的病体如何?”家人说:“大员外爷的病仍然不见大好。”电真说:“好吧。那你去给我回一声去,就说我来啦。”说著两个人往里走。那仆人先进去问道:“大员外爷,我们二员外来看您来啦。”说话之间,电真也进到中,上前见过礼。蓝旺问道:“二弟呀,你不在家中,来此何事?”电真说:“弟在家中,放心不下,特来望看兄长。”厉蓝旺说:“二弟,你在庄中得罪了恶淫贼,你应当在家守候。倘若他们到了家中,做出事来,以我弟兄的名姓要紧,那得把我急死。你快回去,暂时不必前来。如有什么事,我派人到家中去找你。”电真说:“是,是。”弟兄又谈了几句闲话,电真告辞出庙。回到自己门首,一叫门。仆人电海,出来开门:“二员外爷,您回来啦。方才有人给您送来一张柬帖。”电真说:“是那里来的?”电海说:“是从黄沙滩万佛寺。”电真一听,心中一动,忙问柬帖在那里。电海说:“已交与我家主母。”电真急忙来到书房,正见王氏向书架上去放。电真说道:“你收什么呢?”王氏说:“现有你的朋友给你来了一个柬帖。”说著送了过来。电真接过一看,上面写得是:“电二爷维环,见字知悉。小僧住黄沙滩万佛寺,上智下深,别号人称赛朱平。今特斗胆约请阁下,前来庙中一叙。倘若提刀避箭,怕死贪生,不敢前来,那时请在家中候等。我将佛事办完,率领小徒,一齐到门致谢。别言不叙,小僧智深合十。”电真看完,不由大怒,眉毛梢就搅起来啦,遂说道:“夫人。从今以后,家庙的恩兄,若是打听我的时候,就说我在后面练功夫,受了凉,染病不起,等我病体全愈,再到庙中。你到后面将电龙带了来。”王氏答应,去到后面,便将电龙叫了出来。此时他已年长十一,知道一切。母子到了书房,电真说:“龙儿。”电龙说:“爹爹。”电真说:“我儿已然十一岁了。我教给你几句话,你可能记住?”电龙说:“爹爹,我记的住。”电真道:“我上金家堡,去望看宾朋。倘若我走了之后,你伯父派人将你带到庙中,问你之时,你千万不要说出真情实话。就说我在宅后练习武功,出了一身透汗,受了山风卧床不起,不准说我出外瞧看朋友。你母子倘若与我走了风声,夫人,你可别说我给你个没脸。龙儿,你可小心你的狗腿。”王氏连说:“是,是。”电真说:“你母子后边去吧。”王氏一听,连忙带电龙回到后面。王氏说道:“我儿呀,方才那柬帖乃是黄沙滩万佛寺,僧人智深来的。他一见生了气,恐怕这内中有别情。他性如烈火,我不敢劝说于他,只有庙中你那伯父,他倒是可以解劝你爹,他弟兄脾胄相投。你可切记这必有事。”电龙说:“娘呀,那么我爹为什么说上金家堡呢?”王氏说:“他恐怕你知道详情。据我想,这一定是有僧人约他前去。你我母子知道此事,也就是了,千万别给他走漏风声。”电龙答应。按下他们母子不表。

  且说电真,在外面书房,收拾齐毕,多带散碎的金银,拿好了刀,往外走来。仆人电海问道:“二员外爷,您上那里去?”电真说:“我去看望朋友,三五日便可回来。”电真由此动身,赶奔万佛寺。一路之上,晓行夜宿。第三天,才到了黄沙滩。他一看这一片沙滩,还真不小,一大片树林。他围着沙滩绕了一个湾,又围着松林绕了一个湾,然后来到庙门,一叫山门。里头有人说道:“什么人?”电真说:“僧人快开门。你家二员外到。”说话之间庙门一开。电真一看,原来是个陀头僧人,身穿瓦灰色僧袍,青布护领。此人尚未落发,下身是白袜青鞋,见了电真,是双膝跪倒,口尊:“庄主在上。奴才电文魁给你叩头。”电真说:“僧人,你快起来。但不知你怎么认识于我?”僧人说:“庄主爷,您是忘了我啦。”电真说:“我怎忘了你啦。”僧人说:“您可记得,有一年您派我给王奇去看青。”电真说:“不错,有此事。”电文魁说:“只因我妻故去,留下两个孩子,送到我岳母家中。我才来到此庙,打算出家修行。”电真说道:“呕,那是就是啦。但不知你们庙主,可曾在庙?”文魁说:“我家方丈现在在庙里。”电真说:“你去回禀你家方丈,叫你家方丈,一步一头磕到庙堂,叫我二爷三声,作为罢论。如若不然,我是手提宝刀,庙里庙外,杀一个鸡犬不留。”文魁说:“奴才往里回禀就是。”文魁转身形往里走,转过了影壁去,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僧人。文魁说:“少师父,现在山门以外,来了一位壮士,姓电名真,前来拜访老师父。”小和尚一听说道:“待我回禀老师父去。”转身往里,赶奔禅堂,挑帘笼来到屋里,小和尚便对他师父智深把此话一说。智深说道:“他既来了很好。你等不必担惊,师父我自有办法。少时你们在廊子底下一站,我二人见面,你们高挑帘子,随我到屋里。我们二人谈话时,你就垂手侍立。”小和尚连连点头。

  赛朱平智深由里面出来,到了山门,一看门外这人身高七尺开外,穿蓝挂翠,面如敷粉。智深双手一合说:“电二员外,我这相稽首了。不知那阵香风,把二庄主吹到敝处小僧庙堂。”电真说:“你我有缘千里来相会,对面无缘不相逢。”电真一瞧这僧人,身高够八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精神足满,往面上一看,面皮微白,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青色头皮,脑门顶上有九个疤瘌,是受过戒的;身穿古铜色的僧袍,黑缎子护领,没系领带,敞着怀,青中衣,高腰白袜子,瞳下青靴白口。见此僧人和颜悦色的说道:“电庄主请到里坐。”电真说:“和尚,你不必对我施展这宗情形。你乃人面兽心,拿这种言谈话语,对待别人行啦。今天你还问我是那阵香风把我吹来的,乃是你亲身笔体用帖把我叫来的,反倒明知故问起来。”智深说:“二庄主,您休发雷霆之怒,暂息虎狼之威。二爷您的刀快,可不必借人杀我;小僧刀快不能借人杀您。也许是您得罪了毛贼草寇;也许是我伤了鼠辈毛贼,他把您我二人拴起对来。您找到庙堂,与小僧变脸。小僧我一火高,与您打在一处,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您要把小僧我杀死,您给我的小人报了仇;小僧我的刀法出人,把您伤了一差二错,给写柬帖之人报了仇啦。此地非是讲话之所,咱们里面禅堂去说。”说著一伸手,把电真的手腕拉住,往里就走。电真觉著和尚用力直捏自己手腕,知道他是试验自己的力量,遂把腕子用力一绷。智深心中也明白他的来厉不小。过了前院头层殿,来到西北角一座跨院内,有座屏门,二人进了屏门。电真一看这院是北房五间,东西各有耳房四间,房子都很高大整齐。

  当下二人来到北屋禅堂,有人高挑帘笼,二人进了屋中,智深让电真上座,自己在下首相陪。手下人等赶紧过来擦抹桌案,倒过两杯茶来。僧人说:“电庄主,方才间在外面,咱们二位说话。您怎么面带怒容,所为何来呢?”电真说:“僧人我且问你,你有个徒弟叫白莲花普月的吗?”僧人说:“电庄主,休要提起那丧了良心的普月。我这徒弟有欺师灭祖之意,幸亏我的刀法没传成于他,不然他不定要惹出什么事来呢?有时我这庙里开庙之时,男香客倒不要紧,有时来了少妇长女的前来烧香求子,他是瞧著人家的芙蓉粉面,窄小金莲。您想那是出家僧人的规矩吗?普月他不听小僧的规劝,是我将他饱打一顿,逐出门外。自他走后也没上我这来一趟。师徒的恩情,从此一笔勾消。就是逢年过节,他应当来到庙堂,参拜佛祖。我的生诞之日,他都不来。这样的门人弟子,岂不是忘恩负义吗?”电真说:“他虽没上你这来,他可上我那边去啦。”僧人说:“您跟普月有来往吗?”电真说:“我与他素不相识。”僧人说:“他上您那边去作什么去了?”电真说:“他上周家庄彩花,不料被我知道,是我替你管教管教你的徒弟。”僧人一听这话,当时把脸往下一沉。电真见僧人沉下脸来,当时站身形说道:“僧人,你要怎么?”智深忙陪笑道:“庄主休要动怒。我一闻此言,心中有气。普月他败坏我的佛门,这样畜生,不守清规,真真气死我也。他若来时,我非得处置于他。”电真说:“我管教你的徒弟,你可过意?”智深说:“您替我管教徒弟,我是领情。但不知您是怎样的管教他呢?”电真说:“他到周家庄去彩花。我把他拿着,我问他是哪儿出家?他说是黄沙滩万佛寺出的家,我问他你师父是谁,他说我师父是赛朱平智深。是我将他左耳割下一个,好警戒他下回,见美色起淫心的时候,让他用左手摸摸耳朵,左耳朵为什么割去的?”智深说:“别说您把他的左耳给割去,就是把他人头杀去,这样徒儿不守清规,您要把人头拿来,我智深决定连一个字都没有。”电真说:“僧人这话不是这么讲法。我电真不割你徒弟的左耳,那柬帖也不能来;我电真割了你徒弟左耳,你才把我叫来。”僧人说:“电员外千万不要误会,这里面恐有毛贼草寇,趁机而入。您说我给您下柬帖,您可以把帖拿来我看。”电真伸手从内衣把柬帖拿来,往桌上一放说:“僧人你来看。”僧人一看此帖说道:“这柬帖是我写的吗?这样的笔体,难道还是我自己写的不成?”智深命人取文房四宝,僧人拿过一张纸来,又把笔拿起来。只见他笔尖一转,如柳栽花,又照着那帖写了一份。电真偷眼一看说:“真乃是二品大员的笔体。”僧人写完,将笔放下说:“您看这张帖儿,是小僧的笔体。”电真拿起这两张帖一看,果然笔体不同。智深说:“电员外,这一来就把我的心明了,咱们可不能给毛贼草寇使唤著。”电真说:“我来问你,你说是毛贼草寇写的此贴。你徒弟不上周家庄去彩花时,怎么也没人给我下帖?”僧人说:“庄主,您不要多心。咱们二人可说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能出此下策。”二人说话之间,天色已晚。智深说:“二爷,您不用走啦,赏小僧一个全脸,在这庙堂多逗留几日。等到小僧把庙堂佛事办完,我还要随您够奔庄头,给我的嫂叩头去。小僧我又可惜阁下的名姓,给我佛寺挣一挣名义。”电真说:“师父此言正合我意,如此我就要打搅了。”电真说完心中暗暗想道:“此时天色已晚,我若住在此处,必须夜换紧衣,在庙前庙后,方近左右,巡视一遭,如有人提起普月一个字,那时我是杀他个干干净净。

  智深这时吩咐仆人,把灯光点起,预备酒饭。当时手下人等,赶奔厨房,仆人来到厨房,要酒要菜。工夫不大,酒来菜来。仆人擦拭桌案,通盘摆齐。智深一见说:“我把你们这些无用的奴才。我二人吃酒,怎么就拿一个酒杯?仆人说:“师父您别着急,您别动怒。我给您拿去。”手下人等一进厨房,一去未归。智深说:“电二爷,您看这些奴才多么可恶,要他们也不是都干什么,取趟酒杯就这么半天。”僧人站起身形往外就走。电真一看屋中无人,伸手从兜囊内取出银针,把所有酒菜,都用针试过,看看俱无二色。酒菜要有毒药,银针一探,针上就是黑的。僧人出去明著是取酒杯,暗含着就是给电真腾工夫,让他细看酒菜。少时智深转回祥堂,见了电真说道:“二员外,酒菜许凉了吧。”电真说:“还不凉呢。”智深提壶与电真斟酒。电真说:“师父歇手吧,你我自斟自饮。”二人吃酒的工夫,谈了些闲散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残席撤下。仆人把桌案擦净,二次献上茶水。二人喝了几杯茶,外面梆锣齐鸣,将然起更。智深说:“二爷,你我投缘对劲,可说是知性同居。我和尚和您会在一处,多长了好大的见识。您如不嫌弃,多在我庙居留几日。我把佛事办完,小僧还要高攀,求您将小僧带到贵府高庭,小僧与我的嫂嫂前去叩头。今日天色已晚,您走了一路疲劳,请您到配殿安歇吧,明日天明咱们再谈话吧。”智深忙命来人说:“拿我那闪缎的被褥,将二爷同到东配殿去。问电庄主是爱住那屋,单间或是里间都可以。”仆人点头答应。电真随着仆人往外走,僧人往外送。这时有人将灯光掌上,将电真送到东配殿。来到殿前,电真一看,此殿是北房五间,一明两暗,东西耳房是单间。电真说:“师父请回。我就住在西里间。”仆人把西单间屋门开放。电真来到里面,仆人把被褥放下。电真一看在沿墙一张大床,床后有扇后窗户,东房山放著一个条案,西房山一个茶几左右两个几凳。仆人把灯放在茶几上说:“二员外,我到外面再给您拿个尿憋子去。”多时仆人拿了回来,放在床下,对电真说:“我明天再侍候二爷了。”电真说:“你去睡觉去吧。”电真等仆人走后,把双门紧闭,抬头一看后窗户,后窗户是活的。电真把灯光放在前槽上,这才合衣而卧,可是没敢睡着。

  耗到外面天交二更,一看蜡烛还没息灭,电真一回身形,站了起来,把白昼穿的衣服脱下,换上三串铜扣夜行衣靠。寸排乌木钮,兜档滚裤,上房穿的薄底鞋袜,勒打半截裹腿。把白昼的衣服,收在包袱里面,拦腰打上腰围,黄绒绳勒十字绊,背插单刀,明露刀把,青绢布包头。收拾完毕,抬胳膊踢腿,都俐落了。低头一看,零碎物件不短什么。这才二指一档口,把灯吹灭。登床一看,后窗户关的很严,伸手从兜囊中把匕首取出,把窗户的别钉打开,把匕首又放回兜囊以内,伸手把窗户拉开,用挺钩支好。电真攒身往外,取出问路石,往地下一扔没有犬吠声音,这才攒出身子,双手把住窗台,把挺钩放下,往下一跳,脚踏实地,哈腰把问路石拾起,放在百宝囊中。电真拧身上房,蹿房越脊,滚脊爬坡。到每一个房坡上,都是夜叉探海式,偷听下边房里有没有讲究普月的事情。如果有人一提起普月事情,电真是下得房去,把庙前庙后,杀他个干干净净,鸡犬不留。电真围着庙内,绕了一个湾,还是真没有提普月二字。电维环回到东配殿自己卧房,把夜行衣脱下,换好了白昼的衣服,把夜行衣打在裹里面。此时天有三更时分,电真合衣而卧。次日天明,就有庙里僧人叫道:“二爷起来了吗?”电真听见说道:“起来了。什么事?僧人说:“我家智师父,少时请您过去用早茶点心。”电真说:“是啦,回头这就过去。”

  书要简断。电真一扎足在庙里住了五六天。智深见电真,总是恭恭敬敬,电真爱听什么,僧人就说什么。可是电真天天夜内,总在庙内绕一个湾儿,无论那日,只要听见有人提起普月二字,立刻翻脸。

  按下电真在庙堂住着不表,反回来再说电真的家庙里,他的拜兄厉蓝旺,自从得病以后,日见沉重,遂命仆人到内去请电维环。过了四天,也没见电真前来。厉蓝旺又催仆人找。仆人来到电真门口,上前打门。里面电海问道:“外面什么人叫门?”仆人说:“我是家庙来的。”电海问道:“有什么事吗?”仆人说:“管家的,您给往里回禀一声,就说大员外有请二员外。到庙中一叙。”管家往里面回禀说:“主母,家庙里的大员外,有请我家主人往庙中谈谈。”电王氏一听,站起身形,款动金莲往外行走,来到大门道内,仆人把门拉开。门外的仆人见了王氏,赶紧上前行礼。王氏说:“仆人你有什么事吗?”仆人说:“主母,家庙内的大员外,命我来请我家二员外到庙中一叙。”王氏说:“仆人,你回到庙堂,回禀我那恩兄,就说二员我爷在后院练工夫来着,出了一身的汗,被风一吹,现在卧床不起,不能去到家庙,望求兄长多多原谅。等到病体痊愈,即刻前去。你就回去如此禀报吧。”仆人答应一声,转身去了。王氏把街门紧闭,回到宅内。仆人回到家庙,上前叫开了门,见着厉蓝旺,把电主母的话学说了一遍。厉蓝旺点了点头。又候了三天,又叫仆人去请电真。仆人来到电宅门前,上前叫门。里面家问道:“外面是谁?”仆人回答说:“我是家庙的,领了大员外之命,有请二爷前去谈话。”管家说:“你在此少候,待我往里给你回禀一声。”管家来到里面,屏风外一站,口称:“主母。大员外有请二员外到家庙一叙。”王氏转身形往外,来到门前,叫管家把门拉开,王氏说:“你暂且先回家庙去吧,你将我说的话,对大员外去说。就说我夫主病体沉重,等到痊愈,再到家庙去,与我那拜兄一叙。现在已请医家调治,吃了一剂草药,寸步难行,说话难以出口。”仆人一听辞别王氏。王氏回到内宅,仆人把双门紧闭。仆人回到家庙,上前叫门,见了大员外,又将二主母的话学说了一回。厉蓝旺点了点头。

  又等了四天,仍无音信,遂叫过仆人说:“你去赶到庄内,将我那贤侄电龙叫来。”仆人答应去了。少时到了庄内,将电龙带来庙堂。电龙在家之时,王氏曾嘱咐他说:“电龙,你伯父的脸面颜色你可看得出来?你爹爹嘱咐你的言语,你要紧记在心。我那兄长着急生气,追问前情,你可说出实话。”电龙答应,这才往外行走。仆人将电龙带到家庙,上前推门,说:“你在此站着吧,我给你往里回禀。”仆人来到西房北里间,叫道:“大员外。公子电龙来了。”厉蓝旺说:“你把我扶起来。”仆人把员外扶在床上坐着。厉蓝旺说:“你把软帘挂上,叫龙儿进来。”电龙来到里面,撩软帘往里走,双膝跪倒,口称:“伯父在上,侄儿电龙与您叩头。您的病体可好了吗?”厉蓝旺说:“电龙你起来。”电龙谢过伯父,往旁边一站。厉蓝旺说:“我来问你,你今年多大年岁?”电龙说:“我今年十一岁了。”厉蓝旺说:“孩儿呀,你今年十一岁。我跟你父亲交友,伯父我是孤身一人,与你天伦结拜,实指望你将来长大成人,我有个百年不遇的,你好把我给葬埋。娃娃你丧尽天良。”厉蓝旺说著话,眼泪落下有如断线珍珠一般,“你这孩儿实是丧尽天良。胆大的畜生,难道我连你一句实话也讨不出来吗?”电龙说:“伯父您问什么,我都说。”厉蓝旺见他一说此话,面色更改,遂说:“住口!我这见有位贵友,那天夜换紧衣,探听家宅,前后左右,没有染病之人。你怎么说你父亲有病?你还蒙哄于我吗?院内要有染病之人,我就不叫你来啦。我那二弟确实有病,我何必叫你来呢?”厉蓝旺说著放声大哭,“你爹爹到那儿去了?你要说出真情实话。”电龙说:“我爹爹的去向,我不敢说。我娘亲给我爹爹走露了风声,我父亲回来,与我娘亲是大大的没脸;我要给他老人家走露风声,回来砸折了我的两腿。”厉蓝旺说:“你天伦回头有什么大错,皆有伯父我担负。你说了真情实话,有什么事全有我哪。”电龙虽十一岁就能学舌,于是双膝拜倒说道:“您要问我爹爹的真情。在七月二十日,我父亲上您这儿来的那天,黄沙滩万佛寺,来封柬帖。我父回到家去,一看柬帖,嘱咐我们母子说:要是您这儿打发仆人到庄内找我时节,叫我娘亲这么这么一说。我父亲就是那天就走了,至今一去未回。”厉蓝旺听到此处,“呀”的声晕倒在地。众人急忙拉胳膊拉腿,拍胸捶叫,摸扶前心,捶后背。仆人又叫电龙说:“你快叫你伯父,就说你天伦回来了。”电龙说:“伯父您快苏醒。我父亲回来了。”电龙是接二连三的紧叫,厉蓝旺才缓过这口气来,吐出一口痰,放声痛哭,说:“我二弟此去,一到万佛寺,恐怕九死无有一生。”仆人说:“员外您就不用着急啦,您要有个一差二错,这便如何是好。人现在没有一定主事的人,您将养您的病体要紧,病体痊愈,设个妙计,遍请名人,与我家的员外前去报仇。我们当奴才的,就感恩非浅了。”厉蓝旺说:“仆人你回奔庄内,通知我那贤妹知道。就说我在庙中烦闷,留下此子电龙庙中一住。”仆人点头,仆人来到外面,已至门首,上前叫门。里面家人电海,将门拉开。外面仆人说:“你将我主母请出来,我在面前有事回禀。”仆人到里面,见了王氏说:“主母,家庙仆人有请。”夫人转身形往出来,到门道以内说:“仆人你请我出来有何话讲?”仆人说:“我家大员外病体沉重,实在烦闷。我家二员外又染患风寒,不能前去谈心。大员外要留公子电龙,在家庙住几天,与大员外消愁解闷。主母您可能赏脸?”王氏说:“仆人你回禀我那尊兄,叫电龙在那儿住着吧。我夫主病体痊愈,即刻就到家庙,与我那兄长一叙。”仆人走后不提。

  王氏款动金莲往里走,来到上房,跟仆人婆子丫环说道:“你家二员外出门在外,一去未归,一共有八九天光景啦。我也是放心不下,好不叫我纳闷,皆因他的脾气古怪,性如烈火,他要与外人致气,怕受人之累。我那拜兄,又在家庙养病。我也不能到那儿踏入病房。”婆子说道:“主母,那大员外,脾气出奇,与妇女无缘,不爱跟少妇长女,一言一句的说话。与二员结外拜已三四年,他老人家就到过内宅一次,那还是因您夫妻二人致气,那老英雄入内解劝,从那天以后,就没来过二次。忠心耿直,舍命全交不问可知,我婆子也能测知一二。那大员外要留公子电龙,是他老人家恐怕在本庄里住,母子都在家中,二员外不在家,恐怕有个一差二错。公子要有舛错,岂不是断去了我家员外的后代香烟,这是老侠客心中之情。要将少爷留在了家庙,庄内不出差错便罢,若出舛错,你我是女流之辈,不足为奇,大员外爷也得给咱们报仇雪恨。”王氏道:“我那尊兄,他的病体,怎么会这样的迟延呀?若不是病中,怎么能出此事呢?我那夫主他去到万佛寺,不知是凶是险。倘若他要有一差二错,我母子无人照管。”女仆说:“主母您不必着急,等候二员外回来,您也就放了心啦。”

  电家庄之事,暂且不提。翻回来再说电真电维环,在万佛寺一住半个月,天天夜晚,在庙中各处。搜找普月的音信。电真这一天对智深说道:“智深呀,如今我来到你们庙中,已然半月有馀。我不知我那兄长病体如何?我必须回去看望一回才好。再说我庄中无有能人,我是放心不下。今天我就得起身。”智深和尚道:“二爷您今天要走哇,请再盘桓几日再说,好不好呢?”电真说:“我今天必须走。”智深说:“二庄主,您要一意的要走,那我就不敢相拦了。不过我要跟您商量一点事,可能应允?”电真说:“有什么事相商?请当面讲来。”智深说:“二庄主,我因为您走,打算备下一桌酒席,给你饯行。不知意下如何?”电真说:“这倒可以。”原来智深听他要走,不敢再拦。他心中所思:“此时我要再拦,那他真许反想,我师徒不是他人的对手。那时倒闹一个反美不美,岂乃不是打草惊蛇吗?莫若答应他,从中设法谋害他。想到此处,便叫手下人,快告诉庙房,赶快预备一桌酒席,要与电庄主饯行。手下人答应。工夫不大,便预备好了,将酒席摆在了西房,先将门帘摘了下来。智深说:“电二爷,你我今天要分别啦。请到西配房经堂,那里有七十二卷金刚经,到那里吃完了酒您就走,一路的平安。您到经堂参观一二。”说话之间,僧人在前引路,电真在后相随。电真早将自己物件带齐啦,出了禅堂,够奔西配房。电真举目一看,一进月亮门,往南一拐,青水脊门楼高大,屏风门大开,迎面一座大影壁,东西的配房,一样五间,北房七间,正居中是明三、暗六间。他们到了里边一看,那七十二卷金刚经,全在后山墙上挂著。那北房以及东西配房,真是画栋雕梁,很是华丽。两个人进到屋中参观经卷,电真是越看越爱看,不由心中想道:这佛祖留下的真经,真是令人喜爱。那僧人在旁说道:“庄主呀,您别看啦。工夫大了,酒菜已凉。”说著便将电真让到了上座,智深在下位相陪,坐好之后,僧人说:“二庄主啊,待小僧与您亲自把盏。你我以后要多亲多近,小僧我还要请您关照一二呢。”说著与他斟满一杯。电真端起来,定睛一看,酒无二色,一饮而尽。僧人手捧酒壶,说道:“二爷您吃菜吧。”说著又上满了二酒杯。电真再端起第二杯酒来,一看仍然一色,再饮而干。智深又让菜,说:“二爷您吃菜吧,您看那一样可吃,您就吃那样。”电真连说:“好好!”僧人再满第三杯酒,然后将酒壶放下,拿起筷子布菜。电真说:“贤弟轻手,待我自己取菜吧!”说著话,将酒杯端起,一时疏了神,早将一杯酒饮下,吃了菜,将筷子放一放,双手一扶桌案,说:“凶僧,你这酒里有药吗?”这蒙汗药酒就怕着急,着急他的力量越大。智深一闻此言,哈哈大笑,说道:“电真啊,你既然知道有药,你为什么喝呀?”电真抬腿将桌子踢翻,碟盘全摔在地上。自己急忙推簧亮刀,举目一看,天转地转,眼前发黑,身不由已,便翻身栽倒在地。僧人说:“来人,与我绑。”东西配房出来八九个人,便将他绑了,捆好之后,又将腿给别上啦。智深说:“快到后面取缘豆汤一灌,撬牙开给他灌了下去。”手下人答应,取来便与他灌了下去。少时电真呕吐完毕,自知是被获遭擒。智深说道:“你们众人千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倘若是有人走了消息,被我知道,我是定斩不留情。快去到后面,将定魂桩搬了来。”手下人答应,少时取来便栽在影壁后面。僧人说:“快将他捆到桩子之上。”说完他一伸手将那口宝刀摘下,挂在自己腰间。此时已将电真绑好,早将头巾大氅脱掉,叫他面向北,双腿用麻辫子绕好,将别顶簪子取下,插在脖梗子,再将头发撮成绳子一样,拴在环子之上,又将二臂往后一圈,便捆在定魂桩上。拿起英雄木,放在他后腰。手下人说:“已将电庄主侍候齐毕。”智深说道:“好!你们侍候了。”这才要设法害死电维环。不知后事如何,以后电龙出世报仇,种种热闹节目,且看后文。

第十八回 义仆文魁葬尸报信 凶僧普月杀人探庄

  话说凶僧智深,酒里投蒙汗药,将电真捆在定魂桩上。电真醒来,大骂凶僧:“大胆贼人,快将你家二太爷放开。如若不然,我那大哥厉蓝旺定来取你等首级,踏平万佛寺。”智深哈哈大笑,说:“来人呐,把这小子的左耳朵切下来,先给我徒弟普月报一刀之仇。”手下之人用匕首割下电真左耳,用盘子端著,递给智深。凶僧智深说:“电真,我要叫你看看,你的耳朵是怎么变成我酒宴上的佳肴的!”遂吩咐厨子姜三和电文魁:“快,给我油炸耳朵丝!”又叫手下人摆酒侍候。二人到了厨房,文魁说:“这人耳朵可没法吃,换换吧。”姜三接过盘子,看了看电真的耳朵说:“这只耳朵,没有一点肉,除非油,便是脆骨。”说著伸手开了肉柜门,取出一个羊耳朵来,用刀削好,与电真的耳朵大小相同,说道:“大弟你看怎样?”文魁连说:“好好!不怨人称你是高手,真有两下子。”说话之间,那姜三忙用刀在墩子上切好,成了耳朵丝。又将油锅坐了,用铁丝罩篱盛着耳朵,往油锅里一放,“哗啦”一声炸焦了一层。又往油锅里一倒,来了个火彩,吓了文魁一个冷战。姜三说道:“兄弟你为什么打冷战啊?”文魁说:“好吗,火苗子足有三尺多高,那还了得!”姜三说:“不算什么,是手彩。你再看这个。”说著往碟内一倒那个耳朵丝,遂说:“你看我要用筷子一往下扒,那就算我学艺不高。”往下一倒,果然掉在碟里。又用些酱油、葱、姜、佐料等,将菜做好。又用酒壶筛好了酒,说道:“大弟你在此等候。待我送到前面去,管保得他一封银子。”说著便拿到前边,说:“老当家的,您瞧我给您做得了这个菜。”智深说:“姜三你到东院,去拿纹银一封。”姜三说:“我谢谢您啦。”说完向东院而去。这里凶僧斟好二杯酒,说道:“电真,我徒弟彩花,碍不着你呀。”电真闭口无言。凶僧吃酒已毕,在禅堂吃晚斋。少时天色已晚,他在禅堂之内坐着,吩咐外面掌上灯光。

  此时普月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一物,他是嘘嘘带喘。原来普月看见电真一被擒,他就出离了庙,直向电家庄跑来。相离切近,自己穿好夜行衣,他真大胆,不顾一切,直接蹿进院去。来到北房,手提刀便在屋内走来,听见西里间有人说话。真是燕语莺声的说道:“婆儿,你家二庄主一去未归,而今我怎么心慌意乱的。莫不成有什么事吗?”普月一闻此言,跃身进屋中,到了西里间,用刀一挑帘。王氏抬头一看,忙问道:“凶僧你穿夜行衣,夜入家宅,莫不成你找不自在吗?”僧人说:“那电真是你什么人?”王氏说:“那是我夫主。”旁边女仆一见,刚要喊叫,早被普月一刀杀死。王氏说:“僧人呀,你若是与我家二庄主有仇,你斩他的家眷,我不恼你。你若说出别的言语,休说我辱骂于你。”此时小环早吓得爬在床底下去啦。普月一听此言,知道别的事不成,只得伸手也将王氏杀死,手提人头,出了屋子飞身上东房,直奔家庙。

  到了庙中一看,此处防守甚严,人多不好下去。他便来到后窗户,往里偷听。就听厉蓝旺问道:“电龙,你可想你娘亲?”电龙说:“伯父,我有七八天没回家,很是想他。明天倒儿我到家看一看去。”蓝旺道:“龙儿呀,你暂时不能回家,皆因你父前去万佛寺,一去未归。那凶僧诡计多端,再说那僧人倘若派人前来,杀你们满门家眷,那时拿你人头一到庙中,急也将你父急死。”说著伸手拉了电龙的手,说道:“电龙啊,你父母不死,还则罢了,倘若是有个舛错,那时我必要传你武功,聘请山东各地水旱两路的英雄,与他们夫妻报仇雪恨,以尽我弟兄结拜之情。等明天我派人将你送到家中,你母子见上一面,再行回来。你还是住在庙中,我好放心。”恶贼普月在房上一听,这里人防范太紧,没敢下手,便提着人头赶回佛寺。来到庙墙外,飞身上了墙,回到禅堂,见了智深说道:“师父在上,徒儿普月,领你老人家之言,杀电真满门家眷。”智深忙问道:“普月你可将厉蓝旺治死。”普月瞒哄他师父,说道:“徒儿已将电真之子一刀劈死,免咱们后患。又将厉老儿杀死,叫他尸首两分。手下的仆人杀死六七名,电真的家庙横尸一片,徒儿普月又将他妻杀死。您看妇人的人头到。”智深说:“普月你到了前边,如此如此的叫电真去看。”普月点头,将人头背在后面,来到电真的面前说道:“快来人呀,快将他的英雄木撤下。”又将头发摘了下来。普月道:“电真,你真是一个好朋友。不过是大丈夫,难免得妻不贤,子不孝。你与那混水鲲厉蓝旺,竟与我们莲花为仇作对。今夜我到你家,向你妻百般的求情,谁知那妇人性如烈火,不允从你家师父,是我一怒,一刀杀死。你子电龙,也被我一刀劈死。仆妇丫环,斩杀未留一个,家庙中那老匹夫厉蓝旺也死于我的刀下。电真呀,我来问你,我到处彩花,碍着你什么?你胆敢冲散我的姻缘。你来看,我与你妻是先情后斩人头在此。”电真一闻此言,注目一看他手中,果然提着自己之妻王氏人头,不由“哎呀”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当时闭气身亡,喷了僧人一身一脸的血。普月一见,便回到了禅堂,回禀了智深。智深随他到了外面,看了看说道:“按咱们绿林的夫矩,死后不结冤。这个呀,可不能那么比,因为他竟跟咱们为仇作对。如今咱们是把他死尸放到院中,将妇人的人头也放到他的身上。传刀斧手,将他乱刃分尸,死后不给他留全尸首。”众人答言,当时将电真摘了下来,放到当院,又将妇人的人头扔到他的身上,传来了刀斧手,各人手持军刃,将死尸围啦。

  正要下手之际,电文魁从外面跑了进来,跪倒说道:“师父在上,您已然给少师父报了削耳之仇,请留他个全尸吧。小徒念他与我有恩,只因我天伦故去之时,他赏的我家棺材,又给请来高僧高道给超渡亡魂,如今我眼看着他不忍乱刃分尸。再者说,您全是武圣人的门徒弟子,稍念一念全是同门人,可以赏他个尸首不碎吧?他又是我一个长辈,我二人是同姓不同宗。”僧人智深一听,遂说:“好吧,我冲着你免去乱刃分尸。刀斧手退去。”一声令下,那些恶奴纷纷退去。又说道:“文魁呀,你将他们尸身人头拉到庙外掩埋了吧,以尽你们叔侄之情。”电文魁连忙磕头,“谢您赏我全脸。”这才由大家帮忙,他自己提了王氏人头,暗中落泪,便一齐拉到庙后。此时四处梆锣齐响,已交四鼓。文魁说道:“列位呀,那死去的电真与我有恩,天已到这个时候,你们诸位忙了一夜啦,请回去歇息去吧,待我一人埋吧。”众人点头,一齐走了。文魁看他们走后,不由落泪,心中暗想:我这样的来办,倘若被那恶贼普月看见,连我也一齐被杀,但分我有三寸的气在,一定出去上各处报信,凡是与我家二员外相识的人全给报信,非给报仇不可。想到此处,这才取出来锹镐在西角门旁边,挨着墙根刨了一个坑,就将电真的死尸埋葬好了,又用一个花盆将妇人的人头扣上,也埋在电真的下垂首。埋完了,说道:“庄主,你夫妻的亡魂有灵,别叫我害怕。我有三寸气在,一定给你们夫妻报仇。”说完他进到庙中,前去睡觉,按下不表。

  如今且说电真的家中,那床下的小环,看见凶僧将主母的人头提走了,他才慢慢爬了出来,喊嚷着说:“你们大家来吧。我家主母死啦!”此时才有管家电海来到后面,一看屋中婆子被杀,主母王氏被杀,并且失去人头,小环名叫翠云,当时便问道:“翠云呀,这、这这是那个把主母杀死?”翠云说:“因为那僧人拿刀杀婆子,我一害怕,就钻到床底下去。”电海说:“既然在此,那么你先在此看守,待我前去报信。”说完他便出来,到了家庙门外一打门,里面有人问:“外面什么人黑夜打门?”电海说:“我是管家电海。”仆人一听,忙将庙门开了。电海急忙到了西房北里间,来见厉蓝旺,双眼落泪。“大庄主呀!你老人请起”。蓝旺说:“好吧,来呀,快扶起来。”当时有仆人将他扶著坐了起来,问道:“电海呀,你黑夜之间,来到家庙啼哭是为什么呀?”电海说:“大员外爷,您可千万的别着急。您要有个一差二错的,我家二员外爷,可不好办。”说著一看少爷电龙倒在一旁,忽忽的睡着啦。遂说道:“大员外爷呀,我家二主母与婆子方才被人杀死,我主母的人头失去。”厉蓝旺一闻此言“哎呀”了一声,气顶咽喉,立时背过气去。手下仆人等急忙上前撅叫。有人就把电龙叫起来啦,说:“你快上前,叫你的伯父。”电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上前叫道:“伯父您苏醒。”叫了半天厉蓝旺才缓了过来说道:“电海呀,你快去王家庄,禀报王门黄氏,我那贤妹的娘亲,将他们胆大的婆子带上几名。王麒、王麟、王禄,把他们三个人带到我这里。电海呀,你拿钱到药店,买一斤潮脑,找那有胆子婆子将那潮脑揉满到尸腔子里去,盛殓好了,专等我那二弟回来再说。”电海答应,转身形向外走去。

  此时天光已亮,又对电龙说道:“龙儿呀。你要玩耍可以在庙中,千万不可到远处去啦。你愿意伯父我的病好不愿意呢?”电龙说:“伯父啊,侄男我听您的话,愿意你老人家早些痊愈,好给我娘亲报仇。”厉蓝旺一闻此言,便将电龙抱到怀中是放声大哭,说道:“孩儿呀,我为什么不在家中养病呢?我早知你父是艺高人狂,招得贼人怀恨,必有意外。人说话必须和蔼,有多大的仇,几句好话也能免去。惟独你父永远不会说软话,是我放心不下,恐怕他有意外,因此我才天天叫到家庙来。如今你看如何,果然有此事啦。”便问仆人道:“你们哪个家人认得青州府?”有一个人答言道:“员外爷,奴才我认识青州府。”厉蓝旺问道:“你姓什么呀?”那个仆人说:“我姓王,我叫王喜。”蓝旺说:“你到二友居酒楼,拿盘费一百两,骑快马到青州府东门外,打听金家口。到了那金家口,你再打听厉家寨。街当中路北有厉家酒店。你将我二弟叫了来,你就如此如此的一说就行啦。”王喜点头答应,转身往外备马奔二友居取路费,前往青州不提。

  且说电海到了王家庄街东,天已大亮,上前叫王家之门。里面有人问:“什么人叫门?”电海说:“此处是王宅吗?”那王麒、王麟、王禄是在这里吗?”里边人说:“不错是在这里,你是那里的呀?”电海说:“里边说话的人,怎么不是我那哥哥王福啊?”里边那人说:“我叫王寿,我是他兄弟。他回家养病去啦,叫我在此替他几天。”电海说:“你往里回禀老太太,就说我是电家庄的,名叫电海,前来求见他老人家有要事面禀。”王寿来到里面,先到大爷屋里,说道:“大爷您赶紧起来吧。现有大姑奶奶的管家,前来有要事相商。”王麒一听,连忙的爬了起来,穿好了衣服,转身形往外,口中叫道:“电海呀,有什么事呢?”电海一见,忙上前行礼说道:“大舅爷,我先给您行礼。您可千万别着急。”说著便把家中之事细说一遍,急得王麒撮手擦掌。电海说:“您急忙回禀老太太。我已然禀报了我们大员外爷。您叫胆大的婆子多去几个人,前往我们二员外家,帮助盛殓。我们大员外爷有话。请您随二爷三爷哥三个一同到家庙,有要事相商。”王麒点头应允。电海说:“我先回家置买应用物件。”说完从此告走啦。先到棺材铺,看好了一口寿材,叫人给送到庄来,另外又给婆子也买一口,一齐送到宅中,然后派人伺候着。他便出来到了杂货铺,说道:“李掌柜的,现下我们主母故去,家中大办白事,宅中人来拿东西,你尽管给他们,可得立好清单,完了事咱们再算帐。”李掌柜说:“好吧,管家你有话,拿什么我全给。”电海安派好了,便来到家庙说道:“大员外爷,您不用着急啦,各样事我全办好啦。不过还得请示您一件事,我主母那棺材下削不下削。”厉蓝旺道:“我叫你预备的潮脑,你可办好?照我说的法子去用。棺材先不用下削,容等将人头找回来再说。那仆妇由你去办,通知他们家中人,多给银两,与他二百两。这些事由你去办,叫他家人每月来咱们庄中领银十两,当下便立他们一张字,由四十五岁算起吧,直到一百岁至止,准共他们要五十六年的恤金。”电海答应道:“奴才全都照办。只是我那主母的人头,恐怕找不回来啦。”厉蓝旺道:“等我那徒弟到了自有办法,你就快点回去吧。”电海答应出来正要往回走,忽然看有两套大车进了村口,前头车上坐的是老太太王门黄氏,带着王麒之妻王门张氏、王麟之妻王门金氏、王禄之妻王门李氏。后面车上全是婆子丫环。电海一见急忙迎上前去。老太太问道:“电海呀,我那姑老爷不知死活,我那死的丫头,对我有过错,多亏电真家教好,才将他调理好了,要冲她对待我的那份恶怨我连来都不能来。她过门十七载,老身我连接她都不想接。我那姑爷维环,将她送到家宅。那维环有艺业在身,在家半个月,他夜换锦衣,暗入王家庄,看她对待老身如何。虽然说他是姑爷,可是孝顺我如同亲娘一样对待,才将我那女儿调理好了。维环生人以来,就办一件错事,不该斩去他叔父的右臂。也是那电华不行人事啊!”说话之间,车已进了村庄,来到门口,一齐下车。

  大家一同来到了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女儿有尸无头,老太太是痛哭一场,口中说道:“女儿呀,你死不能结冤,这也是你的报应循环。不知我那姑爷是上哪里去了?”回头问道:“电海,我那外孙子电龙呢?”电海说:“我那大员外爷,早就把公子叫到家庙,不放回来,就怕家中有一差二错。因为我主人得罪了毛贼草寇,夜间有个防不到,要出了意外。”老太太说:“那么你家大员外怎么分派的呢?”电海说:“我家大员外爷说,请您不用着急,叫您派那胆大的婆子拿那一大包潮脑,给揉在尸腔子里,暂行盛殓。容等大员外爷的兄弟到来,找回人头,再办丧事。”老太太点头,便吩咐大家照此办理。按下他们暂且不表。

  如今且说那王麒弟兄三人侍候老太太他们走后,他弟兄三人收拾齐毕,骑马到了家庙,来见厉蓝旺。到了庙中,仆人将马接过。他们来到西房北里间,跪倒行礼,大哭失声说:“兄长在上,小弟等与您叩头,就请您设法与我那姐丈姐姐报仇雪恨,我弟兄是感恩非浅。且不知您的病体如何?”厉蓝旺说:“三位兄弟请起吧,我的病体见好。王麒呀,我那二弟维环,他一到佛寺是九死连一生都没有。他不听愚兄的良言,若听我的话,焉有今日。再说他去半个月有馀,生死莫卜,是凶是吉并无音信,倘得一信,我自能与他报仇雪恨。我打算派你弟兄三人,在电家庄西村头路南有二十五顷果木园子,你们要照料一二。衮州府北门内路西茂盛当,你们要执掌一二。西门里路北二合永杂粮店,房产买卖全是我那二弟维环的,南门外路东德顺店那房产也是他的,你们弟兄也要与他照料。东门外路北二顺镖局,那里房产,满是电家的。十字街道东路南一座澡堂子,字号乃是洪兴,铺掌是阎顺贵,那房产都是你姐夫的。澡堂东隔壁两座大店,那房产也是我二弟的。周家庄北村头,有四顷半地,是我二弟的。赵家庄东村头有十二顷地,也是他的。我厉蓝旺的病体好与不好,但有我的三寸气在,把你们弟兄三人叫来,交代已毕,省得我死后,白断送人家。那时岂不白便宜了他人。容我病体康复,我那二弟维环倘有凶险不测,那时我必然要聘请天下的宾朋与他报仇雪恨。你们在庙里庙外,各持长枪短刀,黑间白日,护庇这个庙。为是保我与你外甥电龙的性命。防备那白莲花普月,与他师父的毒谋,前来行刺。据我想来他们师徒一定设法将我二弟害啦,那僧普月才敢来到庄内。我要没有这场病,我二弟决没有被擒这情。我们借他点胆子,他们也不敢来。王麒呀,你赶紧与电龙预备孝衣,事已至此,我将嘴唇说破、舌头说焦,也算枉费前心。留我阳寿几载,我自有法子与他们夫妻报仇。”王麒说:“只凭老哥哥办理吧。”当下他们这里办理一切白事,按下不表。

  且说万佛寺凶僧智深。这一天他心中不大放心,便问道:“普月你可将那蓝旺老儿制死啦吗?”普月说:“连那小儿电龙一并被我斩杀。”智深道:“普月呀,你可别竟蒙哄于我。我倒不怕,给你想的到,将来留他二人活口,老儿交友至诚,他要教会电龙武艺,传好了刀法,那时他知道他父是被你我师徒所害。那时他腰带钢刀,来找你我。可不是我长他人的威风,灭你我的锐气,咱师徒在一处都不准是他人的对手。要是走单了,照面一招不过,就得尸首两分。”那普月听他师父一说,心中也是害怕,他是天天夜换紧衣,小心防备。这天夜内,他偷着来到电家庄东村头家庙。来到了一看,那院中灯光明亮,庙外有许多庄兵,各拿长枪短刀,往来巡行。直到天光大亮,他也没敢进去。普月便出了西村头,来到树林中换下来夜行衣,还是僧人的打扮。离电家庄有三里多地,那里有个崔家营,西村口路北有座关帝庙,那里住着普月的叔父,名叫智善,他便找了来,打算在这里住几天。来到一叫门,里面有人问道:“外面什么人叫门?”普月说:“师弟开门吧,我是普月,来看我叔父来啦。”小徒弟闻言,连忙将山门开啦。普月进来,两个人一同到了里面,见了智善,上前行礼说道:“叔父在上,孩儿普月与你老人家叩头。”智善说:“普月呀,你行完礼赶快给我走着,千万别在这里。你要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我都怕叫你给穿唆坏了。你要遵守佛规,我看在我兄长的面上,我能将你逐出门外吗?你小子投奔别的庙也可以,怎么单单的入了黄沙滩万佛寺,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是我与智深一无仇,二无恨,既然要是身入佛门净地,就应抛去五行戒杀盗淫妄酒,不能再贪荣华富贵,一心守青灯,侍候佛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谁知那个智深,一心好淫贪杯,失去佛规。普月呀,人人全是父母所生,天理良心,全是一样,僧道俗通是一理,谁人没有姐和妹。难道说,你家就没有姐妹吗?你们看见人家少妇长女,长得美貌,你们淫心便动。倘若咱们家中,有个年轻美貌妇女,有个不法的狂徒他看见了,若是五官挪位,行动轻佻,那时你当如何?近来有位侠客爷住在我这里,听他言讲,莲花党专门彩花,破坏良家妇女。我听说离此地正东三里多地,有个二友庄,那里原叫电家庄,员外是电真,东村口有他的家庙,在庙中住着位厉蓝旺,人家庙中,名誉就很好,方近左右一带,谁人不说他们好哇。你们师徒在那一方,有什么名气,大概你自己也知道,像你们这师徒,现在虽然有气活着,我恐怕将来临终之时,不得好死。你看你如今左耳那里去了?”普月一听心想:他必是与电真有来往。只得假意说道:“我长了一个耳线,未能医好,耳自烂掉了。”智善一闻此言,哈哈大笑,说道:“普月呀。你这全是扯,想哄我。你趁早的去吧,别在我这里。”普月说:“您是有所不知。孩儿我与师父拌嘴,因气出了庙,请您收留我几日吧。”智善说:“普月呀,你要在这里住着也不难,必须先到后面沐浴身体,对天赌咒,然后再在这里住着。住十天也罢,住一个月半个月也罢,那时就任凭你个人之便。”普月一听此言,不由心中暗想:我若说出我心中之事,那时我叔父能叫过几个师弟,把我绳缚二背,送到电家庄。那老匹夫厉蓝旺看见我,真有喝我血的狠劲。莫若还得撒谎,蒙了过去吧。想到这里遂说道:“叔父,侄男情愿遵叔父之言。”智善说“好”,遂叫道:“至仲啊。”那小僧人说声“侍候师父”。智善说:“你将他带到后面,前去沐浴身体。至缘呀,你去设摆香案,好叫他对天赌咒。”徒弟分头去了,少时回来了,至缘面色更改。智善说:“普月呀,你师弟已将香案摆好,你要上香起誓。”普月不由暗想:你也就是我的叔父就是了,要不然今夜亮军刃,就将你的僧头摘走,如今是出于无法,不得不从,我为是相离他们电家庄相近,每夜前去探望,有了闲空,得了手时我必要将那老儿以及那电龙一刀斩杀,方出我心头之恨,待我先起下牙痛咒,瞒过我叔父再说。想到此处,便拜倒于地,口中说:“佛祖在上,弟子普月,从今之后,改过自新。我倘若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叫我不得善终。叫我尸首两半,二目被抠,心肝失去,人头不在。”普善一听,遂说:“阿弥陀佛。普月呀,你这个咒赌的倒好,只恐怕你口不应心。真要是如此改啦,将来一定能得全尸,得啦,你去西间睡去吧,至仲至缘你们将香案收拾下去吧!”

  晚饭后,他们三个在一屋中睡觉。半夜之中,善月打把式,抡胳膊、踢腿,打的两个小和尚不得睡觉。过了三五天,还是这样,两个人便来告知老和尚。智善说:“徒儿,你们就把那间屋子让他一个人住吧,不用再跟他一处住去啦。至仲呀,我来问你,那天你同他去沐浴,回来之时,为什么脸上变色呀?”至钟说:“我师哥一脱僧衣,他内衣有戒刀一口,因此害怕。”智善说:“你可看见明白了,他是有刀哇。”至仲说:“师父,徒儿不敢在你老人家面前说谎言,实有戒刀一口。”智善说:“我查出今天非把他逐出庙外不可。因为日后倘左右有施主前来烧香还愿,一眼望见普月,男女的施主,不就不恭敬咱们啦吗?那时可就耽误了咱们大事。他再做出别的事情,事后有人传到二友庄去,被那二人知道我窝藏他人,此庙一定被剿。莫若早行将他逐走为是。”这天早斋已毕,普月到各殿上香完毕,来到禅堂。智善问道:“普月你可有戒刀一口?”普月说:“不错,孩儿有防身利刃一口。”智善说:“你无事拿刀做何使用呢?”普月说:“叔父有所不知,只因那年您将我逐出门外,我至了万佛寺。我与我师父所学刀法三十二手,我跨这口戒刀专为防身所用。”智善说道:“普月呀,僧道皆为一理,倒是许跨戒刀,道人也许配慈剑,可是全不准错用。你如今要将此刀错用,你可小心在香案之前对天赌咒。你用完了晚斋,归庙去吧,你如若不走,违背叔父我的规矩,我叫你四名师弟将你绳缚二背,送到电家庄。”普月说:“叔父,请息怒。侄儿我一定不能错用,再说我在您这庙中借住,就不能犯您庙规,请您放心。”智善说:“你要遵我的佛规,白天要在佛堂打坐,夜晚你到西掖间睡觉。倘若违背我的佛规,那你就趁早的走吧。”普月一闻此言,是连连的点头。当时他忍气吞声,在庙中很守佛规。那普月真就白天在禅房打坐,夜间在西掖间躺在床棍上,看那桌上的一盏油灯,呆呆发怔。直耗到天有定更之后,知道四个师弟睡着了。他翻身坐起,伸手取出解药来,抹在自己鼻孔之上,又取出鸡鸣五鼓返魂香,便将那四个人薰过去了。急忙换好夜行衣,背插戒刀,转身形往外把门插关拉开,来到外面。双扇门倒带,到了东界墙,飞身上去,这才离了此庙,够奔电家庄。

  一直到家庙墙外一看,还是那样的防范,往来人不断,各拿着刀枪棍棒,足有六七十人。院中灯烛辉煌,照如白昼一般。再细看东房上,有十根绊腿绳,西房上也有十根绊腿绳。普月在北房后坡一趴,心中暗想:老儿防备太严,这是夜间还如此哪,这要是在白天,那还不一定多严呢。忙往下细细查看,就见那东面地上全有绊腿绳,房廊之上摆着兵器,自己一见,可就不敢下去啦,怔了半天,看了看没有破绽,自己这才回关王庙。到了屋中,换好白昼衣服,将夜行衣脱下,昏昏的睡去。他从此是天天夜里将他四个人薰了过去,他夜夜探电真家庙,竟打算置死厉蓝旺。一连七天,到也没有办法。第八天这天夜内,他可没回关王庙,直接回了万佛寺,在外边一叫门,早有人问道:“外面何人叫门?”普月说:“里边是文魁吗?快开门吧。”文魁当时将门开开,普月进来,文魁问道:“少当家的,这几日上那里去了?老当家的正想念您啦,快瞧瞧去吧。”普月说:“我到衮府望看朋友,多盘桓了几日,所以回来迟了。”说著话便来到禅堂,见智深上前跪倒行礼。智深问道:“普月你这几日上哪里去了?”普月说:“师父,徒儿我这些日,去到电家庄,已将那电真的至亲至友,是男子全被我斩杀了。”智深一闻此言,连忙说道:“好好好,正趁为师之愿!你在庙中,我还正要派去呢。”普月说:“是啊,您不派我,弟子也得去。”按下普月暂且不提。

  如今再说电文魁心中暗想:才我给普月开门时,看见他面现惊慌之色,也不知现在电家庙的厉员外吉凶祸福。从这天起,每日愁锁双眉,一入庙堂,终日一语不发。手下里跟文魁在一块的僧人,见他心有所思便问道:“电师弟,你这两天怎么一语不发,茶饭懒进,所为那般?”文魁说:“师哥,我的事情难办。”他师哥普明说道:“你有什么难办的事,对我说明,我可以替你想个办法。”文魁说:“我那日早晨,在前面打扫佛殿,正在扫那山门外的台阶,由电家庄来了两个同乡,给我带来个口信,说我那老娘现在卧床不起,病体深重,让我辞去庙堂,回家去侍候老娘。是我听了此信,心中着急。”普明说:“这何必着急呢?文魁说:“皆因我那二庄主,跟你我师父为仇,叫我不好前去告辞。再说你我都知道电真是被咱们师父谋死,倘我走后,庙内出了差错,那时师父必要多猜多疑,准说是我走漏的风声。”普明说:“文魁,你我的师兄普月,离了庙堂七八天,今天才回来。你可知他做什么了?”文魁说:“我问少师父,他说是上山东衮州府望看朋友去了。”普明说:“他冤你不能冤我,皆因你是电家庄的人。普月赶回电家庄,无论男男女女,刀刀斩尽、刃刃杀绝,免去后患,从此我等在佛寺,便可高枕无忧矣。文魁你先在此等候,我普明去到佛堂,把话跟我师父一回禀,我师父还能把你放在心头。必然叫你回去侍候你老娘去。”文魁说:“师兄你可别往里回禀。倘若老僧一怒,死在万佛寺内,做了刀下之鬼。我母子焉能见面。”普明说:“你也不必落泪了。我自有言语对答他。”说完转身形往外,赶奔禅堂,面见老僧,把电文魁家中情形对智深从头说了一遍。智深听明白了。普明又说道:“现在那文魁,因为忧愁他老娘,终日斋饭懒进。”智深说:“普明啊,电文魁他既有此事,为何不早说呢?”普明说:“皆因他那电二庄主死在咱们庙里,他不敢向师父说明,恐怕你老人家多心。您要能发恻隐之心,叫他回家,把他老娘侍候好了,然后再回转庙堂。电文魁他不敢禀论师父知晓,不知您能准他几天假不能?”赛朱平智深一闻此言,哈哈一阵冷笑说道:“好吧,为师父的赏他银二百两,就让他回家侍奉他老娘。他老娘的病体是好是坏,叫他老娘到佛寺来一趟。那恶贼电真,那老匹夫厉蓝旺,都死在我师徒之手,那样有能为的人,我都给处置了,何况电文魁一个粗单之人,何必将他挂在舌唇。你就给他送四封银子去吧。”普明说:“我就替他谢过你老人家啦。”普明拿着四封银子来见电文魁说:“师弟,我把你家中之事,已经对师父说明。我也不是叫你知情,我在师父面前,多给美言了几句。师父赠你纹银二百两,叫你回家侍候你老娘去,你老娘的病体好与不好,你可要来到庙堂一次。”文魁说:“小弟谢过你替我说话之情,我给您留下一封银子。”普明说:“不用,你拿回孝敬你老娘去吧。我没钱时,跟我师父去要。”文魁说:“我到禅堂给我师父叩头去。”普明说:“你就不用去啦,我师父叫你这就走哪。”

  电文魁收拾收拾,来到庙门,普明往外相送。电文魁说:“师兄请回吧。”普明把庙门关好。电文魁出了佛寺,顺着大道一直往东,路南有一片松林,来到树林以内,把身子往树后一隐,回头观看,并没有他人暗中跟随,自己这才放心,一出松林一路赶到电真家庙。到了家庙门前,面见老乡说:“大员外现在病体如何?”仆人说:“咱们大员外病体未得痊愈。”电文魁上前叫门,里面仆人问道:“外面何人叫门?”文魁说:“我文魁前来给大员外请安,您给往里回禀一声。”仆人将家庙出门开开,电文魁走进家庙,仆人把双门闭紧。电文魁往西里间而来,见了厉蓝旺放声大口哭。厉蓝旺一见,不知是怎么回事?“有话慢慢说,不用啼哭。”电文魁说道:“大员外呀,您务必给我家主人报仇雪恨。”于是将电真命丧庙堂情形是细说一遍。厉蓝旺听了说道:“文魁,我来问你,你说二员外命丧庙堂,只是空口无凭,可有什么对怔?”电文魁说:“庄主,现有电员外的左耳一个。”厉蓝旺说:“拿来我看。”电文魁忙一伸手,从囊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儿,递给厉蓝旺。厉蓝旺接过纸包,打开一看,心中一阵难过,一见如把钢刀扎于肺腑,不由双眼落泪,遂问文魁道:“你家二庄主,可得着全尸?”电文魁说:“电庄主临死就失去左耳一个,口喷鲜血而亡。凶僧要将尸首剁成肉酱,奴才文魁因为受过二庄主的恩惠,不忍见二庄主乱刃分尸,是我跪到凶僧面前苦苦哀求,这才将我家庄主尸首留下。”厉蓝旺说:“你起来吧,你可将他夫妻尸首人头保存起来?”文魁说:“庙里人等帮助于我,将尸首人头搭在后门外,我用花言巧语把众人支开,我才敢落泪。我将二庄主的尸身,就埋在庙后了,二主母的人头,我也给打了一个花盆埋在一处。从那天起。我是总想到电家庄,给您老人家送上一信。只因凶僧诡计多端,又恐事机不秘反为不美,是我这次心生一计,用言语挡着凶僧双耳,凶僧并赠我纹银二百命我回家。我是不分昼夜,赶到庙堂。就请您想法给二员外报仇吧。”厉蓝旺说:“从今往后,不准你称呼我为大员外,咱们兄弟相称如何?”文魁说:“奴才我可不当。员外您是何等之人。您与我家二主人是神前结拜。我文魁乃是二员外的一个奴才。怎能跟大员外您呼兄唤弟呢?”厉蓝旺说:“你有泄机之恩。你要不将左耳带回,我不知我那拜弟身亡,我弟妇的人头何在?不知他们尸首人头掩埋何处?不是泄机的恩公吗?”说著命人把电龙叫来。电文魁一看电龙身穿重孝,遂说道:“大少爷,您的命运真苦啊,你父母都被凶僧害死。”厉蓝旺说:“龙儿,快过去给你义父叩头。”遂对文魁说:“你就收他做个螟蛉义子吧。从此你我是呼兄唤弟,将此子电龙将养长大,我厉蓝旺给他折腰折腿。只要地府阴曹留我阳寿,我必要将我平生的能耐,传授电龙,给电家门接续后代香烟。”蓝旺说完,天色已晚,吃过晚饭,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红日东升。外面有仆人进来说道:“回禀大员外,外面现有您家中胞弟二达官,展眼鳌鱼厉蓝兴前来求见。说是您派电家庄的仆人,去到青州府东门外厉家寨请了来的呀。”厉蓝旺说:“对啦,他既然来了,那么叫他进来吧。”仆人点头出去,到了外面说道:“二员外爷,我家大员外有请。”说完上前伸手接过马匹。蓝兴问道:“管家,我兄长他的床在那屋呀?”仆人说:“您随我来。”说著把马拉到院中拴好,便领他到了西房,说道:“您请进去吧,此房就是。”厉蓝兴一听,忙走了进去,果然见兄长躺在那里,便三步两步的走了过去,跪倒行礼说道:“兄长在上,小弟有礼。”厉蓝旺说:“兄弟请起来吧。”又叫仆人将自己扶起。此时蓝兴一见兄长面带愁容,连忙上前将棉被一揿,看他兄长是骨瘦如柴,一揪他兄长的右手往背后一围,不由得自己双眼落泪,来到床前一站。自己心中所思:我兄长虽然病到这个样子,可是阳寿未满,尚不致于死,遂说道:“兄长啊,您这个病已有半年有馀啦。您要是在家中,有我与您弟妹,终日在身旁侍候着,早就痊愈啦,不致于如此的日久。那可称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真是茶来张手,饭来张口,在家中替小弟我执掌家业,呼弟兄有多好呢。您年过半百啦,性情特傲,小弟我不敢违背。您必要出外访一知心投机的贤友,是您错啦,多么投缘对劲也不成啊,他是异姓之人,怎能比你我一母所生近呢?再说你我弟兄总算脚登肩头,同胞的手足,别人何能比的上呢?我看兄长面带愁容,怎么不养病呢?兄长您要忧愁此人,是有恩还是有仇呢?有恩小弟我必登门拜访,若是有仇呢,小弟我掌中这一口刀,一定去找那仇人。将他的人头带来在兄长的病榻前,叫您一看,好解烦闷。兄长啊,那么您还是思想什么事呢?请您对我说来。无论什么事情,对我说明。”厉蓝旺道:“二弟呀,我打发仆人到家中,把你叫到家庙,我有话说,此庙乃是电家庄电真电维环的。我离家后来到此处,即与他交友。他是错投了胎啦,敢说与我对劲,实比兄弟你胜强万分,他们夫妻二人,侍候我的病,实比他人强。要讲在外交友,那是何人也比不了他。”厉蓝兴道:“兄长啊,您就不用提啦,干脆您有什么话,您就说吧。兄我必然照着您的话去办,决无更改。”蓝旺说“好,仆人去将电龙叫来。”早有仆人去到南间,便将电龙带到北间。蓝旺道:“文魁快与你二哥叩头,他是我胞弟厉蓝兴,人称展眼鳌鱼。”电文魁一听此言,连忙上前拜倒说:“二哥在上,小弟电文魁有礼。”厉蓝兴忙用手相搀,不知说些什么,且待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厉蓝兴安排防贼党 石锦龙双鞭会淫徒

  厉蓝兴连忙说:“贤弟快快请起。”回头看见电龙,身穿重孝。蓝旺说:“龙儿呀,快见过你二叔父。”电龙答言,忙着跪倒叩头。蓝兴说:“快起来。”蓝旺道:“二弟呀,只因我那兄弟与弟妇二人死的好苦,我要是好著,早亲身找你,不叫仆人去叫。兄长我已半百,每日思想忧愁,想我这个病一定不久于人世,那时你把我的尸骨运回家中安葬。此子电龙,今年十一岁,你将他带回家中,传授他武术,你千万要倾囊而赠,一手别留,要留下一手,那可对不起电真他夫妇。容他学艺成啦,你与他画好了图影,叫他认清,再命他离门在外,寻找仇人,报仇雪恨。”厉蓝兴道:“兄长啊,您不用如此的费事啦。小弟我的武艺浅薄,我有好友,他们武艺能为在我之上,我能约请他们,可以替他人报仇雪恨。”蓝旺便将此事,连同与电真结交的经过情形完全说出。蓝兴一闻此言,不由咬牙忿恨说:“兄长,我今天来到房里,一看仆人以及这里的情景,就知道我那位故去的电兄长,对待兄长的情形,真比小弟强胜百倍。兄弟我不是三岁的玩童,您只管养您的病体,千万不须着急,我此时唇舌说焦,也是枉然。您心中尽其交友之道,竟想他夫妻,岂不忧愁而死?小弟我一时意狠心毒,把电龙杀了,拿他人心一祭灵,然后把您尸首运回家中。”厉蓝旺道:“你此言从何而起?”蓝兴说:“他就是我的仇人,假若没有他父亲,兄长你焉能有这一场病呢?厉蓝旺道:“你此言差矣,天灾病孳,那全是偶然的,并非是谁叫谁得的。皆因电真脾气烈,我在家庙养病,我怕他在庄中受人指使,出了意外,因此每天叫他来庙中三次,得招出事来,他竟能平常一次旷功没有。二弟你想,人交友不可藏私才好。十五那天早晨,他来到家庙探病,他说要到戏场巡视,此事正合我意,因为当时是我主动办的谢秋戏。恐怕有毛贼草寇,有扰乱之事,谁知他一去未归,竟丧在黄沙滩万佛寺中。那凶僧智深与他徒儿白莲花普月,暗中设计竟将电真害死庙中。因此我派人找你,打算与他报仇。”蓝兴说:“兄长您可能执笔?”蓝旺道:“能掌笔。”蓝兴说:“那就好了,我说一事,您得写明,那时我好约会各友,出头拔刀相助,可以替他报仇。”蓝旺说:“你说什么。”蓝兴道:“您要将电真夫妻抛于肚外,也不用思想此事,那时再投下好药,您的病一定好的快。容病体一好,作什么事不成啊?您要还是竟想那事,那时小弟我一跺脚,回到家中,我是不管此事,那时可休怨我意狠心毒。”蓝旺说道:“兄弟你既然说到这里,很好,我决对不想他二人了,任凭你办吧。”厉蓝兴说:“好!那么仆人你们此处离著那州府县近吗?”仆人说:“离著衮州府近。”厉蓝兴说:“你去到那里,访著挂千顷牌的有名医家,请来十位,在此庙中医治你们大员外的病。兄长您写下四份请帖,头一个请飞天怪蟒徐国桢,第二个恨地无环蒋国瑞,第三圣手托天李廷然,第四个圣手飞行石锦龙。今日小弟我拿请帖一走,您请放宽心,我今天先对十名先生说开你的运命,他们用药的力量,必须将你的病源感化。再说就是电真他夫妻有灵,暗中保佐,容等我将他四个人请了来。那凶僧赛朱平智深的刀法,不十分出奇,不过他使的是金风未动蝉无觉,暗算无常死不知。那白莲花普月更不足为奇。石锦龙掌中一对短把鞭,能打凶僧一片,何况还有我那三位老哥哥呢?”厉蓝旺一听,心中满意,遂说道:“二弟呀,你拿我的请帖前去,可是不见本人,千万的别给他们。”皆因江湖绿林所说,要讲交友之道,谁也漫不过去厉蓝旺、厉蓝兴、徐国桢、蒋国瑞、李廷然、石锦龙,对待宾朋这个意思,更不用说对于结盟的朋友。走在中途路上,半杯茶没有,要有什么事,都能拔刀相助。

  他弟兄在庙中,商量报仇之事。蓝兴说:“兄长,我拿您这个柬帖,必须先到镖店,他们如果不在店中,还得各处去追寻,务必让他见着帖子,亲拿来面见兄长。今年小弟一走,可是须到明年春三月,接帖之人才能来啦。无论僧道俗,我是通盘报信,见着普月,要活的,给他绳缚二背,送来电家庄,请哥您发落他。兄长啊,我为什么必须明年才回来呢?因为我看你的阳寿未满,这些日子留着叫您好好养神,将来能恢复健康,也许亲身去拿普月智深。再说到了那杀剐他师徒之时,也恐你伤感过甚,有些危险。”蓝旺点头。正在此时,外面家人进来回禀说道:“二员外爷,现已将十名医生请到。”弟兄二人说:“将他们一齐请进来吧。”家人答应,出去不大工夫便将十人请到里面。厉蓝兴看他们年皆五六十岁,倒全是有经验的老手,连忙叫家人请到东屋好谈一谈。家人答应,便将十人请到东屋。蓝兴跟了过来与大家相见,说道:“今天我将众位请来,这内中有事,就为谈一谈怎么治病人。”内中有一位年老拄拐的问道:“这位爷,您贵姓高名?那里人氏?仙乡何处呢?”厉蓝兴道:“在下姓厉,名唤蓝兴,与西屋病人我们是亲弟兄。我祖居山东青州府,东门外金家口厉家寨。我二人是保东路水路的达官,大家赠我二人美名,我兄长混水鲲鱼厉蓝旺,我乃展眼鳌鱼厉蓝兴。”那十名医家一闻此言,耳朵里有这么二位侠义之名,速忙站起抱拳说道:“久仰二位达官的美名。”蓝兴说:“列位请坐,这位老先生你贵姓?”那老医生说:“我姓王啊,名叫王声甫,我家住衮州府西门外,临福巷口内路南。”蓝兴又问道:“那一位呢?”那人说:“我姓于,名叫于景春,我家住衮州府西门外,路北如意巷口内路东。”蓝兴又依次的问明那八人,自己笑道:“我问十位,我有用意,能与我兄长调治病症就与他调治,如果不成呢,可以当时告假,我不能强求。你们诸位,请在这东屋住,一切饮食全由我来扣负,一来可以就近早晚的调治他病,二来我有一好友故去,他留下一个少爷年方十一岁,我请年老诸位为是替我照管此事,无学之时各位可以文学传与他。我与您诸位,开白银每月每位五十两,将来我兄长病体痊愈,我必要另有重谢。你们那一位先到西屋,看他一番?”众人便请王声甫出头先去。当时王老先生与蓝兴来到西屋北里间,他们一进西屋,一挑帘病房气味扑人的鼻孔。王声甫道:“我与您弟兄道喜。”厉蓝兴道:“喜从何来?”王声甫道:“我从此与大员外治病,到了明春,我能保他病体痊愈,自行下地,手使什么兵刃,都能去活动去练。”蓝兴说:“您能有这样的把握吗?”王声甫道:“那个当然,我要不是闻见这气味,还不至于敢说此话呢。请您将病人的枕布取下,待我一看,便能知道病。”蓝兴过去取来交与医生。王声甫接过细细的看了看,便背着他弟兄,写好了病源跟那药剂,便走出病房,回了东房。

  一位一位的全都换到了西屋,少时十位全看完。厉蓝兴说:“列位您可将药方全写好了?”众人说:“写好了。”当时一齐送到面前。蓝兴一看将药方子拿到西屋,向他兄长说道:“兄长啊,您好好的调养病体,明天兄弟我就要出外去请他等。您在家庙,可千万别想我那死去的二哥夫妇,倘若我走后,您净想念他二人,我将宾朋约到,那时你已下世去了,我落得孤身一人。那时回到家去,您那弟妹,要是问我几句,那时我以何言答对。我与您请来十位医生,他们全是对答如流,足可与您调解病症,又可以传给电龙文学,此可称一举两得。”蓝旺道:“二弟呀。你只要能够与电真夫妻报仇,我就一意的调养病体。报仇那天,我还打算亲身杀奔黄沙滩万佛寺,捉使凶僧,拿回来祭灵,把他师徒用席卷上,成为撮灯大蜡,在灵前一点,那时我就与他二人报了仇。”蓝兴说:“是,这些日子兄长若是有烦闷之时,可以把他们十位约了过来,闲谈也可以解烦。”蓝旺说:“你倒不用管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不过今天趁你没走,可以把电龙带到东屋,见过那十位医生。”蓝兴答应,便将电龙带到东屋,与他们相见,然后回到西屋,告诉家人说道:“你们快去将王家庄他们三人约来,我有话说。”家人答应,便将王麒弟兄三人请了来。到了家庙,家人往里回禀:“王家弟兄已然来到。”蓝旺说:“请他们进来吧。”家人出去请进屋中。蓝旺与他们指引相见。礼毕,王麒说道:“兄长将我三人叫来,有何事呢?”蓝兴说:“你一人来到此处,我有要事相商。”王麒说:“有什么主要之事呢?二达官,我们先将三人的力量说出,您可以量力收用。我们三个全是务农的人,不能执刀上阵,别的事尚可勉强。”蓝兴问道:“办那个谢秋戏,究是何人出头承办的呢?”蓝旺道:“就是我与电真你二哥,我们二人出头承办,另外有四大村正、四大村副。”蓝兴说:“可以将他们全请来,我有话问他们。”家人前去,少时使将那八个人一齐找了来。蓝兴问道:“你们诸位全是村正副。我如今有件事,每村出一百名壮汉,合穿一样的服色,月白布衣裤,登山道鞋,青布袜子,花布裹腿,青纱包煞腰,绒绳十字绊,花布手巾罩头,二百人使刀。这家庙中安设一百名,夜内五十名,白天五十名,抱刀梭巡;那白棚中也用一百名,分为前后夜。另外那些人,有五十人各拿绷腿绳,在东西村口守护,是白天二十五根,夜晚二十五根。王麒贤弟呀,你在白棚以里以外,你要负责查看。要有那不法之人,立时拿住来见我兄长发落。若是庄内之人,可以送到衮州府,请府台大人去办。要是江湖绿林人呢,可以将他绳缚二背,留到家庙,不要断了他的饮食,容等我回来,另有发落。你们管绷腿绳的大家听真,你们大家在东西村口把守,若见那面生之人,无论男女无论僧道俗人等,倘有那夜间飞跑,白天眼岔之人,将他用绳子绊倒,绳缚二背,解来庙中。那时咱们另有办法,交与我兄长,叫我兄长追问他的情形。若是绿林人,绑绳千万别撒,给他预备稀粥,早晚给他灌下,等我回来,自有办法。文魁呀,我走后第一是我兄长,第二是此子电龙,第三是十名医家,若有差错,你可小心在我的砍刀下作鬼。”文魁点头答应。那厉蓝兴拿了四份请帖,辞别兄长,备好应用物件,这才命仆人备好马匹,遂说:“兄长我要走啦。”蓝旺说:“早些回来。”厉蓝兴说:“是”,出来又嘱咐电文魁道:“你在夜间,更须特别注意。”文魁说:“是”。

  厉蓝兴离开电家庄,赶奔金家堡。这里是南北的村子,东西的住户铺户,在北头路西,有一家连升店。来到店门外,叫道:“店家。”从里面出来一位老者身高八尺开外,面如重枣,重眉毛大眼睛,鼻直口方,大耳相衬,海下一部花白胡须,光头未戴帽,上头蓝布贴身靠袄,青布护领,下身也是蓝布裤子,登山道鞋,白袜子,蓝布的裹腿,腰中结著一块蓝布围裙。厉蓝兴问道:“店家,可有单间房屋?”老者说:“有。”遂伸手将马接了过去,叫出一个小伙计,把马拉了进去。此时天已平西,便进了店,来到北房西头的一间屋,伙计回手将竹帘放下。厉蓝兴说:“店家给我预备脸水。”此时那老头也跟了进来,笑问道:“达官您贵府是那里人氏?”蓝兴道:“你问我这话为何?”老者说:“我看你面熟,一时想不起。”厉蓝兴说:“你我在那里相见过呢?”老者说:“倒退十年以前,您上我们这金家堡来过一次。”厉蓝兴说:“不错。我看阁下也有点面熟。那么您贵姓啊?”老者说:“我姓连名玉,号叫茂通。达官您呢?”蓝兴说:“在下姓厉,双名蓝兴,混号人称展眼鳌鱼。连掌柜的,我跟您打听一个人。”茂通说:“您打听谁?”蓝兴说:“此人姓连名登,号叫茂真,左臂花刀的便是。”茂通说:“您跟他有来往吗?”厉蓝兴说:“我与他神前结拜。那年他保云南贵州的镖,镖局在金水县的东门以外,永兴镖店。”茂通说:“是啦,他不是外人,乃是我的胞弟。”厉蓝兴说:“你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子人啦。”茂通说:“呕,原来全是自家人。既然二达官来到,请来柜房一叙,达官您来到我金家堡打店,面带愁容,所为何故?”厉蓝兴便将报仇之情,细说一遍。茂通说:“二达官,您要将众人约到,来到我的店中,我弟兄可以拔刃相助。不过是我知道那两个凶僧,未在庙中。”蓝兴说:“他们在与不在,你怎么知道?”茂通说:“我有一儿名叫连发,外号小诸葛的便是,他一天一趟万佛寺。僧人防范太紧,恐怕有厉大达官手下之人夜入庙堂,将他师徒斩首。我儿连发不得手,要是得手,早将他师徒二人的人头斩下。皆因他治死一位好友电真电维环,电真与令兄交友,我茂通不知,我若知晓,早就将凶僧处治啦。您在此等候,等我去把你侄男找来,与你们爷俩个指引相见。”说完他转身往外。

  工夫不大,带进一个人来,说道:“上前与你二叔见礼。”蓝兴用手相搀,说声:“孩呀,免礼吧。”他看此人是道装的打扮,身高不满七尺,细腰扎背,双肩抱拢,骨瘦如柴,面皮微黄,细眉毛小圆眼睛。蒜头鼻子薄片嘴,小元宝耳朵,那个小瘦脑袋,真要见棱见角,头戴一顶混元一字巾,杏木道冠别顶,横别一根簪子,宝蓝色的道服,青缎的护领,上绣著福留云。书中暗表:下边是蓝纺绸的底衣,两支登云履。蓝兴遂问道:“连发,我来问你,你使的是什么军刃呀?”连发说:“我使一口避血尖刀,判官笔一支。”蓝兴说:“与何人学艺?”连发说:“我师父来到我家传艺,传完艺他走啦。”蓝兴说:“此人贵姓高名?”连发说:“饶州府东门外皮家坡的人氏,姓皮双名元豹,别号人称神鬼莫测。”蓝兴说:“连发,你天天到正北去吗?”连发说:“不错我天天的准去。”蓝兴说:“你天天的准去,你怎么不跟他们动手呢?”连发说:“叔您有所不知,那凶僧他们有子母鸳鸯拍花药。”蓝兴说:“那他也不能拿拍花药拍你呀。”连发说:“您是不知,他打的那个拍花药是令人难躲。”蓝兴说:“怎么令人难躲呢?”连发说:“他把拍花药灌到锤里啦,那锤名叫走线迷魂锤,锤上有环,环上有绒绳。他与人要动上手,他抢上风头,用锤一打您,您一躲,锤打到身上,那香烟就能出来。若是打不到身上,他一拉那绒绳,香烟也就出来。只要一闻见香气扑鼻,那人一打怔的时候,他的刀就砍到啦。凶僧乃莲花党之人,我所怕者就是他的拍花药,我小孩要与侠客爷报仇,我死不足为奇。他若没有拍花药,我早就将他处治啦。”厉蓝兴说:“那么凶僧现时在庙中没有?”连发说:“庙堂您不用去,他不在庙中,他师徒少说也得躲个一年半载的。那白莲花普月与叔父您见过。”厉蓝兴说:“倒是见过几次。”连发说:“那普月见您骑着马匹,有一仆人相随,从衮州府东门往这里来,因此他师徒就远远脱逃啦。二叔父您多咱将列位约到了,先来我这里,听我的信息。”厉蓝兴点头。天色已晚,便住在此处,一夜无书。

  次日天明,蓝兴说:“兄长您叫人给我备马啊。”茂通说:“二弟呀,你可以吃完饭再走不迟。”蓝兴说:“不用,我是有事在身,心中急躁,赶路要紧。”茂通说:“那么电家庄我那大弟,你可把人安排好了吗?能够保护住他吗?”蓝兴说:“可以的啦,人已派好,料也无忧。”茂通说:“你的路费可有?”蓝兴说:“有。”茂通这才命人把马匹备好。他父子送至店门外,厉蓝兴说道:“小弟回来之时,一定与我兄长前来看望于您。”茂通点头。他告辞一走,离了金家堡不提。

  如今且说连茂通父子送走人家,他们回到店中。茂通说道:“连发呀,从今天起你必须每夜到电家庄庙,你在那房后坡一趴,暗中去保护你那大叔父。等你二叔回来之时,再行回来不晚。”连发答应,从此夜间暗保护不提。且说展眼鳌鱼厉蓝兴,一路之上,直奔青州府而来,非只一日,这一天来到了青州府。他是穿城而过,直奔东门,出东门过了海河桥梁,便下了马,拉马来到三元镖店。来到门前一看,不由心中大喜,看见七辆镖车,业已套好。那头辆车上,插著一杆旗子,白缎子做地青火沿,上边用青缎子刻出来的字,是青州府东门外路北三元镖店。蓝兴遂上前叫道:“伙计们。”那伙计人等出来一认识,连忙说道:“原来是二达官,您从那里来?快进来吧。”蓝兴道:“张振我来问你,我那三位恩兄,可曾在店中?”张振说:“二达官,您来得正好。他弟兄正在店中,你要慢进一步,他们就走啦。”厉蓝兴问道:“这镖往那里呀?”张振说:“上云贵去。”厉蓝兴说:“好!张振呀,你快与我回禀一声,就说我前来请他们。”张振点头,转身进到里面回道:“三位达官,您看人真怕念,一念他真来啦。”徐国桢道:“可是我那二弟厉蓝兴来啦吗?”张振说:“您不信出去看看呀。”弟兄三人一听喜出望外,连忙一齐来到店门外,弟兄三人一看,果然是厉蓝兴。李廷然哈哈大笑说道:“二弟你从那里来?”蓝兴上前与三人见礼,说道:“此处不是讲话之所,你我弟兄,店中一叙。”说著四个人一齐来到店中,大家落座吃茶。徐国桢道:“二弟你这是从那里来呢?”厉蓝兴说:“我从衮州府东门外电家庄东村头电家庙来。”说著话上前二次跪倒行礼说:“三位兄长,受小弟我一拜。”徐国桢道:“二弟你拜者何来?”蓝兴道:“此处有请帖,请兄观看。”说著伸手探兜囊,取出四张请帖,双手递上三张,说道:“三位兄长,我这里有三份请帖给您,哥三个每位一份。如今我来到镖店,可巧三位兄长全在店中,此乃我兄长亲笔写给你的。”徐国桢伸手接过,一看上面写道:“徐仁兄大人台笔,远自别来,其为念念。弟因近来染病在床,不能分身前来迎请三兄,特派二弟蓝兴代为致意。见帖后请三位仁兄各带随身使用物件,以及军刃暗器夜行衣,一齐来到电家庄,东村外家庙相见,弟有要事相求。专此致意,小弟厉蓝旺拜启。”徐国桢与他兄李廷然等弟兄看完,心中暗想:这内中必有与仇人作战之意,遂问道:“二弟呀,我那大弟难道说有仇人吗?”厉蓝兴将电真与他兄长交友之事,以及被害之情,前前后后完全说明。徐国桢道:“那电真电维环,很够交友之道,侠义二字,他能当之无愧。我听他的名誉很好,我在暗中曾访过此人。”正适说著,外边张振问道:“达官您的镖车还走不走啦?”国桢说:“你们大家乘跨坐骑,赶快直奔扬州城内十字街正东路北,胜总镖局,交到那里,按路单所为就是。”张振应声“是”,厉蓝兴说:“徐仁兄,此处现有一份请帖,交给他们带去可成?”徐国桢说:“可以。”遂问道:“张振,你可认识那石锦龙?”张振说:“我认识,我花他老人家的银钱可多啦。”国桢道:“现有发票路单一齐交与你。你见了那石锦龙,就说我徐国桢有请他,叫他急速的备好军刃物件,以及水衣水靠,骑马到衮州府北门外,电家庄东村外家庙。我在那里等他。”蓝兴道:“这样一说,他能来吗?”徐国桢说:“那如同我同胞弟一个样,就差一娘所生。”说著话伸手取出白银四锭,说道:“张振,给你拿去,一路之上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吃吧。到了那里在店中那更好,如果未在店中,你可以骑马出去,找一找他,务必见面才好。”张振答应转身出。徐国桢说:“二位弟,你们快行收拾,咱们好起身。”当下李廷然等,收拾已毕,弟兄四人从此地起身,仆人将马匹带过,哥四个接过马来,飞身上去,这才一同够奔电家庄而来。饥餐渴饮,夜住晓行,非止一日。

  这天走在中途路上,看眼前来了一匹坐骑。马上这人是个庄兵的打扮,二目发直。厉蓝兴便问道:“这一骑马的,你赶奔何处?有么要紧的事呢,你骑马这样的慌,要撞了人呢?你从那里来呀?”那个庄兵说道:“我这是从电家庄来呀。”说著翻身下了马,他们哥四个一见,也就纷纷下马。蓝兴道:“你从电家庄来,我怎么不认识你呀?你在什么地方住啊?”那兵说道:“您不认识我,我可知道您。”厉蓝兴说:“你姓什么呀?”庄兵说:“我姓周,名叫周连,我正在上青州府镖店找您去呢。”蓝兴说:“有事吗?”周连说:“有事。”蓝兴说:“有么事呀?你请道其详。”周连说:“二达官,您千万别着急,我家大员外跟电龙全无事,就是内中有一名医家,被凶僧斩杀。多亏有一位赛诸葛连发,在房上暗中保护,给了凶僧一瓦,打下房来,被我等大家用绊腿绳将他拿护,现在捆绑在庙中。我家大员外爷问他,他说从打竹莲寺来,他上智下元,人称生铁佛,那凶僧说,杀剐存留任凭你们所为。当时我们大家拿刀往他身上砍,他不怕。”厉蓝兴说:“哪一位医家被杀?”周连说:“是咱们本庄里的一位医生,名叫周凤林。”蓝兴说:“三位兄长,咱们先头前走去,叫他慢慢的走吧。”徐国桢说:“好吧。”大家急忙各将马的肚带紧了紧,飞身上马,催马如飞似的就直奔电家庄跑了下来,那周连也上马在后面紧行。

  非止一日,这天来到了电家庄,大家一齐下了马。厉蓝兴一进东村头,看见地下有绷腿绳,就在地上放著。徐国桢说:“二弟,你看这个绳子就在这里预备着,有人经过,看见就不能上当了,他们可太粗心啦。”说著话四个人来到庙门外,上前叫门,里面有人将门开了。蓝兴忙问道:“我兄长病体如何?”仆人说:“现已见好。”蓝兴说“很好很好”,说著弟兄四人,一齐往里走来。到了西房,蓝兴伸手挑帘笼,叫三位“请进”,说道:“哥哥啊三位兄长到。”屋里蓝旺闻听,忙说道:“仆人,现下有三位兄长到,快把我扶起来。”见三人抱拳道:“三位仁兄,快来请坐,怒小弟不能下地远迎。”三老见他病体削瘦,面带愁容,不由说道:“大弟,你怎么落到这步天地?你派二弟前去找我们,现在我弟兄已到。你有什么仇人可与我等说出,我们一定舍去老命不要,可以与你报前仇。”厉蓝旺说:“三位仁兄,快请落坐,咱们好谈话。”蒋国瑞说:“你我弟兄分别,足在四载未见。愚兄我上家中,向二弟打听你几次,据他说,你出门在外访友。你上那里去啦?他是莫明其妙。”蓝旺一听便将结交电真之事讲了一遍。蓝兴问:“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厉蓝旺道:“五天之前,医家周凤林与我熬药,从东屋往西屋来送。天也就刚黑,正走到院中,不想从北房上下来一个凶僧,手起刀落,竟将周凤林杀死。大众一齐上前拿他,儿僧上西房逃走,不想被房上之人,用瓦将他打下房来,才被众人拿获。我命仆人们问那位侠义贵姓高名,房上有人答言,他说姓连名发,赛诸葛的便是,他说完并未下房来,竟自走了。二弟你可认识此人?”蓝兴答:“我认识此人,但不知凶僧现在那里?”蓝旺说:“我已将他放到南里间。那凶僧是刀枪不入。”蓝兴说:“他只要是他们一党的,我自有我的办法。”遂说:“来呀,将凶僧提了来。”当时手下人等去到南屋,将他抬了来。看他身高约有八尺,虎背熊腰,面似黑锅底,花搅的眉毛,一对三角眼,大鼻头翻鼻孔,四字方海口,大耳相衬,穿夜行衣靠。厉蓝兴问道:“僧人,你为什么来到此庙行刺?”僧人说:“你来问我,你可是展眼鳌鱼厉蓝兴吗?”蓝兴说:“不错,正是你家二太爷。”僧人说:“我来问你,你在山东金家口,你可曾捉著一个打闷棍的,给送了青州府,有此事没有?”厉蓝兴低头一想道:“不错有此事,此人姓李,名叫李唐。”僧人说:“我找你未见,那时你保镖已走,后来我上厉家寨,要杀你们满门家眷,是我不认识究竟是那一家。我若知晓,一定将他们杀死。”蓝兴说:“你与李唐有何来往?”僧人说:“那李唐乃是我的天伦,我俗家姓李名义,人送外号生铁罗汉。皆因我在家中刀伤人命,这才有老乡给我一条生路,叫我削发为僧。”蓝兴说:“你师父是那一家呢?”僧人说:“我师父大大有名,家住扬州府南门外,那山叫蛇盘山,山上有一古庙,少林寺。那当家的上法下缘,人称紫面昆仑,散二十四门头一门的。后来因为我不守庙规被赶下山来,我上黄沙滩万佛寺,找我的师兄。他有一个分庙,竹林寺,我就在那里住。”蓝兴说:“你的法号何称?”僧人说:“我上智下元,人称生铁佛的便是。我师兄他们师徒,不敢在万佛寺,全到白莲寺避躲灾祸。因此我才来到此庙,打算将老儿斩去,以报当年之仇。我在北房上,看见那老翁端著药锅,是我一时怒气,下房将他杀死。我上西房逃走,不想被小辈打我一瓦摔下房来,才被获遭擒。杀剐存留,任凭尔等,替他人一死是别无可言。”厉蓝兴一闻此言,不由生了气,伸手取出避血刀来,说道:“恶僧人你一定是金钟罩护身呀。我与你有三江四海之仇,岂能放你呢?我先将你的金钟罩破了再说吧。”蒋国瑞说:“二弟呀,你将他左目取出,便可破了他的金钟罩。”厉蓝旺道:“二弟且慢。”蓝兴说:“兄长还能放他吗?”蓝旺说:“放他可不成,容等将那智深师徒拿住,一齐倒点人油蜡,那时好与我那死的维环二弟夫妇报仇雪恨。”李廷然道:“二位仁兄,二位贤弟。我有一计可以破他,你先将刀收起。这金钟罩,实在好破。”说著伸手取出一根银针来,一提他左耳,银针刺鼻孔,当时鲜血就流下来了。智元口念:“阿弥陀佛,完了完了。”李廷然命入仍将他放到南里间,派人看守。他们哥儿四位,便在庙中一住,与他养病。蓝兴说:“那医生的苦主呢?”蓝旺说:“已然将尸首领回,再赠送五百白银,每月还另外有银子给他。”四个人一听,暗暗点头。蓝兴说:“兄长你养病要紧,千万将电真夫妻之仇抛于度外,容等石大弟锦龙来到,咱们再找仇人去。”蓝旺说:“好吧,兄弟你可以每日与电龙传习武艺。”蓝兴点头。从此便传艺不表。

  到了年底,好容易厉蓝旺病体痊愈,离了病榻,医家便在饭菜之中,也与他下面药,保养病人。转过年到了二月底,身体恢复到了原状,也能打拳踢腿啦。这一天,他带领三位兄长、一个胞弟,围着村庄绕了一个湾。平素他累碎三毛七孔心,与电龙练习武艺,早晚如此的用功。到了三月啦,外面有人来报,说石锦龙到。书中暗表:原来石锦龙是新由扬州镖店来,接着信之到,便一直来到家庙,面见五位兄长。厉蓝旺问道:“大弟你从那里来呀?”锦龙说:“我从扬州来。”蓝旺说:“我那石兄弟可好?他们全作什么啦?”石锦龙说:“二弟锦凤,在家中镖局子呢;三弟锦彩,在万胜镖局;那四弟锦华,在石家镇明开店为业,暗中执掌庄规。”徐国桢说:“大弟,我来问你,两个孩子可好?”石锦龙说:“兄弟我将镖局之事,交与三弟执掌。小弟回家将二子武艺传好,我回到镖局,才见了请帖,因此才来。厉仁兄莫不成你老人家有仇人吗?”蓝旺一听,便将电真夫妻被害,以及自己与他结交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当时便将电龙叫过来,与他引见。说道:“龙儿,过来见见你石大叔父。”电龙闻言连忙来跪倒行礼说道:“叔父大人在上,小侄男电龙与你老人家叩头,请您与我那四位伯父替我报仇。容等孩儿长大成人,我一定特别答报。”石锦龙说:“电龙啊,你伯父以后要有人欺压他呢。”电龙说:“我一定与我伯父出力,打败仇人,方能出气。”锦龙说:“好!你就好好的与我那兄长学艺吧。将来学成之后,到我家去,我有几手绝艺传授于你。”电龙一闻此言,连忙道谢。厉蓝兴说:“兄长啊,您先在此等候,待小弟我到趟金家堡。”蓝旺说:“你要去可得赶紧回来,我听你的信。你是白天去还是夜晚去呢?”蓝兴说:“我还是白天去好。”蓝旺道:“你还是夜晚的为好,白天去恐怕走漏风声。”厉蓝兴说:“那么我今天晚上就走。”众人说好,当下晚饭后,大家吃喝完毕,耗到初鼓。蓝兴说:“众位兄长,我走啦。”说完他就来到外面,哥五个送到门外。

  分别之后,那蓝兴拐湾从庄后头绕道直奔金家堡,如飞而去。来到路旁一片松林里面,伸手探兜囊,取出白蜡捻贴在树上,用火折子点好,这才脱了大衣,收拾紧衬俐落,将刀插于背后,大衣包于抄包之内,十字绊丝鸾带结好。低头一看,地上并无东西物件,这才吹灭蜡捻,长腰出树林。按道如飞直到金家堡的北村头,在那里绕了一个湾,细一看四外无人,急忙飞身上了西边房。(按店里说,可是东厢房。)此房正是店里的柜房,低头往下观看,听见屋中有人说话,听口音是茂通与他子连发他们父子讲话。就听茂通说:“连发呀,你上万佛寺去啦吗?”连发说:“我去啦,因为现在我已然将我二叔等到啦,我才回来。”茂通说:“那么凶僧他们回来了没有?”连发说:“他们师徒全都回来啦。是我到了庙中,找着他们的卧室,那凶僧未在禅堂睡觉,他们师徒全在西屋经堂里睡。这两天我二叔若是带人来到,那凶僧是难以脱逃。”厉蓝兴在房上手一按瓦沿,不由嗄吧一响。屋内连发忙将灯光吹灭。蓝兴说:“兄长不用担惊,小弟蓝兴来到。”说著话飞身下来。那屋中的父子,就将灯点好啦。茂通问道:“外面既是我二弟,何不请进来呢?”厉蓝兴道:“小弟有罪,夜入店来,身换紧衣,真有点对不过兄长。”茂通说:“二弟小声些,免得惊动了其他客人。”说话之间,出屋子将他迎到屋内问道:“二弟呀,你有事吗?”蓝兴说:“有事。”茂通说:“那么你怎么不会白天来呢?”蓝兴说:“我白天来怕走漏风声。”连发说:“对对,二叔言之有理。”蓝兴问道:“连发你可曾到了那黄沙滩万佛寺?他们师徒回来了吗?”连发说:“回来了,叔父您可将众人请到了吗?”蓝兴说:“不错,我已将他四弟兄约到。”连发说:“我那大叔父他老人家病体可全愈了吗?”厉蓝兴说:“不错,他已然痊愈啦。”连发说:“他能够与凶僧动手吗?”蓝兴说:“倒可以与凶僧杀个三五回合。”连发说:“今天您能回去吗?”蓝兴说:“能回去。”连发说:“好吧,那么您六位就在明天一黑天就在我们这里见。”蓝兴说:“那么我向你们父子告假,咱是明天再见。你们千万在店中等我,我们是一定准来。”说完他告辞出了屋中,飞身上房。

  由此处离开店,自己便于夜间一直到了黄沙滩万佛寺,在外边绕了个湾,细细的调查一下子,恐怕凶僧暗中准备,有什么防备。到了庙后一看,东西有大道,在庙的北边有河岔子,他便顺着河沿一直向东,相隔不到十里地,这个河就往北拐过去啦。一听四外鸡鸣乱唱,眼前有一大片松林,来到林中,脱了夜行衣,换好了大衣,将刀跨在肋下,走出树林回了电家庄家庙。此时天光已然大亮,来到了家庙,上前叫门。里面有人问“是那位?”厉蓝兴说:“我回来啦。”仆人将门开了,蓝兴来到时候,见了大家说道:“兄长啊,您的刀法可曾纯熟,精神恢复了吗?”蓝旺道:“我如今跟平常一个样了。但不知你到那万佛寺打探的如何?”厉蓝兴说道:“小弟赶奔金家堡,正赶上他父子在柜房谈话,我到了里面,向他父子打听。那连发说,智深与普月现已回来,正在庙中。”厉蓝旺说:“二弟,咱们明天收拾齐毕,到黄沙滩万佛寺,将他师徒拿住,将我那电真二弟的尸身,跟我那弟媳的人头,一齐找回,也好将他夫妻合葬。家庙中拿的生铁佛,一齐绑到定魂桩上,开膛摘心,祭祀亡人。”蓝兴道:“茂通父子也叫明晚前去。可是依小弟之意,莫若咱们今晚就走,倒省得他师徒脱逃。”蓝旺道:“那倒不必,你叫手下预备仆人十二名及筐子、门板、铁锹、镐。叫他们头前先走,在那里相见。”遂问好有一叫赵升的认识道路,这才每人给他们十两银子,叫他们在金家堡方圆附近,打好了店,我们众人明夜准到。赵升答应,他们领银子前去,按下不表。

  如今且说,家庙中电文魁,上前说道:“上庄主爷呀,您若到了那庙中拿获了凶僧,再出西门外,下台阶往东,刨下几尺去,便能打着我那二员外的尸身。在尸身旁边,有一个花盆,就是我那主母的人头。”蓝旺命人写好一个纸条,蓝旺说:“文魁呀,你在庙中带领仆人,好好的看守此庙,多加注意在电龙身上。那电龙是你义子,这孩子就是电氏门中一棵根苗。”文魁连连答应,当下他们大家便在庙中,各人收拾好了,过了过汗。厉蓝旺抽出砍刀来,在院中施展开了,一片刀光,练完之后,真是面不更色,气不涌出。他练完了,就是厉蓝兴练,第三个便是石锦龙,一对对把鞭,在当中一练,借灯光一照,好像两条白蛇相仿,上下翻飞,大家一看连连夸赞。第四个是徐国桢,从兵架子上取下一对跨虎锏,在院中施展开了,也是有些出人之处。练完了,蒋国瑞手使日月双轮,左手轮是劈套拍装、右手轮是支挂撕拿,上下翻飞,身形来回乱转,练到精奥之处,不亚如一对蝴蝶闹花篮一般。收住了轮式,说了声:“让过了列位兄弟哥呵,在您台前献丑了。”旁边李廷然走过,一摆水磨竹节钢鞭,撮装砸抽,练完了。此时天交三鼓,他弟兄六个人吃了点夜宵,便一同在西屋睡觉。第二日天明,大家起来洗脸漱口,吃完早饭,众人又行睡下,嘱咐好了仆人说:“若是有人找我们,就说我兄弟出外访友去了。”仆人答应。他们又到西屋睡觉,一直睡到天黑,众人起床,忙命人再摆晚饭。众人吃完,收拾齐备各人的军刃暗器,以及水衣水靠,大家由此动身。

  天将初鼓,众人在路上行走。前边走的是恨地无环蒋国瑞、圣手托天李廷然,在后面走的是混水鲲鱼厉蓝旺、展眼鳌鱼厉蓝兴、圣手飞行石锦龙。蓝兴说:“咱们哥六个,一来不准谦让,二来不许候等,咱们哥六个打一回哈哈。”说著话往下一塌腰,往前就走,说声“随我来”,如飞而去。这哥五个一瞧,也就各自施展功夫,往前而去,真好比六个飞燕一样。天到三鼓,来到黄沙滩,到了一片松林,在里面休息了会儿,出来在庙的左右巡视一个圈儿。二次回到林中,各人收拾紧衬俐落,这才一齐出了树林。蓝旺说道:“你们哥三个,从东面往后打,到了后面往西兜。我们哥三个在西面往东兜。谁要是见了凶僧,谁就不用动了。你们入庙,在东配殿无论大小房屋,详细的去找。我们弟兄在西配殿,也是那样的去找。”六个人看好了远近,一齐上庙墙,蹿房越脊,往里面而来。此时西边的厉蓝旺取出问路石,往下一扔,一无人声,二无犬吠。三个人这才下了墙,再上西配殿。越脊爬坡,来到前坡,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他们往北面殿中细看,殿中灯光明亮,八仙桌左边是凶僧智深,那下垂首是白莲花普月相陪。

  书中暗表:那赛朱平智深,他们得着信息,知道外面风声不好,这才来到竹莲寺,面见生铁佛智元。当时智元问他师徒来此何事?智深说:“师弟你若问呀,只因普月在周家庄彩花,不想竟与电真为了仇。后来设计害死他。”前前后后之事,向他说了一遍。智元说:“师兄呀,想当初您在庙中勾引莲花党的人,在庙里发卖熏香,已然大犯僧道之规。普月我来问你,身为佛门弟子,就不应当贪花近柳,你到处败坏好人家的妇女。你又敢到电家庄,把电真之妻杀死,电真死在庙中,一不做二不休,打墙也是动土,动土也是打墙。就应当连那老匹夫厉蓝旺一同斩首。普月说:“师叔,我已将他们也杀死了,那家庙中是尸横一片。”智元说:“恐怕未必吧。既然全都杀去,为什么又来到我这里呢?”智深说:“贤弟,我也正因为他所说不实,心中发疑,这才来到兄弟庙中。”智元说:“呕,你说的恐怕不实。你们看那房上是何人?”智深师徒往房上一看,吓得惊慌失色,不知如何是好,真是面目更色,胆战心惊。智元说:“你师徒在此等候,三五日我就回来。”说完了,那生铁佛便将戒刀以及行衣包通盘带齐,离了竹莲寺,告诉小僧人说道:“若有人前来烧香,你可以说我外出有事。我此去电家庄,前去斩杀那病榻上的老儿厉蓝旺,与那小畜生电龙。”说完他竟自走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白莲花三探电家庄 鞭对剑力擒赛朱平

  话说智元走后,小僧人法明关好了山门,回到里面说道:“师伯,我师父这一走,恐怕凶多吉少,明说上金家堡,其实他是暗上电家庄。当年我师父知道电真竹影刀出奇,不敢与他对敌,如今他已故去,后来又跟来往的商客打听,才知道他们那里的详情。原来厉蓝旺还病倒家庙,那电真之子电龙,认电文魁为义父,同在庙中。怎么我师兄已然刀斩了他们,未免的不对吧?你们师徒怎么还能来到竹莲寺呢?”普月一听,师叔智元要去刺杀他人,心说:你不去还则罢了,只要一去,就得被获遭擒,那家庙倘若有落空之时,你也得不了上风。果然那智元僧从竹莲寺走后,到了家庙,即行被获遭擒。智深带着普月在庙中,等了有十数天,不见回来。智深问道:“普月,你看你师叔走了十好几天,一去未归,不知是何原故,令我放心不下。”旁边法明说道:“师伯,您倒不用担惊,我师父有金钟罩护身,不怕他们。”智深一听,遂说:“是了,你们听外边是谁叫门,出去看一看去。”法明一听,连忙出去了。智深把他支了出去,这才说道:“普月啊,你师叔回来不说实话,他说上家庙去,未必准去。要是背着咱们师徒,到了庙中,乘着咱们没在庙,他若将财物全给移到别处去,那时你我师徒净顾在此躲灾避难,后来落个人财两空。莫若咱们还是得工夫回到庙中,将东西物件查好,存放一处,你我再行躲避,也不为晚。”普月连连点头。当晚他师徒将随身应用的东西拿齐,告诉好了法明,叫他看守庙堂。

  他们师徒便由此动身回到万佛寺。天光已亮,忙将白昼僧袍罩齐,上前叫门。里边有没落发的僧人问道:“外边何人叫门?”智深说:“我师徒化月米回来。”里头当然将门开,放进二人。智深问道:“普惠,可有人来到庙堂?”普惠说:“没有人来。”他们师徒关好庙门,一齐到了禅堂,便查点一切财物,完全不短。他便叫人预备早斋。智深说:“你去将你那师弟们全叫来见我,我有话说。”普月答应出去,就将他们叫到了禅堂,问道:“师父您有什么以事呢?请您说,小徒们好遵从。”智深说:“我告诉你们,从此往后,若是有人问你们我在庙没在庙,你们大家就说,我师父出去化月米,一去未归,千万别说我在庙中,你们要切记在心。”众人点头。智深当时赏给每人一锭白金,又嘱咐道:“哪天若是有人前来找我报仇,你们必须相助于我,务必将仇人拿获才好,那时我还有重赏。你们先回去吧,预备好了绊腿绳,听见我哨子一响赶紧出来。”众人说是。他们回到了下房,内中就有一个人说道:“列位师兄弟,幸亏有一样,咱们大家全没落发,还可以还俗。此事倒是咱们的不是了,在未入庙的时候,就应当先访一访师父的名誉,说他的行为如何,再来才对。如今咱们既到了庙中,将来难免跟着受罪。众人治死电二爷之后,师父也很害怕,因为人家有位能为高大的人,难免不来报仇。倘若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哨子一响,叫出咱们去,可得看情形,能管再管,不好管的时候,大家先逃活命要紧。”不言众人安排此事。

  且说智深师徒,这天用完晚斋,在禅堂闲坐。智深说:“普月呀,我近些日总觉心神不安,谁要一说话,我都能一惊,不知是何原故?”普月说:“师父您尽管放心,高枕无忧。”他们正在屋中讲话,忽然一抬头,看见南房后坡有人向这里探头观看,连忙将灯吹灭。普月说:“师父您为什么将灯光止灭呀?”智深说:“你我的仇人来到,你顺着我的手瞧。”说著一指南房之上。普月一看,果然有两个人影。智深忙甩去大衣收拾俐落,伸手亮出戒刀,跳到院中,用手往南一指,大声说道:“房上何人?早行下来,现下有你家师父赛朱平智深在此。”说著轧刀一站,忙向四外房上看了看。在经堂前坡站定一人,东房上一人,北殿房上也站着一人,南房之上是二人,那后坡上还背过气了一个,便是那厉蓝旺。

  书中暗表:那六侠在半道上赛腿,半道上蓝兴说道:“咱们一直去到家中去吧,我想不用找他们,那一来咱们也有说的。要去找他们再来庙中。倘若他们在庙中预备了莲花党之人,加了防备,那时连发父子有个舛错,我对不起他父子。咱们哥六个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咱们进庙,下手拿他们吧。”哥五个一听也对,因此他们才一齐来到庙中,各按方位站好,说明不准惊动他们。谁知上房之后,大家便看明白了。他师徒正在禅堂说话,后来智深吹了灯跳在院中,一道字号,东房上徐国桢问道:“你可是凶僧普月的师父智深吗?”智深说:“正是你家师父。”徐国桢一闻此言,飞身跳在院中,伸手取下跨虎双锏。智深说:“来者何人?”徐国桢说:“某家姓徐名国桢,人称飞天怪蟒,东路的镖头大爷便是。我劝你早行跪下受缚,免得动手,你还可以多活几日。要不然叫你不得全尸。”智深哈哈大笑说道:“老贼,你休要说大话。你家师父不听那一套,有何能为,尽管使来。”徐国桢说:“好!”说著往前上步,左手往上一挑,右手军刃便在他肋下。智深用戒刀一搪他的锏,那右手的锏就进来了,他急忙一转,用刀背再往上一磕,跟着往南一转身,僧人就面向西啦,双腿一卧云,翻身一刀,就使一个卧云反背撩阴刀。徐国桢一见,知道此刀的利害,赶紧往后一仰身,使了一个铁板桥,稍慢一点,百宝囊被刀尖划上,哧的一声。那智深大声说道:“你等不过平常之辈,仰仗人多,前来欺压我师徒人单艺孤。你们怎么配称侠义二字?”这一句话不要紧,怒恼了南房上圣手飞行石锦龙,忙问道:“大哥闪开,待我下去一战。您可曾受了伤?”徐国桢说:“是我闪得快并未受伤,只将我百宝囊划破。贤弟下来,可千万别放他师徒逃走。”石锦龙说:“老哥哥,请你上房来,待我拿他吧。”那一位再下去,那我可抖手一走啦。”说完他跳下房来,来到院中说道:“智深,你外号人称赛朱平,江湖上也有你这小辈,不仰仗全身武艺胜人,竟敢用毒计谋害好人。你可晓得三国时代的朱平,就不得善终。今天你这凶僧,也是难逃公道。”智深说:“对面的小辈,你叫何名?你师父的刀下,不死无名之鬼,报通你的真名实姓”石锦龙说:“僧人,你家大太爷家住夏江府秀水县,南门外石来镇,姓石,双字锦龙,号叫镇甫,人称圣手飞行,大六门第四门的。”智深一听,心中暗想:我认撞金钟一下,不打铙拨三十。连忙上前举刀就砍,石锦龙此时是要打算看一看他的刀法如何,往旁一闪,躲过此刀。僧人又立刀往前砍来。三刀已过,石锦龙道:“僧人,我让你三刀。头一刀我与你没有多大仇恨,我尽其交友之道,被我那拜兄所约,他年岁太大,恐怕不是你的对手,才将石某约来。第二刀不还招,皆因你是佛门的弟子,不过你不应当纵容你的门人弟子,在外彩花落案。第三刀不还招,是因为你是武圣人门徒,人不亲线亲,艺不亲刀把还亲呢。今天你知时务,趁早束手被擒,要不然,你可知道石某的对把鞭的利害!”智深说:“石锦龙你是满口的胡言乱道,你可知道你家师父,一口戒刀手内拦,扇砍劈剁在两肩,顺风带叶往里走,黑虎掏心在胸前,进步撩阴劈头砍,转步连环上下翻。”石锦龙一看,果然刀法不错,实在有出人之处,不由大声说道:“智深你别不知自爱,你家大太爷让着你啦,休走看鞭取你。”说著舞动双鞭往前进招。智深举刀一砍,石锦龙往旁一闪,左手五节鞭往上兜,说声:“小子你撒手”。智深一看,急忙抽刀要走。石锦龙的鞭就缠在刀把之上,往外一撕,一进右手鞭,卟的一声,智深的手腕子就砸上了,立时站在那里。石锦龙说道:“大哥要活的,还是要死的?”南房上徐国桢说道:“大弟,千万留他活命,别给治死。”

  此时普月同时也出来了站在院中,手中拿着这口宝刀,心中暗想:这可是一口宝刀,怕他等何来?回头看见他师父与石锦龙动手,他便向房上一看,那蒋国瑞就跳下来了。看那口刀,正是朱缨宝刀。厉蓝旺一见,大声说道:“二哥,千万别叫此贼跑了,就是从他身上起的事。”蒋国瑞道:“对面可是凶贼白莲花普月?”普月笑道:“正是你家少师父。”蒋国瑞说:“好你个恶淫贼。今天我看你往那里逃走?”普月问道:“老匹夫你叫何名?你家少师父刀下不死无名之辈。”蒋国瑞说:“我家住在河南卫辉府,东门外蒋家窑的人氏,姓蒋名国瑞,别号人称恨地无环。”普月说:“老匹夫,你是无名之辈。”说著提手一幌,上前就是一刀。蒋国瑞往旁一闪,拿右手轮将要挂他刀背。普月往里一裹刀来削他腕子,蒋国瑞一矮身,右手轮嗄吧一声,就将刀给拿住了,跟着就是一脚。普月撤身,蒋国瑞连忙用左手轮向他头上套来。普月一见不好,急忙使了一个铁板桥的功夫,往后一仰。蒋国瑞近身立轮,向他胸前滑来,哧的一声,便把他前胸划了一个血槽,不由哎呀了一声。那普月翻身使了一手十八翻,滚出墙下半躺半卧,正在那里仰著脸看哪。蒋国瑞哈哈大笑道:“淫贼,你家老太爷早知你的诡诈,焉能受你之苦。”普月一听,急忙用镖向上打来。蒋国瑞略往东一闪身,镖已打空,越过墙头,飘身下来。普月便向正北逃去,走了约有半里来地,眼前有道河岔子,哧的一声,那恶贼就入了水啦。蒋国瑞一见,忙向四外一看,一跺脚,一个会水的也没来,自己不识水性。心说:“若有一人会水,此贼可得,如今眼看着被他逃走。普月在水中露出半身,说道:“老匹夫,你我水中一战。”蒋国瑞道:“便宜你那条狗命去吧。”普月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家少师爷可走啦,再见咱们正北啦。”说完浮水而逃。蒋国瑞无法,这才回庙。

  此时那房上人一齐下来,厉蓝旺道:“大弟,快将恶僧绳缚二背吧。”石锦龙便一腿把智深踢倒,解下丝绳,将他捆了。智深明白过来,已然被获,遂大声说道:“石锦龙呀,你们要如何便如何了,要叫我身上肉一动,我是骂你们大家上三代。”厉蓝兴一听,连忙上前一揪他耳朵,摘他头巾,便将他的嘴给堵上啦。这个时候蒋国瑞到,厉蓝旺忙问道:“您可将恶僧拿获啦吧?”蒋国瑞道:“淫贼下水被他逃走。”蓝旺一跺脚。厉蓝兴道:“便宜了他吧,叫他多活几日。待我追奔正北,将淫贼找回,好与我那二弟报仇。”徐国桢道:“大弟呀,你先不用追贼去啦,咱们先将电真的尸身连那妇人的人头起回,带回安葬。将电龙带到镖行,传授好了他的武艺,再寻找恶僧报仇,也不为晚。”说话之间,蓝兴一吹哨子,他们庙中之人,一齐掌灯出来观看。见智深被捉,他们知道不好,连忙一齐跪倒说道:“众位侠客爷,我们全是安善良民,被迫来的。请您高举贵手,饶恕我们吧。”厉蓝旺道:“你等可全是好人。我来问你们,他师徒在庙中害死多少人啦?”众人说:“在庙里害人,我等不知。”蓝旺道:“他们庙中有妇人没有?可要说实话,要不然将你等大家一齐绳缚二背,送到衮州府的大堂,严刑追问,那时你们也得招承。”旁边有一人说道:“您贵姓?”厉蓝旺通了各姓,问道:“您姓什么呀?”我姓张,达官,我提起一事,您还是我的恩公。有一年我上青州府办货去,中途病倒店中,后来有位达官周济我二两银子,才将病养好,那位达官没留姓名,后来我向店中先生一打听,才知道是您。我叫张坡,住在这个庙正东张家寨。”蓝旺道:“你在此庙作什么呀?”张坡说:“我娶妻何氏,他在庙的正南何家沿住。僧人上那化月米。恩公,他们欺庄人太甚。恩公呀,您得给小人出口恶气,我家有父母,我妻住娘家一去未归,我倒他娘家一看,我那岳父说道:“您妻上了万佛寺,与僧人洗补僧袍已有半个月未回。我那妻氏烈性太大,我出门在外办货之时,她虐待我的父母,后来我回来,我的父母告诉我,我是打过他几次。我这是前来探听她的下落来啦。”厉蓝旺道:“那么你找着她没有哇?”张坡说:“我到是全找啦。就是一个地方,我没敢去。听他们说,谁要是去,被方丈看见是定杀不留。”厉蓝旺道:“如今僧人已然被擒,他有什么地方,你可以说吗。我弟兄前去搜找,与你无干。”张坡说:“好!”便在头前引路,直奔东北,来到东北角下。厉蓝旺命镖行三老看守凶僧,那石锦龙与厉蓝兴哥俩个在后跟随。

  到了东北角上这个院子,张坡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外边何人打门?”张坡说:“是我。”里边便将门开了。张坡一见,里面是北房三间,东西配房,屋中明灯蜡烛。张坡问道:“你叫何名?”僧人说:“我叫普明。”张坡看他身高约有六尺开外,细条身材,面白如玉,穿着一件瓦灰僧袍,散著腰,青布护领。青僧鞋白口,高腰袜子。厉蓝旺道:“普明,你师父哪?”普明说:“我师父与我师哥上经堂教经去啦。”蓝旺道:“前边的哨子响,你听见没吗?”普明说:“我听见啦。”厉蓝旺道:“你听见啦,怎么不出去?”普明说:“别说是你们哨子响,就是庙房塌了,我也不能动身。我师父说过,我若离了此地,叫我师父知道,将我双腿砸折。”厉蓝兴道:“普明,你这院中一定窝藏少妇长女。”普明说:“您找,要有女子,我情愿领罪。和尚庙那里有女子的道理。”蓝兴说:“好!先别叫小子跑了,咱们进去搜找。”当下哥俩便进到屋中,各处一找,并未见有何破绽。蓝兴与石锦龙哥儿俩到了北上房,一看后面有一张大条案,前边有张八仙桌,两边有椅子。到西里间一看,有一张大床,东北角有个立围子,立柜宽大,前面冲南。又到东里间一看,也有一个立柜,有张茶几,左右有小凳。石锦龙道:“二哥,不用上别处找,这个立柜就是破绽了。”说著上前一撩布帘,原来立柜没有腿,当中有一个穿钉。龙锦用脚一跺地,下面咚咚的响,下面是空的。自己急忙了取出如意铁丝,折成匙将锁开了,打开柜门,那柜里有一盏把儿灯。石锦龙说:“二哥,您看这股地道,是不是在这里啦。”厉蓝兴说:“大弟呀,咱们先把僧人二背给他捆上,叫他先下去。恐怕内中有走线轮弦。”石锦龙一听,这才将普明绳缚二背,令他头前引路,向他说道:“凶僧,你不是说这个庙里没有夹带藏掖吗,如今这个地道是作什么的?我要找出少妇长女,我一定要你的狗命。你师父全都被获啦,你还不说实话,你若说出真情实话,你家大太爷饶你不死,若有半句虚言,我是手起刀落,追去你的性命。”

  那普明一闻此言,吓的颜色更变,连忙跪倒说道:“二位达官贵姓高名?”石锦龙通了姓名,普明说:“您要真把我师父拿住了,所为何故呢?”石锦龙就将经过一说,普明道:“我从打七岁进庙里来,直到而今,我今年二十三岁,入庙十六年啦。我跟他学的刀法。”石锦龙说:“你们庙里害了多少人啦?”普明说:“一共不过才害死七条人命,有治土务农的,有为商的,用药酒将他们灌得人事不知,刨深坑埋啦。我师父在庙中发卖五路熏香,勾结莲花党之人,在此作那伤天害理之事。今天您把他拿住了,也是他的报应循环。”锦龙问道:“你家还有何人?”普明道:“不瞒您说,我的父母全被他给害啦。我家住正北那河岔子上边,我姓尹,我们母子过河。来到北处。打算二次重修,给我祖母求神方。不想他们从佛爷桌子上拿了香炉叫我娘看是什么颜色。我娘便不知道了。后来他将我娘带到后面,向我娘求其好事,我娘不允,僧人一怒,将我娘一刀杀死。那随来的婆儿,倒有几分姿色,他舍身救主,才保住我一条小命。请您见了那婆儿,千万留下她的性命,我是听我那奶娘说了出来,我才知道。”锦龙道:“呕,如此一说,你那乳娘在下面啦。”普明说:“对啦,正在地道之中,您看这不是这北房三间吗,下面也是五间,另外还有东房四间,西房四间,全藏着少妇长女啦。”石锦龙说:“你师父被获遭擒,可是他将你对付了长大成人,难道说,你就一点不答报他吗?”普明说:“达官爷,我并不是被他养大成人。若不是我那奶娘,早死十几年啦。他与我有杀父之仇,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好与我那父母报仇。我听奶娘说,我外祖母家,有舅父英名不小,他姓张,名叫张锦川,人称双刀镇边北。我娘死的时候,我舅父不知,倘若知道,那也就早把这个庙给灭啦。”石锦龙说:“不错,有这么一个人。你的乳名叫什么呀?”普明说:“我小名叫全哥。”锦龙说:“好你带我下去,解救她去。”说到此处,那厉蓝兴将门紧闭,他在屋中守候,又告诉石锦龙多多的留神。石锦龙道:“料也无妨,待我下去。”说完他就下去了。

  普明在前,到了下面一看,下面屋中有布帘。那普明说道:“你们大家还不快出来与侠客爷磕头,人家来救你们来了。”石锦龙说:“普明,你将她们的绑绳解开。”普明答应,便将那妇人跟那姑娘绑绳解开啦。锦龙一看,那少妇是金针刺目,姑娘是自毁花容,少妇瞎了一双眼睛,姑娘满脸血道子。普明说:“你二人快与侠客爷磕头吧。”他姑嫂二人一闻此言,连忙双膝跪倒,说:“侠客爷,您搭救我们二人出龙潭虎穴,我们二人感激非浅。”锦龙说:“妇人你住家在何处?”那妇人说:“我住家住在电家庄。”锦龙说:“你家住电家庄,姓什么呢?家中还有何人?”少妇说:“我姓电,我丈夫名叫电山。我还有个兄弟,名叫电海,在电二员外宅中当仆人。”石锦龙道:“你丈夫作何生理?”妇人说:“他与人赶车。”锦龙说:“这个姑娘,你可认识?”妇人说:“我认识,她是我妹妹,名叫电翠蓉。”石锦龙说:“你二人为什么来到这里呢?”妇人说:“我住娘家来啦,是她跟我回来,在半道上看见一个疯和尚,拿着一根绒绳,一头拴著黄布口袋就扔到我们身上。我闻见一股清香扑鼻,心里就胡涂啦,再看两旁是水,后边有一个老虎追我们。前边有个疯和尚,我只可追他。后来明白过来已然到了此地。侠客爷不瞒您说,那凶僧向我求那云雨之情。”石锦龙说:“什么人刺瞎你的左目?”妇人说:“我自行扎瞎,因为我问他们那里长得好,他说我的两支眼睛好,因此我金针刺目,我妹妹是自毁花容。要依著那僧人就把我们姑嫂杀了,后来有一个缺耳朵的僧人,他说暂时留她们性命。容等得着一个好看的,再把她们除治。”锦龙问道:“此处还有何人?”普明说:“还有那个奶娘。”说著进去便把他奶娘叫了出来。锦龙一看,她面敷红粉,花枝招展,满头珠翠,可是面带愁容。众人见那妇人出来了。遂说:“侠客爷,您可别留下他性命,他净给僧人出主意。”石锦龙问道:“他与僧人出什么主意?”电翠容道:“老达官,这个刁妇,她说的是叫那没耳朵的和尚,暴打我一顿。”锦龙说:“普明里面真没有什么吗?”说著自己到里面看了一遍,果然什么也没有啦,这才他们一齐出了地道到上面。

  此时天光已然快亮了。石锦龙在东跨院吹哨子响,将弟兄好唤来。那前说的厉蓝旺说道:“三位兄长,您在此看守凶僧,待我去到东北角上看看去,不知有么事故?”徐国桢三人说:“你去吧。”蓝旺这才飞身上了东墙,来至北一个院内,大声问道:“二弟可是你哨子响啦?”锦龙说:“不错,正是我的哨子响,这里有一个妇人留他不留?还有庙中一个僧人,留他不留呢?”厉蓝旺一听此话来到切近,问道:“普明,你与何人学得武艺?”普明说:“跟我师父所学。”厉蓝旺道:“恐怕你难得活命。出去再找一处也不能做好,你莫若早托生去吧。”说到此处,手起刀落,“哧”的一声,就将普明杀死啦。蓝兴看他兄长,不肯再杀那刁妇,遂说道:“兄长啊,这样的刁妇利口能言,要她也不做好事。你也归阴去吧。”说完“噗哧”一刀,也将她杀死。蓝旺问道:“谁叫姜三?”旁边有一人答言说道:“达官爷,小人我叫姜三。”蓝旺说:“你与庙中作饭。僧人吃斋,可是你一人所做?”姜三说:“不错,是我所做。”蓝旺说:“那么我二弟电真,住在这里,全是你侍候吗?”姜三说:“达官爷,他老人家每日两餐酒菜,全是我做。每一餐饭,赏我纹银十两,二员外真是慷慨大道,仗义疏财。”蓝旺道:“那么酒菜之中下药,可是你一人所为?”姜三说:“实在不知。那是他一人所为,因为他有一把转心壶,能藏药酒。我若知道他有害二员外之心,我能舍出死命,也得保护二员外。我若帮助害人,那我成什么人啦!”厉蓝旺说:“好!那么你快出去,雇一辆花车来,还有两辆敞车,快来应用。”姜三答应,便出去了。少时来,先叫金氏姑嫂上了花车。

  蓝旺便带人围着庙绕了一个湾儿,这才叫齐了电家庄的人,一齐到了后角门,往东命人往下刨。少时刨了出来,用大车将电真尸骨盛好,又从花盆下面,拿出人头,一齐收好。将庙中财产,归三老拿走。蓝旺点齐了他们这四十二个人,说道:“你们这些人,一同随我到电家看看去,每人每天我给二两银子,叫你们看一看凶僧的收缘结果。我看莲花党的恶淫贼,那一个敢来找我弟兄?”说完他们弟兄又在各处搜查一遍,不见有人,这才叫手下人等,将家具也一齐抄上了大车。诸事已毕,厉蓝旺说:“三位兄长,您众位先将我二弟尸骨以及东西,送回电家庄。待我将他姑嫂,送回金家庄。”徐国桢等答应,说“你去吧。”蓝旺说:“锦龙大弟可得在此等我,我去金家堡,少时即回。”说完看他们走后,这才告别了石锦龙。他送著花车,来到金家堡,找著了连家镖店,面见连茂通。茂通说道:“大弟,你来到此地,人全预备齐了吗?”厉蓝旺说:“仁兄,我那侄男他可在家?”茂通道:“他没在家。”他弟兄正在柜房讲话,来了石锦龙与连发。

  书中暗表:原来锦龙在庙中正等著哪,后面火起,少时连发来到前面,双膝跪倒,说道:“义父老大人在上,孩儿连发给你老人家叩头。”石锦龙连忙问道:“连发你来此何事?”连发说:“老人家虽然说你年迈,走道赛腿,是孩儿我在您背后,我没敢答言。”锦龙用手相搀,心中暗暗佩服,真是能人背后有能人。连发说道:“义父哇,这座庙不能给他们留着,将来是个祸,因此我给点啦。”石锦龙说:“是呀,那咱们爷儿两个快走吧。”说完他二人出庙。那庙也就俗火借天光,立时烧了个片瓦无存。他们来到金家堡连记老店,到了柜房与厉蓝旺相见。蓝旺问道:“大弟你怎么回来啦?”锦龙说:“兄长,那庙不可留,已然被连发给引著了。再留那庙难免的还招那凶僧恶道,为人民之害。莫若将庙烧了,也可以给这一方人除去了祸害,免得那少妇长女为他人所害。”

  茂通忙命人预备酒宴,少时送了上来,大家分宾主落座,同桌饮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茂通问道:“如今电二员外之仇已报,那你怎么还是面带愁容,是何道理呢?”蓝旺说:“兄长,我交友不到。”茂通说:“这交友二字可深多啦。你已然给仇报啦,还有什么愁的呢?”蓝旺说:“只因那恶淫贼普月,未能将他拿获,又将朱缨刀拐走。我恐怕以后,我在电家庄住着,有个大意之时,可就有大凶大险。”石锦龙道:“大哥,我也不是说句狂话。咱们弟兄久在一处,借他一点胆子,他也不敢前来。”连发也说道:“叔父您休要如此的小心,那普月一走决不敢再回来。我听说你的刀法好,我打算借着电龙的机会,跟你学些刀法,将来我再会个几手儿,岂不是您的膀臂吗?”蓝旺说:“可以,那么连仁兄,他随我去,您可放心吗?”茂通说:“大弟说那里话来。您带走,我焉有不放心之理,请你尽管带去。”旁边石锦龙说道:“如此甚好。那我作个保人,连发拜在厉大哥门下,作个徒弟吧。”茂通笑道:“这样办更好了。连发还不上前见过你师父。”连发当时上前叩头,行过师徒之礼。厉蓝旺道:“衮州府你可认识?”连发说:“如走平道,您说吧有什么事。”蓝旺说:“找那绘画的画匠十名,叫他们带着应用的东西物件。你买三匹白布,再买那五色的颜色,一齐拿到电家庄东村头家庙。”连发说:“师父您有何用呢?”蓝旺说:“你去买去吧,我另有用意。”连发连连答应。厉石二人这才告辞,回了电家庄。那连发前去衮州府,找好了画匠十名,他又买好了布疋以及五色颜色,一齐往电家庄而来。

  如今且说厉蓝旺石锦龙,回到庙中见了大家,忙问运回的尸首放在何处?徐国桢说:“现在庄院停放。”蓝旺说:“好”,遂叫电龙电海,“你们全随我来”。当时爷三个,便到了庄院,看了一遍。电海问道:“大员外呀,如今我主人的尸骨、我主母的人头,您全给找回来了,可该怎么办呢?”蓝旺说:“你去买一口棺材来,将棉被放到里面,然后把衣服与他搭在了身上,也就是啦。”电海出去照办,少时运了来,便照法办好。又命胆大的仆妇将妇人的人头,对好腔子上,也一齐盛殓好了,停放到一处,遂说:“电文魁呀,少时我那徒弟连发要是带来画匠,你与他们去说,叫照我们爷九个的面容给画了出来,放一尺六寸大小。穿章打扮,全要逼真,不准有一点之错。”说完便拉着电龙,一同来到家庙。正要关门,那东村外有人喊道:“师父您先别关门,徒弟我将画匠约来了,您等一等吧。”厉蓝旺一见,心中大喜,遂命大家一同进庙。叫他们在东庙房,告诉他们大家,必须将那白棚以及我等众人的喜容,完全画在白布之上,画匠答应。蓝旺又叫电文魁去找来棚匠,搭好了白棚,上首停好电真,下垂首便是电门王氏的灵柩,叫人买一百斤蜡油、两张芦席。在棺材的对过,栽上两根桩子。四个月牙桌,命木匠用锯拉出来小月牙来。命人将赛朱平智深及生铁佛智元,绑在定魂桩上,捆好了不斩。请来各家亲友也到齐,那高僧高道上座念经,追悼亡人。这里便命人找出六斤棉花来。上首绑着是智深,下首是智元。厉蓝旺道:“电文魁,你可以命人将白布绑到一处。”另外命人栽好两根大棚杆子,上头削成一尖,然后将四张月牙桌子,夹在那里,备好了一对大蜡阡。又派人去豹熊山,请来一个兵卒头目,姓李名云,人称快刀手。蓝旺嘱咐道:“李头目,你将二凶僧开了膛,摘下心,取下人头,上了供,然后将二凶僧人五十斤蜡油,用棉花沾油。拿席便将他们二人裹好,一齐的绑到两根杉木之上。”又命画匠画好了二僧人的生前像貌。然后到了晚间,命人一点人油蜡,大家无不称快。

  厉蓝旺将丧事办完,众家亲友散去,将那电真夫妇,一同安了葬。此时庙中就有他们弟兄,蓝旺便叫画匠将九个人的喜容画上。画匠点头应允,便从厉蓝旺与电真交友起,到到与他报完仇止,共是六十四张,一幕一幕的又请人注写明白:怎么立二友庄,怎么唱谢秋戏,以及普月怎么彩花,电真如何干涉,后来怎么为仇等等全注写清楚。这才叫人查好了,满装在一个大柜里,封锁起来,便将画工散去。厉蓝旺又对九名医生说道:“你们大家愿意在我这里,还是回去呢?”九个医生一齐答言:“愿在此处交给少庄主书。”蓝旺说:“好吧!”当时将医生满行留下。那厉蓝兴一见说:“兄长,此处事已完了,小弟我也该回去啦。”蓝旺说:“好!那你就回去吧。我可不能随你走,因为就抛下此子,无人照料,我必须将他教养成人。他那舅父全是治土务农之人。”蓝兴说:“将此子带回金家堡厉家寨不成吗?”厉蓝旺道:“若将此子放在咱们家中,将养成人。要有旁人说出话来,岂不落个不好的名吗?”蓝兴说:“兄长,如此说来,您是不回家啦。”蓝旺说:“对啦,我不回家。”蓝兴说:“既然您不回去,可以带电龙、电文魁,回一次家,住些日子。您看一看您那侄儿厉金雄。”蓝旺说:“二弟你先回去吧,我在此庙,非将他功夫用好,再叫他绘好了像,将朱缨刀须得回,我才能回家去呢。或是此子长大成人,他能可以执掌电家庄之事啦,我才能回家去呢。”厉蓝兴说:“文魁,我兄长不跟我回家,你可以跟我走回去啊。”文魁说:“二哥您自己请吧,我在此还得侍候兄长呢。”蓝兴见他们全不肯走,自己这才从此起身,回了厉家寨,后文书再表。

  如今且说厉蓝旺,每天与电龙练习武艺。逢节按年,带领电龙到电真夫妇的坟上,烧钱化纸。展眼之际,过了四年,电龙已然十七岁啦。蓝旺给他按照朱缨刀的尺寸份量,打好了一口刀,教他练习。另外给他打好了半槽镖、铁疾藜半槽,当将两样暗器传好。又教他左右胳膊的袖箭与盘肘弩、紧背低头花竹弩、飞蝗石等等的暗器,全教会了他,一口折铁砍刀,能为出众,武艺高强,就是水性未得传。一连八年,电龙已然二十有一啦。从打电真死后,那谢秋戏还是年年不停。这一年在七月底,天气是个假阴天,他们爷俩闲暇无事。在家庙西房廊子底下有张茶几,上首坐着是厉蓝旺,下首是电文魁相陪,电龙在一旁侍立。厉蓝旺问道:“龙儿,你今年多大岁数啦?”电龙说:“伯父,孩儿我今已然二十有一啦。”厉蓝旺道:“电龙,我将你武艺传好,你可知所为哪般呢?”电龙单腿打阡跪在地上说:“伯父您教我为是往正道去走,杀赃官灭恶霸整理四大村庄。”厉蓝旺说:“孩呀住口,此言差矣,只因我有一个仇深似海之人,论我刀法可以敌住此恶贼,只是我的刀法虽好,气力不佳。想当年我与你父交友,后来全为你教养成人,为是好教你背插单刀,前去找我那仇人报我弟兄之仇。”电龙说:“伯父,您只要指出您那仇人来,刀山油锅,孩儿我是万死不辞。”厉蓝旺说:“您将你浑身上暗器练好了,刀也练一练,我看见成啦,我才放你一走。如果不行之时,我不能告诉你。叫你出去吃苦,我对不住我那拜弟电维环。”电龙说:“二位老人家,在此等候,待我去一去就来。”说完他回到西房北里间,先将暗器收拾齐啦,然后将暗器挡子拿到外面来,那一样应当打在么地方,那全有一定的地方。他将四面摆好了,这才先给他伯父跪倒磕头,再给他义父行了礼。这才来到当场,抽刀出来开了式,使得刀山一样,到么地方应当打那样暗器,往左边一闪。发右边的袖箭,挂右一上步,打出左边的袖箭,盘肘弩。反背撩阴刀一挂,镖又发出来。二次转身打来飞蝗石。敌人要使铁板桥,何以站住看他,左手刀一变,一扬手三双铁蒺藜就打出来了,也按迎门三不过的招儿打。全打完了,刀也练完了,这才收住刀势。把挽手摘了下来,往地上砖缝一甩,刀就插在那里,刀苗子左右一摆。那厉蓝旺一见,双眼落泪。当时吓得电龙,体不战自抖,浑身不由得热汗直流,慌忙上前跪倒说:“伯父大人,孩儿有何不到之处,请您说明,孩儿我好照改。”厉旺说:“龙儿呀,并非你练习不好,乃是我有心事。我费尽心血,好容易将你养大成人,总算没白费。贤弟你可知道吧?”文魁说:“正是,小弟知道。”遂说:“电龙啊,你快去将那军刃暗器全收齐了,然后叫仆人把祖先堂的门开了。”

  厉蓝旺带他们到屋中参拜了祖先,然后又命人将那桌子等物,全都拿出来。又叫人先将柜子封皮挑了,锁头开开,把那六十四张布画取出,接照次序。全都挂好了,这才叫电龙过去看来。电龙心说:“还没到年呢,干吗叫我看画呀。”想着来到切近,看了半天说道:“伯父这上面还有您的官印呢,这是为什么呀?”厉蓝旺说:“电龙,咱们如今在祖先堂。有什么你就念什么,没有什么关系。”电龙说声“是”,又看了一遍,说道:“伯父这里还有那电真刀削一个和尚的耳朵,那些事都是何故呢?”厉蓝旺伸手拉了他的手腕说道:“儿呀,谅你不知,待我告诉与你。”说著用手指道:“这个人是谁?”电龙说:“分水玉麒麟电真电维环。”厉蓝旺说:“此人便是你生身之父,那王氏是你生身之母。”电龙说:“但不知丢一个耳朵的和尚是谁?”厉蓝旺说:“他便是我的仇人白莲花普月,他有如此一段的事情。”电龙一闻此言,当时浊痰上来,立时绝气身倒。赶紧命人撅叫,电龙缓了过来。他是大哭一场,对画咬牙仇恨,说道:“容日后我见了此贼,若不开膛摘心,怎出我心中恶气。此后若遇见莲花党,我是见头杀头,见尾杀尾。”厉蓝旺说:“好好!我儿果有此志,那才对啦。将来你若可了心,准拿和尚人心回来祭你父母。然后再将他夫妻入了正穴,免得他夫妻白日黑夜被三光照射,尸骨受罪。你来看那上面写的你那二叔厉蓝兴,他与你请的能人,事后有事,你可得尽生死的力量,也得去管。那石锦龙外号人称圣手飞行,他有晚生下辈,若有用你之时,你也得血心答报。”电龙说“是”,又一指问这:“此人是谁?”蓝旺说:“飞天怪蟒徐国侦。那个便是你二伯父蒋国瑞,凶僧被他伤了一处,淫贼竟从水路逃命。你将此画完全瞧明,伯父我可要与你义父先回我金家堡厉家寨去啦。你若没有凶僧的人心人头,也得有朱缨刀,你才能回来起你父母灵柩。将来如果凶僧死在外人之手,刀落到旁人之手,你可以回到我家中,我可以对他人说明,能叫此刀认祖归宗,还到你手。不过是仇人死在他人之手,可惜我与你义父十数年的工夫,白白费了,没有成功。你若是将凶僧就手杀死,那你就成了大名啦。”说完命人将画全行收好,放在一处。二次又与祖先焚香磕头,然后找出那个凶僧的单像,交与电龙。便将那六十四张布画,完全用火烧了。厉蓝旺道:“孩儿呀你来看,我先送你这东西。头一样抓墙锁、第二样问路石、第三样银针一根、第四样匕首刀、第五样火折、第六样白蜡捻、第七样绒绳挂千斤锤、第八样药水盒、第九样磷煌烟硝、第十样铜铃一个。说道百宝囊完全送给了电龙啦。我教好了你,可是教你好执掌家业,这里有四本大帐,你去照管。你大舅与你执掌那里铺户、住房。是你二舅三舅,他们掌管什么地方的菜木园地亩。”说完带他到各处全点明白了,又对他说道:“电龙啊,我如今可带你义父回到厉家寨,前去享福去了。你无事不准来我家,你要去也行,必须有那朱缨刀。我要传你刀,就有一转圆刀尚未传于你。倘若事后你没报仇,来到我家中,我是要你之命,拿你就当凶僧。”电龙说:“伯父哇,我从前不知我那仇人是谁,因此不能去找。如今您既然指我一条明路,我一定去找凶僧,将他开膛摘心,祭奠我的爹娘。”厉蓝旺说:“从今以后,你我就要分别了。”说著便将自己应用之物拿齐,就要动身。电龙说:“伯父,您先别走,等我将三位舅父请来。”说著便派仆人前往衮州府,将王家弟兄请来。仆人答应,使骑马到了衮州府的东门、南门、西门,将王麒等弟兄三人一齐请了来。

  三个人到了电家庄,听说老哥哥要走,不由双眼落泪,说道:“老哥哥,您为么要走呢?那电龙年岁太轻,还不能在外面去闯荡,您必须还得领导他。”电龙说道:“伯父呀,那凶僧逃去已过十年上下。倘若他在外又做那伤天害理之事,被官方拿护,他死在官家之手,孩儿我未能亲手弑仇,那么这当如何呢?”厉蓝旺说:“那也是不可免的事。可是有一样,你也得在外设法得过此刀,双手捧著,到了我的面前,叫我看一看,我是见物如同见着我那拜弟一样,任凭你去。那时我还得设法令那朱缨刀认祖归宗,物归原主,你也可以扬名四海。”电龙说:“是是,孩儿谨遵伯父之命。”又对王氏弟兄说道:“三位舅父,您老哥三个,可以留下我伯父吧。如果不愿意在家庙,我可以把他老人家请到家中,因为我父母双亡,无人管理,请他老人家再管我几年吧。”那王氏弟兄一听,连忙跪倒,说道:“恩兄啊,您还得多疼他几年才好。”厉蓝旺道:“贤弟们请起,千万不要如此。我虽然说是归家,不过是那样的说一说,其这我不一定什么时候还来啦,白天夜里,就许来到这里绕一个湾儿。这几个村中倘若有不法之人,那时我一定将他斩杀不可。”王麒说道:“兄长您回家之后,莫等我去请您,您就来一趟才好。”蓝旺说:“我既然说走,我就有妙计。”遂叫过电龙说:“你上金家口北村头有座店,前去找人。”电龙说:“那里店东贵姓?”厉蓝旺道:“那店东姓连,双名茂通,你见着就称为伯父。你那里有个兄长,名叫连发,外号小诸葛的便是,将连发找来,就提我在此地候等于他。”电龙说“是”,当时他出来直到了金家口,找著连家店,见了连茂通,行完礼,便将他伯父之意说明。茂通道:“我那拜弟真乃仁义之人,做事总是光明磊落。”电龙说:“伯父啊,我伯父派我来请我那哥哥。”茂通说:“你在此等候,待我将你哥哥找来。”说着他出了店,来到南村口武术场儿叫道:“我儿连发快来,你兄弟电龙来啦。你和他几载未见,他已长大成人。”连发答应,当时他父子一齐要回店内,连发向那人说道:“拜弟,你也可随我回店,看看我那兄弟去。”那人答应,原来此人姓李名刚,掌中一杆混铁棍,人称黑太岁,是连茂通的第四个老徒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报前仇倒点人油蜡 结后怨电龙访强徒

  话说黑太岁李刚,听连发一说,爷三个一同回到店中。大家相见,便命他二人与电龙结为生死弟兄,连发大爷、李刚第二、电龙最小,为三爷。茂通问道:“贤弟他传授你什么样的军刃暗器。可以令你出去报仇。”电龙答言道:“伯父呀,我已学得一口砍刀,诸般暗器全已学齐。我伯父为与我父母报仇,可称累碎三毛七孔心。”茂通说:“待我试试看看。”遂将电龙的刀法和暗器二样试过,只是火候稍差一点。连茂通说:“好!电龙呀,以后在外面遇见人,要问你的时候,你就说姓电名龙,人称三手将的便是。”电龙一听,连连说好,急忙过去谢过连伯父,上前跪倒致谢。当下连发、李刚、电龙等小弟兄三人,回了电家庄,禀见厉蓝旺。连发说:“叔父大人,我三弟电龙到我那里,有我父亲给举著,命我与李刚电龙我们结为金兰之好。”蓝旺一听,说道:“很好!很好!”连发说:“叔父哇,我父亲又与电龙贺一美号,人称三手将。再者我父亲请您与我文魁叔父,全上金家堡,住些日子再走。”厉蓝旺说:“好吧,”遂叫道:“二弟呀,你快去预备行囊褥套。”文魁答应,便去预备齐了。外边有人将马匹备好,当晚爷儿五个,一齐出了庙门。电龙说:“有人来找,你就说我外出拜客去了。”仆人答应,关好庙门。

  他们爷五个上马,够奔金家堡。到了金家堡的北村头,一齐下了马,进了村子,来到连家店。连发命人接过马去,笑对厉蓝旺道:“叔父待我将我父请出来,与您相见。孩儿我有一拙见。”说着手下人擦抹桌案,献上茶来。连发到后直见茂通,说道:“爹爹我遵您谕,已将我厉叔父弟兄二人请到店中。”茂通说:“好吧。”父子二人一齐到了外面柜房,厉蓝旺与文魁上前行礼,茂通用手相搀说:“二位贤弟免礼。”众人一齐落座,连发说:“厉叔父,您猜不着我将您老哥俩请到我们这里,是怎么回事。”蓝旺道:“我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连发说:“我在白棚,因为看里面的情由,他们大家没有护庄之情。您要一走,那谢秋戏就算完啦,没有人肯再为力。”厉蓝旺道:“依你之见呢。”连发说:“要依孩儿之见,我有办法。你可别看我岁数小,我有护庄之意,不过我们这金家堡,离著您那里太远。依我之见,您与我二叔,请到此处,让我二叔文魁在此看守店口。您与我爹爹,咱们老爷五个,背上军刃,夜间巡查金家庄等。绕一个湾儿,有人碰见,就说您住在金家庄。那时咱们再将几个庄子里有头有脸的主儿,约出几个来,在一处会谈。您将青苗会的徽章,全托付我父,那时您再夜间出去绕湾去。过个半载,您与我二叔再走,我们也好说是你外出有事。他们大家那里知道您回厉家寨呢?以后您再常来常往,那就没有什么啦。”厉蓝旺说:“好吧,就依你之啦。可是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们弟兄三个人,以后在外交友,千万可不准乱交那淫贼,你们也不许身带熏香,镖喂毒药。我在外访著了你们要违我命,那时我可不饶。”连发说:“厉叔父,我倒也能跟他们莲花党之人结交,不过为是讨求那白莲花普月。得着了他们下落,那时我们弟兄三人,将他惩治以后,拿刀到您面前,叫您可了心愿。”蓝旺说:“此理很是。”连发说:“您回家纳福去了。刀法是防身之用,别的用处没有了。如今我打算借着您在这住着的机会,您冲我父亲的面子,传给孩儿我刀法,成不成呢?”厉蓝旺一闻此言,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当下使实行传艺,又传给李刚暗器。

  过了些日子,他们爷五个命人备马,各将军刃物件通盘带齐,上马直奔电家庄。走在中途路上,遇见一辆大车,那车上有女眷。那赶车的跳下车说道:“王母,您看对面有马匹,正是大员外爷。”那王门金氏连忙下了马说道:“大员外爷在上,我金氏与您行礼啦。”厉蓝旺等连忙下了马,说道:“妹妹少礼。您这是上那里去呀?”金氏说:“我们这是回金家堡,我的娘家。”电龙上前行礼。金氏说:“免礼吧。”连发问:“三弟,这是何人?”电龙说:“此乃二舅母。”他二人一听也上前行礼,连发说:“待我将你送回金家堡吧。”金氏说:“那倒不必。”茂通说:“大家上车吧,两处相离不远,不至于有错。赶车的路上倘有其他情形,你就说是上连家店的,自然无有错。”赶车的答应,他们上车向前去了。这爷五个又上马,便在王家庄一带绕了绕,这才回到电家庄家庙。书不可重叙,直将谢秋戏事,完全交与连茂通。天色已晚,命外边备马。爷五个出庙上马,便围着四大村庄兜了一个湾儿。赶奔金家堡,跟他们哥三个增长能为,把他棍法重长能为,又教给黑太岁李刚三块莲子,每个重一斤十二两。又教给小诸葛连发刀法,每天在店中是二五更的刀法。过了些日子,均已传熟。厉蓝旺便带着电文魁弟兄二人辞别了他们,上马出了电家庄。

  这一天来到严家宅,相离衮州府北门外不足二十里,东西的村子,南北为住房。当时他们二人到了东村头,厉蓝旺翻身下马,说道:“二弟呀,咱们弟兄在此打店吧。”文魁不知他有什么用意,连忙也下马。蓝旺说:“咱们是住大店,还是住小店?”文魁说:“住凭老哥哥。”说著来到路北一家店门首,字号是二义老店,上前叫道:“店家。”当时从里面出来一个老者,年有六旬开外,面如古月,胡须皆白,身高八尺,一身毛蓝布的裤褂,白袜青鞋,腰结一个围裙,二眸子放光滴溜溜乱转,假作出来是毛腰年老的样子,能蒙外人,蒙不了本行人。出来问道:“客官住店吗?您请进来吧。”说著伸手接过马匹。便将他弟兄领到北房西头,一个单间,在西头夹道那里是座马棚。厉蓝旺一看,这所房子。全是土房土墙。当时老者将门开了,将他们让进屋中,外头把马匹拴好,把行囊褥套放到屋中,转身要走。厉蓝旺说道:“店家慢走。”文魁去把屋门关好,向店家说道:“兄长啊,您怎么会落到这里啦?我派我二弟在各处找遍了你啦,全找不着,而今想不到在此处相遇。您早已退归林下,原来在此开店口啦。”这老者说:“这位客官千万不要认错了人,有同名同姓的,也有长得一样的,千万别认错了人。”厉蓝旺道:“兄长您身穿这样,只可能遮掩外人眼目,如何能蒙我呢?我在外多年,要认错了人,那就不用在外头跑啦。再说别的全不认,老哥哥您这两支眼睛我认的真,阁下姓韩,名叫韩尽忠,对不对?”那老者说:“不错,我叫韩尽忠。”厉蓝旺道:“您就不用蒙我啦,您作事的时候我亲眼看见,那你还蒙我吗?此人乃是我拜弟电文魁,全是自己人。要有外人,我也不说,兄长您受小弟一拜吧。”韩尽忠道:“客官您贵姓?”厉兰旺道:“我住家青州府东门外,厉家寨,姓厉名叫蓝旺,混水鲲鱼的便是。”韩尽忠道:“不错,我耳闻山东有您这么一位成了名的达官。”蓝旺说:“兄长,你我弟兄,屈指一算,足有四十年开外,贪官知府邵氏门中外家,满门被仁兄丧门剑所斩,男女一个未留,引火焚化。兄长您就远走脱逃啦,直到而今已有四十年了,兄长我记错了吗?”韩尽忠忙道:“厉蓝旺啊,我从来严家宅,买这块地开此店,将你嫂嫂与你侄儿接来在此隐居,已然四十多年,无人来认。不想你还会认识于我。”蓝旺说:“是啦,兄长还是侠客义士行为,夜换紧衣,时常外出寻找贼人吗?”尽忠道:“不错,不蒙大弟说,我还不叫你承情,我每夜都上一次电家庄,常来常往。电真在世之时,我看见有条黑影直奔电家庄,后来我把人追丢了。电维环死在万佛寺,我为什么不出头呢?这内中有原因,只因他生前对待他的族叔有不对之处,他那是报应循环。贤弟啊,论交友之情,你是第一了。”厉蓝旺说:“兄长您夸奖了。”尽忠当时命人摆酒饭,款待他弟兄二人。从此他二人就在此处住下了,每天晚上都上电家庄绕个湾。

  这一天晚上,碰见茂通父子以及李刚。他们爷三个刚到东村头,看见两条黑影如飞而至。连发忙叫:“二弟快随我来”,追到东村头,他连忙取出一个带胆的莲子,向人打去。厉蓝旺说:“兄长慢走,这里有了人啦。”他二人一齐站住。那连发一眼看见是厉蓝旺,急忙跑过去行礼,问道:“叔父,您不是回了家啦吗,为什么又在这里呢?”厉蓝旺道:“我在中途遇见一位好友。来我与你们见一见,此人姓韩名叫尽忠,人称丧门剑客便是。”连发一见,忙上前跪倒行礼,说道:“伯父老大人在上,侄男有礼。”尽忠说:“快请起。”厉蓝旺说:“连发,你韩伯父乃是世外的高人。”连发说:“是是。”当时出去把他父亲及李刚叫了进来,由厉蓝旺与他们指引。大家相见礼毕,蓝旺跪倒说道:“韩仁兄啊,小弟有一事相求,请您答应才好。”韩尽忠急忙用手相搀,说道:“老弟你有话请说,何必行此大礼,有什么话快说来。”厉蓝旺说:“大哥有所不知,小弟我如今要带着文魁回家。这几个村庄之事,请您多多受累,在明中保护这村子,多注意他们小哥三个,尤其是电龙,可不准他们有不法的行为。小弟我回到家中,暂为休养。求兄长替我多受累啦。”韩尽忠说:“如此甚好,这点小事,我还能成。就请你放心吧。”蓝旺说:“谢谢兄长。”忙起身大家一齐回到店中。连茂通便命家人预备好了酒席,大家一同落座,吃喝完毕。第二日天明,蓝旺辞别大家,离了此地,穿青州府的城门,赶奔厉家寨。

  这一天来到了厉家寨,早有家人看见,上前行礼,一面回去禀报二员外厉蓝兴。蓝兴开言便带着金雄迎接出来,蓝兴先拜见兄长,然后命金雄拜见伯父。

  金雄上前跪倒叩头,说道:“大伯父在上,孩儿金雄与你叩头。”蓝旺说:“我儿快快起来。”蓝兴说:“再见过你的叔父。”小孩上前又与文魁叩头。电文魁用手相搀,说道:“孩儿呀,快快请起。”大家一齐往里而来。

  他弟兄回来不提,如今再说电龙。自从大伯父走后,他便在外边托人访问白莲花普月的行踪,跟许多的人打听,均不知此贼的下落。电龙在家中,每夜围着庄子巡视,防备贼匪。这一天外边有人打门,管家忙问:“外边何人叫门?”就听外面问道:“你可是管家吗?我三弟在家没有?”电海说:“正在家中,您有事吗?”说著将门开了,一看原来是务农的赵会。赵会说:“你们员外跟我打听那普月,人称白莲花,他原来是一个陀头和尚,我看他奔西北豹雄山去啦,已然进了山口,我看见可没跟他说话。您赶紧告诉去吧,叫他快去找他,好与我义父义母报仇雪恨。”电海说:“好好。”连忙到了里面禀报电龙。电龙当时出来问道:“赵大哥,您来到我家为什么不进来呢?我伯父义父走后只有我一个人,我这里又没有少妇长女的,您进来又有什么呢?”赵会说:“老三,你快收拾俐落,赶紧去,留神那凶僧逃跑啦。我家中老娘病体沉重,没有工夫陪伴贤弟。你就快去吧。”电龙说:“既然如此,那倒叫兄长分心啦,也不请您进来坐了,我收拾好了就去。”赵会走后,电龙到了里面,将自己一切应用的物件收拾齐备,带好散碎银两。嘱咐电海说:“有人要问我,就说我上豹雄山去啦。”电海说:“是”。电龙从此起身,直向西北角上而去。及至到了山下,就听山上锣声响亮,撞出二百喽兵来。兵卒全是青衣靠袄,青布底衣,蓝色布煞腰,每人全拿着青檀大棍,分两旁站立。当中出来两匹马,一匹黑马、一匹粉靛白龙驹,黑马上一人。穿青挂翠怀抱朴刀一口,马后有一个人举著一个旗子,是青布旗子,白火沿,可是卷著啦。一看马上之人,年约五十开外。那白马上之人,穿蓝挂翠,面如银盆,精神满足二目有神,肋下配定一口雁翎单刀,马后也有一个马童,怀中抱着一杆大旗,翠蓝缎色作地,青火沿,斜尖的旗面,当中斗大一个朱字,挨着旗杆有一行小字,是写著豹雄山正北,祖居朱家庄,在山上结拜,排行在二,姓朱名杰,外号人称银面太岁。

  书中暗表:他们山上,一不劫官,二不抢民,可是要遇见那练武之人从山下经过,他们可不轻放。派出兵卒四外巡逻,要是正门正户之人,须跟他们结拜,要不是正人君子,是莲花党之人,他们是定然除治。今天有人回禀,故他们下山将路横啦。当时朱杰跳下马来亮刀来到当场,轧刀问道:“对面这位练武的师傅,来到此地,是访山还是经过呢?”电龙说:“寨主爷,因为我看见大山是青山叠翠,绿水长流。”朱杰说:“那么阁下是来逛山景来啦。”电龙说:“我是从此经过。”朱杰说:“那么阁下配带利刃,从此经过有何事呢?”电龙说:“难道说身带兵刃还有什么不许的事吗?”朱杰说:“对啦,我这豹雄山前,不准有练武的人从此经过。我们必须比试几回。”电龙说:“且慢,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刀枪无眼,倘若伤了那里,后悔已迟。”朱杰说:“有能为占了上风,无能为认母投胎,那可说不定谁成谁不成啦。”电龙一看对面之人,倒是一脸的正气,可是听他说的话,不由大怒,忙脱下大衣围在身上。当时收拾紧衬俐落,提刀上前。那马上之人,吩咐兵卒与他们列开战场。兵卒闻言,当时列成阵式。朱杰问道:“对面朋友贵姓?”电龙说:“在下家住电家庄,姓电名龙,人称三手将的便是。”说著上前就是一刀。朱杰往旁一闪,举刀相迎。两个人便交起手来,一个是高人传授,那个也是明人指教。电龙一见他刀法不弱,心中很是爱惜他,朱杰更爱他的刀法。二人打了也就有十数个回合,电龙脚下登了一块小石头,一滑可就倒下,当时来了一个滚,不由说道:“我命休矣。”自己抱刀一合眼,竟等一死。半天刀没下来,不由翻身站起,便问道:“这位山主,您为什么看我倒了还不上前砍我呢?是何道理?”朱杰说:“因为你我并非仇杀,不过比一比而已。又不是被我踢倒,你是登上活石头滑倒的。焉肯下手伤你呢?”说著上前又是一刀。电龙说:“谢谢您的美德。”用刀一迎,盘肘弩打出,可不打朱杰。那朱杰登出镖来,也不打他,专往弩前的后尾子上打。大家一看,这那里有胜败呢?当时那边大山主出头说合,说道:“这一位英雄,如不嫌弃我弟兄二人,情愿结为生死之交,不知意下如何?”电龙笑道:“正合弟意,请问这位大寨主贵姓高名?”此人说:“在下姓鲍,名叫鲍成,匪号人称踏山兽的便是。请到上山一叙。”电龙说声“好”,那鲍成便叫兵卒过来,把各人的暗器全给捡了起来。三个人一齐到了山上那大厅之上,两旁有小明柱,左边明柱上写著是侠义占山岗替天行道,下联是英雄住四野除暴安良,上面横批有四个字,是处正无私。

  他三人到厅中落座,手下人献上茶水。鲍成站起身形说道:“这位电爷实在有缘。自古道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待我与您倒茶。”说著过去倒茶。电龙连忙说道:“这位大山主千万不要如此,真叫我不安了,咱们大家落座讲话吧。”鲍成说:“是,但不知贤弟要何处而去?”电龙说:“我从舍下电家庄而来,要上都京访友,路过此宝山。我看此山景特好,所以我贪看山景,才与您弟兄相遇。鲍大王朱大王,我不知您二位率领兵卒下山,所为那般?”鲍成说;“我们早有立愿,派人在山口望,若有那练武之人从打山下经过,必须报我弟兄二人知道,我们下山与他会见。如果是正人君子,放他过去,若是淫贼草寇,一定除治。请问电爷,您贵门户?”电龙说:“我伯父是无极门,在二十四门是第六门,我天伦是太极门,我父是第七门。但不知二位大王贵门户呢?”鲍成说:“我艺师是少林门。”电龙问:“是左少林还是右少林。”鲍成说:“我是正少林,在散二十四门第二门。”电龙说:“鲍大王那一门呢?”鲍成说:“是中少林,门长乃是紫面昆仑。贤弟,你我门户遥遥相对,咱们彼此不是外人,如今我要与阁下求一件事,不知能否允许?”电龙忙问:“有何事故?请当面讲来。”朱杰道:“兄长,我看电达官人品武艺无一不好,既有缘相见,兄长何不说出一句话来,咱们弟兄冲北磕头,结为金兰之好,好不好呢?但不知电庄主意下如何?”鲍成说:“此言正合我意,电庄主怎样呢?”电龙急忙站起说道:“小弟到此是求之不得。”鲍成说:“好吧。”当时命人预备香案,弟兄三人冲北磕头,结为金兰之好。电龙最小,他为三爷。从此弟兄三人,重整山寨三年整,外边名誉就出啦,改为豹雄岭三义山。每天弟兄在一处练功夫。

  这一天早晨,用完早功,电龙趴在桌上将一打盹,好像有人打他一掌,仿佛有人说:“好畜生电龙,你在豹雄山结交二人,养尊处优,我夫妻之仇你也不报,我那尊兄你也不见,你丧尽天良,莫非你惧怕那凶僧不成?”电龙经此一吓,当时惊醒,两眼登直。此时朱杰从外面进来,说道:“老三,你为何不换夜行衣呢?两眼发直,所为何故?”那电龙眼泪在眼圈内说道:“二哥,我跟您打听一个人。”朱杰说:“是谁呢?”电龙说:“有一僧人,乃是黄沙滩正北,万佛寺出家。”朱杰一闻此言,脸往下一沉忙问道:“但不知你问那个僧人叫何名字?”电龙说:“此凶僧上普下月,外号白莲花的便是。”朱杰一闻此言,心中不悦,说道:“电龙你原来跟那彩花贼为友,趁早下山去吧,从此以后你我划地绝交。见着他人,千万不准说与我二人结拜。”电龙说:“二哥,你先别发怒,小弟有下情奉告。只要相处对劲,我才有实情相告。”朱杰冷笑道:“你还有真情实话吗?”电龙连忙跪下,便将普月害他父母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那朱杰一闻此言,气得他怒气填胸,当时翻身栽倒,背过气啦。电龙忙过去撅叫。鲍成从后面走来,问道:“这是为何呀?快快撅叫。”说著俩个人,把他叫醒过来。朱杰说道:“大哥呀,原来老三有杀父母的冤仇,尚且未报。”说著就把那普月之事,细说了一遍。鲍成说:“呕,你怎么不早说呀?要早说,那不是早报了仇啦。”电龙说:“那么此贼那里去了?二位仁兄可知他的下落?”朱杰说:“不知。”鲍成说:“三弟你可以随他下山,前奔何家口,找我那老哥哥何玉。他那里四路达官特多,可以跟他们打听,那凶僧普月在那里落脚,可以找上前去。二弟你随三弟前往,愚兄我一人执掌山寨。”朱杰说:“好!那么鸣锣聚将,待我嘱咐他等。”当下传来众小头目,朱杰向他们说道:“如今我要与三寨主下山访友,大寨主坐守山寨。从此以后,若再有练武之人从山下经过,千万的别拦他啦。因为就剩我兄长一人,他又有羊角疯的根儿,难免气冲了,再犯疯病。好好看守山寨就是。”大家答应散去。朱杰说:“大哥您替想一想,我二人上哪里最好。据三弟所说,那白莲花普月,一定未在山东地面。”鲍成说:“那最好你们先上京都,到镖行去见十老,那里也能访著凶僧的下落。”朱杰说:“是,那我二人走啦。”当时命人外面备马,他二人收拾好了,与大哥行礼,拜别下山。到了山口以外,二人说:“兄长您请回吧。”鲍成说:“你二人一路之上,千万别管闲事,就去先报仇要紧。”二人答应:“谨遵大哥之命。”飞身上马。鲍成带兵回山不提。

  且说银面太岁朱杰、三手将电龙,弟兄二人从打山寨起身,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一天来到临安城南门以外,关厢南口。二人甩镫离鞍下了马,拉马匹来到兴顺镖行。朱杰说:“辛苦诸位。”伙计说:“您找谁呀?”朱杰说:“我们来见镖行十老。”伙计们一听,连忙往里回禀。那旁边有一个人说道:“你先回来,就这个样的去回禀,你还不知道蒋老达官的脾气。”这个伙计便问道:“达官爷您贵性。”朱杰说:“我二人是豹雄山的,我姓朱名杰,外号人称银面太岁。”这个伙计往里回禀,说“外面有豹雄山的二位前来拜访”。当时蒋兆雄、焦雄二人迎了出来。朱杰便命电龙拉着马,他上前跪倒行礼,说道:“二位仁兄在上,小弟这厢有礼。”蒋兆雄忙问:“贤弟从那里来呀?快快请起。”朱杰起来。此时有伙计过来,接过马匹,刷饮喂溜,便将二人让进屋中。蒋兆雄道:“二弟此来有事么?”朱杰说:“有件大事相求。”遂说:“三弟你过来,待我与你指引。”电龙忙上前行礼,口中说道:“二哥呀,十位老人家全与我伯父神前结拜。我可不敢胡论,只可分著论吧。”十老伸手将他搀起,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呢?”朱杰便将电真被普月师徒所害之事,细说了一遍。蒋兆雄说:“原来如此。那么还得叫电龙自己动手报仇才对,报仇没有请助拳的。再说还可以成全他的英名。”焦雄说:“三弟你不用忙,可以在我这里住些日子。我指你二人一条明路,就可以访著那贼人下落。”朱杰说:“哪里呀?”焦雄说:“你们上济南府连水县东门外,何家口,面见何玉。你与他可曾认识?”朱杰说:“我与他神前结拜,亲如手足。”焦雄说:“很好,你们二人到了那里,自能访著。他那里是水旱的码头,往来之人很多,容易访著。”朱杰说:“谢谢仁兄的美意。”当下他二人就在店中,住了两天。第三天,有人备马,朱杰说:“兄长,兄弟我们若将淫贼访著,不是他人对手之时,一定派人来请兄长。”焦雄说:“好吧,我弟兄竟等你的信息吧。”说完他二人拜别,出门上马,往山东济南何家口而来。在路上两个人一商量,不好半夜去到何家口,也不好去见,莫若咱们在那里住一天,第二天再说。二人商量好了,是连夜往下。

  这一天来到一个大镇。到了一个包子棚前,下了马,将马拴在绳上,俩个人进去,有伙计过来招待,找一张桌坐下。朱杰说:“你给我们来四两酒,配四样菜来吧。”伙计说:“是啦。”朱杰说:“我跟你打听一件事,此地属那里所管?叫作何名?”伙计道:“此地叫张家镇,属济南所管,在城北。”朱杰说:“有一个人你可认得。”伙计说:“您打听谁。”朱杰说:“双枪将朱立。”伙计说:“这位庄主未在家。”朱杰说:“他几时在家,你可以向他提,我叫银面太岁朱杰,前来登庄拜访。伙计说:“是啦吧。”二人吃喝完毕,给了钱,出来解下马来,两个人这才连夜的往下赶路。这天夜间,忽然看见前面远处起了一把火,照得天红。电龙说:“二哥您看前边可有亮子。”朱杰往前一看说道:“此火不远,大半在何家口的村里村外。”电龙说:“那么你我弟兄,何不将马的肚带紧一紧,快去查看一下子。”朱杰说:“很好。”说完二人下了马,紧好肚带,二次上马,便催马向前跑去。到了切近一看,果然是何家口村内,村外有庄兵巡逻。他们连忙奔了前街,朱杰二人到了西村口下马,各将大衣脱下,收拾紧衬俐落,将两匹马连紧到一处。二人进村,飞身上房,直奔中街,看见火中那边有许多的老乡民,正在那里救火。您见有一年老之人,跑了出来,因为是在夜间,一时看不出是谁来。少时又追出三个人,便到南房之下,听见有一人喊叫:“何玉你抬起头,看刀!”朱杰一听,急忙揭瓦往下打,说道:“三弟快打暗器。”原来下面老哥哥何玉被贼所迫。二人这才惊走三寇,这便是电龙他二人来的例笔。

  如今已将何玉的尸身停好了,命人去迎何凯,先问道:“从京都往这里来,一共有几条大道:“何四说:“三条大道,七股小道。”朱杰说:“你去把每个店中叫来两个人。”何四说:“您叫他们何事呢?”朱杰说:“我自有用处。叫他们每股道上派两三个人,迎接他们,送宝铠的人透了脸,赶快报我知道。”何四答应,出去找人不提。这里朱杰说道:“三弟呀,你先在西间看守,是人不准到屋里去。因为老哥哥在世之时,维持最好,恐怕有人前来吊祭,哀痛过了,晕倒那里,岂不是个危险吗?”电龙说:“是,是。”朱杰说:“你们哪一个认识河南姜家屯?”有一个伙计上前答应说:“我认识。”朱杰一看他,眼泪扑簌簌往下直流,遂问道:“你姓什么呀?”伙计说:“我姓阎,叫得禄,是外庄之人。大庄主生时,待我恩重如山。”朱杰说:“你是那里人氏呢?”得禄说:“我是衮州府西门外阎家村的人氏。我家中有老母,与我那妻室,全是大庄主爷给钱接了来的,住在中街他老人家的房。”朱杰说:“好吧,你骑马去到那里,可千万别提家中之事。叫姜家弟兄前来,说有人金盆洗手,找不着钥匙。”阎得禄答应,这才由店中起身,前去姜家,请姜家弟兄。一路之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一天来到黄河北岸,翻身下马,叫过船来。那船家问道:“您上哪里去。”阎得禄说:“我从山东来,前往姜家屯。”船家说:“您上船吧。”得禄拉马上船,当时渡了过去,阎得禄取出船钱。船家说:“您上姜家屯,看望二位员外去,还是有事呢?”得禄说:“奉命前去请他弟兄二人。”船家说:“您不用给船价啦。那二位员外是常来常往。”得禄说:“你收下吧。”那船家说:“您可别跟他提此事,免得给我们拆和气。”得禄说:“是啦,我决不提,我还要给你美言几句啦。可是上姜家屯,走那股道呢?”船家说:“您就靠著怀里走,自然走到姜家屯。”得禄说:“好吧。”当时他拉马向前走去。少时来到了村中,看见有人,忙一抱拳说道:“这位仁兄请了,贵地可是姜家屯?”那人说:“不错,此地正是姜家屯。”阎得禄说:“有二位姜文龙姜文虎,在那里住?”那人闻言把脸一沉,说道:“这两个人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阎得禄说:“这位仁兄休要见怪。我从何家口来,那里有人派我叫如此的找。”此人说:“呕,你从何家口来,那就是啦。你往东路北的广亮大门便是。”得禄说“谢谢您”,说著话往东走来。来到一个大门,上前来叫。里边有人问道:“外边何人叫门?”得禄说:“此处可是姜宅?”里头说:“正是,你找谁呢?”得禄说:“有位双枪将姜文龙,他老人家可在此处住?”里面问:“你是从那里来的?”得禄说:“我从何家口来。”老家人一开此言,不敢慢怠,连忙进到里面回道:“大爷现在外边有何家口的一位,前来见您。”姜文龙一听,连忙迎了出来,家人开了门。阎得禄说:“大舅爷在上,奴才与您叩头。”文龙说:“得禄你起来吧。”说著伸手取出一锭银子说:“你拿去买点点心吃吧。”得禄说:“谢谢大舅爷。”文龙说:“你有事吗?”得禄说:“我家大员外爷因为有人金盆洗手,找不着钥匙,所以打发我来。”文龙说:“那么他们入都之人,回来了没有?”得禄说:“已然回来啦。”文龙说:“你先等一下,待我进去回禀。”遂进里屋对他妈妈把事情说了一遍。他姐姐何姜氏道:“娘啊,我如今且回何家口。这里要有紧要之事,您再派我兄弟去接我,没事千万别去找我。女儿那天夜内得一梦,梦见您姑爷浑身血迹,向我说道:‘我以后不管家里之事,你就好好的照管他们吧。’女儿想此事太不吉祥,因此没敢对老娘来说。”那老太太说:“是啦,姑娘你快回去吧,看一看他们。我的病不要紧的。”何姜氏说:“要不然把玉兰放到您身旁,给您解闷吧。”老太太说:“不用,你把他带走吧。倘若有个差错,我对不起我那姑爷。”何姜氏说:“那么女儿拜别了。”说著令丫环收拾一切,他去东房嘱咐好了两个弟妇,每人给了一锭白金。老太太说:“文龙文虎,你二人去送他母女们去。那里有事,就在那里多忙些日,先不用回来了。”文龙弟兄二人点头答应。当时外面预备好了驼轿,他母女上了驼轿,文龙弟兄上马保护著往黄河岸而来。阎得禄这才上马随在背后,大家一齐起身。

  到了黄河岸,文龙等下了马,他母女下了驼轿,叫过船来,一齐上了船。渡到北岸,众人以及车马,一齐上岸。姜氏说:“文龙给那水手一锭白金。”水手过来说:“大姑奶奶您千万别给,我奉送您一趟,下回再来一回,您也就没工夫来啦。”文龙伸手取出一锭金子来说道:“你拿走吧,这是我姐姐赏你的。”水手说:“我谢谢大姑奶奶。”姜氏说:“你不用谢”,说著向众水手说:“你们大家可要记住了,以后再有何家口的人来,一提是何家口的,就不用跟他要钱,先把他渡了过去,给才许收呢。你们别看他二位是旱岸的达官,人家跟水路的达官有联合。”大家点头答应。那姜氏等众人由北岸动身。一路之上无事,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大家一直回到何家口。他们一进西村头,姜氏就看见吉祥店的这片火场了。那姜文虎弟兄翻身下马,那姜氏一见,不由心中暗想:“好一片家产,如今化为飞灰,但不知我那夫主是凶是险。驼轿往前走着,姜文龙在前,从远处看着祥平店门前,站着老家人何忠,穿白戴孝。当时迎了过来,说道:“大舅爷您可千万别着急,我那主母也别着急。现下他们入都交铠的主儿,可全回来了。”那姜氏看他如此的情形,早知道何玉是死了,在驼轿里就背过气去啦。有人进去禀报何凯何二爷,那何凯、何斌众人,一齐往出相迎。姜文龙上前说道:“二哥您快去看一看去吧,我姐姐死在驼轿里啦。”何凯一闻此言,忙命婆子丫环等上前将驼轿搭了下来。何斌忙过去撅叫,叫了半天,姜氏才缓了过来,睁眼问道:“二弟,你哥哥的死尸怎么样了?”何凯说:“嫂嫂哇,我那兄长受那贼人一镖三刀之苦,死于非命。多亏朱三爷、电三弟赶到,才保住全尸。”朱杰上前行礼,又与电龙相见,这才一同进店。来到西房北里间,何凯说:“嫂嫂,您就不用看我兄长尸身啦,您要看见,回头又背过气去啦。”姜氏说:“二弟呀,我必须看一看你兄长的死尸才好,我夫妻一场,为何不见一见呢?”何凯说:“也好。”何斌何凯等,大家全是哭哭啼啼。杜林一见说道:“列位叔父伯父,我杜林要说一句话。”鲁清说:“你说吧,有什么话呢?”杜林说:“四位师哥,三位是我师哥,一位是我何大哥,你们哥三呢,我何叔父乃是你们授艺的恩师。如今事已至此,你们可以先将泪痕止住,想法子与他老人家报仇。把眼泪留着,等到把仇人拿住,祭灵的时候,再哭也不为晚。这是我劝你们哥三个。我再劝我何大哥。我们两个人,可称是父一辈子一辈的。”说著将镖递与何斌,何斌细看镖上有字,乃是黄云峰三个小字,看完了忙命人挖坑深深的掩埋。当面杜林道:“大哥您可以问问我何二叔,我大叔父生前,都与谁结拜。据我想那三人此来,并非善意,他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大哥你别看您比我年长,可没我想的周到。”何斌遂问道:“二叔我爹爹在世之时,可与谁人交好呢?”何凯说:“与镖行三老最有交情。”杜林问:“还有谁?”何凯道:“单鞭将马德元。”杜林又问:“还有谁?”何凯说:“青爪熊左林、踏爪熊宝珍。”杜林说:“这几位以外,还有谁呢?”何凯说:“与花刀将莫方、花面鬼佟豹。”杜林说:“还有谁呢?”何凯说:“有左臂花刀连登连茂通。”杜林说:“这里叔父伯父,那一位能掌笔?”电龙说:“我能提笔。”杜林说:“好!那么您开几份请帖来,言词全是一样,就说有人金盆洗手,或是假说是有镇海鳌王殿元王老达官,带来一年壮魁梧之人,大家不认识此人,他人周身上下零碎太多。见请帖之人来到何家口,必须将军刃暗器以及夜行衣靠全行带来。说我何玉亲身有请。大家捧我何玉一场,请电二叔就照着这片话一写,再叫我保二叔派店里伙计,挨门去送。何大哥你等他们被请之人全到,那时再将此镖打死我何大叔之事一一说出。大家一齐入西川,找著了三寇用他三人的人心祭灵,到了那个时候再哭,也不为晚。何大哥呀,以后谁来你给谁磕头,我石禄大哥没回来,刘大叔没回来。”

  书中一笔减笔书。有人送走帖子之后,这天外边有人回话,说有镖行三老、飞天怪蟒徐国桢、恨地无环蒋国瑞、圣手托天李廷然三位到。当时大家出迎,将三老接近店来。见礼已毕,外边第二拔人又到,乃是左臂花刀连登连茂通,带着三个徒弟,黑面虎王横、白面虎李太、粉面哪叱吴月明。众人将他们爷四个全接到里面,应用物件全搬到里面。徐国桢见何凯腰中结著一根孝带,那何斌身穿重孝,不知何故,忙问道:“何二弟我来问你,但不知你们叔侄与何人穿孝?”何凯说:“大哥呀,以及列位老哥哥,请你诸位听着,先不用着急。我兄长受西川三寇一镖三刀,身归那世去了。”徐国桢等三人一闻此言,是气顶咽喉,哥三个全都背过气去了,众人忙上前撅叫。三老缓醒过来,三老问:“但不知死在何人之手?”何斌说:“死在黄云峰之手。”徐国桢一闻此言,伸手拉着何斌问道:“孩儿呀,你们大家入都交宝铠,是求功名啊,还是求富贵呢?你想咱们是什么人,再说绿林人与官人不能同炉。还有一节,咱们要真当了差,那时有绿林人作了案,你是伸手办案呢?你还是放他呢?这不是为难之事吗?你要说求富贵,此时你们何家口的家产与厉家寨相差不远,你为什么舍下了你父母,入京交铠呢?如今被人暗害,你怎么对你那天伦。”何斌说:“伯父,孩儿头一件要逛一逛都京,第二件为是访一访镖行十老。再说要从王府得出点赏赐来,不是咱们大家的脸面吗?当初孩儿也虑到这一层,后来我打算法不去,谁知我叔父伯父们一死的叫我去,孩儿我才去的。”徐国桢道:“得啦,什么话也不用说啦。事已到这步天地,那只好你给你伯叔父磕头。这报仇之事,就完全扣在他身上吧。”遂说道:“鲁清鲁贤弟。”鲁清说:“是”,徐国桢道:“而今山东各地,若有那与你不合之人,我能前去与他解合,不叫他与你犯心。”鲁清说:“三位老前辈。”徐国桢说:“且慢,你兄长与我三弟李廷然神前结拜,你又与何玉神前结拜,咱们如今也要弟兄相称才好。”鲁清说:“一切的事,我自有办法。您想我兄长自在熊鲁彪飘门在外,可不知与您神前结拜。”李廷然对徐国桢道:“兄长这个错可在兄弟我身上啦。”蒋国瑞说:“三弟你在外交友,也要明白一二才是。这要是与莲花党为友呢,那不是把咱们哥三个名望全抛弃了吗?”李廷然说:“二位仁兄,当年我与他结拜叩头,也曾到鲁家访他一次。那时他们家人说他出门访友,未在家中,谁知他一去未归杳无音信。我将此事存在心中,未得说出。鲁清你我还是弟兄相称为是,从此你就想法子给我何大弟报仇也就是了。”徐国桢说:“何斌,你可认识二峰。”何斌说:“认识,”徐国桢说:“好!不过那二贼要是死在别人之手。你一世英名可被水而冲。”正在说话之际,外面有人来报说:“单鞭将马德元、巡山吼马俊,父子求见。众人出迎,来到门外,一看马德元身高在九尺,细条条的身材,一身月白布衣,蓝丝带煞腰,黄绒绳十字绊,鱼鳞洒鞋,蓝袜子,花布裹腿,月白布大氅,面如蟹盖,粗眉阔目。鼻直口方,大耳相衬,海下一部花白胡须白的多黑的少,手中拉着一匹紫马。书中暗表:他腰中围着是一条算盘鞭子,专打金钟罩。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鬓。众人再看马俊,身高八尺,胸间厚,膀背宽,形状魁梧,头戴青缎色软扎巾,杏黄绸子条,勒出双对软翅子,紫绒球突突乱跳,扫帚眉,大环眼,鼻直口方,大耳相衬,身穿一个青缎色靠袄,蓝护领,核桃粗细绒绳,十字落甲绊,一巴掌蓝丝鸾带煞腰,双结蝴蝶扣,青底衣,青布裹腿,薄底靴子,手中拉着一条黑马,马上带着一只水磨钢鞭,马德元生来性暴。那何凯看见,急忙上前行礼,口中说道:“仁兄在上,小弟拜见。”马德元说:“二弟请起,我来问你,现下有谁金盆洗手?”何凯说:“兄长,此地并非讲话之所。兄长您请到里面,小弟我有大事相求。”说话之间,大家一齐进到店中。大家相见礼毕,马德元说:“何斌,你与谁穿的重孝?”何斌说:“您可别着急,孩儿我与我父穿的孝。”马德元父子一闻此言,“哎呀”了一声,是气顶咽喉,翻身栽倒,背过气去啦。众人连忙前撅叫,少时缓醒过来。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使巧计马得元入川 莫家村穿山熊闹店

  话说马得元缓过气来问道:“他得的是什么病症死的?”何斌便将经过之事,细细说了一遍。马得元说:“好何斌,也就是你们何家一个人也就是啦,要不然我能亮鞭把你打死。马俊你去给大家叩头,拜求他们列位,设法与你叔父报仇。”马俊说“是”,上前与众人行礼。马得元又问道:“何斌呀,你的娘亲可好?未曾受险吗?”何斌说:“未曾受险,因为我们送宝铠走后,我二位舅父将我娘亲接了走啦,家中只剩了我父一个人,故此才有此事。”马得元说:“咱们赶紧商量报仇之事吧。那么是与谁金盆洗手呢?王殿元带来谁呢?”何凯说:“马大哥,并无此事。那是我们假借写的,因为不好明写一镖三刀之事,恐怕有个不合适,这是鲁弟的高才。”马得元说:“鲁贤弟呀,你净是这窟窿灌馅的事情,有不明说好不好呢?”鲁清鼻子里一哼吃说道:“老哥哥,我要那么写,不是众位老哥哥全死在了那家中啦吗?”马得元说:“鲁清,你用心功可以对报仇之事加点心,给报了仇才算好呢。”鲁清说:“老哥哥,您等著看吧。我鲁清处处想的周到,要有一件想不到之时,那您将会友熊勾消,那时叫我三光以下的小辈,那不算您利害,算我交友不到,学艺不精。管保能设法搜著了他人。”马得元一听,连忙说:“好贤弟,那我替我那侄男,先行拜谢你。”说著话跪倒行礼。”鲁清说:“老哥哥快快请起。你我联盟的把兄弟,我要尽那神前一股香的义气,决对去作。”

  众人正在说话之际,外边有人来报,说有都京南门外,兴顺镖行十位达官到,带着水旱四个伙计,登山伏虎马子登、下海擒龙马子燕、旱面的二人,是捉虎童子柳金平、擒虎童子柳玉平。大家一闻此言,连忙出来相迎,一见面互相行礼。蒋兆雄说:“列位兄弟哥哥,咱们店中一叙。”当下有店里伙计,上前接过马匹,刷饮喂溜,大家这才来到了里面。蒋兆雄说:“何二弟,你为什么结这根白孝带?”何凯说:“哥哥您就不用问啦。”蒋兆雄听了说道:“是啦,你们大家不用说,我知道了,我那何大弟他故去了。因为有一天,他们九位贤弟为我办生日,晚间正在镖行吃酒,我那二弟焦雄,在灯光下冷眼看见那何大弟来到镖行,面似垂水,咽喉上有一支镖,浑身血光,一声不言语,向我们大家抱一抱拳,转身出去了。当时我二人未曾言语,因为吃的全是喜酒。后来吃完了酒席,到了后夜,那镖店中可就乱啦。郑和说:我可看见何大弟来啦。拜托咱们大家给他报仇。”鲁清一看众人全都走了心经,不由心中所思:我何仁兄在世之时,真是舍命全交,所以才有感动。徐国桢道:“列位,这些位中就属我年岁大。虽然我的年岁大,可没你想的到。你说我们大家见不见何玉的尸身呢?”鲁清说:“徐大哥,您可以不必见啦。既然上这里来的主儿,全跟他有过命之交,既然看见了请帖,那就不用见啦。我们当初在中三亩园拿普莲的时候,逃走了云峰段峰,所以二寇逃回西川银花沟,才勾来普铎。如今我们大家必须杀奔银花沟,将二寇拿来,用他们人心祭灵,那才算尽了交友之道。”徐国桢说:“鲁弟那就在你啦。我见着有那与你不合的主儿,必然能设法与你二人化解就是了。”

  大家在一处参议报仇之事。外面又有人来报,说:“通禀列位,今有金水县的人到。”众人闻言一齐转身往外走。徐国桢说:“何二弟,既然是金水县的人到,必是左臂花刀连登连茂通。”大家来到外面一看果然是他,带着三个徒弟,黑面虎王横、白面虎李太、粉面哪叱吴月明,王李二人,每人一口砍刀,吴月明是一对双刀。当时有店中伙计接过马匹,刷饮喂溜不提。当时大家一齐来到了里边,伙计将大门紧闭。众人到屋中,见礼毕,连登看见何斌身穿重孝,不由问道:“何斌你与何人穿的孝服?”何斌忙将他天伦被淫贼一镖三刀所杀之事,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大家看连茂通脸上变颜色。马德元道:“连贤弟你来到何家口有什么事呢。”连登说:“我为镖行之事。就为保水路一只镖,特来约何大弟。谁知出了此事。”徐国桢说:“你不是就为请何大弟一个人吗。走的是名姓,可以用一个镖旗就成。”遂说:“二弟,你去取来一个镖旗。”何凯答应出去到了柜房取来,交与徐国桢。徐国桢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白缎子作地,青火沿,斜尖的一面小旗子,当中斗大一个何字,旗杆边上有一行小字,是何家口三个字。”说道:“连贤弟你将此旗挂在桅杆之上。山东清江一带,四大冷海,东西海岸,山东半边天一带,走到那里管保高枕无忧。是占水岛的水寇,穿行山路,以及毛贼草寇,他们全不敢动分毫。那里大弟在世之时,全维持到啦。要说保镖场中,不是净讲究打。”连登说:“大哥,不过我们这三支大船,非常的重要。”马德元说:“连贤弟你放心吧,决对的没有错儿,你就拿了去吧。”连登说:“月明你拿着镖旗,回到镖行将旗子插好。”吴月明说:“师父,皆因我不会水,倘若在中途路上有点差错,那便如何是好?”连登说:“月明莫不成你畏刀避箭?”何凯说:“连仁兄且慢,待我委派何家口一人,随同前往就是。”说话之间出去,找来了甩手龙何润,叫他过来。何凯说:“何润,你拿着镖旗跟随着吴月明前去,协同他保著此镖。你将那水靠,随身的军刃物件拿齐,你到清江,先将旗子撤下,放到舱中。有人问的时候,你就说是何家口的,他要盘问,你再拿出旗子来。”何润说声“是”,连登说:“月明啊,你拿旗子随他去吧,镖也得走,仇也得报,我必须尽其交友之道,随他们大家杀奔银花沟。”吴月明说:“是。”当时辞别大家,他们二人就走了,下文书再表。

  如今且说,众人在里面相谈。外边有人来报说:“刘爷回来啦。”大家一听,连忙出来迎接,看见刘荣拉着石禄那匹马。鲁清说:“刘大哥,这不是石禄的马吗?”刘荣说:“不错,正是他的。”说著将马交与店中伙计,他们众人一齐来到店中。鲁清细问刘荣,马怎么到了您手?他上那里去了?刘荣细说一遍。大家闻言,不由一怔。书中暗表:原来石禄他们大家自从出了京都,他骑的这匹马,乃是北国进贡来的贡马良驹。此马性如烈火,在花园中八年未放出来,如今一出京都,认上大道,他脚程太急,总比别人的马快得多。走着走着,石禄一回头,已然把众人落下很远,他便将马勒住,那马是踢跳咆哮,门气乱乍,一时勒不住。石禄说:“荣儿呀,我这个老黑,他可比你们的马脚急,我可先下去啦。”说著打马如飞而去,刘荣这才追了下来。且说石禄骑马跑下,直到天黑,他一看四外村庄店无有,只有东西大道。天实在黑啦,连地上车辙全看不真啦。石禄拉马往东走,正好从东边来了一个老者,手中拉着一头驴。石禄问道:“老者,我跟您打听点事。”老头说:“这位壮士您打听什么事呀?”石禄说:“但不知那里有店口?”老者说:“您是走过去啦。”石禄说:“老头儿,您带我去吧。”老者说:“好!您随我来。”当时石禄将马驳回。老者说:“您看那北边就是莫家村。您进东边,便是东村口,走西边便是西村口,那东西村里,全有店口。”石禄说:“老者您还是把我领了去吧。”老者说:“我住家离此很远,要不然我就亲身同您去啦。”石禄一听只可自己拉着马,奔了西岔。来到街当中,路西里有座大店,便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谁呀?”石禄说:“是我,你们这里是店吗?”就听里边有人说道:“不错,是店。可是我们不卖外客啦。”石禄说:“为什么不卖外客呢?”里边有人说:“我们酒菜不整齐啦。”石禄说:“我吃破的,不吃整的。”里边说:“我们不卖外客。”石禄说:“我是家客。你要不开门,我可堵门放火啦。”伙计无法,只可将店门开了。石禄便拉了黑马来到里面,一看全是东西南房,北边是花瓦墙,石禄看西房是七间,当中一明两暗,南北是一明一暗。当时伙计说道:“您把马交给我吧。”石禄说:“你可不能动,我这个马不叫生人拉。”石禄把那马拉到南房廊下拴好,将皮褡子拿了下来。伙计给他阖了门。

  石禄来到了屋中,放下物件,那迎门一张八仙桌,左右有椅子。伙计端进一盏灯来,问道:“我给你沏过一壶茶来呀?”石禄说:“不用。”伙计说:“我与您预备酒饭呀?”石禄说:“好吧,只要是吃的就成。”伙计答应出去。此时天已定更,那伙计将酒饭菜通盘端了上来,伙计说:“大太爷您吃完了不用给我们钱,您就走吧。”石禄说:“我不吃啦。今天我还是不走啦,住在你们这里。”伙计说:“大太爷,我说的可是好话,别回头您住在这里,有个差错,我们东家可担不起。”正这说著,忽听窗下有人叹口气,后面有人说话:“说我长处不掐,短处也不掐。我在外偷富济贫,怎么应当出这个逆事呢。我儿与我徒弟全没在家,叫我一人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我莫方只有祷告上苍,就求上天睁眼。自从我一记事,就没办过伤天害理之事,短刀药酒的事,我又没办过。石禄一听遂说道:“二哥。”伙计说:“我不叫二哥。”石禄说:“我偏叫你二哥。”伙计说:“那么您就叫吧。”石禄说:“我来问你,这后边是谁呀,咳声叹气的。”伙计说:“要不怎么说叫你吃完了就走呢。我们这里有点事。”石禄说:“有什么事呢?”伙计说:“有事您也管不了。”石禄说:“你说出来我听一听,别管有什么事,能管我管,不能管我不管。吃完饭我给钱一走。”伙计说:“您不用打听啦,我说您管不了。您就不用问啦。”石禄一听,回手取出双铲来说:“小子你看见了没有,我有这一对还管不了吗?你不说我可给你一下子。”伙计一见,心中暗想:这一位也许能管此事。石禄说:“你不用害怕,慢慢的说。”伙计说:“您要问,是有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段事情。”原来离此地正西,有个兑城县,知县叫张春祥。那县太爷到是清如水明如镜,两袖清风,爱民如子,上为国下为民。城里关外送他一个美名,叫作赛仲禹。那南门外离城二里地,有个吕阁寨,那里有一为首的恶霸,名叫吕登清,外号人称铜头太岁,他家中结交江洋大盗,不法之人。有贼人与他出的主意,叫他欺男霸女,无所不为。石禄说:“他们不会找老爷吗?”伙计说:“知县不敢管他。他是京朝大官蔡京的干儿子,因此无人敢惹他。他手底下有两名家人,一叫吕福,一个吕禄。在前七八天在我们门前,过了一片马匹。吹打乐器,敲打锣鼓,我家小姐出外观看。原来那人群之中,就有那吕登清。一时被他看见,回见怔下定礼,给也得给,不给不成。他们定今晚来娶人,因此我们发愁。”石禄一听气得怪叫如雷。大声说:“小子他们要反吧,我非打死他们不可。”

  不言石禄生气,且说那恶贼吕登清。他在家中闲坐,旁边侍候家人。他一时的高兴,说道:“福儿禄儿,你别看我的武艺浅薄,可是我们拜兄弟四个,每人武艺全都小错,都在我义父那里看家护院。二爷神拳李增、三爷潭腿江文、四爷小霸王恽尤成,那恽尤成乃是我义父第四房的内侄。福儿你给我想一个法子,叫我也打点乐事。就在兑城县一带,岂不是任咱们爷们反吗?还有何人敢挡?他要来管,我一句话就能摘去他的纱帽。民间之中无论项长三头,肩生六臂,借他点胆子他也不敢呀。福儿我后面这些夫人,二十多个全都俗了。有旗装、蛮装我都不爱惜。你们给我想一想哪里还有少妇,那里还有长女。你给我找一找去。”吕福说:“我从打十五岁,我兄弟十二岁,进来您的门。就没听你提过,也不是您惧怕他呀,也不是不知道呢?”吕登清说:“你小子说,那里有?”吕禄说:“兑城县东门外,有个莫家村,那里有很多的少妇长女。因为这一带的有少妇长女的主儿,全搬到莫家村去住。”吕登清说:“难道说,我就不敢去吗?可是我要去,那少妇长女就能出来吗?”吕福说:“员外爷,奴才我可不是催您的火。那一个地方您不用去,您要上那里去,有许多的不便。我跟您有一句笑谈,太唐朝有辈古人,双锁山上为首的:女子刘金定。骑匹桃红马,怀抱绣鸾刀,点叫高俊保,说他放著大道你不走,手拿竹竿捅马蜂。那莫家村住着一位达官,他交接的朋友比您交的强。两下里冰火不同炉,人家交的全是一般保镖达官,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我说一句话,你可别恼,咱们主仆说过这个。您所交的这些人,全是占山住岛的、拦路打抢、断道截人的主儿,全是目无王法,将死置之度外。像您这个性质,宁在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吕登清一闻此言,他便哈哈大笑。遂说:“福儿,我到了莫家村,那些少妇长女能够出来吗?”吕福说:“我要给您出个主意,他就能出来,您可就别怕花钱。”吕登清说:“你自管说。银钱是倘来之物,没有关系。花多少钱咱们爷们有。”吕福说:“您先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去置买笙管笛箫、铙钹四件。买来之后,令手下人等,操练齐毕。他们众人多时成啦,那时咱们主朴率领他们,骑快马十三匹,前去莫家村。头前五个人敲打锣鼓,我弟兄二人在您左右相陪,用黄绒绳拴在我的丝鸾带上,您用手揪著。咱们先进北村头,进西街,一吹音乐,一敲打锣鼓,那时两边的妇女自然就可以出来了。那时您见那个少妇对您眼光,或是那名长女与您有缘,那时您一拉绒绳。我认好啦,回来之后,我叫您预备什么,您就预备什么。我可以带打手前去下定礼,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可有一件,要弄出漏子来,可是您一个人去搪。”吕登清说:“小子你放心去办吧,我到处抢少妇长女,可有谁敢拦呢?也别说他惹不起,简直他不敢吧。再说我义父在京为太师,谁人不知,那个人不晓?给你银子你就去办吧。”说著命人取出两封银子,交于吕福,前去置买东西物件。那吕福拿银子走啦。后来将乐器满行买齐,他命人拿到后面,传给众人,教给他们学会。

  过了十几天,大家全将音乐锣鼓学齐。吕登清说:“他们大家已将音乐排齐,咱们应当怎么办叫呢?”吕福说:“待我调派一下子,当时他找好五匹白马,是在前头的,又找五匹黑马是在后头的。吕福骑黄马,吕禄的花马,吕登清的紫马。吕登清更了更服色,周身上下一身新。头戴一顶粉绫色逍遥巾,顶门一朵黄绒球,两旁双搭珠穗,鹦哥绿的绸子条,勒帽口,荷花色的贴身靠袄,绿缎色的护领,上绣万福留云,鸾带煞腰,酱紫色的中衣,薄底青缎靴子,处置荷花色一件通氅,上绣五花五朵,飘带未结,绿绸子里儿。大家一齐来到外面,全行上了马。吕福也飞身上了马,说道:“员外,您把带子拴好吧。前后的音乐听明,无论进那一个村,我的左胳膊一抬,你们是一齐吹打,我要右胳膊一拐,是全行止住。若有不听者,你们可小心我的庄规。”大家一听说:“是。”众人这才催马,一出吕阁寨的东村头,斜行东北,大家来到莫家村的北村头。众人一见这个村子,四周有围子,大家一齐进了北村头,往南行走。有两股道路,前头人就问:“管家,咱们走哪股道?”吕福说:“咱们走西街,奔西那股道走。”前头人答应,当时往西南面来。吕登清忙一抬左臂,大家吹打起来。当时那路东路西的铺户住户的少妇长女,便一齐的出来,观看热闹。吕福说:“员外,您要是看见了那家的妇女好看,千万拉带子。那是指给我,我自有道理。”吕登清点点头。他用眼睛往四下里观看,看了许多,全没有长得多出众的。他乃酒色之徒,一时看不尽,忙说:“福儿呀,你叫他们一段打,一段停。”吕福说是,忙右臂一拐,当时免去音声。此时他们已然来到了街的中心,路东有家大酒楼,名为“五合居”。吕福说:“员外您看,这个酒楼,有多阔大。他实有女贞陈绍,要算这一带的第一呢。”按说这个女贞陈绍,出在江苏。北方有这路东西叫“蝎虎子”,四爪为蝎虎子它的房檐底下趴着,要有那五个爪的,名叫“闺贞”。好比江苏是在北方吧,妇人占了房,请收生婆来,一接生是个女娃子,这个收生婆必须带着这种东西,在三天洗三的这一天,无论男女,必须给小孩子全身给洗到了。此时收生婆带着的闺贞,放出那三寸五长的一个木头匣中。洗完之后,取过匣来,一捏那闺贞的肚子,用剪子将他裆中那一个爪尖剪去,用那朱砂往女孩眉间一涂,那鲜红便揉在她的眉间了。到满月的那一天,有那至近的亲友们,必须送来许多陈绍酒,也有五斤的,也有十斤的,放到院中。便将姑娘抱了出来,令大家观看那个血红记儿。此时已集到一处,成了一个朱红痣儿,此女子守身之痣。大家看了便一齐给道喜,本家备下大子酒,连同贺喜酒一齐收拾好了,在后边花园子里刨坑埋好。容等此女长大成人,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闺阁之中,随她娘亲,或是她的奶母。床上一把剪子,扎拉锁扣,拆大改小;下床一把铲子,煎炒烹炸熬煮炖。女子长大,有媒婆来提亲。干脆说,女孩有了婆家啦,通信过礼之时,就好比北方人给大家送喜饼一样。他们便叫家人到后花园,将当年之酒刨了出来,再一查喜单,谁家给了多少酒。给送十斤的还十斤,送二十斤的还二十斤,送五十的还五十,大家再来庆贺喜棚,姑娘到了棚中,众人一看,那守节痣还在,乃是处女。她一与男子同床,便化为无有,因此这酒名为女贞陈绍。

  书不可重叙,吕福说完,吕登清说:“福儿呀,你放心,无论那一天,我要请客的时候,一定在这里就是。”说著再往南走,吕福左臂一扬,他们又吹打起来了。来到街中间,路西有一条小死胡同儿,里头有两个门儿,在第二个门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女子。年纪也就在二十里外,长得眉清目秀,容貌出众。穿得花枝招展,上身穿鹦哥绿的靠袄,葱心绿的底衣,腰结水红的汗巾,披着紫纱的斗蓬。吕登清看明白啦,一拉那个带子,吕福忙回头一看。那个姑娘便回身走进门去,双门紧闭。吕清说:“福儿,免去锣鼓,咱们回寨吧。”说话之间大家出了南村口,一直往西南,回了吕家寨,大家下马。吕福先把那带子解了下来,主仆三人往里走来,仆人也将那乐器拿到屋中,安放一旁不提。

  如今且说他们主仆三个人进到屋中。吕登清说:“福儿,方才你可曾看见此女吗?”吕福说:“看见啦。”也是吕登清的恶贯满盈,他才无心中说了一句话。他说:“福儿呀,我要将此女娶到家中,我绝对不再出去贪那野花啦,从此改过前非,永不贪外务啦。我看此女底额端正,真正是一品夫人之像。你去到他们庄上打听打听,无论许了谁家,守节痣未动,正式的处女,你务必前去与我提亲。他们若将此女许配与我为妻,咱们是两罢甘休,若是提亲不给,那时我同我许多朋友则硬下花红。”福儿一闻此言,在旁一蔽嘴。吕登清说:“你为什么撇嘴呀?”吕福说:“员外,你要说别村还可以,若说是他们村中,更不用提抢亲,就是明媒正娶,他家也不给呀。”吕登清说:“你先不用说,拿五两银子去打听去。”吕福拿了银子,转身往外,来到莫家村的南村头,看准那个巷口,在胡同口上有一座镖店。他先来到酒楼,到了楼上,早有那五合居的掌柜的笑着迎了过来,说道:“喝!管家您今天怎么这样的闲心?”吕福说:“你怎么认识我呢?”掌柜说道:“管家您忘了,方才您大家骑着马匹,从此经过。有喝酒的座儿言说,您是吕阁寨的大管家。”吕福说:“不错,掌柜的你贵姓?”掌柜说道:“我姓王,名叫王铁山。”吕福说:“王掌柜呀,我有一事问你。”说著话儿,两个人一到雅座。铁山说:“大管家莫不有什么秘言秘语吗?”吕福说:“有事问你。”铁山说:“有什么话您说吧。”吕福说:“在你们这南边有家镖店。镖店北边有个小死胡同,那个顶头门住着的是谁呢?”王铁山说:“那个顶头门,乃是莫老达官在那儿住。”吕福说:“在他院中出来的那个姑娘是谁呢?你可知道?”铁山说:“我知道。那个就是他女儿莫彩娥。”吕福说:“姑娘今年多大,你可知道?”铁山说:“我倒听他哥哥说过一次,姑娘今年十九岁。”吕福说:“姑娘可有了人家吗?”铁山说:“那个我可莫明其妙。人家的姑娘我不知道。”吕福说:“能可打听不能呢?”两个人正在说话,外边有人进来喊道:“王掌柜的哪里去啦?”铁山说道:“管家您在此少候,我去趟就来。”说著挑帘子出去,说道:“喝!原来是少达官呀。”那人说:“掌柜的你不是说你这个买卖,是西川亮翅虎尤斌尤老达官的血本吗?现在我们有一支镖,要往西川去,可以给你带了去。”王铁山笑道:“那敢情好啦,等我去取去。”说著下楼去了。

  这时吕福在屋中,往外偷看。见外边这人,身高八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面如紫玉,凶眉环眼,大鼻子翻孔,火盆口,唇不包齿,七颠八倒四个虎牙往外一支,大耳相衬,压茸毫毛倒竖抓笔一般;头戴紫缎色六棱壮帽,蓝缎色绫条勒帽口,鬓边斜搭茨菇叶,顶门一朵绒球有核桃大小,是突突乱跳,身穿紫缎色绑身靠袄,蓝缎色护领,青绒绳十字绊,青丝鸾带扎腰,双叠蝴蝶扣,青纺绸底衣,窄腰儿跟快靴,闪披一件紫色英雄氅。上面绣著万字盘长,飘带未结,大红绸子里。又听楼梯一响,那王铁山二次又上来了,手提着一个布袋,笑向那人道:“少达官,劳累您啦。这是一千两银子,给尤老达官带了去吧,交到就是。上西川不忙吗?”那人说:“忙的很。这乃是急镖一支。”铁山说:“您只要到了镖店,他就知晓我这个事情。”那人说:“此人在镖店作什么呀?”铁山说:“他在西路跑腿。”那人说:“王掌柜的,我邓万雄说话差一点。只要在镖行跑腿的,没有我不认识的。你提那一位,有名的你再说,无名的那就不用说啦。”铁山说:“此人姓果名豹,别号人称飞毛腿。”邓万雄说:“呕,原来是果豹啊!你们二人怎么认识的?”铁山说:“我二人是同盟的把友。您要见着了他,赶紧叫他来。因为现在我的腿脚不大利落,上楼下楼的全不方便。叫他来帮助我,好作买卖。”邓万雄说:“是啦。”铁山说:“那么这镖车多少日子走呢?”万雄说:“也就在这两天吧。你还有怎么事吗?”铁山说:“没有啦,您请吧。我可不说什么啦。”万雄说:“咱们至近之交,没的可说。”说著接过银子来下楼而去。王铁山送了出去,邓万雄回镖店不提。

  如今且说王铁山回到雅座,说道:“吕管家你可曾看见此人?”吕福说:“我看见啦。”铁山说:“此人乃是莫老达官的大徒弟,人称双鞭将,手使一对水磨钢鞭。”吕福说:“他那两个徒弟呢?”铁山说:“二徒弟铜杖李凯,三徒弟银杖李继昌,他有一个义子,名叫小云官燕清;自己有一子,外号小花刀莫陵。”吕福一闻此言,转身下楼,来到柜房,说道:“王掌柜的。这个镖车,我没瞧见过。西川路也是一个样吗?”原来他是明知故问。铁山说道:“吕管家,您这几天给他个天天来。也就在这三两天就走啦。我在这街上开买卖,有二十多年啦。他要一说急镖,那就走的快。”吕福说:“好!掌柜的,你在靠窗户近的地方,能够看见镖行的情形。你给我留下一张桌子。”说著取出十两银子递与了王铁山。那王掌柜的伸手接过来,他说了声明天见,迳自下楼了。吕福走在中途路上,不由心中暗思:我家主人贪淫好色,乃是酒色的淫徒,他所结交的朋友,俱都是土豪恶霸、非法之人,并没有一个是安善的良民,我家主人全依仗着蔡京,那些官员看看蔡京的面子不敢干涉,如今他又来到莫家村,看见别人儿女,还则罢了,偏看上了莫方之女,不用说别人,连我吕福都有点胆怯;人家莫方所结交的全是除霸安良的朋友。他心说:“要抢莫方之女,那大概是他恶贯满盈,天爷不容啦。从我知道所抢的少妇长女,有人前去报案时,那县里是把她轰下堂来。待我回到庄去,对他说明,就说此女没有婆家,花言巧语蒙哄于他。闯出杀身大祸,与我无干。”

  吕福一边走着一边想。少时来到了吕阁寨,上前叫门。有人开门,他便走了进去,问道:“禄儿,员外可在书房?”吕禄说:“员外在书房,得了迷症,他胡言乱语。”吕禄说:“他胡言乱语,可说些什么呢?”吕禄说:“他茶饭懒用,一闭眼就看见那美女在旁边一站。兄长您到莫家村,打听的事怎么样了?”吕福便把蒙哄吕登清之言,先向他兄弟言说一遍。吕禄说:“兄长,员外在哪处一招亲,全是您出主意。据我所想,咱们家中也有姐和妹,人家要娶咱们的行不行呀?”吕福说:“你我的妹妹出去买东西,谁敢瞧一眼?”吕禄说:“您将此事想错啦。如今咱们是仗着他的名气,他呢又仗着蔡京,才结交江洋大盗。吕登清早晚有个报应循环。那时咱们回到家中,全都不敢待着。据我一看,将来您都得不了善终。吕登清他可做了恶啦,这个恶报,可全做在您的身上啦。”吕福说:“二弟。虽然说我给他出的主意,可我是为诓他的银钱。”吕禄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财要命,小财要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上次上柳家庄行人情去,在棚口听见人说:你的恶名太大,不在吕登清之下。一说又要抢莫家庄的姑娘,还不用说是莫方之女。您想他能够善罢不能?兄长啊,要抢莫家村之女,他都管的著,因为在圈子里啦。有咱们至近的宾朋,对我说过,要有吕登清活着,没有敢动吕福,要是他死了之后,有人将你捉住,一刀两段,分身炸油,都不解他们之恨。就因为您净给吕登清出坏主意。他们叫我在无人之处,劝说于您。所以我在背地里劝说您多次。咱们是一母所生,自无话讲,您要听我良言,趁早改过自新,要不然难免大祸临头。莫家村中也有跟我交友的,可是也有和您至近的。那里谁家有少妇长女,大半全可以知道。难道说他们村中就没有好色之徒吗?可是他全不敢村子里行一点。倘若被镖行伙计看见,全家撵出莫家村。人家曾说过,若是吕登清敢抢莫家村的姑娘,那就是他的大祸临头啦。吕员外纵宠著您,您在外胡这么一给他出主意。野麦子不分陇啦。跟你我沾亲带故的主儿,您也给出主意抢了来,您我的姑母的女儿张桂英。你我还不如一个女子呢,这一点烈性全都没有。被他抢来之后,是至死不从,活活被吕登清打死。难道说,你就一点心都不动吗。兄弟,您看着吧。他只要一抢莫家村之女,他的吕阁寨瓦解冰消,是尸横一片。”吕福说:“兄弟,你别听那一套。如今是料者无妨。”吕禄说:“我说这话,可是金石的良言。”吕福说:“你不用管我的事,我也不干你的事。你要惹出事来,你去搪去,别来找我。我的事也不能叫你干涉。”吕禄一听,知道他是良言逆耳。连忙的进了门房,将此事揭过。

  后来他到了里面,见了吕登清说道:“员外呀。我已竟给您打听明白啦。”吕登清说:“那女子是谁家的呀?”吕福说:“是花刀将莫方之女。姑娘的名字叫莫彩娥,今年才十九岁,尚未有婆家。”吕登清说:“是咱们应当怎么办呀?你得给我出个主意。”吕福说:“主意我倒有。您必须一天给我五两银子,我好上五合楼去吃酒,暗中好给您打听莫方还接镖不接。打听明白,他只要一接镖,他徒弟儿子全走。那时您给预备下花红彩礼,我此去给您提亲。那时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咱们放他三天限,三天不给,咱们带领人等,前去莫家村,务必把姑娘弄了来,给他个措手不及。”吕登清一听言之有理,当时答应了他。每天拿了五两银子,前去五合楼吃酒。

  这天他来到五合楼问道:“王掌柜的,他们的镖车,走了没有?”王铁山说:“没走哪,大半今天就走。”吕福说:“我要瞧一瞧。”正在此时,下面铜锣响,少时信号响,就是爆竹。吕福忙从窗户往下观看,原来是七辆镖车,头朝北停放,全是单套的大车,上垂首三匹马,下垂首两匹马。头一辆车上,在外手插一斜尖旗子,青缎子做地,白火沿,当中一个莫字,在旗杆旁,有一串小字,上写军城府首县兑城县莫家寨花刀将莫方。有这个镖旗,走在中途路上,高枕无忧。在镖车将要动身的时候,放一挂鞭,全响完,老少的达官,是鼓掌大笑。所为什么呢?原来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要是一齐响完啦,是一路之上,平安无忧。在那一挂鞭上,是有三朵红纸花,头中尾三个。一点的时候,要有截音,是镖车一走的时候有错;中间有截音,那就是快到地方啦有错儿;要是响到末尾不响啦,那就有达官不利之情。镖车调开一走,吕福便下楼堂,回去禀报了吕登清,说道:“员外啊,现在镖车已然走啦。”登清说:“好!那我给你们预备花红彩礼。”吕福说:“刚走您就给下彩礼去啊。倘若人家是忘了什么啦,回来了碰见,那如何是好呢?”吕登清说:“依你之见。”吕福说:“今天他们走。明天后天再去不迟。”登清说:“你可不知我这个急呢。”展眼到了第二天。吕福说:“员外,今天您给预备吧。”吕登清说:“福儿,可都预备什么呢?”吕福说:“这个姑娘是莫方之女,你可别拿他当治土务农的主儿。彩礼浅薄了可不成。”吕登清说:“依你之见呢?”

  吕福说:“你给预备满头的珠翠,春秋四季的衣服,二十对宋宝,二十对白金。”吕福当时打点水红的包袱一个,把物件包好,拿着往外就走。吕禄说:“兄长您干什么去?”吕福说:“我到莫家村去提亲。”吕福说:“好吗,你这个脑袋不要啦!您把这个东西拿出来,我得瞧一瞧。因为那莫方可不是好惹的。”吕福说:“不要紧,镖车已然全走啦。家中就剩他一个人,量他也没有多大的崩儿。”说著将包袱打开。吕禄将满头珠翠及那好衣服,全给留下啦,又将黄金全留下,白银也留下十五锭。吕福一看,大包袱变成小的啦。二人一齐往外,吕禄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您拿小的前去,是飞蛾投火;我拿这个大的,是归奔家宅。”吕福说:“你还回来不回来啦?”吕禄说:“你把东西放到家中就回来。非得这里出了事,我才走啦。你做你的恶,我行我的善,善恶到头终有一报。”说完他扬长去了。吕福拿包袱来到莫家村,南村头西街。到了小巷顶头门,看看是不错啦,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外边谁呀?”吕福说:“这是姓莫吗?”仆人说:“不错,是姓莫。”说著将门开了,二人相见。吕福说:“前几天有许多马匹,从此经过,敲打锣鼓。你可知晓。”莫管家说:“我知道。”吕福说:“你可知道所为那般?”管家说:“过来的时候,我知道。所为什么事,我可不知道。”吕福说:“在马的当中,是我们主仆三个人。我家员外吕登清,那是在花街,看见你们有一位姑娘,长得美貌,所以令我前来提亲。你去告诉你家达官,若知进退,用花红彩轿,将姑娘送到吕阁寨,与我家员外,大拜花堂。三天若不送去,可小心我主仆前来硬下花红。”说完扔下包袱,竟自去了。

  不提吕福,且说莫家朴人,拾起包袱,关了门,往里而来。来到里面,见了莫方说道:“员外,门外来了一个叫吕福的,他如此如此的说了。”就把方才吕福所说之话,说了一遍。又将包袱拿起,叫他看了。莫方一闻此言,伸手将包袱接过,来到里边屋中。他妻李氏一瞧,忙问道:“你拿这个包袱干什么呀?”莫方说:“你说过,生下儿子来,由我调理他;生下女孩儿,由你来管。如今这个女儿,她是宅内之人,还是宅外之人呢?”李氏说:“是宅内之人呀。”莫方说:“既是宅内之人。她不受你的调理,那她到了人家,难免的就做事不按家规,那岂不受人家公婆的辱骂吗?可是骂你,骂不着我。”李氏一闻此言,连忙说道:“这是从何说起?”莫方说:“你要是问从那里说起,就是从姑娘莫彩娥身上所起。因为她不服家规。”李氏忙问:“怎么不服家规?我调理姑娘有一差二错没有?”莫方说:“还要出什么错啦,非得等她把咱们一家子全治死才成啦。这是我在家,此女还出去偷瞧热闹。她兄长莫陵向我说,我还不信,我恐他兄妹不合。看起来他兄长不是说瞎话,真有此事。彩娥呀,你是一个姑娘,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对,你这一来,就要把我名姓败尽。外头有什么热闹,你必得出去看去。我要是不在家,你那师哥们说你,你更不服啦。”说到此处,不由把脸往下一沉说道:“好一个胆大的妇人,你敢不遵我的家规,真要把我气死。我宁叫你们在我刀下作鬼,我也不能叫你们把我牌匾败尽。姑娘她是一个毛女,不知什么,难道你还不懂吗?再说你儿,已然在外保镖作事。叫外人说他妹妹,是风泼之女,那是好听是怎么著。我把你这无有廉耻的妇人”。说著遂叫道:“姑娘,彩娥,你这是给我家惹下的杀身大祸。妇人你若问这个包袱,是从吕阁寨来。那里有淫贼吕登清,那小子看见你我的女儿,长得貌美。他派仆人硬下花红,三天之内送去无事,若不送去,第三天夜内,派人前来抢亲。此事由你母女作去,与我无干。”说完扔下包袱,将要出去。李氏说:“你先回来,我还有话问你。”莫方说:“你还有什么话?快说!莫若你快与她梳洗打扮,预备人家娶吧。”那旁边的莫彩娥说道:“爹爹,您先不用着急。孩儿我从此绝对的服从我娘的教训,听我哥哥的话啦,以后再也不敢出去看热闹去啦。”莫方看她吓得颜色变更,遂说道:“丫头啊,你也就仗着上无有姐姐,下无有妹妹。若是有姊妹,我当时叫你死在我的刀下。你太无知。我父子在家还可,若是不在家,倘若被那下三门的淫贼看见,那贼人夜晚前来施用熏香,将你有个舛错。那时叫我是死是活?丫头啊,你也不用害怕,你就等著吧,三天之内任他娶去。那淫贼前来,我是一个人在家,焉能挡的了他们大家呢?因为现在他们全都不在家,我一个人抵不过他等。那时倘若他们真来,别说我亮刀先将你母女斩杀。”李氏一闻此言,吓得胆破魂飞。彩娥说:“爹爹呀。从此以后,女儿绝对的不出去看热闹去啦,还不成吗?”莫方冷笑道:“如今祸出来啦,你又不出去啦,早又可干什么去呢?再者说,你年已十九。要将你出嫁在外,那时在人家做出不才之事,我莫家也得沾上一半。以后你若出嫁在外,我将我们保镖的朋友,前来看你,都认好啦。你在人家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那时我派人夜间前去,非杀死你不可。而今呢,只可凭着你母女的运气吧。若在此三天之内,能有我至近的宾朋,来到咱们家,能够解去此事,也就是了。”不言他们这里。

  且说吕福扔下彩礼走后,回到吕阁寨,上前打门。那里边吕福问道:“什么人?”吕福说:“兄弟,你开开门吧。我回来啦。”说着他便将门开了问道:“您到了莫家村,亲事如何?”此时吕福心满意足,扬扬得意的说道:“禄儿,你猜怎么样。那莫方正在求之不得呢。”吕禄一闻此言说:“兄长,这内中必有事故。那莫方不是好惹的,决不能那么好说话。据我所料,耗到三天,他们不将女儿送来,咱们主仆还有三五年活头;若将此女送了来,赶巧了连四天都不用活,一定全家被杀。”吕福说:“禄儿,三天夜内前去提亲。你要瞧出里面的破绽,你是赶紧脱逃。到那里惹祸,天塌有大汉支著,不与你我相干。”吕禄说:“你也就是那么一说吧。”当下两个人一同进去。吕福到了书房,说:“员外,您大喜啦。”吕登清说:“我喜从何来?”吕福说:“我到那里一提亲。莫方说,给。”登清说:“他说给,要不给呢,又当如何?”吕福说:“三天之内,他若不给,咱们大家前去,抢他个措手不及。员外这两天咱们必须预备预备才好,大喜的日子,连个彩棚还不搭吗?头层院子搭客棚,二层院子搭彩棚,三层院子搭喜棚。这里诸事已毕,咱们还得预备花红彩轿。莫方说给,可是到期他要不送来呢?必须在第三天夜内,前去抢亲。这后面喜房还得用刘杨二婆,到时好递喜果。”吕登清说:“这可没地方找去。”吕福说:“那还不容易。您把后面抢来的少妇预备两个就行啦。”吕登清一想也对,当时找好两名少妇,一外叫活不了、一个叫准死。命她们在后面喜房侍候着。吕福又要纹银五百,去到县中雇喜轿一顶。“您再派我二弟吕禄,给您撒请帖,约请各路亲友,前来给您庆贺喜棚。”登清说:“好!那么禄儿呀,你就去吧。”当时开了一个名单,叫他前去聘请众人不表。

  再说吕福拿了银子,来到兑城县南门内,万兴轿子铺。吕福说:“辛苦了列位。”当时有一头儿名叫有缘的,出来问道:“吕管家您有什么事?”吕福说:“有缘儿,我给你们应下了一个喜事。”有缘说:“谁家呀?上那里去娶?”吕福说:“男家是我们员外爷,前去上莫家村去娶。”有缘一听,就打了一个冷战,忙问道:“您几时用呢?”吕福说:“后天过午用。”有缘说:“您可赶上啦。那一天是太忙,三伙轿子都忙不过来。”原来有缘他心中早思想好啦。就冲他们去的这个地方说,十成估九成轿子搭不回来,那时柜上不亏钱才怪。掌柜的待我不错,不能那么样给人作事。所以才用此言答对。吕福说:“有头儿啊,你平常日子,见了我说托我给你们找著点事。平素的小户人家,能赚多少钱呢”如今我们员外,不是你要多少钱,他给多少钱吗?你怎么拿财神爷往外推呢?”有缘说:“管家,您是不知道哇。别人还犹则可,惟独吕登清那里,是轿子一出去,回来的时候很少。赶巧了抬轿子的人,还得受伤。您说合的著吗?再者说,我们柜上有一份轿子跟执事,出外未归,现下只剩旧轿子一顶。恐怕吕员外不要。”吕福一听,暗想反正是夜间用,谁管他破不破呢。连忙说:“待我看看如何?”他是直对付。有缘无法,只得带他到了院内东房,同他进去观看。吕福到了里面一看,那些个执事,全在架子上摆着啦,遂问道:“这事倒是成啦。那么轿子在哪里?”不知有缘说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扮新妇大闹吕阁寨 躲飞灾合家逃外乡

  话说恶豪奴吕福一问,那有缘说:“全搭走啦,到人家去亮去啦。我们柜上有一面亮的围子,您想能用不能用?每年亮一次,这是头年新制的。”吕福说:“你同我看一看去。”当下二人到了北屋。他一看那一顶轿子,非常宽大,十成新的。吕福说:“足成。那么你给算算,一共合多少钱。”有缘说:“好吧。咱们到账房算吧。”二人来到账房。有头儿拿过算盘,心中一动,暗说:“上次你来跟我们东家借十两银子,没借给你。不用说,你这是要坑害我们一下子。没别的可说,我先给你来个半包。轿子丢啦,我们不伤本;回来啦,那算我们赚著啦。想到此处,略微算一算,遂说:“一共五百两吧。”吕福说:“你是卖给我们怎么著?有交情也别宰呀。”有缘说:“怎么卖给您,一千五也不卖呀。您上全县里打听去,谁家也贱不了啊。这时头还给您打一成啦。”吕福说:“一成不一成,那到没关系。你看你们这轿子有多破呀。虽然说没花我的钱,可是亮在棚里,叫他的亲友们一看。你说的这个数,我简直给人家报不下去。”有缘说:“那么您给多少钱呢?”吕福说:“抬轿子的、打执事的,满归你们去开销,一包在内。”有缘说:“管家,我所要的就是一包在内。”吕福说:“不管你怎么算吧,我一共给三百五十两成不成呢?”有缘儿说:“不行不行。那么您上别处去讲吧,照这个数儿要讲的好,我奉送您白使。”吕福说:“得啦。你别另要五百,我也不给你们三百五,干脆我给你们四百两吧。”有缘说:“您再给添一点儿吧,四百两我开发不出来。”吕福说:“这么办得啦,我再给您添三十。”有缘说:“您给四百五十不成吗?那不那二十归您啦。”吕福说:“好吧,轿围子我得看一看呀。”有缘说:“反正对的起您就是。”吕福说:“你拿来我看看。”有缘说:“这个是我们掌柜的一开买卖时候定做的,一回还没使啦。”说著从柜里取出一个包袱来,打开一看,满全黄啦。吕福心说:“这许是有井的那一年做的,要不然不能放的这个样子。遂说:“有头呀,反正后天你们柜上也忙,莫若你今天就派人给搭了去。再去八个吹鼓手,打执事的去不去则可,抬轿子的,那天够不够,那都没问题。我们庄内,有的是人,可以替换著搭。”有头说:“好吧。您先把钱会过吧。”吕福当时给他们取出四百三十两,交给他收好,遂叫过一个小伙计来,名叫飞来凤的。叫他同著吕管家,去到南门外桥头上,把他们全叫了来。飞来凤答应。

  两个人到了南门外。他站在桥上,一喊“张头、赵头、刘头、李头。”当时有许多人过去将他围住。有人问道:“嘿!飞来凤。是白事,是喜事呀?”飞来凤说:“是喜事。”那人又问:“是那里的本家呀?”飞来凤说:“男家是吕阁寨。”那人又问:“上那里去娶去呀?”飞来凤说:“女家是莫家村,莫老达官之女。”那人说:“我的妈,那可慢著吧。莫老达官之女,那能给他呀?我先问问你,是白天娶,还是夜间娶呢?”飞来凤说:“白天。”那旁刘头说道:“咱们要是去呀,可得见景生情瞧事做事。”李头说:“据我所说,那还是别去者为是。因为那位莫老达官,不是好惹的,去了也没好儿。”张头说:“你可别那么说。吕阁寨也不是老实手。咱们不为挣钱,为的是瞧热闹。”刘头说:“这个热闹瞧不瞧的不吃劲。”这正说著,从南边来了一人,此人姓邢名叫邢宽,大家给他送一外号,叫行不开。刘头说道:“得,行不开来啦。叫他给出个主意,去是不去。”邢宽忙问什么事。李头一说,邢宽一听忙说:“你们脖子后头要是离了缝,就可以去。”飞来凤说:“邢大哥,你不去可别在这里破坏。”邢宽一听不好再说。这四个人算是答应去啦,六个人一同回到铺中。齐好了人,一同抬著轿子,来到吕阁寨。吕禄见了吕登清备说一遍。他们这里完全预备好啦,净等莫家送人。耗到三天众家亲友全到。这里庆贺彩棚,大家热闹一天,也不见送人来。到了晚半天,吕登清等急啦,忙问道:“福儿,怎么莫方没送来呀?你得想办法才好。”吕福说:“您借知县的福份,穿上官衣,骑着马。咱们带着打手前去,后边跟着轿子,再预备乐器在桥子头里。叫他们在前拿着火把,咱们前去娶去。”吕登清一听,也只可如此。他便收拾俐落,外边齐好了人,大家一齐向莫家村而来,按下不表。

  如今再说莫家村中的莫方,到了第三天晚上,便向他妻李氏说道:“今天已到三天,想那吕登清一定前来抢亲。我能护庇你们母女,那还犹可,如果不行之时,我是抱刀自杀,后事我就不管啦。”说到此处,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天爷呀。想我莫方,一生没作过什么缺德之事,为什么单叫我遇见了呢?”莫方这么一长叹,屋中正赶上石禄吃饭,忙叫道:“二格,这是谁长叹啦?”伙计说:“达官爷,您吃完饭您走就得啦,不用打听我们的事。”石禄说:“不成。我得打听打听,我吃好好的饭,为什么后头唉声叹气?”伙计说:“也真怪道,家中无事,各位达官,是常来常往。自从吕禄走后,一位也没来,真是怨冤凑巧。”石禄说:“二格,什么达官呀?不是我来就成吗?”二格说道:“您来了不成啊,也是管不了呀。”石禄说:“别管什么事我也能管。”伙计说:“您一个人可管不了此事。您还有多大能为吗?”石禄说:“我生来一世,专爱打抱不平。你说吧小子,有什么事?”伙计便将此事一说。石禄说:“好小子;原来是莫老有一女孩,铜头要抢,对不对?”伙计说:“不错,是他要抢。”石禄说:“那小子头是铜的吗?”伙计说:“不是呀,他也是肉的。不过是外号叫铜头太岁。”石禄说:“他架的住我一个嘴巴吗?”伙计一撇嘴。石禄说:“小子你别不信。你来看。”说著将碟盘往里一推,抡右手一叫功夫,往下一打。“卟哧”一声,立时将桌子一角,劈了下来。遂笑道:“你看他们来多少人,我全包园,是每人一个嘴巴。”伙计心中一想:也许是我家达官命不该绝,五行有救。石禄过去抽出双铲,说道:“二格呀,你看我能管不能管?”伙计一见连忙跪下了,说道:“大太爷,您要能管可真是我们全村之福。因为莫老达官,乃是全村的福星。我先替他谢谢您啦。”石禄说:“二格,你去带我见一见老莫去。”伙计说:“好吧。”当下带同石禄,出了店,进巷口,到了顶头的那门。伙计说:“您先在此少等,待我上前叫门。”石禄此时是短衣襟小打扮,手提双铲,站在一边。

  伙计上前打门,说:“达官开门”。莫方在里面问道:“谁呀?”伙计说:“是我,您大喜啦。”莫方一闻此言,不由大怒:“此时已到定更天,不久人家就要来,还有什么可喜?”伙计说:“达官,您不必着急啦。这里有一位大太爷,要管咱们家中闲事。”莫方一闻此言,连忙将门开了,问道:“是那一位呢?”伙计说:“就是此人。”那石禄一看,心中就有点不乐意,暗想:“他又是达官,不用说,又是跟咱爸爸有交情。”莫方说:“黑汉。”石禄说:“作什么呀?”莫方说:“你家住那里?姓字名谁?真跟我有过命的交情,我才叫管啦,没有很大的深交,我不叫管。那时你回到店房,睡觉去吧。”石禄说:“老排子,你嘴底下有那么长的毛,我不能说。”莫方说:“你不说,你就不用管啦。我长胡子与你无干。”石禄说:“我姓走,名叫走而大,家住大府大县大村,我家树林子没门。”莫方一听这说的全是假名假姓,遂说道:“黑汉呀,你不用管我家闲事啦。我的事不叫你管,我与你素不相识,你管闲事是白白的前来送死。”石禄说:“莫子,你叫什么呀?”莫方说:“我姓莫名方,别号人称花刀将。”石禄说:“谁叫你花刀将啊?”莫方说:“各路达官全知道。”石禄说:“我就不知道。”莫方道:“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休来打搅。”说完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啦。石禄一见急啦,上前一抬腿,“卟哧”一声,当时把门插关给砸折啦。莫方一看,心中大为不悦。自己一想“哎呀”,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也罢。想到此处,拔出金背砍山刀来。石禄一见说:“老莫呀,你要不叫管,我叫你死在双铲下。我在此等铜头。”莫方一见他那对军刃,好生眼熟,忽然想起一友,忙问道:“黑汉,我来问你,你家住那里?说出真名实姓来,我听一听。我是怕你一人不是吕登清的对手,所以才不叫你管。他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石禄一步迈到院中,听见西屋有妇女啼哭,遂嚷道:“莫子,你有朋友没有?”莫方说:“你还提啦。我若是有朋友,早就来啦。”石禄说:“好!那我就告诉于你。我住家夏江秀水县,石家镇,我姓石名禄,外号人称穿山熊,大六门第四门的。”莫方一闻此言,忙跪倒说道:“待我谢天谢地。原来是玉蓝来啦。想我与石锦龙乃是八拜之交,真是人不该死,五行有救,作梦也想不到你来啦。玉蓝呀,你这是从那儿来的呢?”石禄说:“我从京都来。”莫方一听心中暗想:世上人同模样的也有,同名同姓的也有,遂说道:“石禄,你二叔叫什么?”石禄说:“我二叔石锦凤,三叔石锦彩。”莫方说:“玉蓝你随我来。”石禄将一对铲放在皮褡子内。莫方也把砍刀装入鞘内。石禄跟着莫方来到东房廊子底下,那里摆着一桌酒席。石禄说:“老莫呀。我来晚了吧。”莫方说:“不晚。”石禄说:“不是全吃完啦。”莫方说:“还没动盘子哪。你就在这儿吃吧。”石禄在廊子底下吃饭不提。

  且说莫方来到东房底下,西房后窗户,大声叫道:“伙计你们来两个人。”伙计说:“达官您找我们有何事吩咐啊?”莫方说:“我要求你们点事。”伙计说:“您对我们可以说恩深似海。有什么事您自管说,那有求的道理呢。”莫方说:“伙计,你们贵姓呢?”伙计说:“我姓王叫王英。”那个伙计说:“我姓李叫李忠。”莫方见这王英,俐齿能言,遂对伙计说:“王英,你到南门外大道等著去。如果见了吕登清大众来时,你要这么这么行事。”王英答应。遂又向李忠说道:“你在南门外大道上,听见有锣鼓响亮,赶紧回来报告我莫方知道。我就感谢你二人的大恩了。”李忠王英二人点头答应,转身形走出去了。莫方见他二人走了之后,一看石禄,已然吃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石禄后来吃的都咽不下去了,用手直揉肚子。石禄说:“老莫呀,我可不吃啦。”莫方说:“玉蓝,回头吕登清来取你妹妹时,你会学你妹妹哭吗?”石禄一咧嘴,“啊啊啊”的一哭。莫方说:“这不成。你得细声细气的哭。”石禄说:“我会了。”说著又“呜呜”的哭起来了。莫方说:“得啦,姑娘别哭啦。”石禄答应,石禄说:“老莫,我渴啦。”莫方说:“你渴啦。我给你烧点水去。”石禄说:“我可不喝热的。”莫方说:“东边有水缸。”石禄喝了一瓢凉水。莫方将石禄带在南房,莫方在院中等候他。

  西里间莫彩娥,把灯光吹灭不表。翻回来再说王英李忠。二人走了之后,李忠说:“大哥你多受累啦。”王英说:“你听锣鼓喧天,你赶快回庄,禀报达官知道。”王英一个人来到西边一看,果然锣鼓响亮,灯球火把。王英一看离著不近,远远看见一匹马,王英便跪在车辙道上,说:“大姑老爷,您休发雷霆之怒,暂息虎豹之威。我家达官将小姐许配您,是求之不得,盼想您庄内媒婆不来,要是早来早就做下亲了。自从吕管家前来下定礼,我家达官喜乐非常,并且请了一位合婚的老先生,真乃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也是月下老儿造定,前世前因配就的。合婚的说,就是犯一点隔阂。我来问您,您的青春多少?”吕登清说:“我三十有三岁。”王英说:“合婚的人,真有未到先知一般。我家大小姐,方才十九岁。您夫妻二人占两个单。说您彩花为媒,是十七日,吕管家下彩礼是二十三,今天二十五,共合五个单。免去五光,日月星为三光,灯火为二光。我家小姐要叫五光有一光照着,有一花烛之夜。第二日你夫妻二目双瞎。你二人冲撞五光神位。”登清说:“禄儿,叫他们免去灯光火把。”李忠往回走来,他回到吕家寨,来至庄院,客棚彩棚,完全止灭不提。吕福儿说:“员外,咱们别把牛角泡灯弄灭。”伸手探刀囊取出一张江白帖,用灯罩着。(书中一句垫笔书。吕登清没有死啦,将长命灯点啦。)王英说:“姑老爷,你带来鼓乐。你夫妻要不犯隔膜,我家员外就用花红彩轿给您送去啦。您吩咐手下赶紧吹打鼓乐,我莫家村鸣锣响鼓,好和我家小姐出阁。”这才吩咐手下敲打锣鼓。

  南村头李忠听见锣鼓齐响,赶奔莫家门首说:“莫老达官,您赶紧预备。吕登清硬下花红。”莫方说:“好吧。你上店里等著去吧,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李忠走去。莫方到了南房,向石禄说道:“你可多加小心,一个也别叫他们跑啦。”石禄说:“您不用嘱咐。我全知道。”正说著有人来报,说:“有寨主前来搭娶亲近之新人来啦。”莫方连忙往外走来,见了他先上前见礼,说道:“姑老爷,因为合婚的先生说,你夫妻二人犯点隔膜,就应了他的批八字,说一不准见日月星三光,二不准见灯火,丑时头上轿,亮寅时中下轿。那时才能扶保你夫妻二人高枕无忧。”吕登清一闻此言,急忙上前行礼,说道:“老人家,小婿与您叩头。”莫方赶紧用手相搀,说:“姑老爷快快请起。我的女儿给了您,平地登云,茶来张手,饭来张口,使奴唤婢,享不尽荣华富贵。你夫妻若不是犯这个外祟,我给你置办一点家俱。姑老爷呀,我女儿过门后,您千万到我家来一次,因为我有紧要拜托之事。”吕登清说:“好吧。过些日子我一定前来,听您的教诲。而今我先入内拜见我的岳母。”莫方说:“可以不必了。因为你岳母,刻下染病在床。您赶快把轿子搭过来。”吕登清说:“是,是。”连忙令人将轿子抬过来。莫方说:“姑老爷,咱们是一不忌,百不忌啦。”当时就将轿子搭了进来。这时轿子头儿问道:“老达官爷,小姐在那儿上轿哇?”莫方说:“南屋里。”头儿一听,便命人将彩轿搭到南房屋门口,请新人上轿。

  莫方便将吕登清叫到一旁,嘱咐他说道:“姑老爷,此后我女儿,到了您家,一切都是欠学。您可别以为他诚心不会做,必须多担待,才是正理。因为她在家中,全是吃独了,饱惯啦。她要与您做衣服做的不好,您得多原谅她,一切都是初学。”吕登清说:“老人家您可千万别不放心。可是我那宾朋所提,您不能够从村中借一个丑姑娘来,把您的姑娘替换下来。”莫方一闻此言,心中大怒,暗暗说道:“你这小子,真要是应当死在我这里。你这小子也许亲身到屋里看看去,那时保管你被人打死。”莫方想到此处,遂说:“你这个朋友,准是披毛带掌,横骨插心,不是人类。要讲男子丈夫,焉能有说出不算。”吕登清一听,连忙说:“老人家您先别动怒。我得到里边看看去。”莫方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给谁家不是给呀?你去看一看去吧。”吕登清说:“好吧。待我进去看看去。”说着他就往喜房里走。莫方偷眼看着他。吕登清将登台级,他回头一看,见莫方面向西,并无惊慌之色。自己这才放了心,连忙回身说道:“岳父请上,受小婿一拜。”拜罢站了起来。莫方说:“贤婿你不知。要不是你夫妻犯忌三光,我早就将小女以及嫁妆,送到贵府去啦。如今既是您亲来迎娶,我心意已然表明。你千万别听过耳之言。”吕登清说:“你老人家,千万别动怒啦。小婿我是听了过耳之言。请您多多原谅。”莫方说:“姑老爷,宋时年置的大礼,您可知晓?”登清说:“小婿一概不知。还得请您老人家指教一二。”莫方说:“好!这大礼之中,有抱轿的规矩。因为我偌大的家产,不能叫她给我踩了去。我必须亲身抱上轿。”说著话他进了南房,忙叫轿子合到门口。吕登清听见屋内莫方说道:“姑娘,你如今算是人家的人了。从小你在家中,我每月给你十两银子,为是买些花朵脂粉之用。如今这些银子,我一概不用,随着轿子搭过去吧。”说著就听见咚咚的响,好像是放银子似的。原来他与石禄在屋中,正预备上轿。先故意的假作出来放银子,为是解他们之疑。因为石禄身体分量太重。那石禄爬上轿子又退了下来,低声说道:“这小屋子里太小哇,我转不开身。”莫方说:“你必须往里倒才成哪。”石禄点头,当时上轿坐好。莫方说:“你们往外搭吧。”当时四个轿夫,往起一搭,没抬动。石禄用的是沉气功,要不是新轿子,底下能坐塌了。外面一看搭不起来,又叫过四个人来,这才搭起。搭到前院,安好轿杆扶手。全安放齐毕,又将顶子安好。八个人搭起,莫方来到前头来看,令他们搭手,遂说:“姑老爷请上马。你们夫妻二人,团圆去吧。”吕登清这才欢欢喜喜的上马。吕福头前引路,吹打着音乐,他们一同回吕阁寨去啦。那吕登清心满意足,眼看着那千姣百媚的姑娘是上了轿啦,这要搭了回去,有多美呀。他那里知道,把阎王爷给抬了来啦。

  且说莫方看见轿子已走,将双门紧闭,自己回到屋中。双膝跪倒,叩拜家堂佛,说道:“佛祖的保佐,千万别叫我家遭横祸。弟子莫方,我就感念您的好处啦。”祷告完毕,他进到西屋,向他妻说道:“以后无论有什么热闹,不准她前去。”又说道:“姑娘,以后无论将你许配谁家,你不准在门前看热闹。倘若不听,我的宾朋是多的,若是被人看见,别说我意狠心毒。那时我是派人将你治死。”吓得彩娥连连点头。莫方说道:“我必须换好夜行衣,前往吕阁寨。那石禄替你我前去除祸,他一人进入虎穴龙潭。倘有不测,那时石锦龙问我几句,我是何言答对?”说完话他到了东屋,当时换好夜行衣,背上砍刀,追了下来。看轿子正在道上走,黑洞洞的只有一个牛角灯引路。这也是吕登清恶贯满盈,他才来到莫家村来抢亲。

  话说莫方,在道的南边走。他见有片树林,便蹿了进去。到林里一看有五条黑影,忙问是谁?当时有人说:“师父。弟了邓万雄等在此。”莫方说:“好!原来是你们弟兄回来了,你们怎么知道的呢?”邓万雄说:“师父,您先不用管。但不知轿子里,可曾是我师妹?”莫方说:“不是,这也是咱们家门有德。原来你师叔石锦龙的次子,玉蓝来啦。我才打发他上了轿子。你们来了,我就不去啦。你等五个人,随着进到他家,看情形帮助于他。”说完莫方自回莫家村去了。这里双鞭将邓万雄、钢叉李凯、银叉李继昌、小灵官燕清、小花刀莫陵,他们五人自从保镖车,穿过县城,往西而行,顺大路赶奔西川。一日无事。第二天晚间打店,吃晚饭,一夜无书。到第三天他们又从店中动身,五个人在车的左右,往前行走。邓万雄说:“四位贤弟。据我恩师所说,在镖行之中就属你我的叔父闪电腿刘荣,他的脚力最快。除他之外,贤弟你们看,就是此人。”说著话用手往西一指道:“他叫飞毛腿果豹。”哥四个一听,忙向西观看,果然来了一人。见此人身不高,上身短,下身长,细长的两条仙鹤腿,一身瓦灰色的衣服,青纱包扎腰,紧衬俐落,外罩一件瓦灰色的通氅,青布包头,鱼鳞洒鞋,蓝色袜子,花布裹腿。人到了切近,五个人连忙下马。那果豹说道:“邓贤弟不必下马啦。你们这是上那里去呀?”燕清答说:“我们这是要上那西川尤家屯去一趟。那么您这是上那里去的呀?从那里来呢?”果豹说:“我刚从尤家屯来。为是到五合楼,望看我拜兄。”万雄说:“您赶快的走吧。王铁山还叫我给你带话啦,他上楼下楼腿脚不俐落,你快去吧。”果豹一闻此言,说:“好吧,那咱们再见啦。”说完他飞身上马,一直来到莫家村。到了五合酒铺,面见王铁山。铁山说:“兄弟你来啦,赶紧的还得回尤家屯。”果豹说:“这是为何呢?”王铁山说:“莫老达官家中出了事,今有吕登清他要硬下花红。这事不能迟缓,快叫他弟兄回来。”果豹一听,连忙辞别王铁山,离了酒楼,飞身上马,便往下追下。头一天没追上,第二天的晚上才追上。看见镖车在前边走,这才高声喊叫,说道:“贤弟你们别走,万雄别走!”邓万雄一闻此言,连忙命车站住。他们已然出来四天啦。果豹来到近前,说道:“五位贤弟,你们快些回家。镖旗不是在车上插著啦吗?”邓万雄说:“老哥哥我们家中有什么事呀?”果豹说:“你们可别着急。”遂把吕登清硬下花红,要抢亲的事说了一遍。邓万雄哥五个一听,不由大怒,这才各人收拾齐毕,各人一口刀。莫陵说:“这可是他自行找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抢莫家村的妇女,我们还不容他哪,何况他敢到我家,要强娶我的胞妹。这小子真乃大胆!果大哥您将镖送到尤家屯,千万把空车一齐带回才好。”果豹答应,督催车辆往西而去。这哥五个直往回来,斜道奔了吕阁寨。这天到了正东路南,不足四里地,有片树林。五个人到了林中,各人全换好了紧衣。正在此时,正西锣鼓喧天,灯球火把,一片火光,少时轿子从林前经过。莫陵长身就要出去。邓万雄一伸脚把他绊倒。莫陵说:“兄长您为何把我踢倒?”万雄说:“此时他是空轿。你一出去把他截住,他要问你几句,你有何话说?你准知道是抢你妹妹吗?那时他看见咱们弟兄一到,他不去啦。如今必须等他回来之时,有了凭据,那时再拦住轿子。”正在说话之时,有一人跑过,正是禄儿。又待了一会儿,远处锣鼓声响。轿子回来啦,可看不见灯光火把,只有一个小小的灯亮。万雄说:“不是他们掌著明灯,一定还有变化。咱们出去看看去。”五个人刚要往外走,忽然从外面跳进一人。万雄忙问是谁?”莫方说:“是我。”五个人上前见莫老人家。莫陵说:“爹爹,吕登清他真到咱们家中强娶我妹妹吗?”莫方说:“正是。你等不知,人要是不该死,五行有救。你们走后,他派吕福前去下定礼。我正在为难,可巧你叔父石锦龙的次子到啦。”莫陵说:“莫非石禄吗?”莫方说:“正是玉蓝。如今是他坐在轿中,要大闹吕阁寨。你们来到,我就不去啦,你弟兄到了那里,是暗中看他的胆量如何,保护他。”五人点头答应。莫方自回莫家村不提。

  且说万雄弟兄五人,出了松林,在背后暗中跟了下来,一直够奔吕阁寨。前边的吕登清到了门口,一齐下马,他一看棚中黑洞洞的,也是没有亮儿。吕福说:“诸位,咱们先把灯全点着了。”此时那此亲友们,全都迎了出来,与他贺喜。吕登清说:“福儿,你将彩轿搭到后边喜房去吧。”吕福这才带着他们,穿宅过院,来到后宅屏风门内,放平了轿子,撤去桥杆,摘下轿顶,将轿子合了门口。吕福说:“刘杨二婆,快来侍候主母下轿。”里边答应。吕福将轿夫带到外面,用手将屏门倒带,来到外面与登清道喜,此时那里院,喜房的刘妈,上前来解轿门的绊儿。谁知全是死的扣儿,遂说道:“杨姐,您看他们可真不知道什么,那有结死扣的呢?”杨妈说:“您怎么啦,他们这是抢人家的,那有工夫去讲这些吉祥事呀。忙着慌著,这是暴劲。”刘婆子手中拿着一个苹果,一边说,一边将轿帘打了起来,一股臭气扑鼻,原来石禄吃了酒席,喝了凉水,肚子里开了锅。他坐在轿子里这么一闷,是足一放屁。婆子往轿子里看,是黑洞洞的看不见人,说道:“主母,您咬一口苹果吧。您夫妇好平平安安的。”石禄一见,忙伸手就把那苹果抢了过来啦。他在里头这么一吃,刘妈一看忙说道:“杨姐,这轿子里是主母吗?要是主母,应当接了过去,如今他这一抢,恐怕不是吧?这三更半夜的。”杨妈说:“刘姐你快把照妖镜拿来。”杨妈忙到了东屋,先把红蜡点着了,右手拿着一把古铜镜子。刘妈掀轿帘。石禄看见灯到啦,忙用百步吹灯法将灯吹灭。吓得两个人,是胆战心惊。刘妈说:“杨姐呀。这个里头准有邪魔外祟。”杨妈说:“有咧!我把灯再点上,你把轿帘猛劲一打开,我用灯往里去照。”杨妈答应。那刘妈二次点了灯,杨妈猛劲儿把帘子往起一打,刘妈用灯往里一照。那石禄说道:“你们照什么呀。”说著又将灯吹灭,跟着跳了出来,看这两个婆子,怪肉横生,心说:这两个也不是安善的良民。那两个妇人早吓的倒地。石禄上前一脚,先踢死了刘妈。那杨妈一见,往外就滚,又被石禄上前,“吧”的一掌,将头打碎,也死于非命。

  这时屋院内,就是两个妇人,并无外人。当下石禄将两个死尸,抬到东里间屋内,推到床底下了。他看见床上,有个炕桌,放著一个点心匣子,还有一盅白糖水,遂伸手打开匣子,吃了些个点心,又喝那盅糖水。一下子没留神,烫了他舌头一下子。石禄说:“不用说这里人不讲理,连水都咬人。”说完他出来,将屋内隔扇倒带。他又到西里间来看,也是一份床铺,上面安放著被褥,也有一个小炕桌,上面有香油灯。石禄上前一拨,人家全往外拨,他偏往里拨,“哧啦”一声,灯灭啦。当时屋子里就黑啦。他坐在床上,头冲北,脚冲南,将鹿筋绳解啦,脱了上身衣,敞着怀,便躺下了。头一著枕就睡着了。不言他这里。

  且说吕登清,在喜棚中陪着大家吃酒。有人说:“员外您这位贤夫人,但不知是那一家?登清说:“是莫家村的。”原来此人姓李双名铜山,专以放账为生,大家与他起了一个外号,叫活阎王李三。他放的是崩崩儿钱,九八出满钱入,当天给加一吊,第二天给就是十二吊钱,一天长一吊钱,这钱您要是借了不给,他有一个二弟,在吕登清手下当教师爷,大家与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玉面阁罗李铜海,指著吕登清的势力,在外伤人不少。当时李铜山一听是莫家村的姑娘,吓得他就是一哆嗦。李三说:“员外,是谁家的姑娘呢?”吕登清说:“三弟,你要问是谁家的姑娘啊,要听我手下人所说,莫方说过,有人要敢到我这村中来抢人,我能到吕阁寨。杀个干干净净。这全是外人替我那岳父吹气冒烟。真吓得咱们这里人,全不敢上那村中去做买卖去。我因为在后面,看见我那些个少妇长女,全不合我的意啦。这才有福儿献计。我用托媒之法,看中了花刀将莫方之女名唤彩娥,我这才派吕福前去下聘礼。他老人家正合心意,当时应允了此事。不用说,他是要借着我义父的声望一用。那时有用人之处,向他一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莫方拿八字一合婚,稍微有一点隔阂,要不然早将嫁妆跟姑娘送到本宅。”李三一闻此言,心中暗想:他这内中一定有虚情。遂说:“员外,这个姑娘,是您去娶来的还是人家给送来的?”吕登清说:“我耗到三天,他们没送来。我才带着打手,抬著轿子前去。走在半道上,有他的伙计,名叫王英,向我来说,说我们夫妻犯五鬼星。”李三说:“员外,我见此事,可不大可靠。”吕登清说:“此事料也无防。当时我在院中,也想到此处。因为我要进屋去看,到了廊子底下,回头一看他,那莫方昂然不动,面目不敢变。准知道他没有他事。”李三说:“那么当时他儿子以及徒弟们在家没有?”吕登清说:“全上西川送镖去啦。”李三说:“好!那么您就快去入洞房去吧。”吕登清一听,这才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吕福说:“李爷您陪着众亲友往外边饮酒,待我陪我家员外入洞房。”大家一听,连忙说:“大管家您将员外送到后面,赶紧回来。”那吕福答应,手提牛角灯一盏,往后面去了。

  主仆欢欢喜喜的走。吕登清说:“明天你要早起。我将后面的少妇长女,叫到外面来。那时叫你们大家来看,谁与这个有缘,指与我,那时我就叫她随你们回家,成为夫妻去。”吕福说:“那我们可不敢。无论那一个少妇长女,只要是与您同床共枕啦,那便是我的主母。奴才我可不敢担。”吕登清说:“你有所不知,因为我与他们早已无有缘啦。这不算你们以下犯上,这是我出于肺腑。你们要是不领走她们,那时我也把她们逐出门外。因为我此时,早已印上了莫彩娥,别人我是不希望要啦。”吕福说:“您赶紧去吧。”吕登清说:“你们就照样办才好。”说话之间,已经来到后院,进屏门把门关好。屋子院子全是黑的,轿子还堵著门口呢。便走过去把轿子往旁一推,这才上前来叫门。叫了两三声,无人答言,忙用手一推,门分左右。他便进了屋中,摘下帽子,脱下大衣,细一听西屋有人呼声如雷,不由心中纳闷。心说:这是谁在我屋中睡觉啦,待我看看去吧。说话之间,来到西里间一看,长寿灯已被吹啦,便过去到床上伸手一摸,就把石禄给摸醒啦,不由一怔,心说:“这是谁摸我啦?也许铜头来了。他可没说。吕登清不知,还用手来摸。一摸头,头大如斗。正要往下再摸,石禄大声说:“小子,你别摸啦,再摸我可要咬你啦。”这一嗓子吓了吕登清一跳,转身往外就跑。那外屋的门还没开呢,他就往外跑,一下子就撞回来啦。急劲儿一抬腿,就将门给踹啦。来到院中,捏嘴唇哨声一响,外边就乱啦。活阎罗李铜山说:“大管家呀,后面哨子可响啦,快去看看去吧。”吕福一听,连忙跑到后面,一听院子内还响哪,便问道:“大员外,有事吗?”吕登清说:“不错有事。快去齐人。”吕福答应,回身来到外边,拿过一面锣来。一棒锣声,那铜山铜海弟兄二人,各持军刃,就往后面来啦。此时石禄在屋中看贼人已然出去啦,他忙下地,穿好了衣服,结好十字绊,皮条带扎好了。外面吕登清说道:“你们快进来吧。”李铜山说:“员外您倒是把门开了哇。”吕登清一听,这才上前开了门。李家弟兄二人进来问道:“员外呀,洞房有事吗?”吕登清说:“有事。那洞房之中,有一黑汉,说话瓮声瓮气的。”说著话便向屋中问道:“你是什么人?快出来答话。”石禄说:“是我。”吕登清说:“你出来呀。”石禄说:“我从那里出去呀?”吕登清说:“你爱从那里出来,就从那里出来。”石禄说:“好吧。我从窗户出去吧。”说完他上了八仙桌子,一踢腿,“嗑哧”一声,窗户踢啐,他就从窗户跳出来啦。按这套书名为善恶图,石禄一出世的时候,就表说过。善恶两种人遇见石禄,就能分别出来。善人遇见他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那作恶之人遇见他,人亡财尽。如今这个吕登清就算是一个恶人。平日所做所为,无一不是伤天害理。所以莫方遇见石禄,他家到是平安无事。这吕登清可倒了血霉啦。兑城县的知县,清如水明如镜。不过因为惧怕蔡京,这才不敢动吕登清。那知县明知他所做所为,实为土匪之流,便在暗中烧香祷告,请求上苍睁眼,早收恶人。

  不言知县,且说石禄跳在院中。那吕登清一看,出来这个人,非常魁梧,忙叫道:“李家二弟兄,快上前将此黑贼拿获,送到当官,问他搅闹我的洞房之罪吧。”李铜山一闻此言,提刀上前,说道:“丑汉,你唤作何名?黑夜之间,来到这里。”石禄一看他们来了不少的人,各执军刃,遂说:“哪一个叫铜头呀?”吕登清答言:“我叫铜头太岁吕登清。”石禄说:“方才我在屋中睡觉。是你摸我吗?”吕登清说:“正是某家。李家弟兄上啊,千万别叫他脱逃。”李铜山说:“员外您自管放心。有我弟兄,料者无妨。”说话之中,上前说道:“黑汉你报上名来吧。”石禄说:“我找铜头。你是干什么呀?你小子叫什么?”李铜山说:“我姓李名铜山,外号活阎罗的便是。”石禄说:“你快去吧,阎王爷叫你啦。”铜山说:“你满口里胡言乱道。快报名姓,我刀下不死无名小辈。”石禄说:“我姓走名叫走而大。你小子把那口鬼头刀借我用一用,我把他们大家全包了园。”李铜山说:“你从那里来呀?敢在此闹洞房。”石禄说:“不是我来的,是你们用那间小屋子,把我搭了来的。坐在那里任什么也看不见。后来有人把帘子给打开,就给一个苹果吃,再要不给啦。他们两个人用灯照我,叫我把他们打睡啦。”李铜山说:“小子别费话。”说著上前抡刀便砍。石禄往旁一闪,刀就空啦,伸手抓住刀背,反手一个大嘴巴,“吧”的一声,就打了一个脑浆崩裂,死尸翻身栽倒。石禄把刀夺到手中,遂说:“我倒有口刀啦。”那李铜海一看他哥哥死啦,忙一捧单刀,上前来迎战,说:“好一个胆大的走而大,你放伤我胞兄!”石禄一看此人,身高八尺,白煞煞一张脸面,手捧一口单刀,便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呀?”铜海说:“你家二太爷,姓李双名铜海,外号玉面阎罗。”石禄说:“你也叫阎王爷。你不打听打听,我才是你们大家的阎王爷呢。”李铜海上前托刀一扎。石禄往旁一闪,用刀一押他刀,往里一推刀,直向他脖下削来。李铜海忙一低头,刀可是过去啦。石禄一伸手早将他刀抓住,说的慢那时可快,他左手揪住了刀,往怀中一拉,右手的刀,往前一递,当时连肩带背,就给砍死了。吕登清一看,这个走而大实在凶猛,连忙叫道:“福儿快上前围这个黑汉,千万别叫他走啦。”石禄一听他要走,连忙扔下刀,飞身跳到屏风门口,就把门堵住了,大声说道:“铜头啊,你要走吗?”那吕登清一见,便夺过吕福手中的刀,说道:“你还敢把你家太岁爷怎样吗?”石禄一见,上前伸手抓住了吕福,说道:“小子我不用拿刀砍你,拿人就可以把你撞倒啦。”说著话石禄用吕福向吕登清撞来。此时吕登清正拿着一口朴刀,见人撞来,连忙往旁一躲,没躲开,竟撞在身上。二人全行倒啦。吕福爬起来正要跑,石禄赶奔上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腿,说道:“小子,你要跑还成?”那手早将他丝鸾带揪住,一回身就把他举起来啦。

  吕登清一见,忙爬起举刀来砍石禄。石禄便用吕福来迎刀。吕福一看忙说:“慢砍,员外是我。”那已来不及,“噗哧”一声,竟砍掉一双胳膊来,疼的吕福一咧嘴。石禄说:“小子,你还乐啦。”吕登清说:“走而大你趁早的撒开我那奴才。”说完他往旁边一闪,说道:“你们大家先把他围上,治死他有我哪。”众人一听,各摆单刃上前来战。石禄见刀枪齐来,全用吕福来迎。这也是他的报应循环,竟死于乱刃之下。那石禄用死人来打众人,少时那死尸全碎啦。他用死人砸活人,这活人有许多的,全被死人给砸死啦。那吕登清一看不好,他就往门口儿走。石禄一见,暗说:“不好,铜头要跑”,遂说道:“铜头啊,你别走。”说着他把死尸扔下,踊身越过墙去,二反进屏门来迎,正遇吕登清要出屏风门。石禄一探左手,将他脖领抓住啦,往怀中一带,右手就奔了他的脑袋。吕登清忙用双手迎住他手说道:“黑汉,你敢把你太岁爷怎么样?”石禄说:“你是铜头吗?”吕登清说:“正是你家员外爷。”石禄说:“我瞧你这个脑袋,不是铜的呀。你是肉头吧。”说著话把他就举起来啦。吕禄说:“那一个黑汉,你敢把我家员外举起来。他可动不得,那可真成了太岁头上动了土啦。”石禄一听笑道:“我偏动一动他,到看他能用手把我埋了不能。小子你今天吃的是什么?”吕登清一听,以为是说出来,他就放下呢,遂说:“我吃的是饺子。”石禄说:“小子你吃蒜啦吗?”登清说:“没吃。”石禄说道:“小子你来个天砸蒜吧。”左手往下一领,右手往上一送,头朝下只听“吧叽”一声响,是红光崩现,万朵桃花,流了一地。

  东房上有人说话,正是双鞭将邓万雄。那万雄心中所想:他既说出走而大,我就叫他走大哥。遂说道:“走大哥您还不跑哇?”石禄说:“我不跑,我还找那些小铜头、铁头锡拉头,这些头全是铜头养活的。”此时院里的人,全是缺胳膊短腿的,就是说,院子里的人,一个好人没有。他不会说,所以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完之后,进了院子来,找方才说话之人。也是吕禄,平素不作损事,没说过坏话,所以他命不当绝。他恐怕被走而大拿着,要了命,便趴在死尸一块,用血抹了一身一脸,假作已死。邓万雄说:“走大哥呀,你还不快走。”石禄一想心说:这个人许是铜头一块的,要不然他怎么不认识我呢,也别叫他跑了。想到此处,飞身上了东房,大声说:“小子你也是铜头养活的。”邓万雄说:“不是。”说著话叫了他四个弟兄,五个人下了房,直奔莫家村跑来。石禄那如何肯放,他也在后追了下来。邓万雄五个人走在中途路上,说道:“大半石大哥是个傻子。你听他说话的声音呀。”石禄在后面一听,这才慢了脚步,要不然早追上啦。原来石禄是见了恶人,假作憨傻。真傻哪还能学会武艺呢?当下邓万雄带着四个师弟,向莫家村跑来。到了村内,没容叫门,一直越墙而过。那莫方正在院中,忙问:“什么人?”邓万雄说:“师爷,是我弟兄。我石大哥莫不成是个傻子吗?”莫方说:“不错,他到是有点缺心眼。你们快到屋中去吧。”邓万雄这才进到南屋。李氏说道:“你们五个人为什么这个样子啊?”邓万雄说:“师娘,您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弟兄腿快,叫我石大哥追上,我们弟兄全都大小带点伤。”李氏说:“那么吕阁寨的事情怎么样?”邓万雄说:“我们奉了我师父之命,到了吕阁寨,在暗中观看。那石禄胆量真大。到了那里,正赶上他打死一片人,将吕登清天砸蒜,花红脑髓崩出,脑袋全入了腔子里啦。那小子算是遭了报啦。师娘啊,我以为您就是我亲民乐业,传至太宗孩儿一场。”说著便将利害说出。不知李氏怎么答对。此后热闹节目,石禄追群雄,误走火龙观,火烧石禄,大松林劫二老要裤子;鲁清用计打佟豹,尽在后文书中再表。

第二十四回 穿山熊大闹兑城县 莫父子避祸走他乡

  话说双鞭将邓万雄,从吕家寨回头。莫方之妻李氏问他们吕家寨之事怎样了?万雄备说一遍。并且说:“师娘啊,我师父对待我们四个人,也与我师弟莫陵一样,我看彩娥,如同我亲妹妹一般。今天我说句实话,以后我妹妹千万别出去贪看热闹去啦。无论在家在外,这要看出事来,有多么麻烦。”他们娘几个在屋中讲话不提,如今且说石禄,他来到村口,进了小巷,长腰上墙,跳到院中。说道:“老莫子,铜头养活的铁头,上咱们家里来啦。”莫方说:“玉蓝呀,他们不是外人,是咱们家里的人。”石禄说:“家里的人,怎么不知道我的名姓?他叫我走大哥。”莫方说:“你这里来,我给你们哥几个见一见。”说著话把他带进屋中,在灯下一看石禄。这一身的血迹,遂说道:“来呀,”一齐来到西里间。到了西屋内,说道:“石禄哇,这是你大娘,石禄双膝跪倒,说声:“娘啊,我玉蓝给您磕头啦。”李氏急忙说声:“快请起吧。我家多亏你来啦,要不然我们家是横祸临身。彩娥呀,上前快见过你石二哥。”彩娥上前万福。石禄说:“老莫子,咱们外头说话吧。这个大妞子,我可不跟她说话。”莫方说:“好。咱们外头来见吧。”当时到了外屋,这哥五个上前见过石禄说:“二哥,我们这里有礼了。”石禄说:“你们叫我二哥,我还得叫你们大哥。”万雄说:“您是二哥。”石禄说:“我叫你们没地方搁,这全是谁呀?”莫方说:“这是你大弟邓万雄,这是你二弟李凯,这是你三弟李继昌,这是你四弟燕清,这是你五弟莫陵。”引见已毕,他们爷几个正在屋中讲话。石禄手指一挡口,将灯吹灭。莫方说:“石禄,你为什么把灯吹灭?”石禄说:“外头有人啦。”莫方一闻此言,急忙来到院中,往房上一看,见南房站着的是兑城县的班头。

  书中暗表,那吕家寨被打得尸横一片,吕禄在死尸群中爬著。他见石禄他们全走啦,这才从死尸堆中爬出,乍著胆子往四外一看,没有人啦,急忙出来,便一直的向兑城县的南门而来。这个知县张春习,告诉各门首领说道:“无论什么时候,有吕家寨的人叫门,是几时叫,几时开。”所以如今吕禄到了南门一叫城,早有人问道:“外面何人?”吕禄说:“我是吕家寨。”守城的问道:“你是那一家呢?”吕禄说:“我是二管家。现下我们宅中是有明伙之事,失了金银无数,尸横一片。”守城的问道:“吕庄主呢?”吕禄说:“是我家员外,命丧家宅。”守城的头目一听,赶紧拉闩落锁,城门开放。头目一看吕禄一身血迹,吕禄进了城,到了县署。命人往里回禀县太爷,就说吕家寨出了明伙之事,抢去银两无数,尸横一片。刘春说:“吕管家,你可知是那里来的匪人?”吕禄说:“是由莫家村而来,请大人差派衙役,将莫方拿住,此案就不难破获。”刘春往里回禀,县太爷闻听此言。急忙派官兵四十人,命班头刘春张和,出东门到莫家村去拿走而大。堂前加话:“并把莫方一齐传来,不准放走一人。”刘春张和说:“太爷自管放心,”随即带领着众人,各持刀枪棍棒,钩锁绳套等物,来到东门,赶紧叫开,守城的问道:“是何人出城?”张班头说:“我们领了县太爷的谕下,到莫家村去拿走而大。”说著把公式递上,守门头儿接过一看不错,赶紧撤闩拉锁,放了众人出城。刘春又对守城的头目说:“你们在此等城门,我们就到莫家村解案,少时即可回来。”

  众人出了城,不一时来到了莫家村的北村头,刘春张和说:“这莫家村的达官,是行侠作义,咱们就把走而大拿到堂前去原案。”刘春分派这四十人说:“你们十个,在东村头守着,你们十个人在东北村头守着,你们这十个人把西村头守着。”刘春分派众人已毕,带着下馀的十人进了村子。刘春张和说:“你们几位随我来。”来到莫方的房外,抓墙头上了房。看见南房屋里灯光明亮,当时来到南屋房上站着,听着下面什么动静。不料脚下一滑,登下一块瓦来,吧吱一声,屋里就把灯光止灭。只见从南屋中蹿出一人,正是莫老达官,莫方往房上一看,原来是县里的两个头儿。遂说道:“原来是刘、张二位。快请下来,你们二位一来,事情就好办啦。吕登清在你们县太爷该管地面内搅闹,你们不知道吗?他在此地欺男霸女,抢夺少妇,霸占长女,行出种种不法之事。他要抢别家女子,我莫方不管,如今他要抢我莫方的女儿,我焉能容让?”此时石禄在屋中说道:“老莫呀,你跟谁说话哪?你先把灯光点上。”石禄来到外面,说:“老莫子,叫这两个人上屋里来。两个班头一看石禄,身高在丈二开外,一身上下净是血迹。石禄说:“你们两个人上屋里说来吧。连老莫子也进来。”三人当时来到屋内,石禄把南房的台阶石起下一块来,搬到屋中,往地上一立,两个班头一看这块石头,厚有一尺二,宽有一尺六,长有二尺六七,青色石块,这走而大往石头旁边一站,说道:“我们领县太爷的堂谕,到此办案。”刘春问莫方说:“老达官,你认识这个黑汉吗?”莫方说:“我认识。”刘春说:“此人姓什么?”莫方说:“此人姓走,叫走老二。你们二位就把这走而大带走,叫县太爷治他的罪。”石禄说:“你叫什么名儿呀?”刘春说:“我叫刘春。”石禄又问张和,张和说:“我姓张叫张和。”石禄说:“你们带着铁哗啦哪吗?”刘春说:“带着呢。”石禄说:“你拿铁练子把和儿给锁上。”刘春一打怔,石禄说:“我叫你锁上你就得锁上他。你要不锁,我非打你个嘴巴,你们才锁哪。你们看见这块石头没有?”说着他一伸手,照着石头就是一掌。就听吧的一声响,石头粉碎。刘春张和二人一看,石头都叫他打碎了,吓得他二人胆战心惊。石禄说:“春子你快把他锁上。”刘春无法,当时就把张和给锁上啦。石禄说:“将把儿给我。”刘春把铁练的把儿递与石禄。石禄又问张和说:“和子,你有铁练子没有?”张和说:“有。”石禄说:“你去把春子给我锁上。”张和没法子,过去把刘春也锁上了。石禄把把儿要过来。两个人全都锁好了,石禄对他说道:“你二人来办案来啦,不想叫案给办啦,老莫子,你看见过耍猴的吗?”刘春、张和二人,都有七尺高的身量,刘春就说:“贤弟,他要拿咱们两个人耍猴玩。”石禄说:“谁叫你们两个人来的呀?”刘春说:“县太爷叫我们来的。”石禄说:“老县叫你们来,你们不会不来吗?”班头说:“县太爷叫我们来,我们哪敢不来?”石禄说:“爬下吧小子!”说著往怀中一带,两个就爬下啦,石禄把锁练一举说:“起来吧小子!”把两个班头的脖子全磨破啦,直流鲜血,拉得这二人的脖子,就如同上吊一般。刘春说:“莫老达官,您给我们讲讲情吧,别叫他惩治我们了。”石禄一看,他们两个人的脖子都破啦,遂对莫方说道:“老莫子,你把那吃饭的盐,给他们上点,就不疼啦。”刘春这时更疼的厉害了。石禄说:“这儿有老莫瞧著,我不耍猴,回头咱们上道上耍狗熊去。”刘春张和二人跪下说道:“走二爷呀,我们家里都有生身的老母,指着我们。走二爷,千万在半道上别拿我们耍狗熊。”莫方说:“走老二呀,这两个班头可是好的,在县做官清。”石禄说:“老县做官清,那么铜头怎么不管呢?”莫方说:“铜头是蔡京的干儿子,知县不用说惹蔡京啦,连知府都惹不了。因为他官职太小,所以不敢惹吕登清。”石禄说:“老县不敢惹他,我可敢惹他呀。”莫方说:“走老二,是你跟着刘头、张头一路之上,不要戏耍他二人。”石禄说:“是。”莫方说:“走老二,你到了县里实话实说。”石禄说:“老县问我,我实话实说。他要不信我的话呢?他要打我,我可就打他呀。”莫方说:“许老县打你,可不许你打老县。你要一打老县,岂不是对敌官长,目无王法啦吗?”莫方又说:“二位头儿,你们把他带到县署回话,等他这场官司完了,我必须花重礼谢你们二人。这是知县官清,要不然也用不了你二人。如今那走而大把吕登清摔死啦,我给他个换虎出洞。”刘春、张和一听,连忙说道:“莫老达官,这个走老二,是您的至友吗?”莫方这才把他二人叫到西里间,说道:“二位头儿,这兑城县的知县,是位清官,一不贪赃,二不卖法,吕登清披着蔡京的虎皮,横行霸道,叫走老二把他摔死啦,就是给这一县城除了一个祸害。张太爷往上回文之时,不知走老二的住居之地,因为走老二好打路见不平,到我家时正赶上他抢亲,他才打了个不平。那吕登清不是他的对手,吕登清跑回家宅。走老二追到他家中,这才将他打死。他手下人等,上前助战,这才尸横一片。你要面见县太爷,必须拿我一封书信去,叫太爷照信办事。我莫方小展才学,献献我的笔体。要叫太爷团纱高枕无忧。”说著取出一封书信,交给刘春。莫方又说:“容等官司完啦,我将上等家业谢劳你们,咱们是瞒上不瞒下,你们回禀县太爷,照我原书所为就是。皆因县太爷在兑城县,清如水明如镜。所以我们才敢如此。”

  刘春、张和随着石禄,来到外面,直向县城而来。来到县衙听审不表。且说邓万雄与他师父讲话。叫道:“师父,据我万雄所想,我二哥石禄,他呆呆傻傻。恐怕到了县署听审,虽然说是位清官,怎奈他上得堂去回话不明,那时咱们全有罪名。人家县太爷执掌国家的王法,倘若他说话不明,那时他写好公事通禀,出了什么差事,事到临头,那可如何是好呢?”莫方说:“依你之见呢?”万雄说:“依我之见,您赶紧跟他们去找安乐家庭,咱们大家给他个三十六著,走为上策。”莫方说:“言之有理。”说完便来到西里间,说:“你们母女快将家中使用物件,收拾齐备,咱们好另上别处。”嘱咐好了他们二人,有两个伙计,名叫张英、张忠。当时上前招待,然后扑奔南方。找来两个伙计,向他们一说。李忠说:“好吧。”他们一齐来见莫方说道:“庄主,您有什么事吗?”莫方说:“到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平常小事。我们一家子,就仗你搭救啦。”张英、李忠说:“就剩下南北两个村头啦,方才我看见来了许多官兵,不知是什么事?”按下不表。

  如今且说石禄,那张和、刘春在前头走,石禄揪著练子头,那些伙计一看,大声说道:“刘头、张头,你们不是出来办案来啦吗?”石禄说:“什么叫办案呀?案办吗!”刘春说:“你们弟兄可躲他远远的!他力大无穷,一掌能把石头给拍碎啦,你们赶紧头里去叫城门,进城叫太爷击鼓升堂。”当下有两个兵卒一闻此言,飞身往前跑去,来到了城门洞,一叫门,有东城的官兵,开了半道门说:“有差事在那里啦。”这两个兵说:“你先放进我二人,好上县衙去禀报县太爷知道。”守城兵当时放他二人进了城。来到县衙,回禀明白了知县,此时县太爷闻报,忙重整官服,立时升坐大堂。知县张纯习忙问:“差事现在哪里?”二兵卒说:“他们在后面走着,随后就到。”刘春、张和同著走而大,来到城门,一叫门,有守城的曹儿,名叫赵祥。开了城门,出来一看,不由一怔,忙问二位头儿:“你们不是出去办案去啦?怎么叫案给办啦?”大家一齐进了城,石禄说:“给我留着门,回头我还走啦。”张和说:“兄长赶快叫兵卒到衙门,看一看县太爷升堂了没有?”刘春当派了一个兵卒前去探望,这个兵卒飞跑县署,往里走到大堂,一看已然升了堂。当时他单腿打阡。说声:“报。刘春、张和领的谕,出城已将案办到,”张纯习忙问道:“差事叫什么名子?”兵卒说:“他姓走,名叫走而大。”知县说:“好,叫他们来到,即行上堂。”兵卒说:“是。”当下石禄与大家来到衙门口外,忽听里面一喊堂威。石禄说:“春子、和子,你们听见没有,天有这么暖和,怎么会有卖狗窝?”张和说:“不是,这是喊堂威啦,接走而大的。”石禄说:“我以为是卖窝的啦。原来是接我呀。”刘春说:“对啦,正是接你的。”说话之间,将他带到大堂。刘春张和上前单腿打阡,说:“回禀太爷,我二人领您的谕下,莫家村前去办案,不想我二人叫案给办啦。您看一看。我们两个人带上练啦。”知县忙往下一看,见他二人,项带铁练,不知为了何故,又看见在堂口上站着一个黑大个,忙说道:“你二人这是为何?快著把铁练挑啦。我每人赏你们五两银子,下面歇息去吧。”二人连忙上前谢了赏退出去不提。

  如今再说知县张纯习,见那个黑大个儿,浑身的血迹,身高有一丈二,鹿筋绳勒扎腰间。紧杂俐落,青底心,薄底靴子。看他头如巴斗,紫微微一张脸面,粗眉阔目,大鼻子,火盆口,大耳朝怀,唇不包齿。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髻,竹簪别顶,很是威风。那石禄一看县太爷,到也长得忠正,站起来平顶身高七尺,长得五官端正,面皮微红,重眉阔目,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头戴团城乌纱,身穿团龙袍儿。自己心说:“听老莫子说过,他是个好官,我不可错看了他人,连忙上前跪倒。说声:“县太爷在上,走而大有礼。”张纯习说:“下面跪的可是走而大吗?”石禄说:“是走而大。”县大爷说:“你满口里胡言乱道,这百家姓里,没有姓走的,你怎么叫走而大呢?分明是一派谎言。快说了真名实姓,本部我必然给你往轻里所择。”石禄说:“我就姓走,名叫走而大。”张知县心中所思,观其面知其心。此人一定是个好人,他将吕登清治死啦,倒是给我除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因为本地面有许多土豪恶霸,他们全挑着吕登清的字号。如今这一来是全得消灭,倒是一件好事。可不能那么问,遂说:“走而大,在吕家寨抢金银,杀死多人,可是你一人所为?”石禄说:“我上老莫子家里去,碰见铜头抢老莫子的女儿,我没叫他女儿去,我坐在他那小屋,那个小塔里头,这个黑就别提啦,悠悠忽忽的到了他们家,后来就把帘儿打开,给我一个苹果吃。后又有人拿灯照,我出去啦,这两个人这样糟就别提啦,我每人给他们一个嘴巴,他们全花红脑子就出来啦。”旁边张和说道:“回禀县太爷,走而大击石如粉,是我亲眼得见。”知县一听,不用说,那两个婆子一定是死在他的掌下,遂问道:“那两个人花红脑子全出啦之后,又怎样啦?”“我把两个人收起来啦。到西屋去睡觉去啦。刚睡着,铜头就来啦,他一摸我,我就醒啦,我问他你搭老莫子的女儿,我代他来啦。你有什么事?他叫我黑贼。铜头说:我爱老莫子的妞儿,我问他你爱我不爱呀?你家要有妞子,被人家抢走,你愿意不愿意呀?他说:我爱抢谁家的孩子,就抢谁家的,连本处的知县全不能管。我说知县不敢管,我敢管!铜头拿刀砍我,被我给举了起来,他比谁都糟,当时我往下一砸,他那铜头就进腔子里去啦。他们大家才拿我,被我一个嘴巴一个,全打睡啦,我说老爷哪,你怎么不敢管他呀?”知县说:“不用我说,再比我大一点的也不敢管他,那吕员外生前所结交的一般朋友,全不是安善良民。那么在吕家寨杀人放火抢走金银,可是你一人所为?”石禄说:“没有,我一点都没抢。”

  张纯习心中暗想:这也是吕登清的报应临头。本当秉公判断,又碍于有他管家吕禄在此。虽然他是个好人,可是他哥哥死在走而大的手下,他也得连点心,有他在旁,不敢袒护他人。那吕禄要是回到了京都,一回禀蔡京,我的乌纱没有了倒不要紧,就恐怕我的家眷有险。便问道:“走而大,你家住在什么地方?”石禄说:“我家住大府大县大村,树林子没门。”张纯习说:“你是满口里胡言乱道,不动大刑。你是不招哇?来呀,先打他四十。”石禄说:“老县你要打我,好啦,我在家的时候,他们竟打我屁股,早已练出来啦,回头叫道:“班儿呀,老县叫你们打我。谁要不使劲打,我是谁爹。”这些衙役一听,全都挂了气了,心说:谁要不使劲,他是谁的家堂佛。想到此处,上前拉倒石禄,头东脚西,爬在堂口。张纯习一听,他不怕打。这才说:“好吧,你们每人打十下,换人再打。好追问他的口供,追出真情实话,好与吕员外抵偿。”掌刑的人,有一个坐在石禄的脊背上一个人,又有一个骑着他双腿,就把他裤子给退下来,露出屁股,将裤腰往腿下去掖。石禄说:“小子你们慢往下掖,那里有个包儿。”石禄在莫家村的时候,吃了一桌酒席,喝了一肚子凉水。肚子里开锅一个样,来了个出溜屁。薰得掌刑的来个倒仰。两旁掌刑的抡圆板子这么一打他,走而大一想:你们真打我呀?忙一叫功夫,将三经叫了上来。全叫在腿根之上。石禄爬在那里打呼,呼声震耳。这些打完了一人,又换了一个人,用板子一打他,板子全毁啦,掌刑人等上前回禀太爷说:“您不用打啦,他有功夫在身。刑具损坏,他不在乎,反倒睡着啦。”此时忠良一想,心说这你就不对啦,忙叫人再加四十。石禄一听,心说,还没打完啦,怎么又加上四十啦。待我装死,大半他们也就不打我啦。想到此处,忙叫足气功,咯喽一声,是闭气而亡。掌刑的急忙回禀太爷:“走而大是受刑不过,立毙杖下。张纯习忙叫人住刑,用纸薰他。掌刑的当时一住刑,石禄心说如何这他就不打啦?那衙役一看他挺了尸啦,便用手放在他的鼻孔上,看他有出入气没有?及至一试验,他没有气啦,连忙将他衣襟解开,用手一摸他心口,到是崩崩的乱跳。这才说:“大人,此人背过气去啦。当时倒是不能致命”张知县说:“拿纸薰他,用凉水喷他。”那官人照此法子一喷他,石禄暗想:喷我是干吗呀?我一装死搭出去得啦。差人忙回禀说:“大人,此人喷不过来,吸呼三气全没有啦。”

  张知县说:“走而大这场事,是为我的纱帽而来。”赵子华说:“请示大人,不要耽惊。待我慢慢的设法救他便了。”说著便命那胆大之人,将石禄搭在西跨院,派那胆大的人在西屋里守候着他。赵子华说:“大人,我在镖行里听他们说过,这个练武人有道门,是闭气之法。下役原听人说过,他能憋住这口气,一两天能够缓过来。”刘春当时伸手取出一封书信,连忙献与县太爷。张纯习接了过来,暗中观看,上写许多字句。忙命童儿到外面看一看,有外人没有。小童答应,连忙的出去查看。少时回来说道:“回禀大人,外面并无有外人。”大人说:“好吧。”这才拆开书信,定晴观看。见上面写著:“贵县休要耽惊,草民莫方,早与贵县思索此情,皆因吕登清,他是蔡京的义子,恐怕吕某人一死,那蔡京向贵县追问凶手。草民怕贵县有险,请您照信办理。”再看下面写的是回禀蔡京,那走而大乃是保镖的达官,在莫家村店里住。因为吕登清上店里去抢他家之女,未抬走姑娘,竟将那走而大给搭了回去,这才大闹洞房。摔伤人命,小县带领众人抄拿走而大。那时走而大听见官军一到,他竟惊吓远逃不知去向。小县又去搜拿莫方,将走而大抄来。升堂拷问,他不招口供,动刑再问,不想竟立毙杖下。这也算是与吕员外报仇雪恨了。张知县看完说道:“刘春,咱们衙门中有胆子最大的人没有?”刘春说:“有。”知县说:“谁呀?”刘春说:“有醉鬼王三,大胆李四。”知县说:“好。我赏他们酒席一桌,外带四个伙计,前去看守走而大。他要还阳之时,快来禀报我知。”刘春答应,这才转身出来。

  到了班房一看,那吕禄还在班房坐着啦。刘春说:“二管家,怎么没回庄去。”吕禄道:“这个走而大他有功夫在身,决打不死他,这一定是假装死。”刘春与他在班房坐着,便说道:“李四、王三,大人有谕,叫你二人看守走而大,大人赏一桌酒席。”李四、王三点头答应。当时带着四个伙计,有人将走而大搭到西房廊沿底下,六个人将坐位放好,围着八仙桌一坐,少时厨子给送过酒席来,六个人一同的吃酒闲谈。那李四说道:“三哥您看这个走而大,到是条英雄好汉。他周身没有一处不大。”王三说:“四弟,你就不用说话啦,我提一样他就不能大。”李四说:“您是不是竟挑毛儿?您说那一处不能大?”王三说:“咱们横是大不了。”李四说:“得啦,您别打哈哈啦。三哥,我跟您说一句夸海口的话,问要讲胆子大,敢说这全县城,属我第一,您信不信?要说看十个死的,也不看一个活的。一个活的竟说胡话,什么七姑、八姨烂眼边二舅妈,说的你毛手毛脚,叫人害怕。”王三说:“四弟你可先别说此大话,今晚你敢给走而大一个丸子吃不敢?”李四笑道:“别说丸子,就是什么他也吃不著哇,我先给他一个吃也无妨。”说话之间,天时已黑,早已掌上灯来。李四左手端著一盘把儿灯,右手挟了一个大丸子,来到走而大身旁。此时石禄一听要吃丸子,他便把嘴一撇,净等给丸子吃啦。那李四说道:“走而大呀,我看你倒是一条英雄好汉,我们大人为官清正,可是惹不了吕登清,因此地面不靖。如今你路见不平,这才摔死他人,算是给地面除了一害。方才堂上,我家大人用话领你,你不会说。好在你会装死,可也是不是啊,可也不是真死。我家大人要不生气还不至于打死你呢,又因为你睡觉,才二次又加四十,你虽有功夫在身,也是不成啊。可是当堂若是没有他们二管家吕禄在堂上听审,决不至于如此。他若听出有一句偏袒的话,那时吕禄回到京都,向蔡京一报告,我家大人的纱帽,就算完啦。七品皇堂哪能抗的过太师呀?”

  此时石禄躺在地上一听。心中暗想:这个吕禄,我不认识呀。他怎么一死的跟我没完呢?我必须想个法子,也给他一个嘴巴。叫他家去,省得他去报告蔡京去。想到此处,那李四便将一个丸子送到石禄口中。仍又坐下去吃酒,这个丸子就在牙床上停著。王三一看,说道:“老四,你看一看走而大他把丸子吃了没有?”李四此时已带酒意,不由说道:“三哥您这是说哪里话来啦,他是已然立毙杖下啦。还能吃丸子吗?那可真叫新鲜,真是我们好朋友啦。今生今世我们不能交友,等到来生来世再交吧。”王三说:“那么你去看看他把丸子吃了没有?”李四端灯过去一看,那丸子真没啦,吓得他心惊胆战。便用灯在他前后左右一照,是踪迹没有。王三说:“你看一看,不是被老鼠拉了去啦。”李四说:“没有。左右旁边,连一点渣子都没有。这个丸子可那里去了呢?”原来那个丸子,早被石禄给吃了。心中还想再来一个。这个好大胆李四说道:“哥哥你瞧这个丸子真叫他给吃啦?我说走而大呀,你在此地除了吕登清,倒是给我家县太爷除了一个心病。不过有个吕禄,怕他骑快马进京,前去报告太师去。那时我家大人必要全家给他抵偿。您有功夫在身,千万别拿我们开玩笑!现下吕禄在外班房,正与我们刘头说话啦。这个后院是我们哥俩带四个伙计,看守着您。没有多大关系,您可以起来,咱们谈一谈。”石禄一听也不言语。李四过去一摸石禄心口,是突突的直跳,遂回头说道:“三哥呀,他没死他必定会什么混元功,闭住自己的元气,一装死。我说走而大呀,你若是行侠作义之人,可以一走。再制死吕禄,那时他家没有活口供,我家老爷倒好办啦。你是怎么办吧?”石禄一闻此言,连忙坐了起来,吓了大家一跳,石禄说:“班儿呀,我也想着制死他人,可是不认识他人呀。”李四说:“那不要紧,回头我一叫他管家,您就可以上前给他一个嘴巴,立时打死他人。”石禄说:“班家,我从此走行不行啊?”李四说:“行可是行,您必须先告诉了大人一句话。”石禄说:“我必须先告诉老县一句话呀。”李四说:“对啦,您要不说一声儿,我们几个人担架不住。”石禄将话说完说:“我可要走啦。”李四说:“先别走,等我去告诉吕禄一声,叫他拦住您,那时我上前叫他一声吕管家,您上前给他一个大嘴巴,打死他,你就救了我们大人啦!”石禄说:“好吧。”说完李四来到班房说道:“刘头呀,那个走而大真是装死,方才县太爷派我们六个人,在西房看着他,赏了我们一桌酒席,全被他吃了。他要走,我们拦不了他。”吕禄一听心说:别放走了他呀,他向外走来。正好那石禄从县太爷大堂前过,说了声:“走而大我可走啦,老县。”说完往外走来。正好吕禄出来。说道:“班上人快来!把他给我拦住。”刘头说:“好可不成,别说你是吕二管家,大管家来也不成,我们太爷没话,我们不管。”石禄上前一把将他扭住,说道:“你可是吕管家?”吕禄说:“我不是管家。”石禄问道:“四儿呀,他是管家不是?”李四说:“您问到我这里,不敢不告诉您,他正是吕二管家。”石禄一闻此言,往过一拉他,吧的一声,给他一个反嘴巴,当时打的万朵桃花崩现,死尸栽倒在地,死于非命。

  走而大转身形就走,赶奔东门,来到门洞,有人说话。石禄一听那里有人说话,原来是两个头领。一个叫张子祥,一个叫李山。李山对张子祥说:“你看你们当家子,上莫家村办案去啦,他们二人叫案给办啦,犯人倒拉着锁练,进城的时候,他还说给他留着门呢。可是他摔死吕登清,给本县除了一个害,咱们太爷没有惧怕之人啦。”正这说话,忽然听见正面有人大喊一声,如同打了一个霹雷相仿。说:“班儿的,快给我开门。”张子祥与李山,两个人一闻此言,吓得颜色变更。李山掌著钥匙,哪敢与他开门,连忙顺着城墙往南跑去。石禄再听没有人言事,自己来到城门洞内,伸手揪著锁头,一用力磕吧一声,锁就毁啦。将城门大开,他出了去,如飞似的,直回了莫家村。

  中途遇见李忠,由北头进了村子,李忠忙问道:“大太爷怎么样啦?”石禄说:“事情完啦,老莫子在家啦吗?”李忠说:“正在家中。”石禄说:“好吧,我快找老莫子,趁早走吧。”说完他奔了莫家住宅。跳进院中,此时天光虽然已亮,可是屋中还不十分能看出面目来,石禄进到屋中,莫方一看他浑身血迹,面现惊慌之色。忙问道:“玉蓝呀,你去了半夜,怎么样了呢?”石禄说:“老莫子你们还不快走哪,是我到了县中,那老县竟打我。把我打急啦,我一掌把老县给打倒啦,也不会动了。后来他们班上的人又来打我,也被我完全打倒,没有一个站着的啦。”邓万雄一听,说:“师父您看怎么样?想必是他敌对官长,咆哮公堂。一定打死了不少的人,咱们大家还得赶快逃走为是。”莫方说:“咱们应当上哪里去呢?”石禄说:“你们拿过刷子来我用。”莫方取过一个刷子,石禄说:“不是这个刷子,”说著用手一比划的样子。说道:“这样的刷子。”邓万雄说:“是啦,一定是毛笔。”说著便将文方四宝取了过来,拿起笔来说道:“是这个不是?”石禄说:“对啦是它。”伸手接过来,将笔帽撤下,用笔头在那砚台中间一抹,就成了刷子啦。笑道:“您看,这不是刷子吗?”说著取过信纸来画了一个花样,遂说:“你们拿这个找马子去,一定能成。”莫方说:“找马子他能管吗?”石禄说:“能管,马子掌中一条鞭。”莫方一听,心中大悟。他说的一定是单鞭将马得元,是他舅舅。遂问道:“马子是你什么人呀?”石禄说:“是我舅舅呀。”莫方心说:对啦,我与马得元神前结拜,与石锦龙过命相交,还是上马处为是,当时告诉好了店中伙计,说:“以后无论那里官人来问我,你们就说我们走啦。别的不知,给他个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嘱咐好了大家,忙命家中人收拾齐备,套好轿车,拿好细软物件,叫彩娥母女上了车。莫方给伙计每人十两纹银,他们这才一齐出了店。与石禄一件新大褂,叫他罩在外面。又洗了手脸,也随着出店。莫方问道:“玉蓝呀,你上那里去呢?”石禄说:“我上口子,找大何去。咱们走吧。”众人这才上了马,出村子直向东南而来。

  正走之间,对面尘土飞扬。莫方往前一看,不由大惊,原来正是一拨子官兵。书中暗表,那县官正在书房看书,忽然听见有人说:“老县,走而大可走啦。”张纯习一听,不由一怔。少时刘春、张和进来禀报。说:“走而大死而复生,又打死了吕禄。竟自逃跑。”知县忙命他二人赶奔守备衙门,请守备魏尽忠,带官兵前去莫家村,将莫方抄来,堂前回话。刘春、张和当时与守备点齐兵卒五百,各拿长枪短刀,挠钩套锁,前往莫家村。魏尽忠骑一匹战马,手捻白杆大枪,督同大家。刘春、张和头前引路,一出东门。尽忠问道:“莫家村是东西巷口,还是南北的巷口呢?”张和说:“是南北的村子,有两条大街。他住家是南村口内往西小胡同。”尽忠说:“我带人别进北村头,那走而大一进莫家村,莫老达官有慈善之心,一定携眷逃跑。咱们莫若顺北村口外过,往回再抄。他们有意逃跑呢,一定是奔山东一带,那时正往远逃。一定拢在网兜里,咱们伸手可得。”当下他们从北村头路过,一直往东,北头留下二百五十人,这一半官兵,随着往回抄来。此时刘春、张和两个随在一处,心中暗想,我家县太爷管理地面,不定还有多少无头奇案。尽忠乃是高俅手下。那高俅与童贯全是奸诈之人,在朝扰乱。我家县太爷这是官运见旺。今天叫走而大再把魏尽忠制死,那时我家太爷就可无忧啦。他们这样的想,大家一齐来到南大道。魏尽忠在马上说:“刘春、张和,我看这车辙之上没有行动,咱们可以散著走。”迎了上去,果然看见远处莫方全家往这里走来。魏尽忠说:“果然没出我所料。前面的莫方,快把走而大交出来,咱们算是两罢甘休,如其不然,我叫众人将你等困住,一个也逃不出去,全把你们拿获。”莫方一听,心中大惊。自己不敢对敌官兵。石禄一听,忙说:“老莫子快躲开,你们可是听我的,叫你们奔前走。”当时他一催黑马,赶奔上前。伸手取出一对短把追风铲,手中一捧。说道:“这么办,你们哪个过来?咱们是一铲一个。”魏尽忠一见,问道:“刘春,他是何人?”刘春说:“魏大老爷,您可多多的留神,他可就是走而大。”魏尽忠伸手摘枪拿在手中,往前一撞,来到当场,问道:“对面来的是走而大吗?”石禄说:“你既然知道我走而大,还问我作什么?你们是这个班,前来拦阻老莫子是怎么回事?你要真来挡老莫子,我立刻叫你家去。”说著一分双铲,大声说道:“大小班听真,你们大家是挡我者死,闪我者生。”那魏尽忠一闻此言,说道:“好一个走而大,你胆敢目无王法,对敌官长?”石禄说道:“来者大班,你报通尔的名姓。”尽忠说:“你若问你家大人,乃是教军场的军长,金枪无敌将魏尽忠的便是。”说完催马拧枪奔石禄扎来。石禄见枪头到,忙用左手铲往外一支,右手的铲搭在枪杆之上,一催马,便并了马。石禄右手铲往他胸前一扫,魏尽忠一见,大吃一惊。连忙横枪要架,身子随往后一仰,使了一个铁板桥。右手铲虽过去,左手铲已到,他再想躲,那可就来不及啦,一铲正中脖项之上,耳轮中只听噗哧一声,人头落地。尸身栽下马来,空马落荒而走。

  张和一见,他一死,县太爷的纱帽,可以高枕无忧。这个机会不可不来一下子。这才大声说:“列位快把他们围啦,休要放走一人。”众官兵一闻此言,只可各执刀枪。围了上来。石禄说:“大小班儿听真,你等是闪我者生,挡我者死。”说完下了马,一抡双铲向官兵砍来。这二百五十个兵卒,被他打的尸横一片,血水成河。真是遭劫的在数,在数的难逃,死伤不少。大家一看知道不成,连忙散开一条道路。石禄说:“老莫子雄儿,你们还不快走啦?”当下莫方等,便催车辆马匹,冲了过去。石禄横铲在此断后。张和一见,忙叫官兵去到北村头,叫刘头带兵前来。官兵飞跑去了报告,来到北村头,大声喊道:“刘头,您快快看看去吧,那走而大杀法骁勇万战无敌!魏尽忠魏大老爷全死于走而大的军刀下啦。”刘春一闻此言,连忙率领二百五十官兵,迎了过去。到了切近一看,那走而大还没走啦。当时就要想围。石禄一见,飞身上马。说道:“大小班儿听真,我要走啦。这里的事,你们办吧。”一打马竟自扬长而去。

  如今且说刘春张和,看官兵死伤三十多名。轻伤者无数,内中有一兵,姓万名叫万通。他说道:“列位,咱们大家没有办法,只可向县衙两位班头,来商量后事吧。如今官兵死伤遍地,魏大老爷人头两分,该当如何?”刘春说:“如今死伤无数,走而大与莫方人已逃跑。那只可先回县太爷吧。”这个时候有人将马追回,又从魏尽忠尸下手中拾枪来,派人在此看守。刘春便带四个官兵进到莫家村的南村头,来到店中,叫道:“店家。”当时,李忠、王英,听见忙出来查看。刘春问道:“你二人叫什么名字?”李忠、王英二人通了姓名。原来李忠在北村头,看见一枝子官兵往东而去,他赶紧去报告老家人莫福。说:“有一枝子官兵,往东而去啦。”莫福说:“不要紧,少时若有人来问,就给他一个不知道。一问三不知,神仙都没法子。”王英、李忠答应:“是。”少时刘春带官兵来到,便向李忠问道:“你家达官啦?”二人一齐说道:“我家达官上了青州府啦。”刘春说:“他走的这么快?”李忠说:“走了半天吧,无法去追。”刘春说:“你们这里跟吕家是怎么回事呀?”李忠说:“都是因为我家小姐,才硬下花红,前来抢亲。那时我们店中正赶上一位达官专好打路见不平,所以没搭走了我家姑娘,倒把走而大给搭走啦。所以到了他家,才出了事。”刘春说:“那么走而大与你家达官有个认识吗?”李忠说:“不认得。”刘春说:“我看他一定不是真名实姓。”李忠说:“对啦,我听说那走而大,不姓走。他本姓石名禄,外号穿山熊。”刘春说:“他住家哪里呀?家中还有什么人?你们能知道吗?”李忠说道:“平素我们不认识,也不知道他的住处。”刘春说:“那就是啦。”说著便叫那四名官兵,分头去到南北村头去站。四兵走后,刘春说:“王英、李忠,你二人别说我有私心,我跟县太爷全是一个心。要讲吕登清,他们反到何处去啦?这一来倒除了害啦。以后无论何人,要是前来打听你们莫老达官与走而大,可千万的别说真情实话。咱们全是一样的人,说什么也不要紧,就别向他人说,免得露了马脚。”王、李二人一听说道:“不错。想那吕登清在世之时,乃是一个土豪恶霸的头儿,地面上有那恶奴为非作歹或是作了命案,知县都没地方拿人去。刘春在店中打听出来,走而大原来就是石禄,遂命李忠去到南村头叫来两个官兵,好一齐回衙交差。李忠答应去了,刘春又问王英道:“那么你家老达官投奔哪里去?”王英说:“这一层我们员外到没说,我们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刘春说:“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说啦。可是以后再有人来问,你二人千万也照这样说法。别改口语,免得我们县太爷纱帽不稳。”王英点头称是。少时李忠与两个官兵回来,刘春便带着这两个兵,一齐到北村头,会同那两个兵,五个人一齐回到县衙。

  刘春见过知县,说道:“回禀县太爷,下役奉谕前去抄拿莫方家眷,我与守备魏尽忠,点官兵五百,赶奔莫家村。中途路上遇见莫方率领车马人等,出村逃走,当时有魏大老爷与他办理,不料走而大未走,他手分双铲迎了过来。魏大老爷提枪催马,拦住走而大,他二人当时交起手来,没有三合,魏大老爷便命丧走而大手下。那时官兵一围他,死了十数名。带伤的无数,走而大吓退官兵,放走莫方满门家眷,他也飞身上马,远遁逃脱了。下役命张和在当场照料一切,我先回来禀报您知。请您早作准备。”张纯习一闻此言,说道:“刘春呀,我想这个走而大一定是假名假姓。”刘春说:“下役到了莫家村店中,向李忠、王英去打听,据李忠说他姓石名禄,外号穿山熊。”张纯习说:“是啦,那你下去快预备,咱们好上莫家村南口外验尸去。”刘春答应,出来一齐人,少时知县出来,便一同的向莫家村而来。到了南村口外,见张和带些兵丁正在那里看守。一查验死者十七名,受伤者三十二名,便赏了死者每人一口棺材。有哭主另有恤金。受伤官兵每人十两纹银,半个月官假。没有哭主的掩埋死尸。张纯习这才带领众人回到衙署,从新带了稳婆,又到了吕家寨,前来验尸。验看男女的死尸。刘春先到内宅,到了院中一看,是横尸遍地。一找吕登清的尸首,好容易才找著。原来他脑袋剩下半个,再看别的尸首,有腰断两截,有立劈两半的,有摔死的,此时因为死的太多,无法认啦,只可按照各人衣服来分。他又到屋中,各处查看,西间没有死尸。这才来到东里间,查出床下有两个死婆子,遂出来到前院,一回禀县太爷。当时张和县带领忤作人等来到后院,先验看刘、杨二婆。稳婆上前观看,少时验完,回禀太爷说:“这个妇人被一掌打碎头颅,这一是反嘴巴打偏了脸,也是死于非命。”书中说到,验完尸,一查点东西,是全被抢啦。先行领来棺木,令人收拾死尸。派十名官兵,在此看守宅院。刘春派好了大家。县太爷一看全派好了,这才回衙。后来张和又回来细报一次,这才备公事,行文上司。知府姓韩名德祺,一见公事到啦,连忙命该差之人走马报去临安城,直到蔡府下书。下书之人名叫张隆,知府赏路费二十两。骑马拿好公司书信,赶奔都京。一路之上,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天来到都京。拉马匹进东门,直到珍珠巷,到西口内路北蔡府,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外边谁呀?”张隆说:“我乃知府派来的下役张隆,前来下书。”仆人蔡会开了门,问明白了,到里面一回蔡京。蔡京忙叫把下书人带了进来。蔡会出来,将张隆叫到里面,见了蔡京,跪倒行礼,说:“下役张隆,奉了我家府台大人之命,前来见蔡太师。有书信公文,请您观看。”蔡京说:“好。你站起讲话。”张隆说:“谢过太师爷。”站了起来,用手取出书信及公文,双手呈与太师。太师接了过来,不由吃了一惊。欲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石禄误走火龙观 老道火烧穿山熊

  且说蔡太师接书信一看,上面写的是:“禀报太师爷得知,您放奴才韩德祺来府上任,为照料您那义子吕登清。现据兑城县知县报告,吕登清去莫家村抢亲,有一走而大好打路见不平,这才摔伤人命。那走而大原名石禄,别号穿山熊。如今不知他与莫方的去路。知县张纯习忧愁,恐爷怪罪。为此呈报。”蔡京一见,说道:“蔡会呀,你去将护院的神拳李增,潭腿江文,二人叫来。”蔡会答应,出去传知二人。当时江文、李增两个人来到书房。一看太师爷面带怒容,连忙上前拜倒。口称:“太师爷在上,呼唤我二人,有何事故?”太师爷说:“我那义子吕登清,乃是你二人的拜兄。如今他被那奸王八贤王赵毓淼重用的石禄给摔死了。”江文、李增一闻此言,气顶咽喉,当时翻身栽倒。太师忙命将二人缓醒过来。少时,二人缓醒过来,站起身形,一跺脚说道:“太师爷呀,我二人必须走一趟。”太师爷说:“你二人走一趟,我这宅院何人看守呢?”江文说:“您可以派人去到天官府把老教师爷请来,我可以与我师父说明,请他老人家代理即可。”当下太师爷便派蔡会,前去天官府把赖教师爷请来一叙。江文说:“蔡会呀,你去到那里,见了我师父,你就说太师爷有请。”

  蔡会答应,便出去了。穿街过巷,直到了天官府。与那吏部天宫马的府相离不远,蔡会到了府门外,一叩门,里面有马府家人马明出来问道:“你是什么人?”蔡会说:“我是太师府的管家。”马明忙问:“有什么事吗?”蔡会说:“我家太师爷有请赖教师爷。”马明说:“你在此稍候,待我为你回一声去。”说完转身往里来到内回事房,大声说道:“老教师爷,太师有请您哪。”赖荣华答应,随定马明一直来到外面,见了蔡会,那蔡会说:“教师父,我家太师爷请您去哪。”赖荣华说:“有什么事吗?”蔡会道:“您到了那里就知道啦。”说完两个人便一同的来到太师府。蔡会把他安在门房,他进里头去回话。太师传话,令他在此务必与我义子报仇雪恨。江文、李增说:“是。”二人随家人出来,到了门房。见师父行礼已毕,一同来见太师。赖荣华见了太师,上前有礼完毕,忙问道:“太师爷呼唤有何事故?”太师爷道:“我跟你打听一个人,有一个姓石名禄的,你知道吗?”赖荣华说:“不错。有一个叫石禄的。”蔡京说:“这个石禄是干什么的呢?”荣华说:“我听说此人是横练三本经,善避刀枪,在前一个月,各戏馆子贴官座,那就是八主贤王与石禄他们定的,因为他们给八贤王找过宝铠。那石禄蒙上人见喜,天生的有运气。”蔡京说:“老教师爷,我有一个义子名唤吕登清,跟您两个门人是神前结拜,不料被那石禄给制死,我打算派遣江、李二位追赶石禄,好与我儿报仇。我再想一条妙计,把奸王参倒。江文、李增二人说:“是。”荣华说:“你二人要离府追石禄,你们可知道他是回家呀,可是回何家口呢?你二人可多要十分注意才是,咱们师徒可是艺业浅薄,见了他可万万留神。他一对短把追风铲,实有万夫不挡之勇。自古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捉。在上半个月有黄云峰、黄段峰及银花太岁普铎,夜入天官府要借路费,是我与他相见,我每人赠送他们一百白金。据黄云峰说:他们三个人是从西川路来,要上何家口前去报仇,因为他有一个兄弟,名叫狠毒虫黄花峰。他刚要走,我便对他们说道:西川人不是好惹的,可是山东人也不是好斗。后来云峰又说:他们到了何家口,一镖三刀制死何玉。不知从南房上下来二人,是那路的达官。而今他们一齐离京,回了山东。”赖荣华说:“为人交友,必须交那会友熊鲁清。别看他阴毒损坏,那可是地道君子一个,山东半边天。只要是山东人,在外边吃了亏啦,他一定给你设法。再说,在兖州府西门外杜家河口,为首的达官,老龙神杜锦。他有一儿,名叫混海龙杜林。这两个人在山东省是威名远震。是咱们绿林人,全拿他二人赌咒。他们送宝铠之时,我看见有他二人在内。江文、李增,你二人打听好了石禄他们山东的事情完毕回来,可千万别动手。”二人答应,当时收拾齐毕,蔡京给预备了盘费。二人说:“师父,我二人走后,师父你老人家可以多来几次,因为府中无人护夜,银钱事小,恐怕师爷的心爱之物取成。”荣华说:“是啦吧,你二人走你们的,不用操心啦。”蔡京说:“快命人与二位义士备马。”江文、李增说:“不用,我二人脚力最快,不用马匹。”告辞往外就走。赖荣华说:“为师我听你二人的准信。”那蔡京送到屏门,蔡会赖荣华将二人送出大门以外。江文、李增拜别老师,穿街过巷,够奔山东。暂且不表。

  且说石禄放了莫方他们一走,看他们已然走远啦,这才说:“班儿的,这里的事我可不管啦,我上大府大县大村子去啦。”说完打马往前飞跑,走到了一片大河,东西有座桥。这匹马在贤王府八年没出来过,如今一看大白石桥,它一眼忿便顺着西河沿,往南惊下来了。石禄说:“老黑,我看你有多大的力量?”马跑到南头,那河就往东拐下去啦,直跑到天黑,马已然没力啦,便缓缓而行。眼前有片松林,在河北有座庙,庙前有座小土岗,东边有三只打渔的小船。河的西边也有三只小船。石禄忙将马勒住,往四外一看,村庄镇店没有,就有这座孤庙。只得翻身下马,拉马过河,以为遇见人好打听道路。过桥往东,来到庙门外,还不见有人,他便拉着马围着庙绕了一个湾儿,顺西端往南,在山墙外边一看庙内,是三层大殿。便对马说道:“这里不知道是陀还是佛?是陀咱们吃和尚,要是佛呢?(就是老道)咱们吃斋。”当下将马拴在松树之上,上前打门,高声说道:“是佛呀,是陀呀?”就听见里边有人问道:“无量佛。是那家施主在外边山嚷怪叫的啦?”石禄说:“我叫唤哪,快开门。”那小老道忙将门开放。书中一句垫笔书,他不进此庙还则罢了。一进庙中,是凶多吉少。

  且说石禄一看是小老道,遂说:“小杂毛。”那小老道说:“我是老道,你有事吗?”石禄说:“有事,眼看着白灯笼就灭啦,我打算在你们这里住一夜,明早就走。多给你们点钱。”这要是明白的主儿呢,可以跟人家说明,是走在此地,因为天黑,上不著村,下不著店。无奈石禄他是任什么不懂,不会说话。所以说了个糊里糊涂。那小老道一听,暗中从袖中取出一个柬帖来,细看石禄,暗中点头。遂说道:“施主您稍微等一等,我去与您回禀一声。留下您也别喜欢,不留您可也别恼。”石禄说:“小子,你就去说去吧,留我也不走啦,不留我也住下啦。”说著话将马解了下来,拉马进了庙门。小老道说:“您等等吧,待我与您回一声去。”说完他走了进去,见他师父施礼。老道问什么事?小老道说:“方才外边有人叫门,原来来了一个黑汉,您忘了前七八天,我黄大叔他们来了,不是与您留下一个柬帖吗?我看这个人好像石禄。不过不是那匹马,我听说他得的中江五龙的粉定云鬃扣,今天这匹马乃是一匹黑的,在八骏马中第七匹。您看这不是咱们还有这个图吗?”老道抬头一看笑道:“徒儿,你可知他叫什么名字?”小老道说:“您没对我说过呀。”老道说:“此马名为卷毛狮子乌獬豸,踏雪乌,一丈青。此马烈性太大,可是一匹宝马良驹。徒儿,你去将他引了进来,是石禄将他毒死,好与那普莲报去前仇。我那死去的贤弟黄花峰,被他力劈两半,全给他们报了仇。此人若不是石禄,那时算是他情屈命不屈,他是命该如此。”书中暗表,这个老道弟兄三人,他是长兄,姓夏双名得贵,外号人称飞火燕子。此庙名火龙观。后文书正北有一双马土地庙,那里还有他二兄弟夏得林,外号寻花羽士,改庙名为双龙观。再正北有个禹神观,观主夏得峰,外号人称小桃花。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如今且说夏得贵,他弟兄全是九首真人李玄清掌门的三个徒弟,他三人在外发卖五路熏香,结交江洋大盗,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全是一群亡命徒。与石禄这些人,正是冰炭不同炉。如今他听石禄到啦,遂说:“徒儿,你快去把他引了进来,晚上与他备下酒饭,要什么吃,就给他什么吃。那食物之中,多下八步断肠散,要他一死。他是石禄,算是与我至友报了仇。要不是石禄呢,那就算得了他这匹宝马良驹,我也不叫你白受累。将来送你五十亩香火地,令你出庙还俗,自行度日。”小老道一听,心中大喜,连忙来到了外头。说道:“师弟你随我来,师父许给我的,我不能一个人独吞,算咱们两个人的。”两个小老道,一个叫清松,二个叫清鹿。清松说:“这个事我一个人也办不了,必须咱们二人才成。”清鹿说:“好吧。”当下两个人一齐到了外面,清松上前说:“施主,您把马赏给我吧。”石禄说:“小杂毛,你别动手。我这个老黑,不叫人拉,哪里拴马?你告诉我吧。”当时小老道把他带到一个院里,将马拴好。石禄将皮搭子拿了下来,问道:“小杂毛呀,这个门不开,要有人拉走这个大老黑呢?”清鹿说:“施主您放心,惟独我们这观中不用说是大骡大马,就说一草一木,也丢不了哇。”石禄说:“丢了我跟你要。”小老道说:“是啦吧。您跟我要。”他们说话的功夫,那清松早将山门关好,将屋中打扫干净,这才同他到了西殿屋中。

  这院是西殿五间,东配殿五间,正殿七间,院中方砖漫地。他们到了西配殿一看,是一明两暗,南北里间,明间南房山,有一张抽屉桌,上头有一面古铜镜子,高有六尺,宽有一尺二,上面擦得光亮无比。桌上全是妇女应用物件。桌子东西有小凳,北房山照样的一份,前面挂著虾米须的斑竹帘,当中有佛桌,后面有佛柜。南北里间,挂著青布软帘。石禄将皮搭子放在桌上,说道:“小杂毛,你快去打酒端菜来馍馍,铡草喂马,吃完了我好睡觉。明早好走。”小老道说:“施主,把您马匹拉这里来喂呀?”石禄说:“你找打呀?拴马的那里喂。”清松说:“是啦吧。您稍等一等,少时全到。”说完转身出去,石禄看他走了,打帘进了北里间。前糟有八桌,左右有椅,后槽有书阁子。又到北掖间,见前槽有大床。他又来到南里间一看,与北里间一样,他这才来到明间,坐在上垂首。自己心中暗想:听我叔父刘荣言道,树林有庙,四著无靠。不是凶僧,必是恶道。今天我睡着了他要咬我。他不咬我,我也把他拉,或是掌铲把他们送到家去。

  不言石禄暗中准备,且说清松来到院,东房三间是厨房。西房三间是斋堂。他到了厨房,进北里间。小老道说:“五叔,您赶紧预备酒席一桌,菜里多下八步断肠散。”里面的厨师父,姓赵,名叫赵贵。做饭做菜最快无比,因此大家送他一个美号,叫快手军师。不论什么菜,他都能给起个名儿,他比世人都多知多懂。老道夏得贵在此结交往来宾朋很多。要有那高的傲的来此买熏香,在此住个三天五日,夏得贵要一说,这个人吃过花过,这个赵贵便能做出一样菜来,能将人考住。老道要夸讲谁,他便叫老道把他请来,赵贵用面做一个面人头。佐料等物满在人头之中蒸好,放到碟中,给放在桌子当中,然后将布碟放好,几个人吃放几份,真能把人头给盘问短啦。没吃过的主儿,不会下家伙,吃过的主儿,先拿起筷子来,往面人头的鼻子眼里一阡,然后往上一掀,就算揭了盖啦,然后再吃里面的佐料。再拿起牛耳尖刀,斩去人头左耳,那就任凭你们吃啦。这个赵贵,在盘龙岛做过厨房。各山各岛,他全作过事,就是酒后无德,好犯脾气,所以他在哪里也长不了。今晚一听,忙问道:“清松,是你师父说叫下药,还是你说叫下药呢?”清松说:“我师父叫下药。”赵贵说:“我未曾要下药,是治一经,损一经,我卖的是手艺。我可不能白下,你师父许给你多大的利益?我也得沾上一点。”清松说:“五叔,您做好了,我师父许给我的,我也分给您一半。”赵贵说:“你师父许给你什么哪?你送给我一半。”清松说:“我师父许给我五十亩香火地,三合房一所,四百两白银。您是要那样?说明白点。”他们两个人正商量怎么分啦,清鹿来到,进门问道:“你们老爷俩个商量什么?”赵贵说:“好,你来了正好。我们正商量怎么分啦?我最不会打哭啦一个,哄笑了一个。干脆咱们爷儿三个,每人一样吧,平均。”清松问:“五叔您要什么呀?”赵贵一想,房子较好。遂说:“那么我要三合房吧。”清鹿问道:“师哥您要什么呀?”清松说:“我要四百两白银。”清鹿说:“到我这里不用说啦,一定五十亩地归我啦。”赵贵一听也乐啦,当时刀杓齐响,预备好了一桌毒药的酒席。清松说:“师弟,回头我一个人在那里侍候他得啦,两个人倒叫他生疑了。我听黄云峰说,石禄掌中一对短把追风铲,能为出众,武艺高强。别说你我二人,就是连师父算上也不是他人的对手。”

  说完清松端著油盘,清鹿给拿着蒸食,两个人来到了外头,就听石禄正在西间大声喊道:“小杂毛,快点儿呀。”清松说:“施主别喊,酒菜全到啦。”说著话,清鹿给他打帘子,清松便端了进来,与他摆好。原来他二人,要是为伺候往来香客。每次要看见少妇、长女长得美貌,清松便派清鹿与恶道夏得贵送信。那老道假借赠药,暗中以拍花药将人迷了,带到后面,就被恶道毁啦。怕死的从啦,不过五天也得剑下废命。那不从的主儿,当时就杀死啦。老道为什么叫飞火燕子?原来恶道所用的暗器,全带火药。左右的袖箭,盘肘弩以及低头弩,火鸡、火鸽、火鸟,全都带着火药,中到身上就起火,箭头上有倒卷鹅眉刺儿,打在人的身上,掉不下去,所以他的外号叫飞火燕子。那大徒弟清松,姓高。清鹿,姓田。这两个小老道,助恶为虐。今天石禄一到,这两个小老道要遭报应。那石禄是出世以来见山剿山,遇寨灭寨。那好的主儿,他可帮助,专灭万恶之人。他如今一到火龙观,也有一难。他的难处在何处呢?因为他的父亲与他叔父,在江湖结交水旱两路的宾朋。石锦龙在江湖之时,保镖为业。不论年岁,肩膀齐为弟兄,真叫屈己从人。要是有人叫他叔伯父,他便随声回答说:“贤弟你为什么叫我这个呀?骡子马大值钱,我辈大不值钱呀!看我好,与我结交金兰之好,以后有我那晚生后辈,在大街之上有点什么事,你可以出头相拦。那我子孙就可以得到好处啦。”后来有李翠云龙找铠之事,才将石禄请了出来,攻取屯龙口打虎摊。那石禄在世上,遇见年老的达官,他不说真名实姓,不肯论爷们朋友,他乃是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才目空四海,眼中无人。自觉横练三本经书法,五路掌法学全。今天在火龙观,所以要有一难。书说当下,那石禄是外拙内秀之人。在一进山门之时,看见小老道看看自己,又从袖内取出一个柬帖,然后才让进庙来,不由心中一动,心说:这小子,八成没安著好心吧?酒菜不可用,一用到肚中,大半我就家去啦,我呀全不用。想到此处,他到了西殿等著小老道。后来忽然看见那古镜子里反照到外面,两个小老道来啦,进门摆好,然后走了出去。石禄细往菜中一看,心说:好小子,你们全都搁好啦。正想着又见那古铜镜子里有影儿,就见外面有两小道童儿,正在外面指手画脚的比划啦。石禄心中一动,连忙喊道:“小杂毛,快来吧。这菜太咸,没法子吃。怎么舌头上不得力呀?”清松一听,连忙走了进来,说道:“施主,我给您换一换去吧。”说著话一伸手,就要端菜。早被石禄一伸手将他发卷揪住,右手拿起一块肉来,说道:“小子你吃一块吧。”清松知道内中有毒药,他哪肯吃呢?连忙说:“施主我不吃,今天我吃素。”石禄说:“你吃一回荤吧小子。”说话用手一捏他脖子,嘴一张,他就把肉给他喂下去啦。清松往前一,两眼一翻,立时七孔冒血而亡。石禄说:“小子,你家去啦吧。”说著伸手提了起来,把他送到北间门后。心说:我还得把那一个也叫了来,这才叫道:“小杂毛快来呀,我这里有菜没有酒。”后边夏德贵说:“清鹿你快去看看去,前边那个小辈又叫上啦,你去看看去。”清鹿点头,飞跑到了外面,一进西殿,看见石禄正在那里两手按著肚子,用靴尖在地上划啦。清鹿忙问施主:“喊什么啦?”石禄说:“我吃了菜,那菜在肚子里直咬我。你们酒壶里没有酒哇。”小老道说:“也许我五叔忘了灌酒啦,待我与您再取一壶去。”说著伸手要拿壶,石禄一把手抓住了他的腕子,说:“小子,你要给弄洒了,我可打你。你师兄吃菜,你喝酒吧。”小老道心说:不用说,我师兄早已死啦。我也是难讨公道。说著话他往外就走,早被石禄一把揪住啦,右手拿起酒壶来,左手一用力,便将他按倒在地。遂说道:“小子他吃菜,你喝酒。”小老道说:“我可不喝,我不会喝。”石禄说:“小子你不会喝也得喝。”说著用酒壶嘴儿,硬往他嘴里灌,把门牙都给弄活动啦。一壶酒满给灌下去啦。石禄这才站起来,看见小老道倒在地上,两只手直抓胸口,来回翻滚。少时七孔冒血,双足一登,竟自身死了。石禄把死尸又拉到北里间,放到床底下。说道:“小杂毛你们两个人,在此就伴吧。等一会我还叫老杂毛啦。”

  此时天色已然黑啦,他来到外间,脱了大氅,摘下头巾,全放到皮搭子里,大声喊道:“老杂毛。”就听后面半天空中,好像打个霹雷似的,有人说了一声“无量佛。好一个大胆的石禄。”石禄一听,这个老杂毛他怎么认识我呀?那老道来到外院,说道:“石禄你出来!”石禄一分短把追风铲,用铲一挑竹帘,往南一闪身,转身纵出西殿。来到院中一看,那个道人,平顶身高九尺,汉壮魁梧。短衣襟小打扮,手捧一把青锋剑,此剑为纯钢打造,又宽又长。上身穿蓝缎色贴身小道服,青缎护领,绒绳十字绊,丝莺带扎腰,紧身俐落。青纱丝底衣,高腰白袜子,足下大云竹履。往脸上看,面似生羊肝,扫帚眉,斜插入鬓。黄眼珠子挂血丝,努于眶外。头戴混元一字巾,化木道冠扣顶,横别如意金簪。老道手持宝剑,往对面看对面石禄,见他身高有丈二开外,胸前厚,膀背宽,膀阔三停,长得威武。粗脖梗,大脑袋,面如紫玉,粗眉阔目,蒜头鼻子翻鼻孔,唇不包齿,七颠八倒,大耳相衬。高挽牛心发卷,前发齐眉,后发盖顶,压耳毛抓笔相似。青缎色贴身靠袄,青绒绳十字绊,有核桃粗细皮挺带扎腰。三环套月短把追风荷叶铲,那铲头不亚如半个车轮相似。铲杆鸭蛋粗细,纯钢打造。老道说道:“对面小辈,你可是石禄?”石禄说:“杂毛,你既知道,何必多问?你手中拿着那个小刀干什么?”夏得贵说:“我来问你。”石禄说:“你问我什么呀!”老道说:“你在前面不吃酒,喊我何干呢?有你家祖师父两个门徒,伺候于你,叫我何事?”石禄说:“那两个小老道,原来是你的徒弟。”老道说:“对啦,正是我的门人弟子。”石禄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一桌酒席,全便宜了他们两个人啦,他们吃了,我才吃啦。那酒也是他们喝完了,我才喝啦。头一个叫他吃肉,他不吃,被我捏住他塞下一块肉去,一会功夫,一咧嘴,一蹬腿,七个窟窿一冒水,他就家去啦。第二个更好啦,他把酒全喝了,他也家去啦。”当时飞火燕子夏得贵,一闻此言,心中大怒,说了声:“好石禄,你竟敢将我两个门人治死,休走看剑。”说完举剑当头就劈,石禄一见,忙用左手铲一迎,老道抽剑回身就走。石禄用铲从后便扎,夏得贵用剑回身一找他脉门,石禄撤铲再进招。

  想当年传艺之时,在阴天下雨,在罩棚底下,石锦龙叫他瞧闪,石禄一看一道亮光,锦龙问他:“你可看明白了?”石禄说:“我看明白啦,眼睛不敢瞧。”石锦龙说:“若在两军阵前,无论宝刀宝剑,若是一道寒光,那时你可留神,那是宝家伙,金钟罩可避不住。那时你用铲杆,可别碰他的刀儿,只要不放光的军刀,刺到身上不怕他。”说著伸手取过一口宝剑来,用手一比,说道:“玉蓝呀,你看此剑二寸五宽,二尺九长,此剑名为密松乌龙剑。此剑无光,这是一口宝家伙。”石禄见了,是谨记在心。今天他一见道人使的这口宝剑,自己就加上小心了。谁知一个未留神,剑尖划到石禄手腕子上,衣袖破啦。手腕没怎么样。二人过招,也就有三四个回合,那老道用剑尖一指石禄,石禄以为他打袖箭啦,并不闪躲,原来道人所打,乃是个竹弩,哧的一声,就带着火打在石禄胸前。石禄连忙一摆头,打算把箭甩下去,谁知分毫也不动啦。老道一见,便将火鸡、火鸟、火球等物一齐打了出来。当时石禄一见,连忙左右的闪,休想甩下一个,这回成了火判啦。老道一声喊叫:“好一个小畜生石禄,我看你小子还往那里跑?今天叫你脱不开火烧死!叫你在火龙观丧命!横练也难逃火攻活埋!一来给我两个徒儿报仇雪恨,二来也给绿林除一大患。”此时烧的石禄,连声大喊,说道:“老杂毛,你是火神爷的孙子呀?为什么竟是火呢?”夏得贵手提宝剑,往来看着他。

  正在此时,忽听见北大殿房上,有人说道:“石禄哇,你还不逃走?”石禄说:“我往哪边走呀?”老道夏得贵闻言,往北房上一看,并没有人。他一回头,又听见有人说:“你快往南,下水去吧。”石禄说:“把我烧迷糊啦,哪边是南呀?”此时后房坡上老义士爷,看着连心,连忙说道:“你听见哪边有响动,你往哪边跑吧。”说完掀下两块瓦来,向山门一扔,吧吱一声响,石禄才明白过来,急忙转身,向山门便跑,来到界墙下,飞身纵了下去,下墙一直往南。老道不顾房上之人,他为给徒弟报仇心切,便追了下去,就见前边一片火光。那石禄跑到河边,跃身一跳,噗咚吃啦一声,就入了水啦。老道来到河岸,叫水手划船打下网去,好捞石禄。那打鱼小船闻言,便冲了过来,说道:“观主爷,您干什么这样着急呀?”夏得贵说:“你们快撒网将我仇人捞了出来,我把他砍成肉酱。才解我的心头之恨。”水手闻言,说道:“跳在哪里啦?”夏得贵用剑尖一指,说道:“就在这里。”水手撒了一网,不见有人。第二第三,一连三网,全然不见。气得老道哇呀呀怪叫,跺脚捶胸。北边跑来厨子赵贵说道:“道兄,您把石禄烧得这个样子,量他也跑不了,可以将船湾到此处,等明日天明,再令人下水捞他尸身,也不为晚。”

  书中暗表,原来厨子赵贵,他自从两个小道童走后,他出来看见石禄这匹马,很是可爱,知道是一匹宝马良驹。进屋中又去与老道作菜饭,忽听前边有了动静,他以为出了差事,便将灯息灭,慢慢的出来。到了头层殿的夹道,往外偷瞧,见石禄成了火判啦。偶然听见大殿上有人说话,吓得赵贵一机伶。赵贵素常听人说过,若是有人动手之时,你可以在山墙之下,或是顺着界墙一爬,就可以保护住你的残喘性命。今天他就用着啦,后来看见老道追出石禄去啦,他才爬起,也随着出了庙,往南来啦,便告诉了老道那匹马值钱。老道也是无法,只可随他回来,进了庙关上山门。来到了西殿一看,石禄的皮搭子没有啦,一看屋中无人。四下里一找,后来就在床底下,将两个小老道死尸找了出来。夏得贵一见,是放声痛哭。赵贵说:“您不用哭,人既已死啦,不能再活。只好等明天派人捞出石禄死尸来,将他乱刀分尸,以报此仇吧。”夏得贵这才随着赵贵出来,瞧看那匹黑马,一拐鹤轩的东夹道,再一看这里的角门开啦。老道急忙长腰来到小院,再看那匹马,是踪影不见,连忙退了出来。看见偷马之人,还没上马啦,正在下坡跟马在那里磨烦啦。就听那人说道:“马呀,马呀,你怎么不走哇?你家主人,险些叫人给烧死,要不是我刘荣赶到,你的主人被老道给烧死啦,那时我有什么脸面,去夏江秀水县,石家镇去见我那贤嫂?”老道一听,原来是闪电腿刘荣。

  书中暗表,刘荣他们出了都京,在半道上因为跟鲁清呕了口气,追下石禄来。他虽然贺号闪电腿,这套善恶图里,比刘荣腿程快的,就是左道长一个人,贾斌他全不是对手。不过人多快,要跟宝马比上,那就比不上啦。因此他们就单走啦。这一天刘荣走到一座小村庄,见一个茶摊。旁边有一个老头看守,他天一亮就到,不黑天不收摊,他对于往来之人,最为注意。一问他黑汉过去没过去?他就知道了。刘荣说:“好吧,”当时他往前走来,到了白石桥一看,果然东桥翅那里有一个茶摊,道北有座龙王庙。有一个老道,在那里坐着。刘荣迎忙走过去,一抱拳说道:“道爷,我跟您打听一件事,您可曾看见有一个身高丈二的人,面皮微紫,骑一匹大黑马,马上有一个白皮搭子从此经过吗?”老道说:“施主,我倒是没看见。”刘荣说:“这股大道,是往济南去的吗?”老道说:“不错,是往济南去的。”刘荣一看,天色将黑,他伸手取出一把铜钱来,放在桌上,自己拿过一碗茶来,喝完,顺着大道往下追了来。

  将走了不远,忽然听见前边松林中有人喊道:“老杂毛啊。”刘荣一闻此言,心中大喜,原来是石禄喊哪,急忙跑到林中一看,见路北有一座庙,上前细看,原来是火龙观。他低头一想,心说哎呀,这是飞火燕子夏得贵的庙啊!他怎么到这里啦?想到此处,便来到西角门缝往里顺门缝一看,那匹黑马,正在里边拴著。他忙回头到了林中,将白昼衣服脱下,打开抄包,取出夜行衣,以及一切应用的,满全换齐。这才看四下无人,顺着东墙,飞身上墙去。正是后殿,正看见夏得贵提着宝剑,往前跑去,他连忙也跟了出来,到前殿一看,见石禄烧成火判啦,这才扔瓦指路,叫石禄逃走。老道追了下去,他下房进到屋中,满桌上酒菜全有,便将银针取出,往菜中一试,全是黑的。用布擦了去,再扎馒头,并无二色,知道无毒,这才拿了几个,收在兜子里面,出来又看见一人往前飞跑,正是厨子赵贵。刘荣忙到西小院,将黑马解开,拉到了角门外。那马一下坡,它不叫生人骑,正跟刘荣在那里捣乱。夏得贵追出,一看是他,遂说:“好一个胆大的刘荣,你敢前来偷走此马?”刘荣一见急啦,说道:“马呀,马呀,我可就这么一个招啦。”说完翻身上马,两腿一用力,这匹马如飞往东而去,直奔何家口。走到天光大亮,这才到了何家口。忙把马勒住,翻身下马。一看这匹黑马,浑身不见汗,果然是一匹宝马良驹。马往那里一站,是昂然不动。他常上镖店,有许多骑马的,听人说过,马要打响鼻,此处必有屈死鬼魂。他用掌一推马,那马二次一打响鼻,那是人有人言,兽有兽语。此马的喜出望外,那才是小马乍行嫌路窄。

  刘荣看见吉祥店,被烧成一片焦土,不由一阵发怔。正在此时,忽听前边有人说道:“拉黑马的可是我刘大叔吗?”刘荣抬头一看,不认得此人。遂说:“不错,我正是刘荣。”就见那位公子跑了过来,双膝跪倒行礼。“小侄男杜兴有礼。”刘荣连忙用手相搀,说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了人啦吧?我并不认识于你。”杜兴说:“那是您不认识我,您常上我们家里去。咱们爷俩个未曾见过面,那时我在南书房念书,我全听我伯父说的。”刘荣说:“是啦。”正想要开口问他,就听东边又有人说道:“前边可是闪电腿刘荣,刘贤弟吗?”刘荣忙往对面一看,有人手拉着两匹马,马上驮著褥套,此人正是过江龙杜凤。急忙上前参见,说声:“二哥在上,小弟刘荣给您叩头。”杜凤将他扶起,这才给他们叔侄致引。刘荣问道:“贤侄你叫什么名字呀?”杜兴说:“我叫杜兴,大家送我一个外号,小花麟的便是。”他们在此讲话。

  书中暗表,只因杜锦杜林父子,离了杜家口日子多啦,不见音信。杜凤、杜兴爷俩放心不下,这天夜晚睡觉,梦见何玉从外进不言语啦,心中一着急,就醒啦。原来是大梦一场,第二天叫杜兴,说道:“孩儿呀,由打你哥哥与你伯父上何家口,至今不见音信。咱们父子在家也无事,顶好咱们父子也找了去,好在此地有杜家五狮子,有个旗子,就可以走镖。”就将梦见何玉之事说了一遍。杜兴说:“待孩儿我出去将我大哥叫来,您把旗子交给片江狮子杜江,家中之事交与过江狮子杜万,叫他们弟兄五个人,代理一二。咱们父子带好军刀物件,赶奔何家口。一来看我伯父,二来为是查看我何叔父有无危险?倘若是有事,咱们父子可以拔刀相助。”因此他们爷俩个收拾齐备。杜凤说:“杜兴啊,你到外面将你五位哥哥叫来。”杜兴答应。这才到了外面西村头,道南一家门。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外面何人叫门?”杜兴说:“是我。”仆人将门开了,说道:“原来是二公子爷,您有事吗?”杜兴说:“有事。我奉我爹爹之命,前来请我五位哥哥到北院,有要事相商。”仆人到里面一说,杜江、杜万连忙出来,同著杜兴来见杜凤。当时杜凤便将家中之事,完全托与他弟兄。杜凤说:“杜江、杜万,皆因你伯父与你大弟他们父子上何家口,一去未归。我放心不下。那天夜内,我偶得一梦,梦见你何大伯,哽嗓钉著一只镖。我不知是吉是凶?因此我要前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江说:“好吧。你老人家尽管前去,到了那里或吉或凶,先给孩儿来一封书信。我弟兄好作准备。”杜凤说:“就是吧。”当时外边备好马匹,他们收拾好了军刀暗器,一切行囊,这才从此起身。杜江弟兄送到西村头而回。

  那杜凤父子,一路之上,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天走到一个大镇店上,杜凤问道:“杜兴啊,你还饿不饿呢?你要饿,咱们可以买点蒸食。”杜兴说:“可以,孩儿此时倒不饿。”杜凤说:“好,待我下马买去。”说著进了村镇,拉马往里走,看见巷口上站着许多老少乡民。杜凤说:“乡伯们恕过啦,我就不用下马了。”说话之间到了一家蒸食铺,买了点蒸食,拉马出村,飞身上马。父子二人一齐连夜往下赶,这夜来到何家口东边,听见何家口,内已然金鸡乱唱,天快亮啦。杜凤说:“杜兴啊,前边就是何家口啦,咱们进去吧。”杜兴说:“好。”父子二人下马进了土围子。杜兴眼尖,早看见了刘荣,拉着黑马在正西站着发怔。这里高声一喊,他们这才会了面。

  前文书已然表过,他们正说话之间,祥平店店门一开,老家人何忠出来了。一见刘荣,忙过去行礼。回身又见杜凤,连忙说道:“二员外爷,那阵香风把您父子给吹来啦。”杜凤说:“先不用说别的话,我来问你,你穿何人的孝服?”何忠:“我家员外有话,你到里面便知分晓。”当下他们一齐进到店内,与众人见礼毕。鲁清说:“杜二哥,您是见着请帖来的吗?”杜凤说:“我没见请帖,那天我夜间偶得一梦,梦见何大哥上我家去。哽嗓钉著一只镖,冲我一抱拳,令我与他报仇,因此我父子才一同前来。”何凯这才上前将一镖三刀之情,细说了一遍。杜凤说:“二哥,我且问您,山东何家口功名富贵成名,在中三亩园拿着普莲,逃走了二峰,您就不思索思索吗?不会令他们小哥们人都交铠,您在店看守。八主贤王爱惜练武的,叫他们小弟兄们在那里去练武,可以得个一官半职。你我偌大的年纪,可还争什么功名啊?您要在家中呢,大概我兄长不致于受人一镖吧?我那嫂嫂呢?何凯说:“我等入都之后,将过三五天,有她娘家兄弟姜文龙姜文虎来到这里,将她母女接了去。咱们大家商量报仇这事。”众人正在谈话,外边有人来报,说又来了宾朋。众人出迎,到外边一看,原来是镖行十老。大家上前见礼。十老之外,有那水旱四个伙计,便将十四匹马,一齐拉到祥发店去,众人一齐进到店里。蒋兆雄看见何斌穿着孝,便说道:“何斌呀,你与何人穿的孝呢?”何斌说:“我与我爹爹穿的孝服。”蒋兆雄说:“你们大家入都交铠,怎么不上镖店去一趟呢?”何凯说:“兄长呀,皆因王爷看的我们太重,所以在银安殿前试艺,没得功夫前去看望您去。”蒋兆雄说:“二弟,但不知我那大弟是得的什么病死的?”此时何凯一闻此言,心中暗想:我若说出是受一镖三刀,他能把我抱怨死,因此不敢说出。此时杜林坐在外边椅子上,笑向鲁清说道:“鲁叔父,您看我蒋大伯面挂怒容,您赶紧过去讲话,我看他老人家这个情景,是知情认事。”鲁清一听也对,这才上前说道:“蒋兄长,您要问我何大哥怎么死的?有这么一件事,您别说我何二哥啦,连我鲁清都没想到此处。您先不用说别的,咱们大家设法先将山东众弟兄请齐,一齐杀奔西川银花沟。凡是银花沟的群贼,咱们是刀刀斩尽,刃刃诛绝!将云峰、段峰、普铎,三个人的人头、人心,拿回来祭灵。”蒋兆雄伸手把何斌的手腕揪住,说道:“孩儿呀,到了西川,那三贼若被别人拿住,你的英名中就付于流水啦。”他们正商量此事,鲁清说:“列位哥哥兄弟,我先拦您的清举,等我问一问我刘大哥。”遂说:“刘大哥,您拉的这匹马,不是石禄的吗?那么他上那里去啦?”刘荣一闻此言,便将火龙观火烧石禄以及抛瓦指路救他之事,说了一遍。鲁清说:“得啦,咱们该吃饭啦。”这才吩咐摆饭,众人吃喝完毕。外边有人来报,说:“兑城县莫家村的一干众人到。”大家出迎,来到店门外,那莫方师徒爷六个下马,与众人一同来到里面,认识的见礼,不认识的有人引见。莫方向四方观看,何凯说:“莫大哥,您找谁呀?”莫方说:“石禄没回来吗?”鲁清答说:“他没回来哪。”莫方说:“何斌呀,你穿的是谁的孝哇?”何斌说:“是我爹爹。”便将火焚店口之事,详细说出。莫方一闻此言,心中大怒,当时气顶咽喉,翻身跌倒。大家上前忙着拍撅锤叫,少时莫方缓了过来,一口浊痰吐出,才明白过来。鲁清说:“莫大哥,您不用着急,您来到此处,就问石禄回来没有?莫不成您见着他啦?”莫方便将吕登清抢亲之事,细细的说了一遍。遂说道:“二弟呀,我要看一看我二哥的尸首。”何凯说:“不成,是年长的全不许看。因为您与我兄长交情太厚,不许看是怕您见了尸身,心中更难过啦,那时太有伤贵体。”鲁清说:“谢斌、谢春、石俊章,你三人尽其师徒之情,何斌杀奔西川银花沟,刀劈云峰、段峰,子报父仇。万雄、李凯、燕青、莫陵、杜林、杜兴,你等要为你们长说那交友之义,拔刀相助,候等著石禄来了咱们好一齐动身。”不知众人等著石禄与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刘荣一言指迷途 石禄树林劫裤子

  如今且说石禄,他从火龙观逃出,一边跑那火是一边烧,不由心中生气,遂说:“好你个嗄吧噗的老杂毛,你这个火真利害呀!所以跟上我啦!我下水去瞧你怎么样?说著跑到河岸,噗咚一声跳下水去,那火自然是灭啦。石禄来到水中,将火息灭,便三坐水从河底往西而去。那老道令人撒网,那里能捞着他呀?那石禄从此往西,自己心中所思,如今马也没啦,想到此处,用手摸左边的压耳毫没有啦,又一摸右边的压耳毫只剩了一半,不由心中一怒,把浑身衣服全撕啦,靴子也扔啦,来了个赤光光。提铲往西而来,他学的乃是江猪浮,自己在水底下直走了一夜。他在水中行走,与地上走一个样,直走到水中亮啦,他知道天也亮啦。急忙提气上来,换了一口气。往东一看,太阳尚未出来,踩水而行,水皮在他脐下,露著半截身。自言自语的说:“这个白灯笼,你怎么还不出来呀?谁叫你从那边出来啦?我是上何家口哇,这够多远呀?”说著话长身一看,西边有一片树林。石禄浮水来到正西,那片松林是在南岸,到了切近,他上了岸。低头一看自己,倒是不大好看,连忙到了林中一蹲,用双铲一挡,心中暗想,只可等著有人经此过吧,他得脱下裤子来,给我穿上。

  不言他在松林等著劫裤子,忽听西边有人喊:“小六儿,天到什么时候啦?你还不家去吃饭去?”石禄一听有人来啦,连忙一分双铲,跳出林外,说道:“你别喊啦,我没裤子穿,你脱下裤子来吧,小子。”及至到了林外一看,原来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石禄一见,忙喊道:“哎呀,是个老妈妈呀,我可不要啦。”一转身噗咚又跳下水中去啦,那老妇人一见,回身便走,吓得心中突突乱跳。自己暗想,这个人虽是粗人,他倒知三纲五常。倘若是个浑人,他一定的要我裤子穿,那时我也无法。我裤子被扒,叫老身我怎样的回庄呢?一边想着,便回到了阎家堡。到了堡中,便跟自己的儿子一说。他儿子名唤阎成,他一听说道:“娘啊,咱们家中有些个敷馀旧衣服,可以给他送了去,我答报他对待您的礼处。”当下他妻王氏,从箱中找出一身月白布衣出来,一直来到林中。大声喊道:“那一个黑大汉,快快出来!我给你送衣服来啦。”到了林中一看,没有人。只可又喊了一声,那石禄在水中一闻此言,急忙出半截身来。说道:“小子,你送衣服来啦?拿来吧小子。”阎成一看,说道:“方才是你跟老娘要裤子来着?”石禄说:“对啊。老娘的衣服我不能穿。”阎成说:“好吧,你上来,这是老娘叫我给你送了来的,你上来穿呀。”石禄看他是男子,这才上了岸。接过来一伸袖子,连忙说:“阎子呀,你拿回去吧,要是有大个你再拿来,要是没有啊,那你就不用来啦。”阎成说:“是啦吧。”便拿着衣裤走啦,是一去未归。石禄只可在这里等著吧。

  太阳平西,从西边来了一匹马。马上一位花白胡须达官,这匹马是干黄颜色,身高丈二,螳螂脖,龟屁股蛋。细七寸,大蹄碗。锥子把的耳朵,鞍鲜明。见马上这位老达官,此人跳下马来,身高有九尺,身体魁梧。紫微微的一张脸,渗白宝剑眉,斜插入鬓,通官鼻子。四字海口,连鬓落腮白胡子,白的多,黑的少。头戴青缎色软扎巾,身穿青缎色大衣。薄底靴子,斜披一件青缎大,上绣万福留云。飘带未结,鸭蛋青的里儿,肋下配定金背砍山刀。黑沙鱼皮鞘,真金什件,真金蛤蟆口,金吞口,蓝缎子挽手。那老者把马勒住,定睛观看,见面前这人,身高丈二,虎背熊腰,真是一条好汉子。可惜上下无有一根线,掌中一对军刃,太已眼熟。一时想不起来,遂问道:“黑汉你这是干什么呀?”石禄说:“这是丧的。”那老者说:“丧不丧我不管,你是作什么的?”石头说:“我是要裤子的。”老者说:“你穿裤子,穿裤干么啊?”石禄说:“你不给裤子,你把马给我,我卖马买裤子。”老者一听,心中暗想,我保镖一辈子啦,有要银钱的,有劫东西物件的,真没听说过劫裤子的。想到此处,说道:“黑汉,你先等一等。少时我收捡收捡,能给你裤子就给你,不能给你裤子,也得给你马。”石禄说:“好吧。”说完那老者下马,收拾紧衬俐落。那石禄又回到松林,净等人家给他裤子。谁知那老达官收捡齐备,伸手拉出金背砍山刀来,说道:“黑汉,我到是打算给你,可惜我这个伙伴他不愿意。”说著用二指一指砍山刀,石禄说:“好哇,你要打算跳跳哇?那是白给。”老达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石禄说:“我姓走,名叫走而大。家住大府大县大村,树林子没门。你拿拉子呀,我不用啦。”说著将双铲扔到林中,老者以为他是个粗鲁人,原想用刀划他一下子,也就把他吓跑啦。想到此处,上前搂头就砍,石禄往旁一闪,伸手抓住了刀背,往怀中一拉,翻身跺子脚就登上啦。那老达官一时闪不开,退出五六步去摔倒在地,嘘嘘直喘。石禄上前说道:“老头儿,我没使多大的劲儿,再用力你就死啦。”老达官爬起,细看他那对兵器,一时想不起名字来。正在此时,西边又有马蹄声响,老者说:“你听西边有人来啦。”石禄说:“好哇,来了个年轻的我劫他的裤子,那就不要你的啦。”说著话石禄往西一看的工夫,那老者心中暗想,我今晚算栽啦,也罢,待我使毒招吧。想到此处拾起刀来,双手抡刀直奔石禄脑后砍来。石禄听见后面金刀劈风,他忙使了一个倒踢紫金冠,将刀踢飞。回身双拳就打,老者往后一闪,石禄使了一个裹合腿,竟将老者抽倒在地。石禄上前将老者按住,口中说:“你爬下吧,小子,这回非扒你裤子不可。”正在此时,西边那人到,往林中一看,不由心中大怒。原来有一黑汉,按着他兄弟啦。

  书中暗表,来人乃踏爪熊窦珍,被按的人乃是青爪熊左林。只因二人送镖回头,左林新买一匹马,他一时高兴,押马下来,弟兄才走单啦。今晚在此被人踢倒,窦珍赶到,大声说:“手下留人!”这才细问情由,石禄一闻此言,早跳出八九尺去,用目观瞧,窦珍问二弟:“这是怎么啦?”左林细说一遍。窦珍说:“咱们弟兄,保镖一辈子啦,还真没听说要裤子的。”左林说:“兄长可多要小心了,这个黑汉可扎手。”石禄一看,这个老头,身高九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面如古月,鼻直口阔,大耳相衬,头戴一字甜瓜巾,顶门一个茨菇叶,突突乱颤。身穿青缎色绑身靠袄,蓝缎护领,绒绳十字绊,蓝丝莺带扎腰,双叠蝴蝶扣,青纺绸底衣,鱼鳞洒鞋,蓝袜子,青缎色的通氅,用蓝绸子堆出来的蝴蝶花,飘带未结,露出水红里儿,肋下佩刀,大红缎子挽手,黑沙鱼皮鞘。青铜什件,真金通口。来到当场,问道:“黑汉你的裤子呢?难道说你从家里出来,就没穿裤子吗?”石禄说:“不但裤子没啦,就连马也没啦。小子你们两个人认识吗?”窦珍说:“认识。”石禄说:“这就好啦,我不要这个红的,我要你这条黑的吧。”窦珍说:“黑汉,你满口胡说!你要我的裤子,我穿什么呀?”石禄说:“你不会两个人穿一条吗?”窦珍说:“二弟呀,你我好了半辈子,还真没伙穿过一条裤子呢!”石禄说:“你们不会商量著穿吗?那么你们穿着裤子,我光着眼子吗?”此时窦珍细看他的兵器,忽然省悟道:“哎呀,二弟呀,他这一对乃是短把追风荷叶铲。”左林道:“对啦,不错是这个军器,这是石锦龙所使。”窦珍笑道:“是了,我也想起来啦,刘荣已将石禄请了出来啦,大半他们入都回头,他准是石禄。”遂问道:“黑汉,你姓字名谁?说出真名实姓,家在哪里?要那条我给那条。”石禄说:“要你那条黑的。”他一出世也就掉在晚辈窝里啦,一有胡子,就是长辈。要与石锦龙论左右的,那可太少啦。后套有一位八卦震乾坤赛九公,姓谷名叫谷凌川。那个是石锦龙的长辈。除去那位剑客,其馀是平辈居多。这一来石禄可吃了亏,一见有胡子的,那就没的可说,不是叔父,就是伯父。今天他看见他二人,不由心中暗想,不用说,这两个老头,也跟咱爸爸有交情。怎么这么些个人跟他玩呢?听人家一问,忙说:“老儿,你们两个人有朋友吗?”左林说:“我们没有。”石禄说:“你没有,他有没有哇?”窦珍说:“我朋友倒是多啦,你说谁吧?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你说出来,我要认识,我就把裤子给你。你就报上真名实姓来吧。我们就把裤子给你。”说完二人是鼓掌大笑。石禄说:“我一说出,你们就得认识。”左林说:“你说吧,认识就给你。”他二人细看这个黑汉,压耳毫剩了一半啦,护心毛有长有短,不知是怎么回事。窦珍说:“二弟呀,这幸亏是一股背道,这要是在大道之上,往来之人是多的,那是咱们哥俩就算栽啦。”石禄说:“我住家在夏江秀水县,南门外石家镇,姓石名禄,人称穿山熊,大六门第四门的。”窦珍一听,看他这对军刀,与他年岁相貌,准是石锦龙之子玉蓝儿。遂说:“二弟,我听说你们大家一同入都交铠,他怎么一个人走单了?这要是遇见莲花党之人,出了个鬼计,他遇了险,那刘贤弟他怎么对这石锦龙啊?二弟呀,我看此人,要真是石禄,就凭他这身横练,有个三五个,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这才大声叫道:“你大半是玉蓝石禄吧?”石禄一听说道:“对啦,这你合适啦吧?”窦珍说:“我合什么适啦?”石禄说:“你一知道我是玉蓝,那你就跟咱们爸爸有交情。”窦珍说:“你先不用说那些个,我问一问你,你可是玉蓝?”石禄说:“我不叫玉蓝,我叫石禄。我听大清告诉我说,除去我爹娘以外,谁要叫我玉蓝,我们两个就得跳一跳。”左林一听,不明白他这话。在他们一想,以为大清必是一条狗。遂问道:“大清咬你不咬?”石禄说:“咬我,每天咬我两回。”左林说:“他管什么呀?”石禄说:“他竟给我们出主意。”窦左哥俩一听,这是鲁清。忙问道:“这个大清是鲁清不?”石禄说:“对啦,是鲁清。你别说啦,把裤子给我吧。”窦珍说:“你先等等吧,你说说家中还有什么人?”石禄说:“有咱们爸爸石锦龙,还有二叔石锦凤,三叔石锦彩。”窦珍一听,又问道:“还有一个石锦华,你可认得?”石禄说:“我知道,那是我四叔。”窦珍说:“你二叔三叔,你见过吗?”石禄说:“我见过。”窦珍说:“二弟,要提锦龙办事那可称第一,他亲弟兄三人,全在镖行做事,扬名四海。叫叔伯兄弟锦华,在家执掌一切。老四刀法利害,借着三个兄长的名姓,也在外保了些次镖,名气也不小。”又问道:“石禄啊,你有舅舅没有?”石禄说:“有,我舅舅是马子。”窦珍说:“怎么叫马子呢?莫不成他姓马吗?”石禄说:“对啦,听咱们老娘说过,马子是圆的。他手使一条鞭。”左林说:“是啦,一定是那单鞭将马得元,掌中一把算盘子鞭,专打金钟罩。”石禄说:“对,快把裤子给我吧。”窦珍说:“玉蓝呀,行路的人,谁能带着敷馀的裤子呢?你回家见了我妹妹一说,我是窦珍,他就知道了。”石禄说:“我没有妹妹。”窦珍说:“你娘就是我妹妹。”石禄说:“你娘就是我的妹妹,你回去跟他一说,他也知道。”窦珍说:“你错啦,我妹妹是你娘亲。”左林说:“您那样跟他说,他还是不明白。”窦珍说:“你要是装糊涂,这条裤子我撕了也不给你。”石禄说:“大清说的,叫我小名,就得跟我蹦一蹦。”窦珍说:“你别听他的。”

  说话之间,先将大氅脱上来说:“你先把他穿上。”石禄说:“这个不是裤子呀。”窦珍说:“你先穿上啊,谁行路还带几条裤子呀?”石禄只可接了过来,穿上一看,下边将到磕膝盖。遂说:“有咧,我不这么穿啦。”他说著又脱了下来。拿起底襟来,双腿伸在两只袖子里,当裤子穿。笑道:“嘿,拿一根绒绳来,我好结上。”窦珍当时又解下一根绒绳来,结好了,一摸后边还露著屁股。遂说道:“我还露著屁股呢。”左林说:“来,你再穿上我这件大氅。”说著便将大氅递了过来,石禄穿好了说道:“你们两个人到是谁呀?”窦珍说:“我姓窦名珍,人称踏爪熊的便是。”左林说:“我姓左名林,人称青爪熊的便是。”石禄说:“你姓窦,他姓左。我把你们两个人当面码儿吃了得啦。”左林说:“那叫什么呀?”石禄说:“叫豆嘴吧。”左林说:“那成什么啦?得啦,见着你父亲再说吧。”这便是看父敬子。只因锦龙他弟兄在江湖上交往太好,无一不佳,真是对待谁,也是忠信待人,不分厚薄,永远是一个样儿。那石锦龙作事,也是屈己从人,所以才维持下许多位宾朋。书说现在,当时他爷儿三个,拉马匹出松林,往上行走,直走到天黑,来到一座村口里面,找了一座店,拉马进去喊道:“店家。”当时出来一个伙计,说道:“这位请这里来。”说著话把马匹接过去,左林说:“你们有上房吗?”伙计说:“有。”便将马上东西物件取了下来,将马交与别的伙计,拉到后面。他便同到北上房三间,石禄将双铲放到西里间,对伙计说道:“二格呀,端菜捡馍馍,我还饿著啦。”窦珍说:“伙计,你先来一桌酒席,给我弟兄打盆脸水来。”伙计给打来脸水,沏上了茶。那屋中石禄一个人一吃。窦珍看他狼吞虎咽的足吃一气,忙问道:“石禄你几天没吃饭?”石禄说:“从昨天晚上就没吃。”窦珍说:“怪不得啦。”他吃完了之后,左林老哥俩才吃。吃完之后,问好伙计,便出去买了一身衣服,拿回来叫石禄穿上。石禄不穿,左林又出去买了一身来,他还不穿,左林说:“谁知道你穿什么色的衣裳呀?”石禄说:“荣儿知道。”窦珍说:“荣儿姓什么呀?”石禄说:“我还不知啦,老娘说的,差色的衣服我不穿,得啦,我就穿这个吧,咱们口子上再说吧。”当下窦珍将两身衣服包在一处,店饭钱还清,应用物件拿着,三个人往外行走,上大道直向何家口而来。三个人晓行夜宿,这一天到了何家口。左林到了镇里一看,有座火场,窦珍一发怔,三个人在呆著,莫不成吉祥店被火焚化了吗?此时那祥平店店门就开啦,姜文龙来到外面,东西一瞧,看见正西站着左林窦珍,连忙走了过来,说道:“二位仁兄在上,小弟文龙与二位兄长行礼。”左林忙说:“大弟请起,不要行礼,我来问问你,这吉祥店怎么失了火啦?”姜文龙说:“二位兄长,您请到祥平店里面一叙,此地不是说话之所,您千万别着急,到了里面便知分晓。”当下他们四个人进了祥平店。关好了店门,来到里面,认得的大家见礼,不认得有人给引见。刘荣一看石禄也回来了,心中大喜,知道他没有差错,一来对的住石家,二来对的住这马。遂问道:“玉蓝,那天你从庙中逃下水去,怎么到如今才回来呀?”石禄说:“我在树林子劫裤子穿来着,碰见豆嘴啦,这才一同回来。”鲁清说:“刘大哥,您快去与他买一身去吧。”刘荣点头,便将石禄带了出去。先去洗完澡,然后来到铺中,买好衣裤等件,一齐回了来。刘荣便将大氅及绒绳,还了他二人。窦珍说:“得啦,我这个大氅不要啦。”鲁清过来说:“老哥哥您为什么不要了?”窦珍说:“他把我大氅当裤子穿,我还要他作什么?”左林笑道:“刘大弟你有所不知,我大哥因为那脖子领窝正在他裆中,看见不好穿啦。”鲁清哈哈一笑。说道:“窦大哥,您今年多大年岁啦?”窦珍说:“我今年七十有八了。”鲁清说:“您跟石锦龙有交情没有?”窦珍说:“不但与他神前结拜,与马得元也是亲弟兄一般。”鲁清说:“还是呀,拿他不是当自己亲儿女一个样吗?再说石禄是个童子体,横练在身,他没跟女子接近过,您穿上还给他压岁数。”窦珍一听,这才穿好。杜林在旁笑道:“鲁大叔哇,这个大衣,还会变戏法哪。”鲁清说:“得啦,杜林,你别给他们爷儿俩对汤啦。”杜林说:“石大哥,您瞧见没有?变了大脑袋瓜啦。”石禄说:“豆嘴,小棒捶跟我说啦,管你叫大脑袋瓜。”他一回头,看见了杜兴,忙说道:“小棒捶,他是谁呀?”杜林说:“他是我兄弟。”石禄说:“那我管他叫一对小棒捶。”正说著,何斌从外面进来,身穿重孝,遂问道:“何斌,你为什么穿新衣服啊?”何斌说:“好吗,我别这样穿啦,要照这个样的穿,那我们家就全完啦。”鲁清说:“列位先压言,二位仁兄先别着急,您就别抱怨我二哥啦,事已至此,那咱们就想正经主意吧。”左林说:“何斌呀,你就上前给你鲁大叔跪倒磕头,叫他替大家设法,累碎三毛七孔心,我等弟兄,听他的调遣,好入西川,与你爹爹报仇雪恨。可是我等看一看我大弟尸首哇。”鲁清说:“您不用瞒,不但是您一位,是来的主儿,我全满没叫看。”窦珍说:“怎么不叫瞧呢?”鲁清说:“因为他生来维持太好,谁跟他全有过命的交情,谁一见也得背过气去,那时叫了过来,容易受伤,倘若有一时不便。”

  石禄说:“大清啊,大何那里去啦?”鲁清说:“诸位我与石禄说话,你们诸位可别打忿。”遂说:“石爷,大何你想不想?”石禄说:“我想大何。”鲁清说:“你认得峰子?”石禄说:“我认得峰子,不是大峰子二峰子,不是跟莲在一块吗?”鲁清说:“是呀,不是被你抓住的吗?”石禄说:“是呀。”鲁清说:“咱们大家带着莲一进京,那二峰子奔了川啦,把莲的兄弟给叫了来啦,峰子拿冰钻把大何给咬啦,铎才拿拉子给拉啦。”石禄一闻此言,气得他擦拳磨掌,忿恨不已。说道:“清儿呀,我得看看大何,他不理我,我上西川找他们去。”鲁清说:“你不用看,大何叫他们给咬睡啦。铎说啦,不叫大何理你,他要一理你,铎还拿冰钻咬他。”石禄说:“那么我叫大何,大何就不理我啦?”鲁清说:“对啦,那个铎说的吗,不叫他理你。”石禄说:“我得瞧一瞧大何。”鲁清说:“诸位,是咱们年轻的可以奔北里间,年长的可千万别去。”又叫姜文龙贤弟,可将北里间窗户打开。文龙答言,当时将上边窗户支开,下边这扇也摘了下来,大家这才来到西房。

  朱杰、电龙他二人紧行几步,赶奔西房。石禄一回手,说:“小子,你们是干么的?”鲁清上前说道:“石爷他可不是外人,他跟咱们爹有交情。”石禄说:“他们叫什么玩艺呀?”鲁清说:“这位是朱杰,那位是电龙。”石禄说:“他们两个人认识大何吗?”二人说:“认识。”石禄说:“朱子、电子,大何跟我好,我叫大何去。”说著话他先到了北里间,上前将蒙头纸拉了下来,看见哽嗓间,有一个血窟窿,他连叫了三声:“大何呀!大何呀!”他在屋中一叫不要紧,外边上年岁的达官,跌倒了一片。鲁清说道:“石爷你别叫啦,大何不敢理你,他一理你,西川银花沟的普铎,就拿拉子咬大何。你看这个,他是叫蜂子给咬的。”石禄抱着何玉的死尸是放声大哭。他这一哭不要紧,是年轻的主儿,全落了泪。急得大家是擦拳磨掌,杜林说:“鲁叔父,您把我石大哥安置一个地方,我们大家好撅叫。”那些位年老之人,当下将石禄劝住。外边众人撅叫老少的达官,通盘安置齐毕。杜林说:“列位叔父伯父,咱们大家想法给我何伯父报仇也就是啦。”大家俱都点头。鲁清在屋中说道:“石爷,你可别哭啦。你一哭你看外边大家满全掉眼泪,大何与蜂子咬睡啦。”石禄抱着何玉的脑袋,说道:“何呀何呀!你可不理我啦,大清啊,你可带我找铎去,为什么大家不在家,就把大何给咬啦?”鲁清说:“那是一定,我带你找铎去!”说话之间,遂将蒙头纸给何玉盖好,一切整理齐啦,说道:“石爷,咱们大家上正房说话去呀。”鲁清一碰面,就知道石禄是个实在人,对待谁全是真心实意,并没有虚情假意。石禄说:“等一会吧,我想何,何跟我好,有什么好吃的,何都给我吃。”鲁清说:“大何给你吃,二何还给你吃哪?”石禄说:“大何我没看着就叫铎给咬啦,这个二何我得看着点吧。”鲁清一看,他是不走了。遂说:“何二哥,您在上房叫他吧,不叫他不走。”何凯这才叫“玉蓝”,石禄说:“是啦”,这才出了西屋。大家一同来到上房,何凯说:“玉蓝呀,你想我哥哥不想?”石禄说:“你哥哥我不想,我想大何。”说著话一转身,一把揪住了鲁清,说道:“大清呀,你带我找铎去!我看见铎把他抱住,你们大家必须拿拉了跟冰钻咬铎,非把他咬睡啦不止啊。”何斌说道:“鲁叔父,这如今我石大哥已然回来啦,接请帖的已来啦,没接请帖的也到啦,您得出主意。往上说我叔父伯父,全跟我爹爹神前结拜。我兄弟哥哥捧我何斌一场。够奔西川银花沟,杀普铎报仇雪恨,咱们众人满全来到此处啦。可是那一天起身呢?”鲁清说:“何斌呀,此事可不要忙,忙中有错,咱们人是多的,那一个主意高,从著那人的。再说咱们从此起身,杀奔银花沟,人多势众,风声也大,咱们全走啦,你说这里留人不留?又应当留那一位呢?再者说上年岁的全跟我何大哥有交情,你说应当留下那一位呢?谁要在何家口等著,那不是畏刀避剑,怕死贪生吗?这个说这个,那个又说那个。”鲁清说:“你们大家有千条妙策,我有一定之规。那莫家村的小哥五个,你们是小哥七个,你们大家在一处,可以商量商量怎样的办法,你们大家商量好了再说。咱们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谁的主意高,使谁的主意。”说完他转身往外。“你们大家在一处商议,待我出去散逛散逛,我心内乱成团了。”他们大家在一处商量。

  鲁清一个人出来,先到东村头看了看,又走到西村头,火场上看了一遍。忽然抬头一看,东村外跑进一匹马来,马上一人。鲁清心说:原来是我的仇口来啦。他虽然是我的仇口,因为我不是他人对手,可是他与我兄长神前结拜,凡是不得实惠的主儿,多好说朗言大话。他曾在我面前说过。不论他项长三头,肩生六臂,无论是谁,也踢不了我一个跟头。手按地,我花面鬼就信服他。今天我非阴他一下子不可。看他骑马过去火场。鲁清不由的鼻子眼里一哼吃,说道:“佟大哥,你跟我有仇,难道说你还跟我何大哥有不合吗?”花面鬼佟豹一闻此言,连忙拨转马头,来到切近,翻身下马,笑道:“鲁贤弟,你在此作甚?”鲁清说:“不怨人说,不跟你们边北的人交,就因你们有一种不好的毛病,永远是事在人情在,人不在立时就不理。”佟豹说:“你这些个闲话,朝谁说啦?你这个话从那说起呀?”鲁清说:“佟大哥,那么您看见这里有片火场,您怎么骑马就过去啦?这不是新印吗?你怎不问一问呢?”佟豹说:“鲁清,你是不知,人要是一结拜,就应当人不在义还在,皆因你在此站着,所以我没下马。”鲁清说:“你别借台阶啦,你跟我姓鲁的素有挟仇,可是与姓何的,当然没有哇。因为我那何大哥招不出来这个,佟大哥您与我何大哥神前结拜,真是灭不了神灵!我何大哥的魂灵,缠着马的四条腿。”书中暗表,佟豹是从家中起身,是赶奔兖州府送镖,将镖行之事,交好了杜家五狮子,他才起身。那镖走的是水路,送到兖州府北门外,同纪绸缎庄,完全是反货。他临行时问:“杜万,你大叔二叔呢?”杜万说:“上何家口啦。”佟豹说:“你们把把镖船拴系齐毕,将车送回佟家庄,我直奔何家口。”杜万点头。花面鬼这才骑马走,一路之上无事到了此地,才遇见鲁清。二人正在此相谈。佟豹说:“鲁清,你怎么说我何大哥阴魂缠绕我呀?”鲁清说:“您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佟豹说:“我是真不知道。”鲁清说:“何大哥死啦。”佟豹说:“得什么病死的?”鲁清说:“我们大家进都交宝铠,你知道不知道?”佟豹说:“我也不知道。”鲁清说:“我们入都走后,正北十三川,执掌川口的人,是贵地人。他带着一个书僮,此人住在吉祥店里,那时就是何大哥一人在家,那人夜间要吃茶,何大哥便叫伙计给烧茶。那人说我们不洁净,叫他书僮去烧水,那个僮儿才十几岁,焉能有用呢?厨房的柴草,他一个弄不俐落,要出个错啦,那可怎么好啊?边北之人说:不要紧,他要是把店给你烧啦,我给你盖一片楼房。后来就叫小僮去烧水,我说佟大哥,您说巧不巧?真是失了火啦,所以落了个火场。您看这个边北之人还真没走,我何大哥叫他赔。此人手使一对短把追风铲,跟石锦龙使的一个样。边北之人说:“你们这里不是何家口吗?何大哥说:是。那人说:此地有个为首的,姓何名玉外号人称分水豹子。何大哥说:不才就是我。那人说:好,我正要找你过一过家伙。当时两个人动了手,那人打出一个卧看巧云锁喉镖,就把咱们何大哥给打啦。咱们何大哥在世之时为人,大家老乡,用绊腿绳将此人捉住,绳缚二背。后来我们交铠回头,全叫他给数啦。人家还说出无论哪一位,若说出我是哪一川,哪一寨的,道出我的名姓,那时我立刻任凭你倒缚二背与何玉祭灵。”佟豹说:“鲁清,此人在这里没有?”鲁清说:“在这里啦。”佟豹说:“他若在这里,你去把他叫出来。我与他分上下论高低,我将此人捉住,好与我何大哥祭灵。”鲁清说:“佟大哥,这也是何大哥的阴魂,才将您引到,我们正要遣刘荣前去请您去呢,此人的武功特好。”佟豹一听,连忙收拾紧衬俐落。鲁清说:“大哥呀,我可是无名之辈呀,跟他比可到不了一处,您可跟我面前夸过海口,谁也不是您的对手。”佟豹说:“那是当然,除去我大哥石锦龙、左道长等几个人外,我这话说大啦。无论何人,也不是我的对手。”鲁清说:“是呀,您在此等候,待我把他叫出来。”

  说完了他回到祥平店,到了里面,见了众人问道:“你们大家参酌好了没有?我今天有个仇人,可跟我何大哥神前结拜,我非阴他一下子不可,阴完了我还让他拔刀相助。”徐国桢说:“鲁二弟,你又阴谁一下子?咱们可正在用人之际。”鲁清说:“不要紧,徐大哥您尽管放心,这个主儿与我何大哥过命。”徐国桢说:“要是过命,那就不必阴他。”鲁清说:“您不知道,他太拗,非得阴他不可。”徐国桢说:“刘贤弟,你出去看看去是谁?”刘荣转身形往外走,来到影壁头里一看,原来是花面鬼佟豹。心说:原来是他呀?这个人可实在是拗,这回非让他碰个硬钉子不可。鲁清追出来,说道:“刘大哥您可别管,咱们这一片人全让他给数啦,佟大哥的武艺,比咱们全高,为什么不给咱们出一出气呢?”佟豹在前场见了刘荣,过去跪倒行礼,后来因为他劝过刘荣一次,佟豹恨上他啦。从那次见了刘荣,不行大礼啦,就是一抱拳,骑马全不下来。今天见了也是一抱拳,说道:“刘大哥少见哪。”刘荣说:“对啦,今天咱们就见着啦。”鲁清说:“刘大哥您躲,我佟大哥要再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大家给他个拨盘儿。”刘荣一闻此言,连忙往旁一躲,此时众人往外。石禄在前头,将一拐影壁,就瞧见了。石禄嚷道:“这个花大脑袋可好?”鲁清说:“你认得此将?”佟豹心中所思,我真没见过此人?鲁清说:“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姓。我跟他的书僮打听出来的,此人叫赛石禄。”

  石禄一看他咬著牙,拧著眉毛,瞪着眼,遂说道:“花大脑袋,你还要跳一跳吗?”佟豹说:“不错呀,我到是要跳一跳。小辈你叫甚名?快报上名来!”石禄说:“小子,你别问我的名姓啦,你赶紧家去吧。”说到此处,上前提手一,拳奔面门,佟豹往旁一闪身,右手一刁石禄的腕子,石禄手往后一撤,右手往外一劈,就把他的腕子给拿住啦。佟豹一见心说:“我输啦。”此时石禄刁住了他的腕子,往怀中一带,口中说道:“花大脑袋,您这个样的能为,还敢横啦?”说著往怀中一拉他,右腿往前伸,使了一手顺手牵羊,佟豹再想躲他这个腿,可就晚啦,他的腿被石禄给挑起多高来,摔在就地,连忙爬起,奔他马而来,要打算拿他的熟铜棍。此时单鞭马得元一见,急忙上前,说道:“佟贤弟且慢,你不认识此孩吗?”佟豹说:“马大哥您可别管,这个跟头我栽不了。”马得元说:“你栽不了这个跟头,栽不了的多啦。”鲁清说:“马大哥您不必管,非得叫他跟头栽到底,他就认可啦。”佟大哥我告诉你,这个是我一个朋友之子,别说你一个佟豹,你有三四个,也不是对手。你拿着军刀,也不是他人对手。”佟豹说:“鲁清,冲你这么一说,我佟豹跟他没完。我自从出世以来,到处没输过势,马大哥您今天可别管啦,不论有多大的交情,我们也得斗一斗,到叫小辈鲁清看一看。”马得元一想,心说:你这个人真叫固执透啦,自己只可长腰纵到一旁。说道:“鲁爷,你告诉他别把他制睡啦。”鲁清说:“石爷,把他弄睡啦。”马得元说:“鲁清,你跟他有多大仇恨呀?”鲁清说:“列位别管,有一位算一位,谁要与我不合,我非叫他掉在我的话把底下不可。”石禄说:“清呀,给他弄两半行不行?”鲁清说:“行啦。”佟豹把熟铜棍合到手内,来到近前是搂头就打。石禄一看他熟铜棍扬起来啦,连忙用右手一推他的棍尾,左手一推腕子,左手早将棍接着啦。口中说道:“你拿过来吧小子。你拿棍打我,”当时将棍夺了过来,扔在就地,上手一扒他肩头,说声:“你爬下吧小子。”佟豹站脚不住就爬下啦。石禄一偏腿就骑在他身上啦,说:“小子,我非把你脑袋摔下来不可。”说著话他双手抱着他的头,那佟豹忙用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大家一见,遂一齐说道:“玉蓝,这可使不得!”鲁清急忙来到近前,说道:“石爷慢著,这个花大脑袋,跟铎长得一样,你赶紧起来。”当时石禄就撒了手,站起身形,那佟豹也爬了起来。鲁清一看他脸上成了紫茄子啦。他面上竟有那花斑,作事又急又暴,故此人与他起个外号叫花面鬼。鲁清说:“佟大哥您在我面前说过,没有人能踢您一个手按地,我说今天您这是怎啦?”问得他无话可说,马得元上前说道:“佟贤弟,皆因你山河容易改,秉性最难移。是跟咱们说这个话的主儿,那全是咱们至近的朋友,不是至近的人还不劝咱们啦。从此往后,咱们弟兄是一年比一年岁数大,名姓全立住啦。是咱们肩左肩右的弟兄,全有晚生一辈。门户正是晚辈,踢咱们一个跟头,脸上都无光。若是被那不正当之人,踢了咱们一个跟头,那你我的名姓,就付与汪洋大海了。兄弟你们爷俩个不认得?”佟豹说:“我不认得小辈。”马得元说:“你可知道我的至亲?”佟豹说:“我认得。”徐国桢说:“这是石锦龙的次子,乳名玉蓝,名叫石禄,外号穿山熊便是。”马得元说:“玉蓝上前给你佟大叔父磕头。”石禄说:“给花脑袋磕头啊,我不磕,谁跟我好,他让我给谁磕,我才磕。”马得元说:“谁跟你好哇?”石禄说:“大清跟我好。他叫毁谁我毁谁,叫我给谁叩头,我给谁叩头。”马得元说:“鲁爷你让他给佟爷陪陪礼。”鲁清说:“佟大哥,你从此还记恨石禄吗?既然跟石锦龙有交情,与马得元不错,大概你也不能免。凡是你我神前结拜的弟兄,一来腰腿灵便,二来拳脚纯熟,再者说,佟大哥呀,天下武术是一家。为人千万可别太狂,休要艺高人胆大,今天我鲁清劝您,从今往后您改过吧,有您好大的便宜。老是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一个,四山五岳练武术的,比你我能为高强的主儿有的是。您问一问列位老哥哥,我跟他们大家说的是什么言语?您要不看在我兄长面上,我早就死在您的棍下啦。不过您打的全是那些无名之辈,遇见一点有名的人,那您得甘拜下风。大家劝您全是为好,因为您处正无私,也有好的地方,为人都有前思后想,要是瞧您对待我那个意思,今天多少也得叫您挂一点伤。我念其您与我兄长,神前结拜,就差一个娘来养。有能为的主儿,以武力来降人,欺压于人,要像我们这无能为的主儿,难道说,就应当死在你们手里吗?我也不是得理不让人,你们是一勇之夫,终无大用,我鲁清是逢强智取,遇弱活捉。”马得元说:“佟贤弟,此地不是讲话之所,你我店中一叙。”

  当下众人一齐回到店中。有人接过马去,刷饮喂溜,马俊忙上前将棍接了过去,众人进屋中,他一看何斌穿白挂孝,佟豹刚要追问,鲁清说:“何斌暂且别多言,现下我鲁清瞧他这个形景,他要记恨前仇。”遂说:“列位老哥哥,我必须看在我哥哥面上,给我佟大哥陪一陪礼。您与我兄长神前结拜,您就如同我亲哥哥一个样,您平素暴躁我几句,我并不怀恨。您与各位老哥哥,俱有来往,我鲁清在众位之中,您打听打听,是谁的小菜碟儿?而今您栽到石禄手里不算栽,您先受我一拜。”说著上前跪倒行礼,佟豹忙用手相搀,说道:“二弟请起。”鲁清说:“求您看在我哥哥的面上,宽恕于我,我还有事拜托于您。”佟豹说:“有什么事你说。”鲁清说:“我兄长与您神前结拜,您到我家与我娘亲拜寿,我兄长送您一走至今未回。您可知晓此人生在何处?在与不在?”佟豹说:“我也不知。”鲁清说:“何斌你快上前与你佟叔父磕头,此时咱们用人之处甚多,求他也得拔刀相助。”何斌说:“是。”忙上前跪倒,佟豹说:“何斌你与何人穿孝?”何斌便将他们大家入都交铠,逃走二峰,勾来普铎,治死何玉之事说了一遍。当时怒恼了佟豹,他说道:“何斌,你快商量哪天起身,好杀奔西川。以后不准他们莲花党有一个贼人再来山东扰乱,你我众人还没齐吗?还缺少哪路的宾朋?”何斌说:“现下见请帖的也来啦,不见请帖的也到啦。”鲁清问道:“你们小哥几个可把主意拿定了?”马俊、石俊章等说道:“鲁叔父,我们已然商量好了,还是杀奔西川去。”鲁清一看,就是杜林一声不言语,连忙问他道:“杜林啊,你还有什么心意吗?”杜林道:“鲁叔父,我与他们大家俱无真正好主意,全是一勇之夫,心太粗。”鲁清说:“杜林,要依你之见呢?”杜林说:“我说出主意来,你们大家想,要是我的主意不高,那我听你们的,可别落在我的话把底下。”鲁清说:“杜林,你说一说我听听。”杜林说:“这个火龙观,是在咱们山东省,还是在西川呢?他是离著这里近呢?”刘荣说:“离著咱们何家口近。”杜林说:“离这里有多远?”刘荣说:“不到两站地。”杜林说:“既然不远,那咱们是先扫灭火龙观,一来给我石大哥报了仇,二来先把众贼聚会之处平啦,三来可以保何家口高枕无忧。”鲁清说:“杜林,到了西川,不知道三寇窝藏在何处,咱们到西川空山一座,岂不是大家白去一回?”鲁清说:“火龙观的群贼,他们知道咱们上西川啦,那时他们来到何家口,烧杀砸碎,人家把仇报啦,远走他逃。咱们从西川回来,再拿群贼,那就难啦。杜林,你既然提出火龙观来,我指你一条道,你敢走吗?”杜林说:“鲁大叔,你划出一道,我当河走,吐一口吐沫就是水。既然指到我这里,我若不去,那我是畏刀避剑,怕死贪生,枉为男子。武圣人门前弟子,没有软弱之人。生来一个人,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呢?我替我爹爹尽其交友之道,我与何大哥说起来,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吗。我要是死到火龙观,那西川路我就不上西川啦,再说,我这些位叔父伯父,能够叫我白丧命不能?我死在九泉之下就是我老爹爹无人照管。”杜锦、杜凤一听,别看杜林人小,他在人前真敢说这么一句大话。杜林说:“鲁叔父,有什么主意,您说吧。”鲁清说:“刘大哥,那火龙观是哪路的贼寇?刘荣说:“是边北的贼寇,左右手能打火箭,两只胳膊,能打盘肘火弩,凡是打出来的暗器,俱都挂火,这种暗器利害无比。列位,我鲁清要委派哪位,哪位有推托不去的没有?”大家一齐说:“没有。”鲁清说:“好。谢春呀,你拿钱去到对过,买一身蓝布衣服,白布袜青鞋,可著杜林的身量,要蓝串绸的。”谢春答应,拿银钱到了外面,少时买了回来,交与鲁清。鲁清接过衣服,叫杜林到了西里间,说道:“杜林呀,你二叔与你兄弟不来,我是束手无策。你先把你那身衣服脱下来,把这件衣服换好。你要到了火龙观,要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一定可以成功。”

  杜林连忙点头答应,将衣服换好,走出明间。杜锦说:“杜林呀,你换了这身衣服,你鲁叔父派你上那去呀?”杜林说:“派我上火龙观,前去盗那道人的暗器火药。”杜锦一闻此言,不由长叹了一声,杜林说:“爹爹这个地方,您别着急,孩儿我说一句大话,要是小瞧咱们爷们的主儿,这个地方他不敢去。咱们跟莲花党之人是冰炭不同炉,如今前去观中,盗贼人的暗器是八成准死,两成活路。我鲁叔父说出来,我若是不敢去,咱们爷们的瘸脚腕叫人家拿着啦。爹爹您尽管放心,我倘若命丧火龙观,认母投胎,过十六年,我还是这么大。”此时杜锦也是犹疑不定,何凯说:“杜林呀,你别一个人去,要去咱们大家一块儿去,把他叫出来。”杜林说:“何二伯,那可不成,那不是打草惊蛇吗?那老道也不是三拳打不透的贼人,此老道也很扎手。”杜锦说:“鲁贤弟,我们父子可没小瞧你,你别拿我儿送礼。”鲁清说:“杜大哥您只管放心,杜林若有个一差二错,兄嫂有归西之时,我鲁清代替于他。这话还让我说什么?我二哥不来,杜兴不来,我也没有这条计,谢斌、谢春、石俊章,你们哥三个到外边去找一匹废物驴来,只要能走就行。”谢斌说:“要找一匹驴能成,双盛永杂粮店,他有一匹套磨使的,要用可以换下来。”鲁清说:“好吧,你们去把它换来吧。”

  谢斌出去拉了一匹好驴,去到双盛永杂粮店。问道:“掌柜的在铺子里啦吗?”伙计说:“在哪,你老有什么事?”谢斌说:“这里有匹驴,你们把那匹驴换出来,我们借用一下子。”掌柜的说:“你们借那匹废驴干什么呀?”谢斌说:“有用处,这匹就归你们啦。”掌柜的知道他们必有要紧的用,这才将那匹拉出来,两下里交换了,谢斌便拉回来。说道:“鲁叔父,您看怎么样?”鲁清说:“可以。”当时教给杜林几句话,叫他捎上一个口袋,装上点银子,又拿点铜钱,前去如此如此,便可成功。”杜林说:“鲁叔父,您指出我一条道路,我就得走。不过有一点,要叫我一个人去,到了那里去送死,我可不去。”鲁清说:“那是当然,我们大家也一同到那里,现今也不能叫你一个人单走。”正说著话,谢斌又从外边买来一身月白裤子,交给鲁清。鲁清接过来说道:“朱二爷呢?”朱杰说:“什么事?”鲁清说:“你把这身衣服换上,军刀暗器全带好,随同他前往。再让电贤弟当劫道的,只要老道一出来,这条计就算使上啦。”又叫道:“徐国桢、蒋国瑞、李廷然、左林、窦珍、丁云龙、姜文龙、姜文虎、何凯、杜锦,这十个人别去,看守祥平店。何斌别去,你在店中守灵。其馀大家,是一拥而去火龙观,拿老道不费吹灰之力。朱杰、电龙、与杜林,吃完饭,将一切应用的物件拿齐啦,大家也一齐的从这里起身,全不带马匹。”鲁清说:“刘大哥,在火龙观的东边有个村子没有?”刘荣说:“有。”鲁清说:“离著越近越好。”众人往下,一日两,两日三,这天天到平西,来到一个村子。他们将一到东村头,由西边出来一位老者。鲁清上前说道:“贵宝庄叫作何名?”老头说:“叫做赵家坡。”鲁清说:“村中可有店口?”老者说:“有店口,路南路北全有店口。”鲁清与老者道谢,大家这才进了村子。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鲁清打店赵家坡 杜林设计盗火弩

  话说鲁清等众人,向老者打听好了道路店口,众人这才进了村子。来到中间,路北有一座招商店,上有横匾,是义聚店。鲁清喊道:“店家。”当时从里面出来一个伙计,说道:“您几位住店吗?”鲁清说:“不错,正想住店,可有上房?”伙计说:“有。”说着他一看众人,全有军刃,也有拿着的,也有身上佩带的,又有穿长衣的,也有穿短衣的,老少丑俊不等。他心中一动,连忙改嘴道:“客官,我们这里没有闲房。”鲁清说:“你千万别拿我们当匪人,我们全是五路保镖达官。我们大家不是行侠,就是作义,专好打个路见不平。”伙计说:“众位大太爷,您这里从那里来呀?”鲁清说:“我们大家是从何家口来。”伙计说:“您要是从何家口,无论老少的达官,我得认得一两位的。”谢斌说:“伙计,是何家口的,你就能认识吗?”伙计说:“我到是认得一位两位的。”谢斌说:“你认得谁呢?”伙计说:“何家口的二员外爷我认识。”鲁清一回头看没有何凯,伙计说:“您贵姓呀?”鲁清说:“我姓鲁名清。”伙计说:“你的名姓,我听着到是耳熟。不过有一样,咱们二位没会过。”鲁清说:“你问的根根切切的,莫不成有什么惧怕之处吗?”伙计说:“鲁大达官,您把话可听明白啦,我在柜上吃工钱,就得与人消灾,不能把房子租与匪人。”石俊章说:“伙计,这个倒不要紧,我弟兄三人是何家口的少达官。”刘荣说:“你姓什么呀?”伙计说:“我姓赵。”刘荣说:“赵伙计,你们要是有闲房,就可以说一声,我姓刘名荣,外号人称闪电腿。”伙计说:“您诸位全是一块的?”刘荣说:“对啦,全是一块儿的。”伙计说:“那么您诸位往里请吧。”当下众人来到里面。佟豹说:“伙计,你们写出一个纸条去,此店不卖外客。”伙计答应,将众人让到北上房,出来将驴拉过,他一看原来是一头瞎驴。先将褥套拿进屋中,然后将驴拉到槽上去喂,与众人打来脸水茶水。鲁清等众人净面吃茶。鲁清问道:“伙计,从你们这里往西,还有村子没有啦?”伙计说:“有。您诸位是上那里呀?”鲁清说:“我们全上火龙观去。”伙计一听,连忙跪下啦。鲁清说:“你起来,有什么话直说。”伙计说:“您诸位跟火龙观有来往吗?”鲁清说:“伙计你认识这个姓夏的吗?”伙计说:“这个老道时常到个村子来。我们老东家有个孙子,让他给领了走啦。施舍也得施舍,不施舍也得施舍,并且还时常上我们这村中来,化粮米,化金银。”鲁清说:“火龙观离这里有多远?”伙计说:“不足三里地。”鲁清说道:“这个老道是好老道,还是恶老道呢?”伙计说:“列位达官,小人我可不敢说这个老道,他发卖五路熏香,在这方近左右,河南河北的住户人家,吃他亏的可太多啦。”鲁清说:“伙计,你既然说了出来,我告诉你吧,我们众人是上那里去报仇去。你快给预备饭吧。”众人吃完之后,朱杰电龙便将那匹驴拉了出来,爷三个出了店。

  来到了西村口,电龙说:“你们爷俩个先走着,待我前去。”说著向前飞跑,来到了火龙观,先绕了一个弯儿,看好地势,原来这庙四面是松林。他便来到了东面松林之内,耗到初鼓,忙将白日衣服脱下,换好夜行衣靠,在松林内一站,就见朱杰拉着这头驴,杜林在上面骑着,直奔那座浮桥而来。将到松林里头,电龙抖丹田一声喊道:“行路的站住!此庙是我开,庙前松林是我栽,行路之人从此过,留下金银买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追去小命不管埋。”拉驴的二爷撒手了驴,抹头就跑。电龙上前一抡刀,噗的一声,驴头就砍下去啦,死驴一倒,将杜林压倒在地上。他改了声喊嚷:“可了不得啦,这里有了劫道的啦!把我赶驴的也宰啦!是和尚老道,姑子,快来救人吧!”连三并四的足喊一气,电龙便隐到别处去了。

  正在此时,那边林中有人口念“无量佛。”原来夏得贵正在佛堂喝茶,他听见庙外有人喊声站住,又一念口词,他就不喝茶啦,连忙甩了大衣,摘下青霜剑来,出来到了东界墙,一纵身上了墙头,这才口念:“无量佛,胆大的狂徒,竟敢来到你家祖师爷的庙前,断道劫人,与你家祖师爷来栽赃。”说完他下了界墙,来到松林之外,还听小孩不住的喊嚷,他才来到切近,说道:“小孩,你不必担惊害怕。现有你家祖师爷前来搭救于你。”此时杜林是裹着音说道:“老爷您救命吧!老爷您救命吧!”老道听不出来,到了切近一看,原来驴脑袋没啦,忙说道:“小孩呀,你先住口。什么人在这里做买卖来啦?”杜林说:“你们管劫道的就叫做买卖呀?”老道说:“这是我得罪了毛贼草寇,上这里来给我栽赃来,小孩我跟你有缘呀。你这里从那里来?上那里去呢?就是你一个人吗?”杜林说:“我有一个赶驴的跑啦。”老道说:“不要紧有我啦。”杜林说:“有你那就没有我啦。”老道说:“劫道的这个人,你看见怎么个长像啦吗?”杜林说:“我看见他啦,一个鼻子,两个大眼睛,嘴横著啦。”老道说:“小孩,你说的话,我听着全别拗,谁的嘴不横著?”杜林说:“老道的嘴竖著。”老道说:“你胡说。”杜林说:“你要竖著呢?”老道说:“你别费话啦。”说完老道转身要走。杜林说:“道爷别走哇,那个杀驴的要是回来,他把我要砍了呢?银子也被他劫去啦。”老道说:“劫道的往那里去啦?”杜林说:“往那么走啦。”老道一看,是往北去啦,赶紧来到浮桥,把东边的水手,叫上一名来,来背着小孩,把他背到庙门口等候。老道围着庙绕了一个弯,找一找那个劫道的,不见有人。这才从东界墙进了庙,先把山门拉开,说道:“你把小孩背到后面鹤轩,回头你再把他褥套给拿来。”杜林说:“这位道爷,我那褥套里有银子,回头他拿我银子。”老道说:“不要紧,你有多少银子,他不敢拿。”当下这个水手把他背到后边鹤轩东里间,放在床榻之上。杜林翻脸一瞧这个水手满脸匪气,心里就明白了七八成。书中暗表,这些水手全是老道的帮凶,专门给老道勾人。东边这三个人走河北岸,西边那三个人走河南岸,要遇见行路的呢,他们好往庙中勾人。勾了一个落宿的,无论客人有银子没有,老道总给十两银子。日久天长,这个庙里,可就害人害多啦。老道可是江湖绿林人,无论是谁,若是知道他脾胃的,银钱东西,全能拿的了走。不知道的,半文钱你也拿不了走,是江湖人全是夜晚来。不知老道秉性的,到此一叫门,无论你有多大情事,他有多大交情,求财问喜,是一概不成。夜晚你飞身上墙,来到鹤轩,廊子底下一答话,你要借一百,一分钱都不能给你。要提买东西啦,少一分钱全不成。因为这是讲的买卖来啦,并不是讲交情的地方。他说这个,不是我上我师父那里去拿药,也是如此呀。那位说:怎么提此事呢?这不过是个垫笔。

  话说当时,那水手把褥套取了回来,把山门紧闭,来到后边鹤轩,将褥套交与老道,口中说道:“观主爷,这是小孩的褥套。”老道夏得贵,自从松竹松月一死,自己心中闷的慌。在这方近左右都找遍啦,并没有小孩,要把老道闷死。今天他一见杜林,就很投缘。如今坐在鹤轩,他一看更好啦,他越看越好,遂说:“小孩,你姓什么?”杜林心中所思,身为男子,行不埋名,坐不改姓。我要叫他们听见我改了姓啦,拿着当话把说,那倒没有意思啦。到那时候,我杜林就算栽啦。老道问他好几句,他也不言语,却假作出惊慌的样子来。夏得贵说:“小孩,你不必担惊,全有我啦。家住在那里?姓字名谁,你这是上那里去?说明白了,我可以送你回去。”杜林说:“我住家在这北边杜家村,我姓杜,我叫小杜梨。我上我姥姥家去,他们住在河南边赵家沟。”老道说:“这个赶驴的,你认得不认得呀?”杜林说:“这个赶驴的是我们隔壁的街坊。”老道说:“小杜梨,你今年十几啦?”杜林说:“我今年十三啦。”老道说:“你家中都有什么人呀?”杜林说:“我家中我叔父,有我爹爹,有我娘,有我婶。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老道说:“你吃了饭啦没有?”杜林说:“我到是吃了饭啦,可是早晨的。”老道说:“你从家中什么时候动的身?”杜林说:“我们从一清早就出来啦,走在半道上我们打的尖。那个村名,我还记得呢。”老道说:“叫什么名字?你饿不饿呢?你要饿可说话。”

  这个老道,正在屋中与小杜林说话,听外面天交二鼓,已过二更啦,老道说:“小杜梨,你明天回去,向你父母去商量,将你施舍庙中。”杜林说:“老道,那可不成。”老道说:“你别说尽在我这呀。”他们正在屋中说话,听外边有人说道:“道兄啊,你不是说您的徒弟不是死了吗?”老道说:“外边是那位贵友?”外边人答言说:“兄长,您连我的语声,全听不出啦?”老道一听,外边那人又说:“兄长,我姓丁名春芳,千里独行的便是。”外边一报名姓,杜林一听,好吗,这个贼比老道还利害,他是山东东昌府,章邱县东门外聚泉山,绿林三猴那里的。大寨主叫通臂猿猴邵永清,二寨主叫铁臂猿猴邵永海,三寨主叫多臂猿猴邵永志。这个丁春芳乃是末尾的寨主,可又是山贼中的福星。他有一个拜弟在聚泉山的北边,小地名儿叫姚家洼,他外号名粉面童子。这小子到十分利害,那时俊章,交五路保镖的达官。可是在绿林之中,大家全知道他。聚泉山相离不远,一来不劫人,二来不交官长。与他们起名为绿林三红。结交五路保镖达官,与章邱县知县,平起平坐。可这哥几个跟莲花党的人也结交。他们到一处,便做了些伤天害理之事,五路熏香使完啦。邵永清便问道:“姚贤弟这熏香使完啦,可以上那里去买呢?”姚俊章说:“兄长,那倒不费吹灰之力。只要有金银,到哪里都有。在咱们山东省,就有一个地方,官厅所不知,除去莲花门的人知道,外人不知。您可以派我那兄弟丁春芳,到一趟火龙观,就可以买来。”邵永清说:“春芳,你可曾认识那个庙?”丁春芳说:“我认识,不但认识火龙观的观主,我与他神前结拜,我与巧手将军白起来到山寨,因为见您这山上情形,没敢说出莲花门之事。不过我们两个人记在心中啦。”邵永清说:“你怎么会不说出来呢?”丁春芳说:“皆因您所交的多一半是行侠作义的人,又是官府人家,所以我没敢说。这些人与莲花党的人,是冰炭不同炉。那时我才将我姚仁兄引到山中。”永清说:“那没别的可说,今天你多受风霜之苦,给辛苦一趟吧。”春芳说:“那倒没有什么的,兄长啊,您可以备下银钱,多买点来,以备应用。那鸡鸣五鼓返魂香二十块,断魂香十块,子母阴阳拍花药五包,解药五包,四两一句,多拿黄金,多拿白银。”姚俊章说:“丁贤弟,你可知道道兄的脾气?”丁春芳说:“我略知一二。”姚俊章说:“你可赶快去,赶快回来。一路之上,逢州府县,村庄镇店多要注意留神,仔细的注目。少妇长女,芙蓉粉面,美色出众,窄窄的金莲,门庭认好,打下莲花板的暗记,把熏香拍花药,通同买来,回到山中,咱们哥五个下山。你们弟兄五人,一同前往云雨之情。”丁春芳点头应允。姚俊章当着邵氏弟兄,将丁春芳的百宝囊摘了下来,将那东西物件,一齐点齐,又将熏香兜拿出来。让大家验看完啦,又把他熏香兜子拿下,以防备他在半道上看见少妇长女,有彩花之情。他没有熏香兜子,自然费一点手段。遇见节烈的,难免刀伤人命的,或者他不敢前去,那就减很多的麻烦。古事今说,今事古比。在大街之上,有什么样的喧哗,有什么热闹之事,女子不能出去观瞧。外面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全有,恐怕有异外之情,本身的名誉不好听。女子应当守住了家规,名姓要紧。

  闲言少叙,当时俊章说:“春芳,你就去吧,将各项买回,你可小心柴宇,别把他们带到山口来,将应用的百宝囊,军刀物件,夜行衣包等,通盘带好。”下了山,他四个人送出山口,春芳在一路之上,不敢稍停,这天来到火龙观。天色已晚,二更已过,站在东界墙以外,四下观瞧,并无一人。长腰挂界墙,飘腿就下来啦,到了鹤轩,廊子底下一站,在东里间窗户下一立,听屋中有人说话。丁春芳心中所思,这个小孩我听着声音耳熟,好像兖州府西门外,杜家河口的小畜生杜林。要是杜林呀,可是小畜生的报应循环。这才答言说道:“道兄,您不是说您徒弟死了吗?这是跟何人说话?”老道说:“这也不是哪路宾朋,与我夏得贵栽赃,我与他何仇何恨,在我庙外东界墙,断道劫人。这不是给我惹祸招灾吗?”丁春芳说:“道兄,我可没进您那屋啦,里面说话的这个小孩,太已耳熟,好像混海龙杜林。道兄,我可告诉您,黄家弟兄已随普铎到山东何家口找何玉报仇。现下已然完了事,回了西川银花沟啦。他们入都交铠之人,可是全回何家口啦,那个何斌,不是好惹的,会友熊鲁清,跟他们久在一处。他出主意,聘请山东水陆的老少达官,要杀奔西川银花沟,眼下在何家口请人哪,那石禄起誓,我可没进去看去。我在外听这个说话的语声,可是小辈杜林的语声。”老道说道:“贤弟,你这是胡说起来啦,那小辈杜林,也不是我说,我借给他一点胆子,他也不敢呀!不是说,他们若是来到我这庙中,我是火化其尸。这个小孩奶音还没退啦,你可别诬赖好人。”杜林在屋中一听,连忙说道:“道爷,这外边说话的是谁呀?”老道说:“是我拜弟丁春芳。”杜林说:“您让他进来瞧一瞧,人一个样的长像,一样的骨格,一样面目的人很多,便把他叫进来,千万别瞧错了,瞧差了。道爷,他一进来我一瞧,别是扎驴肚子砍驴头的那个人来了吧?”老道这么一听,也有理。遂说:“丁春芳你进来瞧一瞧。”春芳当时挑帘子往里来到里屋。杜林说:“师父,那个人可也这么高,砍我驴的与他差不多。”丁春芳说:“杜林小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寻啊?”丁春芳一看正是杜林,遂说道:“道兄呀,这个小孩正是杜林。”杜林说:“师父,我说咱们爷俩个无缘,您一死儿的说有缘。”老道说:“徒儿,你自管放心。他把唇齿说破,舌尖说焦,也是前功枉费。他说你是杜林,你就是杜林吗?”杜林说:“我就瞒怨阎王爷,怎么给我这么一个面貌,怎么会跟他的仇人长得一般无二呢?也算是我的命该如此,我们家中无德,三门守我这么一个人。您还叫我给您当徒弟啦,我看他大半是砍驴脑袋的。”说话之间,他用眼一看,老道用手直摸剑把,冲丁春芳直咬牙拧眉毛,又听老道说:“丁贤弟,你可要瞧明白啦,骨格相貌,言语动作,世间有的是长得一个样,你可看明白了?这是我投缘对劲的门人弟子。在我门前做买卖之人,我要把这小子拿住,必定斩成肉酱。丁贤弟,我与你前二年,你要拿熏香,我没给你,难道说,你还要记恨前仇吗?你所做所为的事情,屡次三番与贫道栽赃,还有不透风的篱芭吗?随我方近左右的村庄住户,你到里面有云雨之情,妇女若是节烈,不允此事,你亮刀斩杀,你走后决不该留下我夏得贵的暗记。”丁春芳说:“道兄,您听谁的言讲?”老道说:“你认识穿红的,我认识挂绿的。”春芳说:“道兄您那样说可不成,您必须把那人的名姓给我。”老道说:“丁贤弟,你要是素日跟我没仇,我收这个小孩,你不能在这里直给破坏。”丁春芳说:“您收徒弟我不管,您必须把给咱们拴对的那人是谁,说了出来。”夏得贵说:“你可知道给绿林打盘子?再者说,要是一个人跟我说,我决不信。向来我不受人指使,我姓夏的一生,没惧怕过谁。你要把他二人找了来,我给你们三个人对质一下子。”丁春芳说:“我找他二人,我知道他们两人是谁呀?”老道说:“斜骨六子刘六,癞蛤蟆张顺。”丁春芳一听,遂说道:“道兄,他二人有能为阴我,我也有手段去阴他。我们三个人,到时候再算,见了面我若不要他的残喘性命,我不叫丁春芳。先把他二人抛开,这个小孩可是杜林。”老道说:“你瞧他是杜林,何为凭据呢?”丁春芳说:“您把他大衣服脱下来,他里面围着夜行衣包,短把刀啦。”老道说:“春芳,他里面要没有夜行衣啦?”丁春芳说:“他要是没有夜行衣包,您亮宝剑将我斩杀,那是我二眸子该挖。”杜林心中暗想,我鲁大叔是高人,身上江湖的物件,一样没有,满放到何家口。我身旁配戴一样,遇见此人,我命休矣。我今天要不把你小子的人头要了下来,我不叫混海龙杜林。老道说:“小杜梨,你把大衣脱下来,叫他瞧一瞧。”杜林说:“我不脱呢?”老道说:“你把衣掌脱下来,叫他得看看。”杜林说:“我穿着他还瞧不见吗?必得我脱下来,他才能看见吗?”老道说:“他说你这个大衣里面,藏着夜行衣包。”杜林说:“这个夜行衣包我可没有,我还不知道穿这个衣服犯物,我要知道我决不穿。我们学伴穿着就没事,怎么惟独是我就有事呢?您叫他把夜行衣包拿来,我得看一看。”老道说:“丁贤弟,你把夜行衣包拿来,叫他瞧一瞧。”丁春芳便将抄包打开,杜林一看那夜行衣是深瓦灰色的。”杜林说:“师父,这个就叫夜行衣呀?”老道说:“对啦,这个就是夜行衣。”杜林说:“我娘给我作衣服,什么色的全有,就是没有这个颜色的。”

  丁春芳将夜行衣包好,此时杜林就将大衣脱了下来,说道:“师父,您叫他瞧一瞧,夜行衣在那里哪?”老道接过来,交与丁春芳。丁春芳伸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单衣服。遂说道:“道兄,您叫他把裤子脱下来,他里面也许裹着。”老道一瞧小杜林颜色不改,遂说:“徒儿你脱下来,叫他瞧一瞧。实在没有,为师亮剑斩杀他的人头。”杜林说:“师父,您把我送家走吧。怪不得我们村里人说有小孩别往和尚老道庙里送,一送就算一辈子的人啦,僧道不能娶妻生子。老老道,小老道,老少和尚,他们没事竟脱裤子玩。”老道说:“徒儿住口。丁春芳,你怎么瞧他是杜林呢?”丁春芳说:“我跟您说,他是杜林,他一定是杜林,那小孩的胆子可大啦,他们上五门,个个全是横人。那杜林与咱们莲花党为仇作对,您就叫他把上下身全脱下来,他那里头,一定围着夜行衣包啦。”老道说:“你就把裤子脱下来吧。”杜林这才将衣裤鞋袜子,满全脱下来,赤身露体,上下无根线线。丁春芳伸手取过来一找,并无夜行衣。杜林一看,说道:“师父哇,我不埋怨别人,先怨恨阎王爷,怎么给我这么一个骨格?叫我长得跟那个一个样呢?姓丁的你可千万别瞧错啦。”丁春芳说:“杜林,你要把皮剥啦,我能认识你的骨头,绝对错不了。”杜林说:“师父,我叫您把我送家走,您不送。如今他来啦,您说我是什么杜不杜的、林不林的。”丁春芳说:“道兄,这不是他把衣服脱下来啦吗?您把小辈用绳缚二臂,挂在明柱之上,拷打贼匪似的水盆鞭子拿来,这么一打他,若打不出来真情实话,您再亮实剑将他尸头两分,要不是他,那算我二眸子该挖,误赖好人。我死在九泉之下,情屈命不屈,是我没长眼珠子。”杜林说:“师父,这要是真拿鞭一抽打我,那时我疼痛难忍,不是杜林,我也得说是杜林。姓丁的,你跟那个姓杜的有多大仇恨呀?打得我屈打成招,我一说我是杜林来,我得死在这里,我真不认得那个杜林呀!那不我两个人见过一面,还不用提有交情有认识,替他死了也不冤呀!师父啊,今天反正我脱不了这一顿打。”

  书中暗表,杜林来到火龙观盗弩,他是变嗓音,不用本人的声儿,他是骄舌说话,所以老道不信。书说现在,杜林说:“师父呀,总算是我们家门不幸,才遇见此事。那杜林若是来啦,那我可就白挨这一顿打。这个姓丁的可就伤了德啦。”老道说:“小杜梨,你满打是杜林,你全能说不是,我老道实在看你骨格相貌有缘。这个姓丁的是我的朋友哇,他还能大的过我师父去?就是我师父李玄清来,打破头心全不成。为师我打你十鞭子已过,你咬住牙关吧。只要十下子打完,那时我亮宝剑斩杀丁春芳,与我投缘的徒弟报仇雪恨。”老道叫人取过绒绳,一翻腕子就把水手的脑袋给套上啦,一揪绳子,水手就是一个爬虎儿,过去又给他一个大嘴巴。老道说:“你撕下半批软帘去。”水手爬起上前将帘子撕下一块,交给老道。老道便将杜林捆好二臂,然后又用绳子挂了。挂在明柱之上,又叫水手取来打徒弟那个水盆鞭子过来。此时杜林一看,那水盆中的鞭子,足有核桃粗细,鞭梢与把儿,细不了多少。遂说道:“师父呀,我要挨这个一顿打呀,我不承认杜林,我得活活的被您打死。”说完,仰天叫道:“我伯父大娘,我叔父婶娘,三门你们守我一个人,我两个姐姐是脸朝外的人。没想到我小杜梨,在这里受一顿。我长这么大,连一手指头全没挨过。今日我不幸,真要把我打的屈打成招,那可冤苦了我啦。”此时夏得贵脱了大衣,毛腰拿起皮鞭子来说:“小杜梨,你就咬住了牙关吧。”丁春芳说:“道兄,您慢著,您打可不成,那得我打。拿绳您还舍不得啦。”老道一有气说:“好吧,你打。”杜林说:“师父您可别叫打他,他打我不到十下,我死过去,他就跑啦,我白挨这一顿打。”那杜林一看老道的情形,实在跟自己不错,不由心中所思,好丁春芳,我要不把你人头弄在这里,我不叫杜林。丁春芳说:“道兄,小弟我说的这个话,是金石的良言,不入您的逆耳。他要不是杜林,能有这一片话吗?道兄您把我的绒绳解下来,这边拴上我的腿,那一边拴在床腿上,十鞭子已过,您就亮宝剑斩杀我的人头,不算您欺生,算我看错啦,死者不冤。”杜林说:“师父您可别上他的当,他那绒绳可全糟啦,一揪就折。他跑啦,我白挨这一顿打。”丁春芳说:“道兄您把丝绦解下来,跟我的绒绳撮到一处,那还不结实吗?夏得贵一听也对,这才将白丝绦解了下来,跟他的绒绳拧到一处,有核桃粗,便将丁春芳的腿拴在床腿上。杜林道:“师父,您可别受他鬼计多端。”丁春芳说:“道兄,您可跟他有缘?我看透他啦,我打他一百鞭子,要问不出来真情实话,我不姓丁。”杜林说:“师父,他那里可有刀哇,他把我打死过去,用刀一拉绳他跑啦,我不是白挨这一顿打吗?”丁春芳说:“道兄,我把这口刀给您。”

  说话他把刀拉出,递与老道。他又说:“道兄,您看着我不过十下,要打不出他的实话来,您尽管亮军刀杀我。”说完他伸手拿起皮鞭子,他一看杜林是贴骨的干腱子。杜林心里说:小辈,我若不把你人头要下来,我不叫杜林。自己一咬牙,横了心啦。丁春芳说:“杜林,你是飞蛾投火,尔可想起前次之仇,你打我那一瓦,打我一瓦还不可恨,当时你冲散我的姻缘,真真可恼。”说完他扬鞭子便打,刷的一声,那大腿的肉,就给打掉了一块,鲜血长流。杜林嗷的一声,头就搭拉下来啦。老道一看说:“丁贤弟,你好狠啦。你倒是看准了是他不是呀?他要是杜林呀,这里把他一捆上,他就辱骂你我啦。”老道拿着刀,站在旁看着。丁春芳二鞭子,又往下打来。杜林心说:小子你打吧,我是豁出去啦。那丁春芳三鞭子刚要往下再打,忽听外边有人说话,说:“老道喂,你别打人家,你家杜小太爷我在这里啦。你看明白再打人家,我在这里瞧了半天啦。那一个小孩别着急,待我给你报那两鞭之仇。小子你出来,我在背后跟下你来啦,专为拿你。”丁春芳刚要转身跑,老道一长腰,将他踢倒,用脚蹬住。丁春芳道:“道兄且慢,”老道哪听那一套?伸手抓住发髻,举刀一落,噗哧一声,尸首两分,将刀扎在死尸之上。回到屋中,摘下青锋剑,合到手内,将剑抽出,来到外面,飞身上了西房。在房上蹿房赵脊,来到前面,围着庙兜了一个弯儿。四外一找没有人,他便到了浮桥这里,叫上两名水手来,回到庙中先开了山门,放进二人,将丁春芳的死尸搭出,连人头一齐扔到河内。二人答应,照计而为,将死尸拉走。

  老道将山门紧闭,回到屋中,将剑挂好,出来一看杜林,是低头不语。用手一摸他的胸口,突突的乱乱。用手推起他的头来,那只手便抚他的心口,说道:“徒儿苏醒。”杜林把这口气缓了过来,不由哭道:“师父哇,这个人跑了吧?”老道说:“徒儿呀,他鬼魂跑啦,你看这里的血迹,他已被斩杀了。”说话之间,将他摘下来,抱到床上,将绑绳给他解开。杜林坐在床上说:“师父啊,我的腿疼。”老道说:“不要紧,我这里有好药。”说话他到了西里间,取来了金枪铁器散,红白的药面,给他敷上好了,叫他穿好了衣服。杜林说:“师父,今天我挨这一通打,倒不要紧,您闻一闻,这屋中是什么气味呀?”老道说:“我刚把丁春芳杀啦,你看这个血迹,还没干啦。”杜林说:“师父,他虽然死啦,您已然给我报了仇啦,可是扎驴肚子那个人一来,咱们爷两个,全活不了。”老道说:“徒儿,你不要害怕,谁来也不成,连那么大的石禄,全教我给烧了个少屁股没毛。我有火竹弩。”杜林说:“什么叫火不火努不努的,是什么样啊?”老道说:“待我取来你看看。”说著话他到了西屋,拿出那火竹弩。原来这竹弩就在一个瓦灰色的兜子里装着啦。老道拿到杜林面前,取出令他观看,原来是一个竹筒,有八寸多长,核桃粗细,遂说:“师父您拿过来我看一看。”老道说:“徒儿你看,这便是袖箭盘肘弩。”杜林伸手接过来一看,原来竹筒上,一头三道钢丝,当中有一道铜丝,足有四寸长,在下面那一头,有一个好像按钉似的。老道说:“小杜林,这个是左胳膊上的,中指按崩簧,二指定心,指那里打那里。右边也是一样,要打的时候,左胳膊一盘,用右手中指从纵纹上一顶,那盘肘弩就打出去啦。”杜林说:“师父,我成不成呢?”老道说:“成倒是成,你等天光明亮,我同着你到你们家中,跟你家中人说明,把你施舍我这庙中,那时我好传授你武术。你学会了以后,必须要用的时候,好像一层窗户纸,一指就破。那时再教给你,还不成吗?”杜林说:“师父,您先比一比,徒儿我记在心中,将来练的时候,您也省事。我那艺业学成,您一指我就会啦。”老道连忙将盘肘弩一盘,说道:“徒儿你看,二指当心,中指磕崩簧,”说话之间,他用手指一顶,磕吧一声,呼的一片火光,出筒外去了。当时打在软帘之上,老道上前弄灭了。杜林一看,那桌案之上,还有一个青布套,有鸭嘴粗细,一尺二长,有青绒绳编出来的一个排子,不到五尺长。老道说:“这个是紧背低头花竹火弩。”杜林说:“这个怎么使呀?老道说:“你看。”说著把弩背在身上,又向杜林说道:“你看,肩头当心。”用手一揪绒排子,一低头,磕吧一声,又是一片火光。杜林说:“徒儿瞧明白了,您把他收起来吧。”说完,那夏得贵便将暗器全收拾起去啦。杜林说:“师父,我现下肚中很饿,您可有剩下的馒头?拿来徒儿一用。”老道说:“我没有剩的,如今我也有点空啦,咱们叫厨房给作点酒席,师徒可一用。今天又是好日子,足可以畅饮一番。”

  说话之间,老道便去到南厨房,吩咐一遍,少时酒菜一齐来到,通盘摆齐。杜林一看,放著一个酒杯,一个茶壶,看那样子,壶中也就盛四两多酒,旁边有一个酒杯。老道说:“小杜梨,你会喝酒不会喝?”杜林说:“我会喝。我在家之时,竟偷我叔父酒喝,我娘亲一闻我口中有酒味,就打我。您让我喝酒,我听说酒是串皮的。”老道说:“不错,酒是串皮的,我这个药是好药,什么全不怕。”杜林说:“那我也不敢喝,明天您上我家去,我娘闻见我口中有酒味,谁说全不成,我娘也得打我。师父啊,今天咱们爷俩,是大喜的日子,我必须敬您四杯酒。”老道说:“人家全敬酒三杯,你怎么敬我四杯呢?”杜林说:“今天咱们爷儿两,您两杯,我两杯,咱们是四季皆全。我有四句酒令。”老道说:“什么酒令?”杜林说:“您先把酒满上,我好说。”老道当时把酒满上之后,杜林说:“您先吃点菜。”老道这才吃口菜。杜林说:“杯杯净,盏盏净,咱们爷两才有缘哪。”老道说:“好吧。那头一句酒令怎么说呀?”杜林说:“酒是仙传迷魂汤,量小多饮发言狂,太白贪杯吃酒醉,海底捞月一命亡。”二杯酒又满上啦,杜林叫他又吃点菜,将酒喝下。杜林再说二句酒令:“色如市井一枝花,君子一见骨肉麻。纣王贪淫失天下,杨广好色观琼花。”又满上第三杯,杜林说:“财乃传国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石崇有钱不算富,范丹有子传后人。”老道听他念完,一仰脖,一饮而干。再满上第四杯,老道吃口菜,杜林念第四句是:“气是人间一棚烟,耳听传言气冲天。范离好气家财败,三气周瑜染黄泉。”老道低头不语。四杯也饮干啦。杜林一看,老道是过了量啦。酒走三肠,酒入愁肠,酒入喜肠。如今老道他是酒走烦肠,平常人喝酒,有几种毛病,酒一过量,有爱睡的。如今有一句话,今事古比,古事今说。现在有这种留声机,俗说话匣子。也有话匣子酒,喝完了竟说,还有妇女酒,喝了酒啦,便想近妇女,那是酒色相联。这个喝酒,有慢性酒,从早晨能喝到下午去。另外还有一种以酒撒疯酒,还有暴性酒。这暴性酒,比方说吧,他一进酒铺,端起酒来一仰脖子,全倒下去啦。还有厨子酒,喝完酒找人厨。有莲花落酒,喝完了得唱。有隋炀帝酒,喝完了必须叫人打一顿。有酒后伤事,有酒后伤德,有酒后失物,有迷路。那会喝酒的人拿酒,不会喝酒的酒能拿人。会喝酒的诸位老先生,学徒有几句话,跟您说一说。列位要是能有六两的量,可以饮三两。有十两的量,可以喝半斤。要喝一斤,那非把事情误了不可。喝酒的人也有酒后吃亏的,也有以酒成大事的,无酒不能成席。

  闲言少叙,这个夏德贵,烦到两句酒令上啦。末一句有海底捞月一命亡,三气周瑜染黄泉。老道当时就把火竹弩的口袋,压在胳膊之上,爬在桌子上,他就睡着了。杜林生来胆子最大,人虽小,心劲可大。他恐怕老道装睡,他过去用手推老道的肩头,说道:“师父,您要困,快去上床去睡。”问了两三声,老道一声没言事。他又一听老道的出入气匀啦,知道他睡沉啦,这才用手推开他的腕子,将口袋抽了出来,把火竹弩撤了出来,不要口袋。杜林暗自说道:鲁大叔,从这看起来您有错处,我的军器没拿,我要是拿着刀,非给他一下子不可。我今天要拿火竹弩给他一下子,老道死不了,他一明白过来,那时我命休矣。想到此处,这才起身来到外面,站在廊子底下,往四处一瞧,房上全有人。鲁清在西房上,前坡爬著,看见他出来了,连忙问道:“杜林,你可将火竹弩得到手内?”杜林说:“已得到手中。”

  书中暗表,那鲁清自从派他三人走后,大家便一同来到了火龙观。临来的时候,鲁清说:“石爷,咱们今晚上砸火龙观去。”石禄说:“我不去,那老道他有嗄吧呼,贴身上就著了,我是不去的。火一来啦,就黏我身上。要没有那个火呀,我早就把他给弄碎啦。”鲁清说:“我打发小棒捶和小白脸,跟小龙头,他们三个人去啦。把他的火暗器全拿来,你还不敢去吗?”石禄说:“只要杂毛没有火啦,我就能把杂毛拿住。”鲁清说:“你要见着了老道,非把他劈了不可。”大家这才将应用的物件拿齐,众人来到火龙观。鲁清派马德元,巡山吼马志、马俊,双鞭将邓万雄、钢叉李凯、铜叉李继昌,把守东界墙。花面鬼佟豹、小灵官燕清、小花刀莫陵、莫方、闪电腿刘荣,把守北面的界墙。林贵、林茂、飞抓将云彪、金棍董相,你们五位,把守西界墙。登山伏虎马子登、下海擒龙马子燕、柳金平、柳玉平、单鞭刘贵,把守南界墙。三道山门,未曾要飞身上墙的时候,必须要先用抓问一问,有什么埋伏没有。其馀的大众,任凭尊便。前后中三层大殿,随便隐住身体。听我鲁清的呼哨子响,大家好会战恶道。”众人点头。石禄、鲁清、杜兴,三个人到了河坡。说道:“石爷,你先在此等候,咱们人拿着火竹弩,你再进庙。他拿着你可不用进去,你看好不好?”石禄说:“就是吧,你们去你们的,我在这儿等著。”当时鲁清带着杜兴爷俩个入庙堂,这才使计策,好搭救杜林。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混海龙赚死丁春芳 众英雄大破火龙观

  话说鲁清杜兴换好夜行衣,将白昼衣服打在小包袱之内,结在腰间,背后背好刀,这才用飞抓搭在房上。往上一问,并无消息埋伏,二人来到了上面。鲁清在前,顺房往北,来到后殿,听见北房屋中有人说话,急忙来到西房后坡。就中脊往北偷看,见屋中掌著灯光,正赶上丁春芳要打杜林。鲁清说:“杜兴,你会学你哥哥说话吗?”杜兴说:“我会。”鲁清说:“你要会学你哥哥说话,那可就省了事啦。我叫你说你再说,不叫你说,千万别说。”此时里面丁春芳抽杜林一鞭子,杜兴说:“叔父我嚷吧,”鲁清说:“你别嚷,二鞭子下去,你也别嚷,”后来看见他第三鞭子将扬起来,鲁清说:“杜兴你嚷吧,咱们爷俩个好走。”杜兴这时才说:“老道喂,你别打人家,一个样的长像可有的是,里面那个挨打的小孩,不论是谁家的,我承情啦,一定设法子与你报这两鞭子之仇。我姓杜名林,混海龙的便是。”说完了这些话,爷儿俩个便下房跃出界墙,来到界墙之外,急忙上树。老道治死了丁春芳,没找著人。他便叫去两个水手,将死尸搭了出去,扔在河内,顺水漂去,看他们把山门关好。他二人才二次入庙,正赶上杜林,拿着火竹弩出来。鲁清看了,就跳下房来。到了廊子底下,说道:“杜林,你可曾将他暗器得下来?”杜林说:“将他的火器,满全得到手内。”鲁清说:“行啦。”杜林这才大声喊道,说:“师父,扎驴肚子的来啦。”说完这句话,二人飞身上房。那时老道正睡的困眼朦胧,忽然听见外边有人喊嚷,老道急忙起来,回头一看,徒弟小杜林不在身旁,遂叫道:“徒儿为何喊嚷?”杜林在西房前坡答言,说:“兔儿爷,我在这里啦。”夏得贵一听,他在房上答话啦,连忙站起身形,一看兜子里火竹弩没啦,他便上前先摘下宝剑来,推簧亮出,来到明间,伸手掀开帘子,斜身往西,来到廊子底下西头。看见房上三面全有人,不由说道:“房上有多少人?”杜林说:“房上有三个人,好你个胆大的恶道!你说跟我有缘,我偏说没缘。你家小太爷,夜入你们庙堂,为给我朋友报火竹弩烧石禄之恨!将死抛于度外,尽交朋友的义气。这才来到庙中,盗取你的火竹弩。”老道一听,不由咳了一声,说道:“丁春芳,你死在阴曹,是我辜负了你的金石良言。我罪大矣!不怪你说他胆子太大,我夏某上了他的当了,将你斩首。你的阴魂慢走,我必要与你报仇,非将杜林杀了不可!”说完跳在院中,捧剑一站。西房上没容老道站稳,瓦先打下来啦,紧跟着人也到啦。老道一躲瓦,口中说:“无量佛,什么人?”杜兴说:“恶道,现有你家杜二老爷,姓杜名兴,人称小花麟的便是。恶道,你可是飞火燕子夏得贵吗?”夏得贵说:“正是,小辈看剑”。说罢挺剑便刺。杜兴用刀一拨,他道用剑顺刀背削来,名为顺风扫叶,杜兴矮身形缩颈藏头,刀往上一裹,老道一转身形,用宝剑施展凤凰单展翅,往外一撩。老道是身高,杜兴是小身量。书说的可慢,这当场动手,刻不容缓。杜兴往下矮身稍慢一点,在发髻座上,被剑尖就给带上啦。这个时候,杜林在房上一捏嘴唇哨子响啦,杜兴蹿到一旁。老道仰脸一上外,房上人全满啦。鲁清下房将杜兴带走,那东房上下来一人,老道在江湖上也是一个成了名的贼寇,当时问道:“对面来者什么人?”那人说:“恶道,你要问我,我乃莫家村学艺,双鞭将邓万雄是也。”老道捧剑分心就刺,邓万雄摆手中鞭动手,他用左鞭一压,右手鞭搂头就打。老道抽身一走,一转身剑走磨盘式,横剑奔腿扫来,邓万雄忙用单鞭挂了上来。老道一见,急忙抽剑再走中路,万雄再躲,老道使了一个海底捞月,分心又刺。邓万雄使鞭往下一压,老道身子跟剑一块走,他一长胳膊,身子一闪,邓万雄一见剑进来啦,往后一仰身,老道一长腰,邓万雄可躲开上三路,那左腿上,被剑就扎上啦。北房前坡跳下一人,说道:“大师哥闪开了,徒小弟会战于他。”老道捧剑问道:“对面来者什么人?”此人说:“在下姓燕名清,小灵官便是。”老道上说:“无名的小辈。”举剑往下就劈,此时老道的酒气可就下去啦。燕清刀背挂剑,老道往下一垂腕子,用了个控剑式,他可就没挂上。燕清的刀一过,老道用剑往上一撩,他抽刀便走。一转身,此时老道使了一个外百灵腿,剑腿一齐到。燕清来了个大爬虎,心口著地,往前一扑,腿往起一扬,好像寒鸭浮水是的。底下腿躲过去啦,来了个就地十八翻,到了一旁。那西房上跳下一人,高声喊叫:“恶道休要逞强!”老道一闻此言,忙跳出圈外,问道:“来者何人?”此人说:“恶道,我乃东昌府西门外,单鞭马得元也。”老道说:“对面可是单鞭马得元吗?”马得元说:“不错,正是你家马老太爷。”老道说:“休走看剑。”说著捧剑就刺,马得元往后一撤步,举鞭就砸。老道看鞭到,往旁一闪身,不由心中所思:他这条鞭,软中有硬,专打金钟罩,乃是少林门的军刀。我听说过,倒没会过,不过听边北的朋友说过,十分利害,必须小心才是。此时马得元横鞭一扫他耳门,他一矮身,马得元往下一压,进道向他中脐而来。老道捧剑往里裹,马爷一见,忙往后一倒腰,绷鞭往外一兜。老道一看,人家实在有功夫,心中很是佩服。自己往上一提气,起在空中,一连躲了他十八招,没把老道裹着。马得元绝手鞭到,老道施展绝招,叫作猛虎跃山头,他承鞭就进来啦。往里一进,马得元一转身,因为年岁已大,腰腿不见灵便,被老道用剑尖扎一下子,赶紧长腰纵了出去。南房上下来了巡山吼马俊,一摆手中水磨竹节钢鞭,上前盖顶就砸。老道往旁一闪,用剑一押鞭往里就扫。马俊把鞭往上一扬,老道抽剑分心就刺。马俊往后一闪,躲之不及,右腿上受了一剑。老道与大家动手,带伤者一片。原来他技艺出众,武术超群。他吃亏是莲花门的,要是正门正户的人,不在左云鹏之下。

  当时他与大家动手不提,且说杜林,站在西房上前坡,说道:“鲁叔父,我石大哥来了没有?”鲁清说:“来啦。”杜林站在房脊上往四面一看,不见石禄。鲁清说:“他在庙前头河岸那里哪。”杜林说:“树林以外的是他吗?”鲁清说:“对。”杜林说:“您众位看住了老道,千万别叫他脱逃!我叫我石大哥去。”说完,蹿房越脊,来到庙外,对石禄说:“石大哥,你还在这看热闹。”石禄说:“小肚子来啦。”杜林说:“你快去,把我养活的,全叫杂毛给砸啦。”石禄说:“他有嗄吧呼,厉害。”杜林说:“我已然把那个盗来了,您看是不是?”说著用手一按子母钉,嗄吧的一声,那火弩便打在树上了。石禄说:“对,倒是这个,不知你拿来没有?”杜林说:“我全拿来啦。”石禄说:“那我去。”说完二人一齐来到庙墙外。石禄飞身上了墙,房墙不挡,一直来到西殿前坡。石禄将双铲取到手中。大声喊嚷,说:“你们大家闪开吧,他的嗄吧忽叫小棒捶给拿了走啦。我可不怕杂毛啦。”说完飞身跳了下来,一分双铲说道:“杂毛,你看你弄的那嗄吧呼,把我那处的毛,也给烧啦。”夏得贵一想,这个小辈石禄,会没把他淹死?也没把他烧死?心中很是纳闷。那石禄上前用单铲一劈他,老道用剑一锁他的手腕子,当时两个人便打在了一处。那口剑如同白蛇一般,石禄的铲是上下翻飞。二人各施所能,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老道一见,心中暗想他的铲若是落到我的身上,一定砸的我骨断筋伤。

  书中交代,是邪不能侵正。老道占一邪,那石禄是一正。老道打了半天,累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就因为他战败了十几个人了,虽然说能为出众,也架不住车轮战。如今又上来硬手,那如何能成?此时石禄把双铲扔啦,老道一看,以为是军刃出了手啦。当啷一声,双铲落地,这个时候,石禄脚步可透乱啦。他脚步一乱,老道一看,心中暗想,他虽有金钟罩护住身体,我这一剑,也把你头顶劈为两半。想到此处,双手举剑,盖顶砍。石禄见剑到,往下一低头,使了一个饿虎扑食。书说的可慢,当时可快,真是打闪纫针。当时给老道来了个扬头,老道再躲,来不及啦。被他撞一个大翻膛,摔倒在地,连撞带摔,老道就死过去啦。石禄一看他倒啦,大声说道:“大清这个杂毛他睡了吧?”鲁清说:“没有,你把他给撞背过气去啦。”石禄上前,把他右腕子揪起,往怀中一带,一毛腰,用自己右脚踩住老道的右腿,左手便将老道左腿抄了起来,口中说道:“好杂毛,你两半吧小子!”说完一用力噗哧一声,竟将夏得贵力劈两半。

  此时天光已亮。鲁清众人,便在庙中将夜行衣脱下,换好白日衣服,里外搜找,直找到厨房北里间,在床底下,搜出厨子来。一看他身高在八尺开外,一身蓝布衣服,面如重枣,鲁清问道:“你姓什么呀?”厨子说:“我姓姜,我叫姜三。列位侠客爷,您饶了我的命吧。”鲁清说:“上次石禄来到此处,下八步断肠散,可是你一人所为?”姜三说:“列位侠爷客爷,您贵姓啊?”鲁清说:“我姓鲁名清,外号人称会友熊。”姜三说:“您可把事听明白了,我从打京都作事回头,行到此处,我在树林子里休息,靠著此庙的后界墙睡着了。后来我鼻孔中忽然闻见一阵清香,我就不知道怎么来到庙中,原来是被小道童松山用拍花药给我吹啦,才被他带进庙来。后来又用解药等把我治好。他们才问我情形,一问我家中还有什么人,我说我家中尚有一位姨母,他们便不叫我出去啦。他们就和我说这个庙里的规矩,后来知道下一回药,有我纹银十两。他叫我下药之时,我若违背于他,我的性命就得丧在他的剑下。”鲁清说:“好,待我搜找搜找。”姜三头前引路,在前头大殿一找,一个人也没有。姜三说:“这可怪道,这里面还有一个水手呢?”不由大声说道:“列位侠客爷,您拿恶道之时,这个北屋没出去人吗?”鲁清说:“这个北屋没出去人。”杜林说:“那么这屋中还得有人。姜三,你快说了真情话,不但不杀你,还有用处,饶你不死。”姜三说:“我来到庙内之时,就听见这庙中有妇女声音,端菜端饭,全是他两个小徒弟。来来往往的,我到没看见有什么人。”大众来到了北房西间,还有一个立柜。杜林上前将立柜的门打开,看见里头有一个小包袱,上写火竹弩三个字。打开包袱一看,里头是个木头匣子。他将匣盖撤开,原来里头是三十六把,每把十二根。在那一面放著一个长匣子,上写紧背低头火弩。杜林一见,心中大喜,连忙将两个匣子包在一处。这是一句垫笔书,后文书八卦蛇阵时好用,那时他已学会。闲言少叙,且说杜林,他又打开柜堂一看,那里面还有两个包袱。取出来一看,内中俱是道服。再看柜内,好像有一个银锭似的。他用手一抠,往起一提,柜底就掉下来啦。杜林连忙往下一看,下边是倒下台阶,遂叫道:“鲁叔父,这真有地窖子一个。”鲁清问道:“姜三,这里你来过没有?”姜三说:“我没来过。”鲁清说:“杜林,你随石俊章、谢斌、谢春,到外面将那几名水手捉住。”杜林答应。

  当时他们几个人,一齐出了庙,到了河岸,便将浮桥东边三个、西边两个,五个水手,一齐捉住。杜林一看,河内是六只小船。怎么会是五名水手?他看见一个水手,面上有诈,年岁约有四十多岁。便问他道:“这个水手你姓什么呀?”水手说:“我姓赵。”杜林说:“你叫什么名字?”水手说:“我没念过书,只可叫赵四。兄弟哥哥们与我起个外号,叫小嘎鱼。”杜林说:“你是在西边这三只船上啊?”赵四说:“不错。”杜林说:“你们两个人,怎么会是三只小船呢?”赵四说:“昨天夜里,观主把我们那个伙计叫了去啦。”杜林一听点了点头,这才叫他们弟兄三人,便将五名水手绑了,说道:“你们五个人,哪个到过火龙观?”他们五个人一齐答言说:“我们全没去过。”杜林说:“小子,你们是善问问不出来呀?赵四,你为什么叫小嘎鱼呀?”赵四说:“因为我水性好,扔下河里什么东西,我能下水找上来。”杜林说:“你住家在哪里呀?”赵四说:“我住家在正东赵家坡。”杜林说:“此地离你们那里有多远呀?”赵四说:“相离也不过三里多地。”杜林说:“你给老道彩盘子。”赵四说:“我不敢。”杜林说:“赵四,你拿这话去搪别人行了,跟我说,我可不听那一套!我先把名姓告诉你,叫你知道知道我是作什么的。就冲你这两只眼睛,那眼珠来回乱转,白眼珠上挂血丝,定是不良之辈。你是倚著老道在外欺压良善,作些伤天害理之事!我姓杜名林,外号人称混海龙。我是花刀杜家的。嘿,我烦你一点事情成不成?”赵四说:“成,有求必应。”说完他心中暗想,这个小孩要是杜林,我今天大半活不了啦,我曾听莲花党的朋友们说,全拿杜林鲁清起誓,我今天一见他,真是名不虚传。便问道:“杜小爷,您求我什么事?”杜林说:“你的仇人把你的底,满全说给我啦,我在庙里捉住一个水手,他姓李,叫李伦。”赵四说:“不对,我跟那人有一天二地三江四海仇。要是他告诉您,那可不对,他是桥西边的水手,是老道的一个红人。他不姓李。”杜林说:“他姓什么呀?”赵四说:“您听错啦,他姓纪,叫纪伦。有个外号叫赛苏秦。”杜林说:“我烦劳你一趟,上你们赵家坡,去给我取一点东西成不成?”赵四说:“取什么?”杜林说:“你把你的人头取来。”赵四就一个冷战。杜林说:“我在这里不治死你,咱们有地方,有时候再说。”说完把他腿给别上说:“三哥您扛着。”石俊章说:“谁有功夫扛他呀”提着不成吗?”当下他们一齐来到浮桥,杜林说:“把他放下去吧,”石俊章一抖手,噗咚一声,扔在河内。这也是他的报应循环,淹死为止。

  杜林又将那四个水手,同著石俊章等,弟兄四人,回到庙中。面见鲁清,便将在外面之事一说。鲁清先看,杜林出去,他便与宋锦赵庭等,他们令姜三带路,一齐下了地道。来到了里面,姜三说:“列位侠客爷,您休要高声,虽然这里我没来过,可是话言话语,我也听说过。那观主在世之时,嘱咐过这个水手,要是下地道之时,叫门单有暗令子,用手指头弹门两下,那里面女子就把门开啦。”鲁清说:“好吧,列位闪开,叫他前去叫门。”众人答应,纪伦说:“这位大太爷,我要把门叫开,诸位进去搜找完毕,千万留下我残喘性命。”鲁清说:“那是自然。”纪伦上前用手指弹门,里面果然有人问道:“外边什么人?”纪伦说:“现有道长的至友来到。”里面当时就把锁头开啦,少时门分左右。鲁清等众人,往里一看,就见里边照如白昼一般,大家一齐往里走来。鲁清说:“何斌,你快将纪伦绑了,用物把他口给塞住啦。放到一旁。”鲁清等众人以及婆子丫环,还有一位姑娘全在里面。那个姑娘倒捆住二臂,在椅子上坐着,披头散发。在床上坐着一位妇人,墙上挂著一口柳叶刀。鲁清便叫杜兴,上前先把那口刀摘了下来。杜兴上前一拿刀,刀上系著一块手帕,当时拿手中。鲁清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那姑娘来到近前,与何斌跪下了,口中说道:“这位何义士,您得救我。”何斌说:“姑娘快请起,你家在哪里?姓氏名谁?你怎么认识我?”姑娘说:“您呀,时常骑着马跟随镖车,从我们村子里过,我看见过您。您并且在我们门前饮过马。”鲁清说:“这位姑娘你先起来,你来到这里有多少日子?”姑娘说:“我是前天到的庙中。”鲁清说:“你跟谁来的?到这里干什么来呀?”姑娘说:“我住家在赵家坡正东,地名叫小丁家庄。我和我这位婶娘来的。”鲁清说:“你的婶娘,就是此人?”姑娘说:“正是这个妇人。”鲁清说:“你知道,这个妇人他姓什么呀?”姑娘说:“她姓张,我听我爹娘所说,她叫张锦娘,她有一个外号,叫赛花蝶。皆因我娘亲腰上长一个疙疸,我娘出外化疙疸去啦,我这个婶娘,她带着我找我娘去啦,一出东村头,她从衣兜内,拿出一块绢子来,往我脸上一抖后,我闻见一股清香扑鼻,当时我就不知道啦。”鲁清说:“姑娘你姓什么呀?”姑娘说:“我姓丁,我的奶名叫玉容。”

  书中的垫笔书,这个赛花蝶张锦娘,与夏得贵同床有染。她在外面专给他勾引少妇,为盗婴儿紫合车,好取各种毒药。锦娘如今这么一想,大家人等各有军刀,自己的柳叶刀迷魂帕被人家得了去啦。如今这可怎么办呢?人家嘱咐过我说,讲的是军器不能离手,暗器不能离身,如今两样全在人手,那就不敢言语了。他看鲁清与姑娘讲话,她一抖手,就是一毒药镖。鲁清正说话呢,镖已打到,他忙一坐身,噗的一声,正中在发卷之上。鲁清说:“好刁妇,这你还走的了吗?”说完伸手亮刀,吓得玉容姑娘颜色更变。宋锦说:“姑娘闪在一旁,不要担惊。”

  书中暗表,上面五间殿有多大,这下边是多大。那张锦娘一见鲁清,连忙问道:“亮刀之人,快通报你的名姓。”鲁清说:“我姓鲁名清,人称会友熊的便是。”张锦娘一闻此言,不由心中一动,暗想:哎呀不好,原来他就是鲁清。下三门男女,全拿他三人赌咒。没想到,今天叫我张锦娘单赶上鲁清。再说他能为武艺一定不弱,他们人又多。想到此处她跳下床来,上前提手一,右手入兜囊,取出一支判官笔,中间铁顶针套在中指之上,左手伸过来要夺鲁清的刀,把判官笔一摆,便奔他哽嗓扎来,当时二人打在一处。鲁清的武艺比上人家,大差天地,虽然说张锦娘是个女贼,可是她的武艺超群。两个人动手之际,锦娘说:“要讲单打单斗,你家姐姐把话说的敞一点,我没有合手的军刃,要有合手的军刃,叫你们这一群小辈一个也难逃公道,全得与我夫主抵偿对命!”当下他们过招,也就有十几个回合,鲁清用刀往里一扎,锦娘往旁一闪身,左手一磕鲁清的腕子,那左手的判官笔,便奔他右肋刺来。鲁清一见笔到啦,忙一转身,张锦娘的右腿飞起,一下揣在鲁清的后胯上。鲁清往前出去四五步,忙用刀一扎地,算是没爬下。此时何斌就过来啦。张锦娘心中暗想,我一个女流之辈,虽然有艺业在身,那也架不住他们人多,跟我来车轮战呀。我治死一个,算是给我夫主报了仇啦。我要治死两个呢,那我就算够了本啦,这不能竟跟他们赖战法,必须狠一下子。遂说:“对面小辈,报上你的名来,你家奶奶笔下不死无名之人。”何斌说:“我住家正东何家口,姓何名斌,翻江海龙神手太保便是。”两个人当时打在了一处。

  书要简断。连宋锦、赵庭等,全都甘拜下风。鲁清一看张锦娘面色未改,一点喘声没有。遂说道:“何斌呀,这咱们大家可讲不起啦,杜兴你到外面把你石大哥叫了来,可以将女贼拿住。”杜兴提着柳叶刀,顺着地道就出来啦。来到了上面一看,大声叫道:“石大哥。”石禄说:“小棒捶你叫我干吗呀?”杜兴说:“我鲁叔父叫我叫你来啦,地道里有个女贼,我们大家全不是她的对手。你去看看去。”石禄把一对双铲放在廊子底下,说道:“小棒捶,你给我看着点。”杜兴说:“你去吧。”石禄到了屋中,东西里间一找没人,二次他出来问道:“怎么屋中没有人呀?”杜兴说:“您到西间,有个立柜,打开盖就看见地道门啦,贼在那地道里头啦。”石禄说:“我说的呢。”说完他回到西间,打开盖,顺着台阶下了地道。到里面一看,说道:“你们大家跟着他动手啦?我来啦。”往当中一站,说道:“小子,他们大伙全叫你给打啦?清呀,这个女的也是莲花吧?”鲁清说:“对啦,她正是莲花。”张锦娘一看,来了个黑大个。问道:“黑汉,你与他们大家是一个党吧?”石禄说:“不是一党,我们是两党。他们大伙挡东西,我也挡东西。清儿呀,这个叫她家去吧。”鲁清说:“你打发她家去吧。”张锦娘说:“胆大的狂徒!你叫何名?你家奶奶笔下,不死无名之辈。”石禄说:“你若问,我姓石名禄,外号穿山熊便是。”张锦娘一听,他叫石禄,哎呀,原来他就是石锦龙之子,娃娃石禄他与下三门的人为仇作对,他是见头打头,见尾打尾,我要把小辈石禄治死,那江湖绿林的好友,可以推我为尊啦。张锦娘每次与人打,没落过下风。跟谁动手,也是先下手。今天见石禄一到,他也是照样。左手一晃,右手判官笔就到啦,他的心意是听见说过,石禄是个横练,扎剁砍拿全不怕。他全身善避刀枪,自己用笔找他的七窍,金钟罩就是七孔避不住,所以竟找他的七窍。她跟石禄一动手,今天这个亏就吃上啦。一伸手,笔奔石禄的鼻孔,张锦娘虽然能为高大,是跟另人比上倒成,要跟有能为的人一比,三两个照面,就得分个上下。石禄看她左手来啦,没理她。右手到啦,他一撤身。用右手一搭,便将她的右腕给刁住啦,往外一翻腕子,又用左手一盖她的左胳膊,往外一滑腰,以为他这掌就可以过去啦,那石禄看她往下一坐腰,石禄一立掌往下打来,耳轮中只听吧的一声,红光四溅,骨髓皆出,当时将她的人头,给砸入腔子里去啦,死尸倒于地上。那婆子丫环一见,连忙跪下说道:“列位侠客爷,您饶了我们一条命吧。”鲁清说:“石爷,在她身上擦一擦血迹。”鲁清说:“这位姑娘,快快的请起。老道把你们拐来的,还是自己来的呢?婆儿你住在那里呢?”婆儿说:“我住家在苏家坡,赵门杨氏。东村头路北,我们编席为生。皆因我丈夫病体沉重,死去的张锦娘从我们门前经过,便将我带到庙堂,与我丈夫求包炉药。到了佛殿,叫我烧完了香时,她拿了一包炉药,打开叫我看了看,说是用灯心灰的引子。我一看那个药,是粉颜色,他冲我一吹,我就糊涂啦。容我一明白,我就来到这里。”鲁清一边问他,一边看她脸上的颜色,是吓得战战兢兢。又问道:“这个姑娘住在那里呢?”姑娘说:“我住家在赵家坡东村口内,我一迷糊就来到此处啦,张锦娘让我…”说到此处,臊得他面红过耳,不肯再说。鲁清说:“你快将这个姑娘送到赵家庄,老道的财物,你可知道放在那里?”杨氏说:“在东掖间后房檐有个床榻,这床腿带轱辘,往旁一推,就可露出金银的箱子来。”鲁清一闻此言,忙与众人来到东掖间,看见床下四边有两只箱子,上头封皮,便叫何斌把那封皮给挑啦,看看里头有什么物件?何斌上前将封皮挑下去,开了锁,打开箱子一看,里边全是锦皮光亮物品,细软物件。值钱的珍珠玛瑙,大家全给拿净。那锦绣缎子、绸子等项,捡那好的叫杨氏拿去。众人把两位女眷送出地道,另外叫三手将电龙、银面太岁朱杰,在她二人的身后,暗暗送到赵家庄内,向他们家中代说此情。鲁清又向杨氏问道:“你家可有大车?借我一用。”杨氏说:“有。我家虽然没有,我可以给您借去,为的是答报您救我们之情。”当下电、朱二人将他们送走。鲁清又派宋锦、赵庭,令他二人,去到庙外,围着庙来个弯儿,以及河南河北,全查视一遍。宋、赵二人答言,照计而行。

  到外边一看,此时已然过午,来到庙外,往东一看,一眼看不见村庄,来到正北,往四下一看,并无村庄,又转到正西,也是没有村庄。二番来到正南,过了小桥,往南一看,赵庭说:“我的兄长,这座火龙观,四周不靠,你我二人回到庙内,禀报鲁清。这座庙留不得,要是留下,僧道入庙,将来一定也学坏啦,难免的引入江湖之人,作旅客之害。”说完二人回到庙中,对鲁清一说,大家全说有理,便把纪伦放到廊子底下。鲁清往东南一看,谢斌、谢春、石俊章、杜林,他四个人也回来了。便将擒住水手之情,学说了一遍。鲁清便叫他们把绑绳给打开,那水手们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说道:“列位侠客爷,您千万的饶了我们吧。问我们什么,我们说什么。”鲁清说:“我来问你,你们都姓什么?”有一个答道:“我姓张,我叫大张。”鲁清说:“大张,我来问你,这些个小船,是你的,还是老道置备的呢?”大张道:“这是老道花银钱置备的,雇了我们六个人,每人一个月工银五两。打鱼的鱼网,可是我们自己所置,打上鱼虾来,卖出的钱,归我们三个人所分。我们一个人,前五天在浮桥以东,捞上鱼虾归我们三个人。后五天归他们三个人,在浮桥以西去打。出多少鱼虾,满归他们三个人。那时我们三个,也不能闲着,轮流着从河岸上南北这两股大道上走,由火龙观到赵家坡,不足四里地,早晨走一个来回,正午走一个来回,天将黑的时候,再走一个来回。若有往来行人,无论男女,将他引进庙堂。无论客人有钱没有,老道是给我们五两。”鲁清说:“大张,你已引进多少人来啦?”大张说:“列位侠客爷,我们几个人,诓进一个老者来,在方家中居住。老者姓方,名叫方万山。老头拉着一头驴,驴身上有一个褥套,他们是这样规矩,如果是两个人诓进来的,五两归两个人分。三个人诓进来的,也是平分,到了五个人,或是六个人啦,他就给我们加三两。可是我们往进带人,是只见人进去,不见人出来。不用说老道一定有图财害命之情。众位侠客爷,您再想再想,不是就为五两银子吗?断送了一条人命,那死去的冤魂,就许缠绕于我。因此后来我们决不往进引啦。”说话之间,水手们看见老道被人力劈两半,那纪伦被捆在廊子底下,四名水手公举,异口同音说道:“众位侠客爷,这个纪伦,可留不得,您把他送到当官治罪,或是您把他处置了。这小子俐齿能言。他到外边四乡八镇,给老道探听音信。他有一个外号,叫赛苏秦。在那里铺户、住户,要是有美貌的妇女,被他看见,他回来禀报恶道,恶道便在夜间,前去彩花。有那不从的主儿,即被老道斩杀。我们打鱼虾,时常打上男女的人头来。”鲁清说:“你们四个人把话听明,看见我们大家没有?我们是到处除暴安良,你们四个人可知道?哪个村庄有好淫之人,或是那欺男霸女之辈,将他们说了出来,与你们四个人无干。我们前去处置他人。”四个水手异口同音说:“没有。”鲁清说:“这六只小船,归你们四个人所有,专在河中打捞鱼虾为业。”四个人点头答应。

  正在此时,朱杰、电龙弟兄二人,送人借车辆回头,电龙上前说道:“鲁爷,我们送到他们家中,由杨氏给借来一辆。那玉容姑娘倒给借来两辆来。”鲁清、杜林爷儿俩出外一看,那两个赶车的,长得忠厚朴实,并非奸诈之辈。有两个年长的,一个年青的。便问那个年轻的道:“你是哪里的呀?”那人说:“侠客爷,我是小丁家庄的。”鲁清说:“你姓什么呀?”那人说:“姓丁,名叫丁祥。多亏您诸位侠客爷,将我的老乡丁玉容救回到家,我这里谢谢您啦。”当时跪倒行礼,鲁清令他起来。这才回到庙中,到了地道东里间,把庄榻往西一挪,露出箱子来,急忙取出金银。各处全行搜找遍啦,里面各处查看明白,便将一切金银与贵重物品,全搭了出来,拴扎车辆。又叫过厨子与四名水手,每人赏银十两。庙中的东西,任凭你们取,外河里每人一只船,其馀两只归姜三所有。又嘱咐他们五个人。“以后你们再给凶僧恶道当下手,被我等查见,是定杀不留!”五个人异口同音的道:“列位达官,这个赛苏秦纪伦,您可千万别留他活命,这个小子要是留了活口,他上正北九天玄妙观,那里九手真人李玄清,是老道授业的恩师,那纪伦他上玄妙观,是常来常往。我们五个人的家眷,住在哪一村,他是尽知。他一个人要是逃了活命,那我们五个人连家眷全不用活啦。”说著话一齐跪倒尘埃,五个人又说:“他俐齿能言,他专在外面给老道彩盘子,年轻妇女,死在他口中的可真不少。您要放他,把我们五个人全杀了倒好,要放可千万别放他,我们五个人的阴魂,到了地府阴曹,跟他都完不了。”鲁清说:“这也不能竟听你们五个人一面之言,你们要是平素与他有私仇呢?今天趁著机会,借我们的刀报仇,那可不行。我的刀虽快,可不能被别人利用。”杜林说:“鲁叔父,可以把人塞口之物取出,追问他经过情形。”鲁清一听有理,这才上前把他口中之物取出。问道:“你倒是姓李呀,还是姓纪呢?”水手纪伦说:“我真是姓李,您别听他们的。”杜林说:“那么你上玄妙观去过几次?”纪伦说:“您贵姓?”杜林说:“我姓杜名林,混海龙的便是。”纪伦一听,心说:坏啦,今天我遇见他二人,就是把唇齿说破,舌尖说焦,也是白费。杜林叮问道:“你到是去过没有?去过几趟?你要是实话实说,可以饶你不死。”纪伦说:“杜小爷,我来到庙堂,就是去过一趟。”杜林说:“你干什么去啦?”纪伦说:“我家少观主,叫我去见老观主,拿来五路的熏香。”杜林说:“他们师徒对待你,有什么意外的好处呢?”纪伦说:“要提起他们师徒对待我,为人说话,不可忘恩负义。”杜林说:“是啊。”纪伦说:“对待我实在是恩重如山。”杜林说:“你去到玄妙观拿来五路熏香,难道说,这里不会制造吗?”纪伦说:“这里不会制造。”杜林说:“你把香拿了回来,那老道才能在外做那伤天害理之事。鲁叔父要不然这样办吧,咱们走后,把他倒挂在檐间,我们走后,你要把人喊了来呢,那就算是你命不该绝。如果喊不了来呢,那就算是你的报应循环,不与我们弟兄相干。”纪伦心中所思,只要有我的三寸气在,足可以有人将我救下。那时我到九天玄妙观,前去报信。杜林众人,将应用物件收拾齐备,看天色已晚,便将纪伦挂在明柁之上,大家出庙。

  杜林二次进来,把庙门关好,飞身上墙,来到庙外,那姜三与四名水手领走船只。这里众人,赶着车辆,直到赵家坡,来到店中,令他们清算账目,付完了钱,将各人的马匹拉到店外,众人接过马匹。杜林说:“鲁大叔,咱们男子作事,非狠不毒,不能作事,可是分在那里作事,您众位先走着,我与鲁大叔,回火龙观,这个庙留不得!因为他孤立一座庙,再有江湖人入在庙里,那时也不是好地方。”大家说:“好吧。”他们众人往前边走去,这爷儿俩往回走来。且说庙中纪伦,在明柁上挂著,不由自己心中暗想:这里很大的一片事儿,谁知老道被人斩杀。顶大的事,化为乌有。我必须喊叫一声吧,他这才喊了一声。继而又一想:哎呀,好利害的石禄,一掌打死了张锦娘,可是她素日所作所为,也算命当如此。他们对于往来行路的,治死无数,良家妇女,也死不少啦。两个人收缘结果,可说是报应啦。我纪伦要从此逃了性命,决定改过前非,回我正北纪家寨,先去与我观主送信。想到此处,他又大声喊嚷,说道:“外面有人来,进庙快救我。”喊完了他暗想说:“我跟我观主学会了胡哨,可惜两手被捆,不能捏嘴。胡哨不能响,谁能知道我在这里呢?”

  书中暗表,纪伦做下了伤天害理之事,恶处与老道相同。他引诱少妇长女,损处特大,理应遭报,所以今夜才如此。且说杜林、鲁清,从打赵家庄,行走如飞,来到了庙的东界墙以外,听见里边纪伦喊嚷。他们爷儿两个绕庙兜了个弯儿,然后的换好了夜行衣,寸排乌木钮,结绒绳十手绊,背后家伙,青绢帕蒙头,前后撮打拱手,兜裆滚裤,上房软底靴袜,围打半截鸡抓的花蓬腿,收拾紧衬利落。白昼衣服,打在抄包之内,围在腰中,抬手动脚,不绷不吊,这才来到墙下,飞身上了墙,跳在院中。往各处看了一遍,杜林说:“鲁大叔,您到后面把他后殿给点啦,我在外边给点。”说完爷两分开,鲁清来到后殿,到了鹤轩,细看没有什么,火褶子先把窗户给点啦。当时烈炎飞腾,金蛇乱串,火光冲天。他又到东西配房,也是如此的给点啦。然后上了东墙,站在东墙北头,捏嘴哨子一响。此时杜林在前殿,也是如此的把殿给点着啦,往后面来找鲁清。爷两个会见之后,跳出了庙墙。此时全庙已著,满天红光。二人来到树林子内,往西看着,此时中殿上吊著的纪伦,是心中乱成一片。心中后悔,暗说我不如辱骂他们一顿,叫他砍死,倒落个快。如今堪堪烧死,我曾在殿中抽过一回签,拿到玄妙观,叫老观主批讲过。老观主说我将来临危之时,火化其尸,佛祖的签帖不说谎言,如今果然如此。急得他浑身出汗,少时中殿也著了,吓得他嗓音都变啦。大殿火已起,少时烧得片瓦无存。鲁清二人在林中观看,所见正西来条黑影,到了他们跟前,没说什么,口中作出吃的一声,向东跑去。鲁清忙问什么人?前边又吃的一声,二人连忙追了下去。少时前边那条黑影,踪迹不见。鲁清说:“杜林,你看此人是蔑视咱们俩,要凭咱们的脚程,会没追上?这个人的脚程,真叫比咱们快呀!”正说著,由后边打来一块大土块,掉在他们眼前。二人忙注目一看,那条黑影又飞了来,砸了他们一下子,飞了过去,直向何家口而去。他们爷两忙向前追去,直追到西村口,前边那人又不见了。二人到了林中,换好衣服,这才进村子,来到祥平店,上前叫门,里边问什么人?鲁清说:“我回来啦。”里边有人开了店门,他们进去。来到里间,问道:“列位老哥,咱们这里来了人没有?”徐国桢说:“没有。”

  书中暗表,徐国桢自从鲁清带领众人走后,他便派出镖行十老为前夜,他们些位为后夜,大家注点意,看守此店。一来为保护他们母女,二来保护何大弟的尸首。倘若他们走后,店中出了点什么事情,那时咱们大家的名姓,可就栽啦。鲁清、杜林爷俩个,利口能言。事后叫他们拿咱们当话把,那可犯不上。书中一句垫笔书。镖行十老,镖行五老,以及三老、二老,他们都是著了名的达官啦,徐国桢、蒋国瑞,平日竟说朗言大话。且说闪电腿刘荣,在暗中说道:“死去的我那何大哥,我二人就差是一个娘生养的,上火龙观去报仇,也用不着我刘荣,可是我要不去呢,那鲁清、杜林必然说我畏刀避剑,怕死贪生。哪里我刘荣也得到。何家口一片盟兄拜弟,恐怕有个疏神大意,放心不下。我替他们累碎三毛七孔心,我与何玉神前结拜,情同手足。此次我随他们来到火龙观,还得回去查看一遍才放心。因此他每天夜内,必须先到何家口一次。火龙观平了之后,大家往回走着。他这才说道:“马大哥,这里事情已完,我跟你们不能一同走,我必须先回店去。”说完一毛腰,就往东走下去啦。刘荣一边走着,听不见有马蹄车声,知道相离远啦。他便岔道往北,翻回火龙观。一边走着,他心中所思:鲁清、杜林,你们爷俩个,事事都想绝啦!你们是艺高人胆大,真正江湖侠客剑客你们没有会过。那金针八卦左云鹏,在临安城正东,独自一人立过三教会,一针定八卦,分为八八六十四门,自造转牌。那左云鹏所禀徽宗皇帝御笔钦封,因此这转牌上面乃是圣旨一样。左剑客与我贺过号,闪电腿的便是。你等又有什么经验呢?一边想看,便走到了火龙观。看见前后殿已然完全著啦,往东送去一目,看见他们爷俩个站在树林子那里还看啦,因此又戏耍他们。一连三次,然后自己便回到了何家口。鲁清、杜林也回到何家口。鲁清问徐国桢、蒋国瑞、李廷然:“三个兄长,我们大家扫灭火龙观,这里来了人没有?”三老一齐答言:“这里有我们弟兄,那还有人来,除非他肋生双翅?”鲁清说道:“三位仁兄,我与杜林他们,火烧庙宇之时,我们在庙边树林中,从我们眼前过去一条黑影,他怕我们看不见,口中还吃的一声,我们问他是谁?他吃了一声,顺着大道,往这里而来。后来会把这条黑影追丢啦,我们爷两追的没有了人啦,还能跑吗?后来从后边扔过一块土坯,掉在我们们眼前。那人又从我们身旁,擦着衣服就过去啦。”徐国桢说:“贤弟你没看见这个人吗?”鲁清说:“看见啦,就是没看准脸面,此人实在脚程快。”徐国桢说:“鲁二弟,江湖的人实在无法访查,比咱们高的傲的可有的是。咱们弟兄们场中谁也灭不过我那大弟石锦龙,他跟谁也没狂过傲过。与多大的能人动手,前五招不开门,自称艺业浅薄。他自立大六门,第四门,一门有三种军刃,槊鞭铲,盖世无双,现下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呢?”说完这些他们又谈了半天闲话。

  天光已然大亮。鲁清说:“咱们候等大家吧。”书要简断,一连三天,他们众人才回去。这里有马德元上前叫门,何忠上前与大家开了门。众人说:“都回来啦。”当时有人传进话去,众人一齐往内。马匹交给店里伙计,刷饮喂溜。伙计问:“这三辆车怎么办呢?”何斌说:“那就听我鲁叔父的吧。”众人一齐到了里边,德元见了鲁清说道:“鲁清,你们怎么早就回来啦?你们回来怎么不给我们话呢?省得我们在中途路上等著。”鲁清就把路上所遇的事情,细说一遍。大家这才明白。鲁清出去,吩咐伙计们把三辆车卸了,忙打开银钱箱子,从里面取出银子来,是每人二十两,另外嘱咐他们说道:“你们村庄里外,要有土豪恶霸,欺压安善的良民,可以来到何家口祥平店报信。若有土豪不举,那时被我们访查出来,可小心你们的脑袋。”三个人说:“不敢。”说完赶车走啦。鲁清问道:“咱们列位里谁带了伤啦?可千万早一点上药调治。咱们不久,就要够奔西川,好与我那死去的兄长报仇!务必杀了那银花太岁普铎与那二峰,将三寇的人心人头,拿回何家口,好与我那何大哥祭灵来。”大家连连说是,有那被伤的主儿,赶紧调治。过了些日子,全行治好了之后,鲁清问大家伤好了没有,众人说:“都已好啦。”这才在一处商量此情。外边有人回禀,说:“有山东清江四大冷海,西海岸上家台,二位达官求见。”大家听了连忙往外,到了外边一瞧,倒有许多从不认得。这里徐国桢问道:“你们二位是谁?可恕我徐国桢眼拙。”就听那个紫脸的说道:“这位老前辈您贵姓?”徐国桢自通了姓名。二人一闻此言,连忙上前拜倒,说道:“老伯父在上,现在我们于成凤、华成龙参见。”徐国桢说:“你二人快请起,您二人我怎么不认识呢?”于成凤说:“那是您不认识,要提起我师父,您准得认识。”说话之间,刘荣也走出店外,在人群中他说道:“谁来啦?怎么不让他们进来呢?省得在店外说话。”及至见了这二人,他说:“你们两个人,还不上前与他等行礼?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回到店内有什么话再说吧。”众人当时到了里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群雄打店黄林庄 霍坤访婿立擂台

  且说大家人等进了祥平店后,刘荣说:“你二人因何到了此处呢?”于成凤说:“我奉了我师父之命,前来何家口。听镖船上人等所言,水面达官被西川莲花党之人所害,因此我师父才派我二人前来,为助力何少达官前去报仇。”刘荣当时与大家致引完毕。徐国桢问道:“刘贤弟,他师父是哪一家呢?”刘荣说:“那位老朋友复姓上官,字子泉,外号人称万丈白涛圣手擒龙,掌中对一万字莲花铎。”徐国桢说:“我听着此人太耳熟啦。”刘荣说:“这位老朋友所教徒弟五人。”徐国桢说:“但不知他是哪一门呢?”刘荣说:“他是左少林门,此人文武全才。上官子泉的徒弟,都是成字的。头一个门人弟子,叫海狗子杜成明。第二个就是此人,高跳龙门于成凤。第三个叫海马朝云华成龙。第四个乃是他的儿子,乃是上官成安,别号人称闹海金鳖。第五个是姓胡,双名成祥,外号威镇八江沉底牛的便是。按他儿排了下来,那第六个是姓蒋,双名成林,绰号人称劈水海鬼。由上官成安这里说,他们哥四个,俱是每人使一对万字莲花铎。因为他们弟兄都很精明,内中胡蒋二人,身体粗壮,这上官老侠是量其材,做其用。看这个徒弟的品行与他的脾气,该当多大的身份,传他多少招,不管他是师兄师哥,不是一律所传。胡蒋二位,老侠所传是每人一口象鼻子飞镰刀,此刀体沉十七斤半一口。”刘荣说:“他们通了姓名,人家便可知道是上官老侠的门人弟子。”大家经他一说,这才明白。当下他们又等了几天,见没有人来,鲁清说:“诸位,咱们要是去上西川报仇,已将火龙观扫灭,我才顺心。谢斌、谢亮、俊章,你弟兄三人,拿三面铜锣,前后中三道大街去聚人,往中街祥和店以东站立。”又叫人把高桌搬到店门以外,鲁清众人来到店外,往东一看,不亚如人山人海一般。鲁清说:“谢斌把铜锣给我一面。”说话接过一面来,一敲打锣边,众人不敢说话,静听他说。鲁清自通了姓名,然后说道:“列位老乡,我与你们大庄主是神前结拜,如今我有一事,相烦你们父老有驳回的没有?”此时众人是异口同音,一个驳回的也没有。鲁清叫道:“何斌,你到前边来看一看,三十岁以外的挑出六百名来。两个人一根绷腿绳,六百人是三百根。前街一百根,分出东西来。后街中街全是一个样,是每一条街一百条,东村头五十根,西村头也是五十根。你们六百人将话听明,我等大家上西川走后,你们大家要保守东西的村口,把绷腿绳预备齐毕,白天东村头二十五根,夜内二十五根,东西村口,全是一个样。要是有来往人等,叫他绕庄而行。他要是不听,非穿村过不可,那时用绷腿绳,将他绊倒,把他擒获,将他腿别上,每日给他三碗稀粥,别把他饿死。容等我们回来,再行发落。若是有那与你们老达官的沾亲至友,要来到此处,你们可以对他说明,我们大家之事。叫他上西川银花沟,追我们大家去,好助你们少庄主一膀之力。”

  说完何斌上前过数目,一共是六百馀名,这个说三十二,那个说二十八,他挑出来的人,全站在祥平店以西,路南站立。四十里外的也挑三百人,每人坡刀一口,前街一百,中街一百,后街一百,东西轮流。前后中三道大街分出前后班,各占后前夜。五十里外的又挑出一百人,每人花枪一条,保护祥平店。白天五十人,夜间五十人。姜文龙、姜文虎二人,在祥平店主事。鲁清又说:“我们大家走后,无论男女他到庄内找人,头一样先洗洗他身上,有军刃没有?没有军刃将他绳缚二背,叫他到庄内找人。咱们姐丈全是至亲或是至友,全要如此的办。皆因你二人艺业浅薄,何家口地方太大,恐其你二人,护庇不过来。我们走后,何家口要有一差二错,你私作主,往本庄内放人,可小心你河南姜家屯。其馀人等,通盘散去。”鲁清说完下了高桌,遂吩咐来人备马匹,今天就得起身。大众人等,将东西物件,通盘拿好,一路的盘费,何凯都拿好了。杜林说:“鲁叔父,咱们未曾动身,您必须在西村口站着,点一点才好,去多少人,回来多少人。咱们大家站在一块,是个团体。”鲁清这才叫何斌、谢春、谢斌收拾行囊褥套,多拿金银。众人来到外面,各人拉过各人马匹,搭好褥套,拉着马出西村头,全从鲁清面前经过。登山伏虎马子登、下海擒龙马子燕,柳金雄、柳玉雄、飞天夜叉蒋兆熊、飞天豹子神枪焦雄,多背长须尤昆凤、双翻飞熊莫得方、金头虎孙立章、银头虎吴纪章、病二郎李贵,大众人等,缕缕的往外走。众人从此走,留下之人,便将何家口把守住啦。

  众人到了庄外,飞身上马,暂且不言何家口,且说大家,饥餐渴饮,晓行夜宿,顺着大道,一直往四川而行。走在中途路上,一条小路,有那些个男男女女,背包拖笼,往西行走。挑篮担担,扶老携幼。此时天已过午,鲁清说:“丁大哥,您下马前去打听打听,他们大家上那里去?是逃难呢,还是看热闹呢?”丁银龙答应,翻身下马,拉马走上前,找一位年长的老者,冲人家一拱揖,说道:“这位老乡,我跟您领教一二。”那老者便站住了。问道:“达官,不知您问什么事?”丁银龙说:“你们诸位是看热闹,还是赶庙会的呢?”老者说:“达官,我们一来是瞧热闹,二来是赶集子。”丁银龙说:“是什么热闹哇?”老者说:“您顺着我手指,正西有座黄林庄,那庄是五里地一条长街,南村头有一个擂台,立擂台的是西川人,立一百天的擂,老没开擂。”丁银龙说:“这个台立好了没有呢?”老者说:“早就立好啦,听那一方的人说,他们为是等著山东一带的英雄前来,人家才开擂呢。”丁银龙一听,当时气往上撞,遂一抱拳说道:“谢谢老兄。”回来便将此话对鲁清一说。何斌问道:“鲁叔父,这是什么事?”丁银龙便将那老者所说的话,一一说了。鲁清说:“好,不远,咱们大家若是骑马匹进庄村,恐怕村民害怕。”说完他一抬头,看见西北角上,有一大片松林,遂说:“咱们先奔松林吧。”大家一听很对,这才一齐够奔松林而来。到了林中,各人翻身下马,鲁清说:“丁大哥,您去打听店去。”丁银龙要把马拉到林中,鲁清说:“您拉着马去,倒好打店,找一宽阔地方才好。”丁银龙这才拉马进了北村头,一看东西的铺住户不少,人烟稠密。他往南一边走,一边看。到了街的当中,路西有一座大店,那店里出来进去的人,还真不少。他来到店门前,细一看房子,以及店的情形,也有往出拉牲口的,也有往里拉马匹的,白墙上写著斗大的黑字,北面写著是‘三义客店’。茶水方便,草料俱全,许多单间,男女的客座。那店的南门,写著安寓客商,包办成桌酒席,临时小卖。丁银龙看明,遂问道:“店家。”少时从里面出来一个伙计,年约四十里外,身高八尺开外,面如姜黄,粗眉大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竹簪别顶,一身蓝布衣服,白袜青鞋,腰中结一条油裙。银龙问道:“你们这里有闲房没有?”伙计一撇嘴。

  书中暗表,原来此人姓张,行六,村中人给他起个外号叫抛鞋张六。他说:“达官,您要打店,可在我们这里,我们店可宽大,正对你们保镖的住,您随我来。”当时丁银龙拉马来到店内,张六说:“您看这北房是十一间,当中是三明间,两个暗间,东头是一明两暗,西头也是一明两暗。”他又说:“您看这廊子底下,也是很宽敞,我们柜房是三明间,有暗间,有套间,全是我们亲友住着,从这南房往西,便是马棚。后院还有一眼井,就为保镖的达官住。无奈有一样,您是保镖的达官,既是达官,那您得讲理呀!您佩是达官,还能抢买抢卖吗?门洞里两条板凳底下,全有人住,您请上别处去找,我们这里没房。”丁银龙一听,不由大怒,说:“你这个抛鞋倒不错,我今天行个违礼的事吧,可也是你招出来的,再说我们这行人,到哪里住店没亏负过伙计,今天无论谁说也得住店。”说完拉马出了店,别的伙计看见了银龙气得浑身立抖,遂说:“张六,你这不是给柜上找麻烦喂?人家走后,叫来伙计或是朋友们,来到咱们这里胡一找事,那时岂不是个糟?”张六道:“你们大家先不用管,我惹的事我搪,与你们大家无关。”众人说:“好,那么瞧你的啦。”按下他们不表。

  且说丁银龙来到松林之内,便将店中之事,对大家一说。杜林说:“鲁叔父呀,如今咱们就有点沾西川地边啦,照这么样的打店不成,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我说出一个人来,叫他前去打店。”鲁清说道:“叫谁去呀?”杜林说:“叫我石大哥去打店去。”遂大声道:“石大哥,咱们可要北房,还上那一家打去。”石禄说:“好吧,我去打店去。”当时解了那匹黑马来,往外走去。问道:“大丁子,是那个店呀?”丁银龙说:“你进村头路西里,这一座大店,就是那一家。”石禄便来到街当中,看见了许多的人,全往北瞧,他看见路西果然有一家大店。心里说:“一定就是这里啦,便拉马就往里走,大家说:“你找谁呀?”石禄说:“我住店的。”伙计说:“我们这里没有闲房啊。”石禄说:“我要正房。”伙计说:“全有人住着啦。”石禄说:“不管是谁住,也得给我腾出来,要不然我可提拐子往外扔。这北房他们住多少日子啦?”伙计说:“前半个月就在这里住着。”石禄说:“他已然住了半个月啦,我是才来的,走累啦,叫他先给我挪开吧。要不然我可是进去怔往外扔。”众伙计一听,遂说:“咱们大家可别管,谁惹出来的谁搪。”那石禄说道:“你们快去告诉他们去。”他是拉着黑马,面向北站住,张六来到北上房,向客人说道:“客人,您这五位,可也是保镖护院的,您看外边这位大太爷,他一死的要住这个北房。”那五个人一听,内中有个黄脸的说道:“伙计,我们住了半个月啦,还有后来的催先来的吗?”张六道:“您看外边这位可不讲理,您要不给腾出来,人家一定不答应!他长得可凶猛。”此时石禄在院中,大声问道:“二格呀,你说了没有?”张六说:“您别着急呀,人家是先来的,也得容我跟人家商量商量呀。”石禄说:“小子,你不用跟他们商量,他们不出来,你不会打他们吗?”张六说:“您打成啦,我们可不敢打,来一位打一位,那明天全给打走啦。”石禄说:“这可是你叫我打他们,那我就打他们。”说著甩了大衣,搭在马上,手提打马藤,说道:“大老黑,你在这里等着我,待我打他们去,这可是小二叫我们打的。”说话之间,一来到北房屋中,冲著黄脸的身上,吧吧的打了几下,五个人一见,忙一闪身形,就蹿出屋,来到院中。一直够奔柜房。石禄说:“你看我把他们打出去啦不是?你说不敢打他们。”说话之间,他进到东里间,一看屋中没有什么,他又来到西里间,看见后床沿上,有五个大褥,他过去一伸手,摸出一包银子来,不由大喜,又一摸别的里也有,当下将五包银子放到明间桌上,遂叫道:“二格呀,把这个褥套给他们拿出去,他们要问银子,你就说不知道。”石禄到了外边,将皮搭子拿了进来,便将银子全放到里面,又拿了出来,放在马的身上啦。拉马匹往外走,说道:“二格,你告诉他们,我先出去一会,回头我回来。”看见那屋子里有人,张六不敢相拦,他便来到柜房,说道:“六位客人,从您来的那一天,我就说过,叫您有什么银子存到柜上,短少一个草茨,全能还您。如今您有银钱,可被那人拿走啦。”五个人一听,不由一怔。

  书中暗表,这五个人,乃是西川傅家寨的,大爷叫小蜜蜂傅亮,二爷叫金头蜈蚣傅豹,三爷叫小花蝶傅荣,四爷叫追风鬼姚庆,第五个便是黑面鬼姚明。这五个人也是莲花党的淫寇,当时傅亮说:“张六,你不用管,我们有能奈找他要钱。打不过他,我们这银子不要啦,我托你一点事成不成?”张六说:“您托我什么事?”傅虎说:“我们哥五的马,你多给照管点,有时给喂一喂,千万别往外拉。那褥套在你们店中寄存几日,你看见我们哥五个啦吗,无论是谁回来,拉马取东西,你全叫拿了走。该多少饭钱,我们如数给银子。四位贤弟,有名俗话,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捉,走哇!咱们上别家打店去。”按下不言,且说石禄,他来到北村头,高声喊叫:“你们大家全来吧,店里有了房啦。”鲁清说:“诸位,咱们全把军刃亮了出来,再拉马匹进村口。”大家一听,便将军刃全都亮了出来,一齐向村中走来。杜林、杜兴弟兄二人,在林中看了一遍,不留一物,这才随众人往村子里而来。翻回说店中的先生,向他们亲友说道:“列位呀,你们可以早行脱出此店,回家去吧。这里不一定要出什么事呢。”又向东西配房的客人说道:“列位听真,如果别处去找店更好,我们这店中是要有事,不走的主儿,那时吃了苦子,可别埋怨我们。”大家伙儿一听,不知是怎么回事,有那胆大的主儿,想要看一看是什么事,那胆子小的主儿,就搬到别家去住。店门外的人全往北跑,伙计不知是怎么回事,少时又往南走。当时张六便来到门口,往北一看,自己吓了一跳,就见从北边来了许多的达官,高矮胖瘦,黑白丑俊,年长的须发皆白,年小的就是小孩,前边走的是那个黑大个。丁银龙说:“鲁清啊,石禄倒没找错了店,正是那家。”说著话大家一齐来到店门外。张六一看,吓得颜色变更。石禄说:“来呀,就是这个店。”众人便拉马进店。鲁清大声问道:“哪一个是铺掌?”先生出来说:“我们东家没在这里。”鲁清说:“那么哪一位掌事呢?”先生说:“我们这里有个伙计,叫张六,他人了事,有什么事可以跟他去说。我是先生,竟管账目之事。”鲁清说:“张六啊,你不必担惊,少要害怕,我们大家一不强买,二不强卖,住店给店钱,吃饭给饭钱,你们做买卖可要公买公卖,不可蒙混于人。倘若被我们查了出来,那时可把你送到当官治罪。休要拿我们当匪人看。我等全是保镖的达官,从此路过,我们前来打店,并没有强暴的行为。我们先叫知礼知面的人,前来打店。你们店房里面,是哪一家戏耍了你们,你们用话将我至友赶了出去。”杜林说:“鲁大叔您不用问啦,简直是谁说的,就把谁的人头弄下来,不用跟他们费话。”鲁清说:“杜林,你少说话,无知小孩子。”当下他站在院子当中,说道:“众位客人听真,我们用不着的房子,你们自管住,我们不会欺压人。我等住一宵明早就行,你们休要害怕。”张六此时也只可叫过几个人来,将众人的马匹接了过去。鲁清说:“你叫什么名字?”先生说:“他叫张六。”鲁清说:“那房给我们预备下啦。”张六说:“北房吧。”大家这才扑奔北房。伙计奔石禄来啦,说道:“爷大您把马交给我吧。”石禄说:“你可不能动,我这匹马有点欺生,你要拉它,它可咬你。”张六说:“您给我吧,我拉一拉试一试。”说著伸手接了过来,那马直打坐坡,直张开嘴要咬人,张六赶紧又交给石禄。这才说:“得啦,大太爷您随我来吧。”当时石禄随他便把马给拉到了马棚,拴好了,又回到上屋。鲁清说:“店家,你们把店门关了,”伙计答应,便与众人打脸水,沏茶。

  此时天已平西,鲁清说:“张六啊,我跟你打听一件事。”张六说:“什么事?”鲁清说:“这儿南头有一擂台吗?”张六说:“不错,有座擂台。”鲁清说:“这座擂台摆了多少日子啦?”张六说:“已经摆了好些日子啦。”鲁清说:“这些日子怎么不开台打擂呢?”张六说:“没有好日限。”鲁清说:“立擂的是那里人呢?”张六说:“立台的是西川人,此人不露名姓。他对外说,无名氏也。”何斌一闻此言,立时心中大怒,两眼就圆啦。那众人一闻此言,也都挂了火。鲁清说:“刘大哥,您下过转牌,那西川里正门正户的人,有没有啊?”刘荣说:“倒是很有几家。”鲁清说:“列位大家,不必动怒,事款则圆,有那些个正门正户的也有不作事的,也许是那路武门的人,特意前来以武会友。也未可知。张六你每天去看不看?”张六说:“我是一天一趟,因为我没见过,我知道那天开台打擂呢,现在眼看立擂就两个月啦。”鲁清说:“那里头刀枪棍棒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张六说:“您要提那军刃,可全是真的,纯钢打造的。大枪与砍刀最多,都磨的风霜快。”鲁清说:“张六,我再问你,这个立擂台的台官是何人?”张六说:“不知道,立擂台两个月了,台主不报姓名,听说是西川来的。”鲁清问:“黄林庄有多大?”张六说:“也是五里地的长街,”鲁清说:“张六啊,你们在店中,连先生带伙计,共有多少人?”张六说:“前前后后,一共是二十四口人,连打更的也在其内。”鲁清说:“你留下十六个人,给我们支应着,你能言可以带着他们出去,咱们店中之事,可别露出去。你到外头给我们打听打听那台官的真实姓名,住在哪家店中?共有多少人?站台的台官一共有多少?全是多大的年岁?在什么日子一定开台打擂?打听齐毕,回来报知于我。”张六答应:“是。”转身往外行走,鲁清说声:“且慢,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们拿去,每人二两。”张六便带着这银子,出来大家一分,还馀二两啦。众人因为这二两银子要争吵,鲁清出来说:“你们大家可别吵,这些日子我们走的时候,有零即补。你们先把那银子存在柜上吧。”大家一听,这才不争吵。张六便带着人出外打听事不提。

  这里店中之人,便与众人预备吃喝。鲁清说:“何斌呀,咱们大家是今天来的,他要明天开台打擂,那一定是西川银花太岁普铎,与那二峰,鼓动是非,要在此地劫杀咱们,以命相抵。我也想不到他们敢在此地立擂台,那时咱们就可以在此地,要抄灭他们莲花党,这三门的人。何斌呀,他要不是呢?你说他们还能在此地等著吗?”杜林说:“鲁大叔,原来这西川路也有好人呀。”鲁清说:“明白,哪里全有好人,咱们山东地面也有好人,也有镖喂毒药的,见美色起淫心之辈,人不能一概而论。杜林,我可嘱咐你,未曾要说话可多留神,你可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人做事可不能伤众,棍打一片。未曾要说话,必须清水一边走,浑水一边走。”杜林说:“鲁大叔,他要是后天打听,咱们暂且先耽搁几日,店里伙计要是打听不出来,那时我与我兄弟杜兴,我二人夜换紧衣,入他的店。”鲁清说道:“听他的消息,倒要看一看他是那路的贼人,有什么用意。”正说著话,外边进来伙计八名,探事回头,见了鲁清说道:“鲁达官,您诸位俱都是山东省人吗?”鲁清说:“我们多一半是山东省的人。”张六说:“好,我与您诸位道喜啦,我跟这立台的主儿,他所住的店里打听出来的,那店里有个伙计,他是我的一个哥们,那还能假吗?他们住在黄林庄东庄内路北四合店。立擂台的姓吴,名叫吴振山,带着满门家眷,镇台官无数,俱都是三十内外的,单等山东省人到此,才能开台打擂呢!您诸位今天来的,他们明天就开台打擂。”何斌听到此处,知道一定是银花沟的馀党啦。遂说道:“鲁大叔,如此看来,也许是普铎他们的亲友,被他所鼓惑,前来在这里截杀咱们,也未可知。明天吃完早饭,咱们大家带着十名店中伙计,前去打听,他们如果全不认识,那一定是从西川带来的。”鲁清说:“诸位,大家不必多言,你我众人,明天要上擂台打擂去啦!我可有个准备,是咱们上西川报仇之人,寸铁别带,是这么著咱们去看。”何斌说:“鲁叔父,我不带军器,怎么能刀劈二峰呢?”鲁清说:“何斌呀,你可不知,我与你父神前结拜,你不过是个孩子,没有多大的见识,不用说别的,他们要把山东一个无名之辈治死都不成!更不用说还把我们何大哥治死啦!你我大家是扫灭莲花党之人。”石禄一听说道:“清儿,南边有擂台呀。”鲁清说:“不错,有擂台。”石禄说:“那我得去!台上有一个算一个,我上去他们全得下来!我提着他的腿,给他扔了下来,吓得他们不敢上去啦!那时台上的东西,全是我的啦。”鲁清说:“上台的规矩,你知道吗?”石禄说:“什么规矩呀?”鲁清说:“你还不知道啊?要上擂台呀,那是人家台官往上叫人。”石禄说:“他叫谁呀?”鲁清说:“谁在前头他叫谁。”石禄说:“怎么叫啊?”鲁清说:“他必须说回汉两教,僧道两门,三山五岳练武的师父,诸子百家,男女老少,号棚挂号,所有压台银,五两赢五两,十两赢十两,所有上台打擂,是以武会友,完全得彩,分文没有。练武之人,不论男女老少,三场已过,准其上台打擂。如若不遵规矩,准其护擂之人,将其绳缚二背,送官治罪,按土豪扰乱擂台办罪。”石禄一听,说道:“一个打擂不咧,还有这么些个麻烦。我听咱们老爹说过,见擂台就上,他们给银子没事,要是不给银子,上去就往下扔人。咱们老爹还说,上擂台一报名姓,不用打他们就得给银子。”鲁清说:“那么你上擂台,通报你的名姓不?”石禄说:“我不说我的真名实姓,就说我姓走,叫走而大。咱们老爹说,他要把石禄打啦,连咱们老爹栽啦,顶好不报真名好。”鲁清说:“咱们大家上自镖行三老,下至杜林、杜兴,寸铁别带,准其到那里观看。”何斌一闻此言说道:“鲁大叔,这要是西川路的二峰呢?那时我怎能与我天伦报仇哇?”鲁清说:“何斌,我叫你寸铁不带,我有心意,你呀紧贴著刘荣。那门的贼人,他全认识。尤其咱们这些人中,镖行三老、二老全别去,在这里看着大家的马匹,丁银龙看守店门,刘荣要回来叫门拿军刃,您再给。以后谁爱什么,谁拿什么,准其他们随便。除此之外,无论何人,要偷着拿了出去,在外惹了事啦,那可是他一人去搪,与大家无关。”众人一闻此言,全都点头认可。鲁清又说:“刘大哥,您总叫何斌在您身背后站着,只因那云峰,以及普铎,若有一个人上了台,那时您可赶紧回来取军刃,要是没有这三个人,千万别动家伙才好。”何斌暗想,不拿军刃,来到擂台前头,先拿云峰段峰,我手中没有军刃,在台上看见了他们,也难逃公道。鲁清说道:“刘大哥呀,您只要看见有西川漏网之贼,那时您就赶快的回来,取军刃要紧。”又说道:“徐国桢、蒋国瑞、李廷然,你们老哥三个在店中,看守马匹东西物件。左林窦珍,你们二位看守大家的军刃百宝囊等,满放在北房西里间,你们二位看着军刃。除去刘荣能拿外,其馀谁要可也别给。凭他怎么要也不能给。”二人点头答应。鲁清分派已毕,一夜无书。

  次日天明,大家把早饭吃完。何斌早将小衣服换好,外边是披麻带孝。店门一开,大家一齐往外行走,未到店门以外。街上人等,往南行走,男女老少太多啦。石禄等众人,抢步上了沙梁。到了上头一看,下面有座擂台,是坐西朝东,明著是五间,当中间是明三暗九。蒋兆熊说:“列位,这个擂台可不是报仇的,你们看见那个棚没有?那是明五暗十,前头五间后头五间,勾连搭有十间,坐东向西,有十间客棚是坐北向南,一共是五间,暗中也是十间。他们要是报仇的擂台,头里看棚客棚,全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擂台呢。这个擂台犯一个隔阂。”鲁清说:“犯什么呀?”蒋兆熊说:“西边有台算是白虎台。俗语说得好,白虎西边坐,不是福来就是祸。鲁贤弟,你看这立台的主儿,很有些个讲究。这副对联写的也真高,也过口气太大一点,上联是用水红缎子作地,是大红缎子足的字,写的是:‘凭刀枪轻世界拳打南山山崩岭裂。’下联是:‘以棍棒镇乾坤脚踢北海海滚波翻。’横批写的是:‘真在假亡。’他们看完了,各人心中又有点犹疑:你说他们是报仇的擂台吧,可又不能有这些看棚;你说不是吧,看他这对联与横批,说得又太狂一点。他要是报仇的擂台呢?那台上的军刃,可又锁在一处,绊得很结实。这真是叫人不敢一定。蒋兆熊说:“列位你们看,他们的武圣人的大门还没闭啦。”鲁清道:“太哥,我跟您打听打听,这个封门是什么呢?”蒋兆熊说:“白腊杆子一对,就是大门。左边这个是外手,右边那根杆子在里边,这就是封著门呢。”鲁清听了,蒋兆熊道:“你再看不但是封著大门,而且还上著锁啦。”鲁清说:“在那里啦?”蒋兆熊说:“你看那十字架的中间,那不是搭著红绿的条儿?”鲁清一想,遂说道:“老哥哥,这个是什么讲呢?”蒋兆熊说:“这个单有用意,五色绸子条是为五路达官,你以为武圣人姓武呢?不对。那位武圣人姓孙,名讳是缩字,按问名姓,生人为官印怎么称呼?死人就为官讳啦。”

  闲言少叙,且说当下。鲁清一问这绸子条,又是怎么回事?蒋兆熊这才给他细批细讲,说人家这个擂台,还有女的呢,他们是带着家眷。鲁清说:“瞧哪里可以分出来呀?”蒋兆熊说:“您看那台帘,上红下绿,这就是男红女绿,那是带着家眷的意思。再往军刃架子上看,棍棒刀枪,戟钺杈环铛,长家伙后头,有十八样小军刃。带钩的、带尖的、带刺的、带圈的、带环的,这在上垂首,那下垂首是鞭镜人锤抓,拐剑勾镰斧。这是九样短军刃。后边也是十八样小军刃,带簧的带胆的,带绳带练的,带绸子条儿,前头有在数的十八般兵刃,后头这三十六样,全是出门以外,有能人练武的研究出来的。武圣时常下凡,好有一比,那么就好像说,有这么一个人,他学会了武艺,出外惹出事来啦。那官府之中,不找本人,他先找他师父。徒弟有欺师之情,那就不好办啦。因此人家留下两三招,不肯全传了出去。临到他传徒弟,又留两招。传来传去,可就传不开了。所以说,文的越研究越宽,这个武术,可是越传越窄。因此武圣人时常下凡,来渡化那有缘之人。而今人家台上的军刃,满全用筷子粗的锁练缠绕,恐怕擦拳输了,一怒再抄起军刃来,那是容易出人命。”鲁清他们再看上垂首,那个软帘,是蓝缎色走水。南绣的海水江牙,每个水浪之内,出来一个独角蛟龙。那个蛟龙探出头来,往后瞧著。那下垂首的绿缎色软帘,红缎子走水,帘上绣著一道大山,山上往下跑来一斑斓猛虎。揽著虎尾,三足踏山梁,举著一双斑斓虎爪。横著有一条紫缎色围屏,上面绣著一个大人熊。旁边有棵大盘松,熊爪抓住松树,松树上边,有一只大鹰,左爪蜷著,张开了翅膀,低头往下瞧。再往松树左右看,是两行小字,是上下的对联。上首写的是:‘蛟龙出水无人挡。’下联是:‘猛虎离山谁敢拦。’盘松上边写的四个小字:‘英雄斗志’。鲁清说:“列位,咱们下山岗,可以围着擂台来个弯儿,看一看后边有院子没有。”众人一听很对,这才一齐下了山岗,来到后边。看见用竹竿扎好了转子,里面是栽好了的桩子,上拴绳,一直兜到南头。坐北向南一个篱笆门,那门内人家窝棚两个。

  书中暗表,若是来了登台打擂的,有坐骑,好拴马,在篱笆圈的东边,有一个土围子,足有九尺多高,一个土墙,南面有门儿。在门的东边,有一张报条,上面注写著:黄六黄三,领县太爷的堂谕,带领官军四十名,弹压台场。有扰乱擂台之人,立时绳缚二背,堂前回话,有不遵台主之情者,一定究办。回汉两教,僧道两门,诸子百家,男女老少,到棚挂号,通报名姓。有压台银五两赢五两,十两赢十两。若有练武之人,盘费短少,没有此项压台银,来到号棚挂号,二场后准其无银之人。上台打擂,立擂台的台主,为西川吴振山。当时众人看明白啦,那一方有弹压的官军四十名,全在四十上下岁。满全是蓝布的底衣,蓝布号衣,后背上有一个月光,光中写的是正北卢和县。鲁清一看,这一拨人是官军,另外有一拨年长的,年少的,全是月白裤褂,白袜青鞋,花布手绢罩头,撮打拱手,蓝布的背心,红月光,上写:南门外十八村的首户。那些人在那里是谈话议论。天到正午,开台打擂,今天好日子。大家看人家虽是西川人,而今老天爷全都助力他,有个好天。在宋朝的时候,不少人都可以说,您就别说是西川人,您一说是西川人哪,您跟他共什么事,人家也不赞成。因为西川没有正门正户的人,有也不多。那西川人太野,全都不大正道。鲁清大家听众人说,台官快到啦。忽然听见东南角上一阵大乱,看热闹的主儿一见,往两旁一闪,众人往那边一看,原来进来一大群人。前头是一排四个人,全都是一个样,见此人身高九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精神饱满。粗脖挺大脑袋,面如重枣,粗眉阔目,鼻直口宽,大耳相衬。头戴紫缎色壮士巾,窄绫条载帽口,鬓边斜插茨菇叶,顶头一朵红绒珠,颤颤巍巍。紫缎色靠袄,蓝缎色护领。黄绒绳,十字绊,双垂灯笼穗,一巴掌宽蓝丝莺带紧腰,双结蝴蝶扣,大纺绸底衣。大叶搬尖洒鞋,蓝袜子花巾裹腿,外罩紫缎色通氅,上绣万福云,飘带未结淡青绸子里,肋下配定一口坡刀。黑沙鱼皮鞘,青铜饰件,黄铜吞口,蓝绸子的挽手。前边这四个人的穿章、打扮、骨格、相貌、年岁,全是一个样,不差一点。第二拨四个人,全是面白如玉,穿蓝挂翠,肋下全配着轧把折铁钢刀。第三拨人,全是面皮微黑,穿青挂皂,每人全是肋下配带坡刀一口。一来是分人的脸谱,二来是众人的穿章打扮,分出青黄赤白黑,澹黄紫绿蓝,个个全是耀武扬威。来到棚栏切近,早有人给开了门,放他们进来,又将那棚门紧闭。此时鲁清他们一看,上场门帘一起,杂样上来二十个人。下垂首那个门也上来了二十个人,来到台上,左边的人,在兵刃架子后头,靠近左房山俱都站立一行,背北向南。下垂首那些个人,也在南边一站。又从后边上来两个人,锁开了,从箱子内取出一个包袱来,打开之后,大家一看,原来是一条围桌。鹅黄缎子作底,四面绣出万字不到头,里头有双龙斗宝,下边绣著海水江牙,海牙里面又绣出云龙九献。又从那箱子里拿出一杆旗子来,是个斜尖杏黄的旗子,红火沿。青缎子足出来的字,上写‘不准莲花党之人上台打擂,回汉两教,僧道两门,只要是莲花党之人,全不可以上台打擂。”当时将此旗子挂在当场,众人等一阵喧哗,大声说道:“台主到啦。”

  鲁清众人往东一看,见四匹马,马上端坐一人,悠然自得。马后头有两辆花轱轳车,头一匹是紫马,头至尾一丈,蹄至背八尺,细七寸,大蹄腕,螳螂脖,龟屁股蛋,锥子把的耳朵,鞍鲜明。在马上有一位老达官,此人身高九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面如重枣,脸上皱纹堆垒,渗白宝剑眉,斜插天苍。大环眼努于眶外,狮子鼻,翻鼻孔。一把白鼻须,出于孔外,火盆口,唇不包齿,四个虎牙,支出唇外。连鬓落腮的花白胡须,白的多,黑的少。头戴紫缎色鸭尾巾,鹅黄飘带,紫缎贴身靠袄,青绸护领。大红缎子登山鞋,青袜子,打着半截花布裹腿,青抄包煞腰,紧衬俐落。身穿一件青缎色大氅,掐金边走金线,群边是万字不到头。在后边绣著狮子滚绣球,飘带未结,杏黄绸子里。在左肋下配定一口金背砍山刀,分量体沉,刀的尺码放大。瞧那第二匹,乃是白马。马身上长出来一身梅花,马上骑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眉似初月,唇似樱桃,鼻如悬胆,牙排碎玉,双耳垂金环。粉红绢帕罩头,前后撮打拱手。身穿鹦哥绿靠袄,淡青绒绳十字绊,有大姆指粗细。蓝灯笼穗飘洒,翠蓝汁巾煞腰,紧衬俐落,葱心绿的底衣,窄小金莲,红缎色斗蓬。面色忠正,印堂一颗守节砂。年长约在二十上下。那第三匹也是白马,也是鞍鲜明,马上骑着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脸上皱纹很多。鬓发皆白,青手绢罩头,青缎的一件斗蓬。

  书中暗表,她穿深缎色的上身,蓝绸子底衣,半大缠足,慈眉善目的一位老太太。再看第四匹,乃是黑马。大家见此马龙性不小。马上一人,正是少台主。面如乌金纸,大抹子眉,豹环眼,黑眼珠太大,光华灼灼,真是大耳相衬,压耳毫毛不亚如倒竖抓笔一般。头戴一顶田瓜色青绸头巾,身着青缎色靠袄,一巴掌宽的护领,核桃粗细的蓝丝莺带煞腰。双折蝴蝶扣,外绣大梅花。肋下佩戴一口短把鬼头刀。此人是雄壮魁梧。四匹马已过,看见头一辆花车上,有两个姑娘,第二辆车上,是两个婆子。车马来到擂台的南边,早有人把棚栏门开开啦。车辆马匹,一齐进到里边。关了站,众人下了马,顺着擂台往上走。上场门上来父子爷俩,下场门上来是母女娘俩。后边随着两个婆子,两个姑娘。鲁清大家在土坡上,往这里正瞧,看见那两个姑娘,面色忠正,印堂全有守节砂,两个人一样的打扮。那个身量高的姑娘,脸似桃花初放蕊,柳叶双眉杏核眼。鼻如悬胆,樱桃小口,牙排碎玉,双耳坠金环,水红手绢蒙头。撮打拱手,大红色的靠袄,紫绒绳十字绊。鹦哥绿的汗巾煞腰,葱心绿的底衣,腿上结著宽带。足下窄小金莲,蓝缎的斗蓬。这两个女子,一个样的穿章,站在了那骑马的姑娘左右。那两个婆子,年岁全在四十上下的样子。慈眉善目,耳挂排环,天蓝色上身,青色底衣,半大缠足,在那老太太左右一站。鲁清说:“刘大哥,您可认识那位台主吗?”刘荣说:“我到看他面熟。”鲁清说:“哪么您说他是那门那户的呢?”刘荣说:“各门各户太多,我想他人不起。”杜林在旁说道:“刘大叔,不用说啦,据我一想,此人也许是西川银花沟普铎的亲友,明著在此设摆擂台,暗中敌挡咱们大家。”鲁清说:“杜林啊,你可不知道,那西川路上可也有保镖的,并不能说是西川人,就不是好人。刘大哥,您下过转牌,大一半的人应当认识。”刘荣说:“大小六十四门的人,我一时那能记得清呢?再者说,皇家不丢国宝,那时不能下转牌。西川路我就去过两次,与他在家不在家,转牌一到,他们有门长接牌,到不到的有他们门长。”鲁清当下往左右一看,就是蒋兆熊、杜林、何斌、焦雄、刘荣,六个人在一块,其馀的人,分在各处,那就不知道他们上哪里去啦。

  此时台上的老英雄说道:“儿呀,你赶紧把武圣人大门的锁头开开。”当下小金刀霍全,先脱了他身上的大衣,然后正好衣冠,赶奔上前,单腿打阡,将红绿的绸子条全解了下来,双膝就跪下啦,双手举起,先向东再向南,向北向西,四面全举到了。然后站了起来,金鸡独立式一站,脚尖一使劲转了一个弯,少台官说道:“让过诸位师父。”说完便将绸子条搭在箱子上。蒋兆熊、鲁清等大家,在下面往上观看,鲁清问道:“老哥哥,这五条绸子条,所为何用?”蒋兆熊说:“那是表示五路保镖的达官。”正说著,台上老达官又说道:“霍全,快将武圣人大门开开。”那少台官答应,上前单腿打阡,把白蜡杆子抽回,立在门柱的后头。那位少达官,将压尾巾摘下,来到台口,向三面一抱拳,大声说道:“回汉两教,僧道两门,男女老少人等,有那打过一拳的,踢过一脚的,练武的老师,如果要来比武,请先到南棚挂号。赌五两赢五两,赌十两赢十两,若无有银钱,那在三场后,再上来比试。那位愿意上来比武?就请前去挂号吧。”正说之间,从下面蹿上来一人,细条条的身材,往面上一看,面皮微白,细眉毛圆眼睛,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双耳招风。头戴翠蓝色壮士巾,窄绫条勒帽口,顶门撮打茨菇叶,宝蓝色贴身靠袄,青缎色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青抄包煞腰,紧衬俐落。青底衣宽大,薄底靴子,罩腰兜根,外穿一件定蓝色通氅,上绣串枝莲。到了台上,双手抱拳,说道:“达官。”台官说:“武师父,您可在号棚挂了号啦?我台上可没见过您贵府的名单,您贵姓?”来人说:“我家住山东青江,四大冷海,东海岸盘龙岛,散座的寨主,姓侯名英,外号人称赶浪无丝。”台官说:“阁下压台银可有?”侯英说:“我等著登程赶路回山岛,因此一路之上未敢耽搁,恐怕违背山令,冲撞老大王的山规,我有性命之虞,皆因我囊内缺钞,正赶上台官有此立擂,比武得彩,看起来还是学文习武,只落得我当卖衣服。我今上得台来,还请您多多原谅才好。”台官说:“侯壮士,您要是没有压台根,还请您候等三场后,再来比试。”侯英说:“台官,皆因我走的太猛,没得带了银钱。”说著话便将大衣脱下,摘了头巾,收拾俐落。台官见这侯英,面有怒容,不由心中暗想,我要与他比武,看他的武艺一定不弱。遂说:“霍全,上前与这位师父接一接拳。可要多留神。”侯英往台上一站,大声说道:“这位台官贵姓大名?”霍全说:“我姓吴,我叫吴正。”侯英一闻此言,上前提手一打来,黑虎掏心,右手打来。霍全往旁边一闪身,这手就打空啦。当下两个人打在一处,也就有十数个照面,霍全使了一个太岁压山掌,劈头打来。这侯英往下一矬身,用左胳膊肘一拐他肋,霍全忙一闪身,两个人就错过去了。侯英反臂一掌,霍全听身后面带着风声打来,连忙向前紧行几步。那侯英乘势用脚一勾他脚脖子,当时霍全闹了个大爬虎儿,倒在台上。侯英是鼓掌大笑,遂说道:“老台官,可以给我纹银一封。”老台官说:“且慢,你把我儿踢倒了,你又没有压台银。”侯英说:“依你之见。”老台官说:“你要是把我赢了,我奉赠纹银十封。”侯英说:“那你要不给呢?”台官说:“我立的起擂,我就有这个银子。男子一言,快马一鞭。君子一言,如白染皂。我说了不算,如同粉头一样。”侯英说:“如此甚好,你我二人较量一番。”他心中暗想,我要把他再胜了,那些银子就任我所拿啦。此时老台官,摘头巾,甩大氅,绢帕蒙头,前后撮打拱手,勒绒绳紧丝带,袖面高挽,将胡子分开,一撮两根绳,往海下一结,一切收拾俐落,就要与侯英擦拳比武。到了下文书,何斌比武招亲,四十六友诈西川,银花沟刀劈二峰等等的热闹节目,尽在后文再叙。

第三十回 霍小霞擂台打淫寇 何公子比武巧联烟

  话说霍坤见侯英要与自己比武,连忙收拾紧衬俐落,遂说道:“朋友,你要是清江四大冷海的,多跟你打听一位朋友。你大半知道。”侯英说:“但不知是哪一家呢?”老台官说:“盘龙岛为首的。此人姓毕,双名振远,字士熊,人送外号巡海老苍龙。”侯英一想,我要说是我们老寨主哇,那时要输了,连我们老寨主全跟着丢人。遂说:“我不认识。”原来侯英的武艺,要跟外人动手,他是个高的;要讲究跟高一点的主儿动手,那他可就不成啦。当下侯英往上一抢步,迎面一掌,台官一闪身,侯英往里一上步,往外又是一挂,老英雄一坐腰,侯英太岁压顶的一拳,往下砸来,老台官往后一倒步。三招已空,台官说:“且慢。侯英我三招让过于你。你可知道,我让三招,因为你说出四大冷海,我才看在我的盟友面上,饶你三招。头一招咱们都是武圣人的门徒,天下武术是一家;第二招咱们有见面之情;三一招,我看在大家面上。像你这样的能为,也敢上台前来比试?这里同不得土地,土地上要是有一个场子,有彩,那钱都不好拿,何况是擂台的银钱呢?若是到了擂台之上,并不是上来就给钱,一来你得有招,二来你得有技。艺高人胆大,我说我能为大,还有比我能为大的呢。”侯英说:“你把舌尖说破,嘴唇说焦,还当的了比武吗?有能为尽管过招,败在你的手下,我枉为少林门的人。”台官说:“好,请吧。我要叫你在台上走三招,银钱全归你。我这个擂台不立啦!”侯英说:“好!”连忙往前进身,使个错掌,奔台官哽喉打来。老台官往下一坐腰,侯英可黑,左脚的撮脚就进来啦,他是上下一齐来。台官一见他手脚全到啦,忙往南一掉腰,右手一分他的错掌,左手往上一撩,早将他脚后根抄上,右手回来一盖他脚面。侯英心想:我输啦,他只剩一只脚在台上站着。老台官问道:“你认输不认?”侯英说:“我认输啦。”老台官一笑,说道:“侯英啊,我跟你打听那位毕振远,你可曾认识?”侯英说:“我认识。”老台官说:“我看在盟友的面上,饶你去吧。”说著左手往上一兜,右手一掌打他前胸,将他打下擂台,臊得侯英是面红过耳。下边看热闹的主儿,来了个倒好儿。侯英说:“这位台官,你贵姓大名?”台官说:“侯英你回到清江四大冷海东海岸,你见了那毕振远,你就说明。看明白我的脸面,告诉于他,我叫金刀的便是。你与他人一说,那毕某人自能分晓。”侯英说:“台官,你既如此,那咱们是后会有期。我回山另投名师学艺三年,再来报今日之仇。”说完扬长而去,后文书再表。

  大家见他一走,又是一阵敞笑。那台官见他走了之后,这才向大家说道:“众位,哪一位要是有压台银,请上台来打擂。”一言未了,从下面蹿上一人。台官往后倒退,连忙抱拳说道:“这位武师父,可以上号棚挂号。”此人说:“不用挂号,你我先行比试。”台官见此人,身高七尺开外,绷条的身材,面似姜黄,宝剑眉斜插入鬓,二眸子灼灼放光,鼻高口阔。头戴一顶甜瓜帽,歪扣著,周身上下一身青,有一件大氅,在腰中围着。台官问道:“您贵姓啊?”那人说:“我在台下听您与那侯英所说,口音说是西川老乡。人不该死,五行有救。我上山东看望朋友,从此经过,一时盘费缺少。正赶上台官在此设擂,擦拳比武,胜者可以得彩。”台官说:“您既然是西川的老乡,可以将真名实姓说了出来。西川路上,哪有不通真名的道理?”那人说:“台官。我要有银钱,早上号棚挂号了,输几两银子,没有关系,那银子是身外之物。不过现下我手中无钱,所以才上得台来。倘若是赢了台官您,那时您可以周济我些银子,我就有了路费。”台官说:“朋友,你不用说别的,你我既是武圣人门徒,又都是西川路上的同乡,一句话我周济您一封银子,没有关系。可是阁下必须留下真名实姓方好,千万不要说些假话。”那人说:“台官,你就不用问我名姓啦,我反正不能空口要你银钱。”台官说:“你要不说名姓,那时难以对手。”说话之间,看他眼神,是净往自己女儿身上看,准知道此人不正,遂说:“阁下若不赎金钱,我情愿奉陪几拳。”那人说声:“且慢。适才我看见第二匹马上,所骑的女子,我打算与他比试几合,不知可否?我与别人还不动手,非得跟他才对手啦。”台官说:“朋友。他是一个女娃子。阁下的艺业出奇,你必须多有原谅才好,容让他几招,我感恩非浅。”说完又看了此人一眼,见他也就有四十上下的年岁,不由心中暗想:西川路上,莲花党之人很多,又一想自己的女儿武艺,与他人可以占上风,遂叫道:“姑娘,上前与这位武师父接一接招。”姑娘闻言,当时将斗蓬就脱啦。旁边丫环说:“小姐休要动怒,待小环我抵挡他人。”姑娘说:“金屏,你看此人上得台来,并非是前来比武,他是前来找便宜来啦。你要上前,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待我对付他去吧。”说著将斗蓬交与金屏,便来到台前一正面。来人一看此女,精神百倍,真长得如花似玉,美如天仙,足下窄窄的金莲。书中一句垫笔,此人正是西川路傅家寨的。这人乃是傅虎,外号人称小蜜蜂的便是。那位说,他们全是西川的人,难道不知道吗?原来西川地方大啦,不是全在一处,或是三五里地远近。如同有人在外,遇见口音一样的人,那便认作老乡,不必限于一处同住。闲言少叙。傅虎一见此女,长得在实好看,他早就动了心。往脚底下一看,一对窄小的金莲,大红缎子的鞋,满帮绣著兰芝花,薄底软鞋,鞋尖上有五彩绒球,有如核桃大小,绒球内暗藏倒须钩。君子上台打擂,接招还招。像傅虎这样的淫寇,是嘻皮笑脸。他心中暗想:此女长得绝似天仙,我倒试试她的武艺如何。想罢上前说道:“这位姑娘请。”傅虎往前一进步,右手劈面掌,往下就劈。姑娘一看这掌不是动手架式,赶紧往下一蹲身。傅虎是安心要摸姑娘的脸,姑娘那能让摸,一抬右手,往上一挂。二人过招,也就走了十几个照面,老达官说道:“姑娘得便,让他下台去吧。”这回傅虎使了一个泰山压顶式,双拳往下就打。姑娘施展是野马分鬃势,双手往上一分,跟着一长腰,又使了一个难登步,向前踢去。傅虎一看姑娘的脚来啦,他乃是个淫寇,不由一迷神,脚已踢到,连忙一低头,又一低头。虽然说姑娘这一脚没登在他的前胸,可在他印堂稍微沾上一点,那绒球内暗藏着有倒须钩,当时划了一道血槽,鲜血直流。姑娘双脚落在台上,跟着一转身,反背撩阴掌,照他后背打来。傅虎一听后面带着风声来啦,连忙往下一扑身,算是将这掌躲过。左掌虽躲过,那姑娘的右掌已到,又飞起一脚,当时登在他后胯上啦。姑娘一使劲,傅虎站立不稳,当时掉下台去。

  看热闹人等,异口同音,喊了声好。又有人说:“列位快瞧马王爷降凡,立生神眼一双。”此时姑娘往旁一站,说道:“爹爹,今天咱们这个擂可大大的不利,恐凶多吉少。”老英雄说:“姑娘不足为虑,你只管放宽心。你看出他是莲花党之人,用拳脚把他打下擂台。”话言未了,就听台下有人说话:“兄长您被那丫头打了下来,你我脸面无光,待小弟我上去,与您转转脸面。老三赶快与兄长敷上点药。”说完话,嗖的一声,上来一人。姑娘看此人,身高八尺开外,胸前厚,膀臂宽,底额端正,脸色微白扎扎一个脸面,扫帚眉,三角的眼睛,鼻直口方,大耳相衬;蓝绢帕蒙头,撮打像鼻子疙疸,翠蓝色靠袄,青缎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青抄包煞腰。书中暗表:此人正是金头蜈蚣傅豹。青底衣,青袜子搬尖洒鞋,花布裹腿。傅豹说道:“胆大的丫头,你的能为出众,武艺超群。你们别以为你家二太爷不认识你们爷们,你们也是在西川路居住,我也是西川路的人物。不在西川立擂台,来到山东省的交界,在此摆擂,完全得彩,所为那般?”老台官说:“你认识我姓字名谁吗?”傅豹说:“你家住在西川双龙山后,银花沟的东边山,小小的地名霍家寨。你姓霍名坤,金刀赛判官的便是。你保西川路的镖,二路镖头。”老达官说:“不错,我正是霍坤。”傅豹说:“我认识你,你可不认识我。我住家在西川傅家寨,你家二太爷,姓傅名豹,外号人称金头蜈蚣。来呀,你家二太爷,要跟你讨几招,看你有几何的勇战?你面上可有羞臊?当着人千人万,将我兄长打下擂台,真是胆大。今天你家二爷,要将你打下台去,掉下去自有我弟兄啰噪于你呀。”霍坤说:“姑娘你可小心一二,一招别让。”他们在上边通报名姓,那鲁清众人离著远一点,净看见他们嘴动,全没听见说的是什么。那傅豹上前抢步,左手往上一晃,右手的穿心掌打去。那霍小霞一见穿心掌到,姑娘忙用左手往下盖,右手往上撩,这手叫错掌。傅豹躲的快,书说的可慢,当时在场上比武,可快的多,真不亚如打闪认针。二人动手也就有四五个照面,傅豹叫姑娘挤的也就在东北台边,淫贼心狠,使了一招分身跺子脚,双腿往起一抬,往前直踢,就奔姑娘的中脐而来。这一下要踢上,男女都得下将台去。霍小霞一见连忙往后一反身,双手抓住台板的边,双腿起来啦。傅豹双腿踢来,姑娘是仰面朝天,头冲东,傅豹头朝西。小霞看他腿是空啦,便在他腰结骨上一抬右脚,点上傅豹。当是就滚下台去啦,将看热闹的砸倒了一片。姑娘一翻身,站起来说道:“爹爹,叫女儿一看,这小子是下三门之人。咱们西川路是好样的水土,是练武术的人,正人君子稀少。”说完站在一旁。

  且说傅豹摔在台下,臊得他脸全紫啦,遂说道:“兄长,咱们要单打单斗,也不是丫头的对手。”那傅荣说:“二哥,待我上去,我要智取此人。二位贤弟,二位兄长,你们在台下等候,我到上面与他比试,将他打将台下。只要她一掉下来,可就别叫她起来啦。先将她两双绣鞋脱下,把她绣鞋摘下之后,她这样的门户,给他家丢了脸,当着人千人万的,这样的烈性丫头,臊也得臊死。”当下傅荣计议好了,他这才一长腰,纵上台去。到了上面说道:“台官。”霍坤一看,认识此人。霍小霞可不认得,那小金刀霍全也不认得。老台主问道:“来者是傅老三吗?”傅荣说:“不错,正是傅某。”姑娘一看他,身高七尺开外,细腰窄背,双肩抱拢,往脸上一看,面如敷粉,宝剑眉斜插入鬓,二眸子灼灼放光,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头戴荷花色倭瓜巾,身穿荷花色靠袄,酱紫色护领,大姆指粗纽绒绳,十字绊,青氅莺带煞腰,紧衬俐落,青底衣,登山道鞋,青袜子,青布裹腿,身披一件英雄氅,五彩绒线绣的,云罗伞盖,花罐鱼肠,飘带正结,大红绸子里。

  书中垫笔:那兵刃在他哥哥手中拿着呢。傅荣的外号人称小花蝶,他一猜这三个姑娘,长得是一个比一个好看。傅荣淫心发动,心中暗想:他们全家住在哪里,我们哥五个会不知道,合著我们聪明反被聪明误啦,此事一问便知,这两位姑娘,一定是她的丫环啦,据我所看那两个丫环,也是武术超群。我们哥五个要知道你们在哪个店房居住,那时耗到天晚,后夜更深,到那里往屋中暗施熏香,远不用说将小霞的守宫砂摘下,就是那两个丫环,有一个被掳,那老儿的名姓,是被狂风吹去,就不用在西川路混啦。想到此处,不由缠看他三人,是越看越好看。这才摘头巾,脱大衣,用绢帕罩头,前后撮打拱首,紧丝莺带,大氅围在腰中,收拾紧衬俐落。这才说道:“方才是哪位姑娘,与我兄长擦拳比武?而今我特来与我兄长转脸。你们可有西川老乡的义气,你我全是西川路的人,你要不仁,那就招出我的不义来啦。”老台官说:“对面的傅荣,她乃是一个女娃子无知。”傅荣说:“她无知是武术不是?”霍坤说:“不错,到是武术。”傅荣说:“既然是武术,我要照常将她打下擂台。”霍坤说:“你仍然要与她动手,可以让她稍微歇一会儿。因为一人难敌四手,多大本领也不成。”遂说:“我儿过来,上前与傅老三接一接招。”

  霍全答应,来到台前。老台官说:“傅老三看在我的面上,多多原谅于他。”傅荣说:“你的女儿原谅谁来啦!”霍坤说:“儿呀,你多要留神。”霍全说声“晓得”,遂说:“傅荣,我在西川路与我爹爹保镖,我耳轮中,早就知道有你们这个傅家寨。你们全是莲花党之人,身带熏香,镖喂毒药。今天你来到台上,要与你兄长丢脸。咱们二人是走上啦。”傅荣他一想,必须先下手为强。想到此处,往前一进步,提手一晃,撮手就来点。霍全往旁一闪,傅荣变招,分二指奔他二目,名叫二龙戏珠。霍全是用右手往外一挂,傅荣一见,借劲使劲,往回一圈手,手回到兜囊,拿出一支亮银镖来,往外一长腰。他蹿出去,转身抖手就是一镖,看见快打上啦,他才说:“小辈你看镖。”那霍全听他一说,正面一看,镖已到啦,再躲来不及啦,急急一闪,那镖打在肩头之上。便宜那镖,没有毒药。傅荣料是莲花门的人,他也恼恨镖上有毒药。今天霍全,他自己也觉著不大露脸,这才跳下台去。那鲁清众人,原是上西川报仇之人,半路之上遇了此事。此地人多,大家一挤,就谁也找不着谁啦。刘荣等人,全在台的前面。何斌说:“刘大叔,您看那个台官,可直往咱们这个地方瞧。我看他面带气容。”刘荣说:“何斌,你可不准在那儿胡想。我看此人面熟,也不是在哪个地方见过一次,一时我可想不起来,他是哪路的宾朋。他要是普铎请来的人,还能把傅家二寇踢下台去吗?他既然是把傅家弟兄踢下台去,那决对不是截杀咱们大家。他们正然说话,就听台官大声说道:“列位莫要喧哗。在台前站着的闪电腿刘荣,他的前头站着的那个穿白带孝之人,可以上台来打擂。”刘荣与何斌爷俩个听个明白。那何斌是一心惦记着西川报仇,遂说道:“刘大叔,您想他要不是普铎请来的,为什么指名叫我呢?我也听我爹爹说过,打擂没有点名叫的,这一定是仇人了。要不然他怎么不叫您呢?”刘荣说:“何斌你听错啦,人家没叫你。”嘴里说著,不由心中暗想:我怎么一时想他不起呢?可是你要点名捉将,往上叫人,未免也不对。想到此处,遂说道:“何斌呀,你且站在我的身后。他如果再叫你,准你上台打擂。”何斌说:“我要上台打擂,还得累您一趟,回到店门将我砍刀拿来。”刘荣说:“何斌你可不要莽撞。只要叫上我的名声来的人,可没有莲花党之人。西川路上也有好人,千万别胡想。再说他要是报仇的擂台,那兵器架子上,不能用细锁练缠着。你看各种军刃,他们全有。可是你上台打拳要输给人家,你一挂火,就许过去抄家伙。人家为防备此事,才用锁练锁上。”何斌道:“我站在您身后。他们要再找我,那可别说我上去了。”刘荣说:“是啦吧。”

  他叔侄在此说话,那台上的霍坤早已看见了,见那穿白之人,实在是个英雄样子。看他们二人一直说话,相离著很远,听不见说些个什么。看见那个穿白的转到刘荣身后去啦,不知是怎么回来。那何斌到了刘荣的身后,早将麻辫子解了下来,脱下孝衣来,又将孝帽子的绳紧了紧,浑身收拾紧衬俐落,竟等上台打擂。那霍坤在台上看见了,高声说道:“列位诸亲贵友,莫要喧哗。那个穿白挂孝的男子,你耳背吗?为什么我点名叫你,你会听不见?莫非你畏刀避剑,怕死贪生?你要是真没听见,你为什么转到刘荣身背后?难道说,真以为我没看见吗?”何斌一闻此言,说道:“刘叔父。这个老匹夫,是叫我啦不是?我少时上去,您可千万的把我砍刀取了来。”刘荣说:“你先等一等吧。那莲花党之人,没有一个跟我过话的。”

  那霍坤在台上,不由心中暗想:那个人决是正人君子,因为刘荣是侠义一流,坏人到不了他身旁。想到此处,这才大声说道:“你不用往刘荣身后躲。某家早已看见了,合著你不敢上台来?”何斌年青火壮,他哪听这套,当时就火啦,连忙往起纵身,踩着看热闹的人。这个叫肩头,那个又叫头顶。他登著人来到台前双足一使劲,纵上了擂台,底下可登趴下两个。霍坤看此人,面带怒容,连忙脱去大衣,紧丝鸾带,这就要上前动手。此时台下头的人,纷纷言论。大家说:“打擂没有点名往上叫的,这可是新闻。既然是往上叫,这一定是与他人有仇。”台下傅豹扭项回头一瞧,那何斌的大脚已到,两只脚在脸上,眼睛也是泥,嘴里也是土,鼻子也破啦。再想用手来搬,人家早已上了台啦。何斌说道:“好胆大的老匹夫,接招吧!”说著话过去劈面就是一掌。霍坤急忙往旁一闪说道:“来的这位壮士贵姓高名?”一连问了三声,何斌是闭口无言,自己还是一招紧一招,手脚挂著风。霍坤一想:这不是打擂来了,这简直是玩命来啦。心说这人武艺还真不错,待我多留神吧。两个人动着手,乃是当场不让步,出手不留情。当下何斌出招术全往南转,因为南边站着六个女子,他是不看女的。此时霍坤一见,知道他是一个好的啦,暗想:少时刘荣一定可以前来给解围,那时我一定可以问出他的名姓来,必将我的女儿,许配他身边为妻。当时二人走开行门,让开步眼,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此时霍坤与他动手,用耳音一扫他,那人并没有喘嘘之气,不由暗中想道:如此看来工夫大了,我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呢。霍坤想到此处,动着动着手,他让了半步。那何斌可就跟上了步,来了个撩阴腿,一脚将他踢倒,跟着往起一纵身,起在空中,使了个千金坠,双手一抱肩,往下就砸。口中说声:“老匹夫归阴去吧!”这下如果踢上,那霍坤可就完啦。

  在此一发千钧之际,那南面的小霞姑娘一见,心中暗想:您干什么还让半步啊?工夫长了还恐怕敌不住人家啦,这一来准得甘拜下风。正这想着,那霍坤果然被人踢倒。她急忙飞身上台,大声说道:“那个男子,休要下毒手。你看暗器!”何斌一闻此言,双手往上一伸,往前一探身,就蹿了出去。霍坤鲤鱼打挺,早就起来啦,说道:“姑娘,你可要与我报这一腿之仇。我叫他上来,为是擦拳比武,为著彩。谁知他眼睛里竟怀歹意,要施展千金坠,要把我砸死。”姑娘一正面,说道:“好胆大的狂徒,你看掌吧!”何斌冷笑道:“你一个女子,又有几何勇战?”他见姑娘一团的正气,自己可不敢说什么话。那霍小霞见何斌动手也是正人君子,当时一掌向他打来。何斌往旁一闪身,劈面掌迎头打去。这二人虽然说是在擂台上动手,男女两个人俱是报仇的心盛,俩个人各不相让。小霞心中暗想:此人全是为报仇而来,处处都往致命处打,一掌不让,为什么我父会让他半步呢?也罢,待我看一看你,又有多大的本领?当下何斌走开行门,他方才与霍坤动了半天手啦,姑娘也战了一半天傅虎傅豹,不过此时已然喘过气来啦。二人打在一处,真是一个受过高人的传授,这一个受过名人指教。他父女在西川路上不论走在哪里,若遇见有人劫道,看见他武艺好,决对不走三合。何斌此时心中也暗想:原来西川路上,也有这样好本领的女贼。我何斌出世以来,没有人能跟我走个十几个回合,不想如今他会有如此本领,自己怎么样的去打,那姑娘是怎么样的接。小霞怎么进招,何斌也怎么样去接。此时霍坤与他妻霍门张氏,老夫妻二人,心中赞美这个男子的武艺出群。霍坤道:“夫人,我已然叫上刘贤弟的名姓来啦,谁知他竟会将我忘了。”张氏道:“如今一来,他二人战长了,你我的女儿必要甘拜下风。那时我女儿可有性命之忧。”霍坤说:“不要紧,我自有解劝之法。”男女二人在台上比武,暂且不提。

  如今且说鲁清、石禄、杜林、蒋兆熊等,他们在沙岗上站着,因为脚底下是活沙子,所以直往下溜。鲁清说:“杜林呀,你看两边看热闹的人,一层一层的,那边倒比这里好的多。”杜林说:“好吧,待我去看一看。”说完他下了山坡,来到西边一看,原来这个沙土坡,在未立擂台之时,有黄林庄内花寨的人,用铁锹铲成一层一层的,为的是开台之时,大家好来观看。杜林说:“列位老乡,我跟您借一点地方成不成?因为我身量太矮。”那些人看他小,怯小子似的人不压众,貌不惊人,谁也没看得起他。有一个人说道:“小孩你要是一个练武的,何必在这里瞧。你为什么不上台上看去呢?”杜林说:“我要上台上看去还用你说。”那人说:“你不用在这里来费话。”杜林说:“你要不叫我一个人瞧,我可把我哥哥找来,全把你们哄开,我一个人瞧。”那人说:“你去叫去吧。”杜林说:“我去叫去,你可别跑。”那人说:“我要跑还不叫你叫去啦。”杜林这才分众人回来了,见了鲁清,说道:“鲁大叔,人家不叫瞧,他们说啦,有能为挤下来叫瞧,挤不下来不叫瞧。”鲁清说:“要讲挤大伙,那咱们鼓惑石禄,叫他挤去。”遂说道:“石爷。”石禄说:“什么事呀?”鲁清说:“你看那西边得瞧。”石禄说:“人家不让瞧啊。”鲁清说:“人家说啦,挤下去就能瞧,挤不下去就别瞧。”石禄说:“要讲挤,我去挤去呀,来你们随我来。”说着他双臂一分,使用力分双牛之力,说“你们快躲开我”,往两下一分众人,如同分棉花团儿一个样,因为他有硬功夫在身。他在前头开着路,那众人便在后面跟随。他来到西边大声说道:“你们大家躲开,我在这里站着。”大众人说:“你在这里站着,你得把我们挤开,可得你一个人来挤,人多了可不算。”石禄说:“那是,我一个人挤。我要把你们大伙儿挤开,就得容我一个在此地。”大家说:“你挤吧。”石禄将双手往人的后腰上一搭,用力一推,那头一层的人,就全倒下去啦。他是个浑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下就乱挤。这二十多岁的人,血气方刚,没有人与他出主意,他还无事生非哪,这要一有人架弄他,更得意啦。石禄当时一撒欢,倒下人不少。鲁清一见那些人没有多少忠厚老实之人,是些个土包,遂说:“石爷,你可听我的,我叫你挤,你再挤。”说著话他来到众人面前,又一抱拳说道:“列位你们让一让,我们在此看看。”这些人因为看见头层人都挤趴下啦,谁还敢不躲开呀。所以他们一到,那些人早都闪开啦。

  他们在这里往台上看,就见何斌与霍小霞比武。石禄心中不痛快,遂说:“这个台官,他怎么不叫我上去呢?我要上去,他们台上有多少人,我给他们全扔下来。”杜林说:“你怕不成吧?你能一个一个的扔下去吗?”石禄说:“对啦。”杜林说:“你不会叫他们往上叫你吗?”石禄大声喊道:“嘿!老台官,你没看见我走而大在这里吗?”杜林说:“你看小何在台上,这个麻烦。”石禄说:“这个小何是没能耐。这不是一腿就踢爬下吗?”说着他也一抬腿,好吗!在他前头看热闹的爬下三个人。那三个人爬了起来问道:“这位爷,你是怎么啦?犯病是怎么著?”杜林说:“列位老乡,你们可躲开一点。他是替打擂的使劲啦。”那三个人说道:“你不会上台去打擂去吗?”石禄说:“你管呢?台官不叫我,我怎么上去呢?”不言他们在此捣乱,且说刘荣在那里不由心中纳闷,看着台官眼熟,只是想他人不起。他瞪着眼往上看着。那何斌与姑娘打个平手,他是子报父仇心胜,急快无比。那霍小霞的心中所思,这个人上台来,全是报仇的招儿,我与这人擦拳比武,他是男子,我是一个女流之辈,工夫一大,我不是他人对手。倘若一招不到,那时恐怕我有性命之忧。常听我爹爹说过,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擒。当下他们二人动手,也就有二十几个回合。何斌转到面向西,那小霞是面向东,姑娘迎面一掌,身子往上一纵,名为鸡登篱芭的招数,双足一合,向他踢来。何斌一看,笑道:“丫头,你这是圣人门前卖孝经。”急忙往旁一闪,忙着一上步。小霞姑娘从上就下来啦。何斌他用手一挡姑娘双腿,左手一抬,就将姑娘的脖子给托住啦,右手抓住底衣,整个将她举了起来。姑娘是头朝东,脚朝西,被人给举在空中。此时台上的人,全吓得颜色更变。那何斌托著姑娘,往旁一转身,打算把小霞扔下台去。

  此是刘荣正在台上观看,见姑娘被举了起来,忙将右手一举,大声喊道:“何斌你手下留情!”说完话身体一纵,便登著人就跑了过去啦。上得台来,说道:“你看在我的面上,快将姑娘放下。”霍门张氏说:“这位贵公子,看在我婆儿的面上,将我女儿放下,留她一条性命吧。”何斌这才一撒手,将姑娘放在台上。那小霞一盘腿坐在台上,是低头不语。张氏急忙拿过斗蓬来,过去盖在她身上,叫过两名丫环,去将她搀回台去。姑娘心中暗想:我是个女子,当着人千人万的,太不好看啦。便用斗蓬一蒙头,下台去了。刘荣说道:“何斌,你先下去,听我的回话。”何斌说:“叔父,您说什么,孩儿全听。不过我得问一问这个老儿 他为什么单叫我上台来?”刘荣说:“少要多言,下台去吧。”何斌这才跳下台去。刘荣转过身来,一抱拳说道:“这位台官,您家住哪里?姓字名谁?我两眼该挖,领教一二。”霍坤说:“刘贤弟,我先问一问你。方才多承你的一句话,才将我的女儿性命保住。在你们山东省,正门正户的,实在多的很。方才这位公子他是何人呢?”刘荣说:“您要是问这位公子,与我到是有交情,他父与我神前结拜。提起此人大大的有名,可称镇住半边天,那人乃是连水县东门外,何家口为首庄主,保东路的水达官,分水豹子何玉、逆水豹子何凯,此子乃是何玉之子何凯之侄。”老台官说:“那么他是那一门呢?”刘荣说:“他是左十二门第七门。”霍坤说:“公子今年多大?”刘荣说:“他今年二十有四。”老台官听到此上是鼓掌大笑。刘荣问道:“老哥哥您倒是谁呀?”霍坤说:“弟贤弟,你下转牌之时,曾到我家,那时小女正在学艺之时,如今咱二人说了半天话,你会没想过来?”刘荣说:“我真想不起来您啦。”台官说:“我是右十二门第七门。”刘荣一闻此言,是木雕泥塑一般。霍坤说:“刘贤弟,我说出名姓来,要托你点事,你可能给办得到?”刘荣说:“兄长您有话,可以说出。真是正门正户的人,有什么事,只要说出来,我没有办不到的。”老英雄一听说:“好!我祖居西川道天山后,在银花沟的左边山,小小的地名霍家寨,我姓霍名坤,人称金刀镇西川。”刘荣听到此处,如同大梦初醒。霍坤说:“你们大家住在那里啦?在哪个店里住着哪?”刘荣一想:西川路上保镖的,有我尤大哥,有这位姓霍的。刘荣想到此处,这才赶紧上前行礼,口中说道:“老哥哥多多恕罪,实在是小弟我一时想不起来。我也请问兄长一件事,自古以来,立擂的主儿,有往台上怔叫的吗?还幸亏是我们叔侄爷两个,要不然您把何斌叫上台来,那下边有许多与他至厚的主儿,还不一定上来多少人呢,那还了得。”霍坤说:“刘贤弟,你是不知道。我是另有心腹事,所以才把他叫了上来。但不知此人他叫做何名?”刘荣说:“他名叫何斌,外号人称翻江海龙神手太保。”霍坤一听,他的名扬高大,遂说道:“我在西川路上,是久仰此人的美名。刘贤弟,但不知这位公子与何人治气,今天来到这里,拿我父女来出气呢?”刘荣才将普铎与二峰,火烧何家口,一镖三刀治死何玉,何斌此来,为是子报父仇的事说了一遍。老台官说:“哦!原来如此。”刘荣又说:“我等来到此处是为报仇而来,我们大家赶奔西川,报那一镖三刀之仇。我们昨天住在黄林庄三义店,听店伙说此地有人立擂专等山东来人打擂。因此我们才多了心,以为必是西川路银花沟的普铎,托出高亲贵友,在这里立下擂台,好截杀我们。多亏我鲁贤弟一句话,不准带军刃。要不然他将砍刀带了来,像您这么一叫哇,他上得台来,您这里就得有些位受伤的。”霍坤说:“你说的这个姓鲁的,我听着倒耳熟,但不知他住在哪里?”刘荣说:“他住家在山东登州府,南门外鲁家屯,此人姓鲁名清,排行在二,外号人称会友熊。”霍坤说:“我跟你打听打听。”刘荣说:“您打听谁呀?”霍坤说:“我有一个拜弟,姓鲁名彪,人称自在雄的便是。”刘荣说:“那不是外人,与他是一母所生。”老英雄一闻此言是哈哈大笑,说道:“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子人不认识一家子人啦。”刘荣说:“兄长我来问您,您有什么心腹事呀?”霍坤说:“贤弟。此地不是讲话之所,你将大家请回店中。我与你嫂嫂以及你侄男侄女,我们众人也回到店中。那时我一人前去黄林庄三义店,必有大事相求。”刘荣说:“老哥哥,我刘荣办事,就是干脆明了,有话可以讲在当面。难道说,还有什么背人的言语吗?”霍坤说:“贤弟呀。我与何玉门当户对,这个情况,贤弟你还不知道吗?男女授受不亲,那何公子与我女儿已然相近,再说他已将小霞举过头顶。贤弟呀,我打算求你作个媒人将此女许配何斌身旁为妻。”刘荣听到此处,心中所思,那何斌有热孝在身,焉有娶妻之理?一时答对不上来。霍坤又说:“刘贤弟,你不要为难,暂时先回店中。少时我到你们那里,必有提亲的道理。你们就先回去吧。”刘荣说:“好!兄长,那我就先回店等候您啦。”说完跳下台去,会同众人迳自去了。

  且说霍坤此时是心中高兴,便命人收拾银两,自己穿好了大氅戴好帽子。书中暗表:他与尤斌,同保西川的镖。他有一女名叫飞弹嫦娥霍小霞,有一子名叫小金刀霍全。那亮翅虎尤斌,也有一女,名叫尤兰娘,外号人称圣手嫦娥,她比小霞小一个半月,她算是妹妹。尤斌有一儿,名叫尤焕,这个尤焕可比霍全大两个月。尤焕霍全他二人,结拜为生死的弟兄,小霞与兰娘,也结为异姓同胞的姐妹。这老二位在西川保镖之时,就仰仗这两个姑娘,她二人的武艺,就是这老哥俩的亲传。小霞会打一把折把弓,能打八个连珠弹,镖行里的伙计,以及赶车骝马的先生等,给小霞贺的美名,才叫飞弹嫦娥。小霞又与尤兰娘送了个号,是圣手嫦娥,因为她会打左右胳膊的袖箭,以及盘肘弩、紧背低头花竹弩,百发百中,永不空发。小霞年长二十有四,尤兰娘与他同庚。尤焕是二十二,霍全也是二十一。尤斌与霍坤,老哥俩年幼之时,结为金兰之好。因为有了兰谱啦,弟兄就不好向亲啦,要结亲那就未免的不合乎情理啦。也有结亲的,那就不在五伦之内啦。这个兰谱,也在三纲五常之内,尊卑长上,那全有一定的,并非随便就可以结亲。虽然说书是假的,情理可是真的。既有兰谱啦,那就如同亲弟兄一个样,儿女们当然不能结婚了。那么尤斌霍坤二人,在西川成了名啦。可是他们两个姑娘,不是低门不给,就是高门不要。古语说的好:男大当婚,女大当配。姑娘长大成人,就应当早一点打发出去,可是对于这个男子,必须与他们门当户对,男子还得有艺业能自己治家,秉性还得好。那时将姑娘许配于他,可以不受累。要是看他家大业大,不会立事,一生竟知道花钱,不能挣钱,怎么他有多大的产业,早晚也得被了累。因为他花惯了,自己又无一技在身,不受罪那成啊。临到那时候,做父母的再后悔,可就晚啦。要不怎么说,会给的给儿郎,不会给的给家当。儿郎好能挣钱,他是生利的。不成才的人,他是分利,有多少钱也是花了完。霍坤他就看透了这一步,因此高门不娶,也是低门不就。没有家产的他父不给;年岁大点的,也不能给,可是岁数太小的又不能给,必须年岁相当,上下差不了两三岁,将来一定得有圆满结果。霍坤为此女终身大事,全都忧出病来啦,茶饭懒进,低头不语,终日愁闷。那小金刀霍全说道:“爹爹,您为什么这样的发怔呢?是我姐姐有不服您管啦,或是孩儿我不听您的教训啦?是我那娘亲有冲撞您之处?霍坤听到此处,不由长叹了一声,说道:“儿呀,我这病源,就为你姐姐的终身大事。在西川路,跟咱们门户一般大的真没有,不过就是尤家屯,你那伯父亮翅虎尤斌,是个门当户对,又不能结亲。因此为这事,叫我心中倒为难啦。西川路上淫贼太多,若是有个防范不到,那时出了舛错,我二人的名誉,岂不等于流水!”霍全道:“爹爹,有道是任你有千条妙计,也架不住咱们父子有一定之规。西川有那治土务农的主儿,派人来咱们家提亲,您可不给。而今呢,莫若咱们将镖行之事,全交与他人掌管,随着我那尤伯父他们,预备骡驼轿,多拿些金银货匹四尺头等物,咱们上一回山东。您就对娘说是到山东看望亲友。暗中咱们到了沿路之上,大小的村镇,是个繁华码头,那时我们打好了店,暂时住下,在那方立个把式场,名为以武会友,暗中有那武艺超群,胜了我姐姐,无论他穷的如何,只要门户正,武艺高,就可以将我姐姐许配他身旁为妻。孩儿我情愿将咱们上等家业,归他们执掌,孩儿自立门户。”霍坤一闻此言,不由心中大喜,病体就从此一天比一天见好。

  没有多少日子,完全好啦。这才照计所为,命张氏收拾物件,带着女儿,到山东省望着那些至近的宾朋前去。霍坤叫过小霞说道:“我想上山东去看望至近的宾朋。”小霞说:“父亲呀,听说山东九州十府一百零八县,正门正户的人物太多。可惜孩儿我学会了全身武艺,山东的镖一趟也没走过。今天您说上山东省,正趁我的心意。孩儿我很想到山东去一趟。”霍坤说:“小霞,我们往山东一走,不过是你这能为……”小霞说:“女儿跟您老人家所学,若在当场与人比武,那时女儿能一掌将来人打倒。”霍坤一闻此言,这才使用激将法,说道:“小霞呀,我与你兄弟上山东进一趟镖,你那时病在家中。我父子走在蒋家院,有人劫镖,一来是欺我年迈,二来将你弟霍全,一掌打倒。算起来此女比你武艺超群,拳脚纯熟。欺压老父年迈,眼看要败,那时来了你的蒋叔父,方解了此危。提起此女,并非外人,乃是蒋文之女。”当时小霞姑娘,一闻此言,便气得浑身打战,忙问:“我那叔父唤作何名?”霍坤说:“他乃是镖行十老中的头一老,名叫蒋兆熊。”小霞说:“那个丫头的名字叫做什么?”霍坤说:“她的名字叫蒋赛花。”小霞说:“好!爹爹呀,女儿情愿随您前去,找到蒋家院,倒看一看她有多大的本领?与她擦拳比武,好与我兄弟霍全,报那一拳之仇。连他授业恩师一齐的打败他们。”霍坤一看行啦,这才说道:“女儿呀,你快去收拾好了,咱们马上动身。”小霞姑娘,便回到自己房中,收拾些随身的军刃暗器,通盘带好。那时外边早备好了车轿马匹。霍全便将家中一切事情,完全托付好了家人霍明了,取出三角的小白绸子旗子,上绣一口金背砍山刀,插驼轿上。那金刀的后边,又绣出一张弓,几个流星赶月弹,旁边有行小字,写的是,祖居西川霍家寨。以刀弓为记,行在路上,无论他是山的,住岛的,看见了此旗,真叫不敢正看。因为将他父女招恼,那时连里珠打了出来,你真没法子躲啦。小霞说:“得啦爹爹,咱们要住店,必须先查明跟咱们家中的房屋一个样才成啦,错了咱们可不住。”霍坤知道此女性情高傲,只可听她的。小霞打扮起来,大家一齐上了马匹驼轿,由霍家寨起身。

  一路之上无事。饥餐渴饮,晓行夜住,这才来到黄花店。霍坤父子下了马,拉着牲口,进了村口,一看南北的店铺住户,还真整齐。由西边进来,都快到了东头,看见路北有一家大店,墙上写著仕宦行台,安寓客商,茶水方便,草料俱全,南北的大菜,东西口味,包办酒席,价值轻微。进店观看,东西的跨院,清雅所在。在门道里坐着一位白发的老太太,在门外小凳上坐着一个年老的人。见这老者,身穿一身毛蓝色衣服,往脸上一看,是闭眼静坐,面如重枣,许多皱纹堆垒,须发皆白。那老者见他们来到切近,向霍坤一抱拳说道:“达官爷,您住店吗?我们这里有干净的房子。”霍坤说:“你们快将车辆挡住,咱们就住此店吧。”霍坤急忙到前边将车辆停住,两个丫环先下了车,随定霍坤来到门前。里面那一年迈的婆娘说道:“这位达官,您要住在我们这个店中,跨院单间都有,又清静又干净。”那老者令他的妇人往里领他们。那老妇人黄门高氏说道:“您随我来吧。”说话之间,绕过影壁,说道:“达官爷,您就住这个跨院吧。”霍坤一看这个院,是花瓦墙,霍坤说:“这个院子不大合适。”小霞一看北边还有一所跨院,是青水脊的门楼,黄油漆的门,遂说道:“咱们住那个院子吧。”霍坤说:“可以。那你们随她进去看一看去,如果可住,你们就在这里打店吧。”那高氏一听,上前开了门,三个人走了进去,迎面一上木头影壁,后面四扇绿屏门,红斗方金字,上写整齐严肃,推关屏风门,迎面又有一个影壁,头里有个大鱼缸,北房五间,一明两暗,东西的里间,东配房三间,西配房三间,全都是一明两暗。她们到了北房,到了东里间一看,迎门一张床,床上的幔帐是两块,北边这块挂著啦,南边那块没挂著,床上的被褥及枕头等俱全,屋中有些桌子凳子,桌上有一块古铜镜子,两边有两把椅子,摆设到很不错,后面有个后窗户。她们又到了西里间一看,迎面有一张大床,另外有个大柜。翠屏说:“回头咱们一跟小姐说这个形式,小姐一定愿意住,因为这里跟咱们霍家寨一个样。别说十天,非住二十天不可。”原来这个院中,全是新油饰的。高氏说道:“两位姑娘,回头你们见了小姐跟你们主母,多给美言几句。我们掌柜的必有一份人心。”翠屏说:“好吧。您贵姓啊?这里是什么庄啊?”黄高氏说:“我们姓黄,娘家姓高,这里村子是黄花庄。你们老达官贵姓啊?”翠屏说:“我那老人家姓吴,名叫吴振山。”书中暗表,那霍坤是未离家之时,早已嘱咐好了她们,出来到处隐姓埋名,不露真名实姓,就为的是防备有人背地里谈讲。虽然说自己的女儿给到山东,可是自己还得选那好姑娘,给儿子提。姑娘有倚有靠,又给霍全娶妻生子啦,那时我夫妻死后,也甘心瞑目啦。他们到处都是隐姓埋名,因此金屏才这样的说。金屏又对翠屏说道:“您去对小姐去说,请她进来啦。我在这里收拾收拾。”翠屏说:“好吧。”说著话她出来对霍坤道:“这所房院全很好,我家小姐,一定喜欢住。”霍坤一听,这才来到柜房,与那店东黄甫一处谈话不提。

  那翠屏来到驼轿旁,说道:“小姐呀,您快下来看看吧,这个店里有一处最好的院子,真可以住。”小霞一闻此言,连忙下了驼轿,随着翠屏主仆来到跨院一看,不由心中大喜,忙命翠屏去到外面向老家人去说,就说咱们全家住在此店。翠屏答应,赶紧到了柜房,禀报老达官。霍坤说:“好吧。你去告诉少达官,就说咱们住在此店。”翠屏来到店门口说道:“少达官,老达官说啦,叫咱们一同住在此店。”霍全说:“好吧。”当时那小霞带着金屏出来迎接他娘张氏,母女们往里走。这外边赶车人等,往里搬运,大家忙乱一阵。由黄甫指给他们,在店的东边一个个栏门,令他们把车辆马匹,一齐进了那个院,吊槽晃绳,将马匹拴上喂好。赶车人等,随着家人在东院居住。他们女眷,进到后院不提。霍坤问道:“黄掌柜的。我们是西川的人,一切说话防备人家不懂,可以给我们找两个婆子来。”黄甫说:“是啦吧。”当时打发伙计出去,找来两个女仆带进后院,侍候她们母女不提。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鲁清用计诓弓弹 杜林激怒翻江龙

  霍坤问:“掌柜的,这一带照这个村子大的有几个?”黄甫说:“我们这里是五里地的长街,这一方是十八个村庄,就是我们这个村子大。”在宋朝那时,这个村子名为黄格庄,姓黄的必多,要叫李村,那姓李的一定多。当时霍坤问了他的名姓,以及庄名,黄甫全说了,又说道:“离我们东村口偏北,有个黄林庄,跟这里是一般大。”霍坤道:“由此到卢和县,来回有多少里呢?”黄甫说:“到卢和县,从我们这里是七里远近。”霍坤说:“这位县太爷,姓什么呀?”黄甫说:“姓冯,他官印是冯治国。东门外代理十八村,西门外也代理十八村,大家人等,给太爷赠一美名,尊他为玉面赛包公。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公正无私,乃是一位清官。”霍坤一闻此言,双伸大指,遂说:“此县该管地面,可有土豪恶霸,以及那不法之人?”黄甫说:“那倒没有,真乃是国正天顺。达官,您打听这个有什么意思呢””霍坤说:“要是赃官逆臣,我从此处经过,要给你们大家除去此害。”黄甫说:“没有。”霍坤说:“要是位清官,我到县署挂号,我打算在此立座擂台,以武会友。”黄甫说:“您要是立擂台,那就不必上县里去啦,这件事您交给我吧,我能给您办去。黄林庄有个绅士,此人姓黄叫黄六,外号人称土圣人黄六,黄花庄有个人叫百事通黄三,可以把他二人找了来,跟他们一说,就可以成。因为他们两个,在县太爷面前,是说一不二。”霍坤说:“好吧。”当时开出一个单子来,交给黄甫,又回到后院取出些银子来,交与黄甫,令他立了一本出入的流水帐。黄甫一见,忙命伙计把黄三黄六一齐找了来,将银子交给他们。二人拿过来一看,一参酌情形,当时两个人跑出去找来土木工,以及棚匠人等,当时就动起工来。那黄三监工,令黄六去找吴老达官。少时霍坤随他来到了南村头,看了看说道:“黄三,你们将台搭在西边面向东,可不大吉利。有句俗话,是一支白虎门前坐,不是福来定是祸。”黄三说:“老达官,您千万别这么想。要是有个不幸,打死三五条人命,那时您尽管走您的。我们两个人,能替了您啦,左不是花些银子,一点牢狱之灾没有,管保叫您平平安安的走,决没错儿。”霍坤说:“那就任凭你们所为吧。”说完了他回到了店中,见了黄甫要了一本历书,查看吉日。黄甫说:“您要用多少日子呢?”霍坤说:“立一百天吧。”后来查好了吉日。这天正好要开擂,这时正巧有山东的群雄来到啦。打人群之中看出来刘荣,这才冒叫一声。后来看见有一个青年英俊,在他身边甚为可心,便将他点名叫了上来。两下里比武较量,才有此奇遇。当时刘荣跳下擂台,这里也全收拾齐啦,一同回店。他下到台后,见张氏与婆子丫环,正围着小霞,那小霞是放声痛哭。霍坤上前说道:“姑娘你不必啼哭啦。武夫之家,男女胜败,通是一理,没有什么的。”小霞说:“爹爹,今天开台打擂,古事今比,您有把人家叫上来的吗?既然把人叫了上来,那您就跟人有仇。两下里比武,就应当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为什么又让他半步?若不是女儿多说一句,您是当时命丧台上。谁知孩儿上前,又遇上险,多承我那刘叔父,说了句话,才将女儿的性命保住,要不然我已早死多时啦。”霍坤说:“姑娘你招数变的早。他要变招使这手功夫,那你就把他举起来啦。”小霞说:“我要将他举了起来,不用说我刘大叔讲话,您说话我也得把他扔下台去。”霍坤说:“姑娘,你也不必再哭啦,有什么话咱们家里再说去吧。”小霞说:“我要跟您回了店口,您可得给我找那狂徒,我非要了他性命不可!我问一问他,咱们父女跟他有何仇恨?”黄张氏说:“姑娘,别让你父亲着急啦,有什么话,咱们到店里再说去吧。”金屏翠屏二人也说道:“小姐呀,这不是老人家说啦吗。别管如何,咱们先回店去吧。”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被人家男子举过头顶怎么也是不好看。小霞无法,只得用手绢擦了擦眼泪。霍全带过马来,姑娘搬鞍认镫,上了马,他老夫妻也各自上了马,婆子丫环各上了车辆,大家一齐回店不提。

  且说台底下的傅家五寇。那小蜜蜂傅虎、金头蜈蚣傅豹、小花蝴蝶傅荣、追风鬼姚庆、黑面鬼姚明,五个人的二眸子,不错眼珠的看着他们,这五个人一直跟了下来,走在人群之中。傅豹说:“合字。”傅荣说:“并肩。”傅豹说:“牵着他,垛字窑,昏天字,撮红,溜攒至月攒,伶俐齐毕,入窑儿扣烟,将斗合的星星摘走。”这些话乃是江湖黑话,说明白就是:合字是兄弟,并肩字是哥哥,牵着他就是跟着他,垛字窑就是店口,昏天字是黑啦,撮红是点上灯,溜攒是定更,月攒是二更,以后便是说,晚上去点熏香,好去彩花去。他们这样一说不要紧,旁边有人说道:“你们这几个小子们,真是满口胡言乱语。”五寇一闻此言,抬头一看人家,没敢言语。原来傅虎认得此人,乃是单鞭将马德元。他们不敢再说,恐怕叫人家打啦。五寇跟下霍家车辆去,暂且不提。

  且说刘荣他们众人,看擂台事已完,遂说道:“列位呀,咱们先回店吧。这个立擂的不是外人,他也是我的一个老友。”何凯说:“既是您的老友,为什么将我侄儿叫上擂台?是何道理?”刘荣说:“二哥您不知道,其中还有内情,容到店中,您就知道了。”鲁清说:“石爷走哇,咱们回店吧。”石禄说:“我不走,我还等著打擂啦。”刘荣说:“咱们走吧。人家累啦,一天就打五擂,多了不打。”石禄说:“我不累呀。”鲁清说:“你不累也不成啊,人家不往上叫人啦。”石禄说:“那么还得多会打呀?”鲁清说:“明天打擂。”石禄说:“小何,你怎么把那个大妞子给举起来啦?你把我举起来试一试。我替那个大妞子能把你举起来。”说著话,他奔何斌面一掌。何斌往旁一转身,不由心中所思,他的工夫好,我爹爹在世之时曾经说过,少林拳脚好,武术超群,我何斌没会过。今天我得跟石禄会一会招数,他要胜了我,西川仇可报,他要胜不了我,那是一勇之夫,虽是横练,也无济于事。按何斌的技术,要比平常人倒是好,可是要比真有功夫的人,他可差一点。石禄掌一打他,何斌往旁一闪,用右手一迎。石禄上前用掌又压他,入步使了个外百灵腿,何斌往上一长腰,早将外百灵腿躲过。那石禄往下一存身,又一长腰,用手一滑他腿湾,往上一挑,那何斌就来了个小翻膛。石禄右手一抓,将胸前十字绊抓住,往这里一带,就将何斌提了过来,硬住腕子往上一提,便将何斌举起来啦。鲁清一见,连忙说:“石爷,手下留情。”石禄说:“小何,你把大妞子举起来啦,我也把你举起来啦,我跟你学。”说完慢慢的又把何斌放下。大家这才一齐往店中走来。杜林问道:“刘大叔,这个擂台上是谁呀?”刘荣说:“这个是金刀赛判官镇西川霍坤。”杜林说:认识啦,他认得我爹爹与我那叔父,他那个时候到上我们家中去过。”刘荣说:“你瞧见过此人吗?”杜林说:“瞧见过。我净跟我那霍大姐闹著玩,因为闹著玩,我爹爹还打过我呢。”刘荣说:“别的不用提,咱们店中一叙吧。”杜林说:“他是那一门的呢?”刘荣说:“他是右十二门第七门的。”杜林说:“刘大叔,您一说这个门户,我知道啦。”刘荣说:“你知道什么呀?”杜林未曾说话先看何斌,不由一吐舌头。原来他素日与何斌打哈哈说笑话,他心眼最快,见景生情,早明白这内幕啦。刘荣说:“你又知道什么啦?”杜林说:“我这个霍大姐要姓何啦,她一姓何,我可就管她叫何大嫂子啦!”大家一听一乐儿。说话之间,来到黄林庄,三义店门前。鲁清上前叫门:“丁大哥赶快开门,我们大家回来了。”丁银龙一听,忙命伙计将店门开了,大家走了进来,看见众人面带喜容。大家到里面,大门紧闭。来到屋中落了座,丁银龙追问打擂经过。闪电腿刘荣,便将经过之事,一一说明。那杜林说:“何大哥您这里来。”说话之间,何斌便随他出来,到了西房廊檐底下。杜林说:“咱们石二哥的拳脚怎么样?”何斌说:“少林门的拳脚,实在不错,比你我胜强百倍。”杜林说:“大哥呀,人家这个擂台可有内幕,并不是报仇的擂台。要是报仇在台上半招不让,可是要提起那位姑娘的武艺怎么样?”何斌说:“武艺不坏。我在山东一带保镖,还真没见过这么好工夫的。”杜林说:“不但武艺好,她容颜怎么样?”何斌说:“容颜出奇。”杜林又一吐舌头。何斌说:“杜林你打听这些事,干吗吐舌头啊?”杜林说:“何大哥。他是男是女?”“他是西川路的人。”杜林说“您在何家口说过,够奔西川路,无论男女老幼,是刀刀诛尽、刃刃诛绝。这句话您可太伤众啦。人说话不能棍打一片,既是棍打一片啦,您把那姑娘给举起来,为什么又给放下呢?”何斌说:“皆因刘大叔答言说那台官是他们的贵友,因此未把她扔下擂台。”杜林说:“何大哥,倒不是刘大叔说那句话。一来此女能为出众,二来你看此女投缘,三来何斌你舍不得。由此一看,这才算门当户对。何大哥从此交朋友,我不跟你交啦。你爹爹仇还未报啦,你敢情有招亲之情。从此以后,你可别跟我呼兄唤弟啦。”何斌一听此言,当时臊的面红过耳。杜林又说道:“何斌你不用想着脸儿害臊。这话可又说回来啦,千里姻缘一线穿,这也是月下老人给配就的啦,非人力所能如此。我还不是呕着你玩,咱们先到西川,那时你刀劈二峰啦,拿住普铎,将三个人头带回何家口,在灵前祭完,那时你再与我那个贤嫂圆房。你名利全有啦,谁不说你好哇。”此时鲁清早追了出来,听见此话,遂说道:“杜林呀,你可太爱说话啦,你这一说不要紧,也许给成起来,可也许说散啦。可称是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要不怎么古人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呢。说话不能太随便,话到唇边你得留半句呀。无论男女,嘴说话,可得要留德呀。”说完,三个人一同回到北上房,来到上房之中,谈谈议论。正在此时。店伙计跑了进来,问道:“哪一位姓刘?”刘荣说:“我姓刘。”伙计又说:“哪一位姓何呢?”何凯说:“我姓何。”伙计说:“外头有霍达官求见。”刘荣何凯二人,来到外头。刘荣上前见礼,遂说道:“霍大哥,此位是我二哥,此人家住山东连水县何家口,姓何名凯,拼行在二,外号人称逆水豹子。二哥,这是我霍大哥,他祖居西川大龙山后霍家寨,姓霍名坤,外号人称金刀赛判官。”两个人相见,互相一抱拳。何凯道:“霍爷,我久仰您的大名,西川路上,还真得叫你给荡平路啦。”霍坤道:“岂敢岂敢!何二爷,您弟兄二人,威名远震,在山东一带保的是水旱两路的镖,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呢”。

  弟兄二人当时携手揽腕,一齐来到柜房。伙计将店门紧闭,刘荣命伙计预备茶水,茶水已到,每人倒了一杯,他们吃茶讲话。原来霍坤是为姑娘亲事而来,在擂台上,已然听见刘荣说啦,他们是左十二门第七门的。他来这里,本来是给他找婆家啦,可是见了面,怎么好就提亲呢,必须用话套话,慢慢的就可以引到此处上来。因为当时不好结果,今天前来拜望。霍坤说:“何二爷,您是哪一门呢?”何凯说:“我乃是少林门,左十二门第七门,自幼爱练习大红拳。您是那一门呢?”霍坤说:“我是潭腿门。”刘荣说:“霍大哥,您家住在那个村子里呢?”霍坤说:“黄花庄东头,路北四合店。我问何二爷一声,在擂台上动手之人,他是您的什么人?”这句话他可是明知故问。原来他借这句话,为是借话套话,好向他提亲。何凯说:“那孩子不是外人,乃是我兄长之子。”霍坤一闻此言,不由称赞道:“能为出众,武艺高强,令人钦佩。”何凯站起一抱拳说道:“老兄长您多夸讲了。在台上多蒙您的爱护,让他一招,赐他的全脸。您要不容让半步,此孩他不能把您胜啦。”霍坤说:“何二爷,您那贵侄少爷,今年多大年岁啦?”何凯说:“他今年已然二十有四啦。”霍坤站起来抱拳一拱手,说道:“何二爷。我有一事向您启齿。您叔侄爷俩,必须要捧我一场,赏我们全家的脸面。就皆因他二人在台上比武,公子何斌是正人君子,不过男女授受不亲,他将我那少女,举过头顶,因此我要将那女孩儿许配他身旁为妻,以全两家的脸面。就请我那刘贤弟为媒,你我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刘荣说:“二哥,何斌不是也没定下亲事啦吗?”何凯说:“有我兄长在世之时,到是没听他说过,大半是没定啦。不过是恐怕我嫂嫂她回到河南姜家屯,与他定下亲事,那我可就不知道啦。”霍坤说:“二爷,这个不要紧,要是定下亲事呢,两头为大;没定呢,那就没有说啦。我想咱们两下里可称门当户对,我那女儿小霞,今年也是二十有四。我且问二爷,何斌的生日您可曾知晓?”何凯说:“此孩的生日是四月十六日。”霍坤一闻此言,不由大喜。刘荣说:“霍大哥、何二哥,你们两下里要是结了亲,那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我一定给你们两下里作保。”

  书中暗表。这个亲事,原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才对呢。比方说,姑娘的娘已去世,那才轮到她父的身上,由男的与他提亲,可是人家必须般配,年岁也得配合就可以许配他身旁为妻。如今霍坤是个急劲,自己跟他们一提。当下何凯说道:“霍大哥,这个亲事,我倒是答应了。但是我那侄儿何斌,他性如烈火,并且又有孝在身。跟他一提,那是准不成。”霍坤说:“咱们大家可以一同赶奔西川,与何大哥报仇完毕,那时再给他们圆房,还不成吗?丁二爷呀,可有一节,如今咱们可是结了亲,可是我得要您一份定礼才成啦。”刘荣一听要定礼,这到是应当的。何凯说:“刘贤弟呀,要是要定礼,恐怕何斌不给吧。按说无论什么,全可以定亲,但是他要不肯给,那可怎么办呢?”刘荣说:“不要紧,我有主意。”遂叫道:“霍大哥,你要打算叫我们弟兄二人,给您向他去要,也怕他不给。我给您介绍一位朋友,此人是山东著了名的人物,真是能说善道。少时你们二位见了面,您就知道啦。”霍坤心中所思,我耳中有一两位的。当下说道:“刘贤弟,那么您就替我分神吧。”刘荣说:“你不用客气,等我去请他去。”何凯说:“刘贤弟,您请谁去,也是不成。”刘荣说:“你就不用管啦。我有办法,非会友熊鲁清不可。”霍坤说:“刘贤弟,你的这位会友熊鲁清,太已的耳熟。”刘荣说:“他住家在山东登州府南门外,鲁家坨的人氏。”霍坤说:“我有一友,自从结拜分别后,至今未见,此人姓鲁名彪,人称自在雄的便是。”刘荣说:“他二人是一母所生。自从与王氏老太太办寿日那时,鲁彪走去杳无音信。”霍坤说:“这个鲁清是不是未曾说话,先从鼻子眼里哼哼的那位是不是?”刘荣说:“不错,正是他人。”霍坤说:“我往山东走镖,与他会过几次,不过因为有点小事犯过意见。我倒不知他们二人是亲弟兄,我以为他是我大弟鲁彪的同族弟兄。那时若不是看在我那大弟的身上,他早死在我的金背刀下。”何凯一闻此言,说道:“亲家,我倒是时常听鲁清说过,他就提西川有一个姓霍的,可是并没提人名。他说要不看在他兄长的面上,早就阴您啦。那鲁清您可别看他艺业浅薄,他可别有降人之处。俗语说的好,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擒。”霍坤说:“我与那鲁彪在神前结拜,那时我也曾问他名姓,他说他姓鲁。我当时不知道他是我那拜弟的兄弟,若是知道,那能小看他呀。我小看他不是小看我那拜弟啦吗?”刘荣说:“大哥,我把他约过来,您知错可得认错。这件事就靠在他的身边啦,除非他,别人可办不了此事。”霍坤说:“刘贤弟,那么你多受累吧。”刘荣说:“这有什么呢。”说完转身来到正房,进屋一看,没有鲁清,忙到东西是找,也是没有。杜林在后面跟随,问道:“刘大叔,您有什么邪症吗?你瞪着两双眼睛找谁哪?”刘荣说:“我找你鲁大哥啦。”杜林说:“你找他有什么事呀?”刘荣心中一想,这个孩子鬼计多端,虽然说人小,他一举一动,言谈话语,比鲁清可不在他以下,他要呕人打哈哈,就许挤出是非来。遂说:“你不用打听什么事,这个事你办不了。”杜林说:“我知道啦。”刘荣说:“你知道什么事?”杜林说:“您找我鲁大叔,为是给我何大哥说个夫人。我何大哥愿意,此事十成还没有一角啦,我何大哥与我霍大姐,他们俩个人就投缘,夫妻要是不投缘,他不能这么样的夸奖我霍大姐。您给人家提夫人。我知道我鲁大叔在哪里啦,我不告诉您。我心中纳闷,我在家中之时,有给杜家五狮子提亲的,怎么会没有给我提亲的呢?也是我人头长的太不得哥们,一颗干脑帮骨,今年刚十六岁,两边腮帮子往里,要没有牙床支著,还往里瘦啦。也就是我何大哥在台上,与他比武,要是我在台上比武,她早就把我给踢下来啦。”刘荣说:“你鲁大叔在哪里哪?你告诉我。”杜林说:“我偏不说。”此时鲁清在门后头一哼吃,刘荣赶奔上前,说道:“鲁贤弟,你到一趟柜房。那里有一位朋友,求你一点事情。”鲁清说:“好吧。”便随刘荣往外要走。杜林说:“您先别走。”鲁清说:“有什么事吗?”杜林说:“我何大哥他净小瞧我,我可给他们破坏破坏。我这个霍大姐,要娶到何家口,那可真是美满的良缘,因为他们二人很是投缘。我霍叔那年上山东送镖,我霍大姐就跟着,她在我们家住着过,我要一逗她,她就打我。”鲁清说:“杜林,这可是一件大事,很有关系,你可千万别在里头说坏话。可不许你戏耍何斌,不准去逗你小霞姐。他二人过门之后,圆了房啦,你再提她,我可不管啦,那时他们两个人打你,我可不管啦。再者说,你们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如同亲弟兄一个样,那要再说别的,那可于理不合啦。”说的杜林不敢言语啦,鲁清这才跟随刘荣,一同来到柜房。刘荣高声说道:“霍大哥,鲁二弟来啦!”那屋中霍坤何凯二人,忙迎了出来。霍坤见了他,一揖到地说:“二弟呀,千错万错,全是我一人之错。您与我大弟鲁彪,乃是一母同胞,我实在不知。我要知道,焉能与你不合呢?”此时鲁清心中暗想借着这个为由,我得给你几句,遂说:“这不是老火球吗?谁把您拿到这里来啦?”霍坤一闻此言,鼓掌大笑,说道:“亲家、刘贤弟,你们听鲁二弟他说的这话。”刘荣说:“鲁清,别跟老哥哥凑啦。你们哥俩个前场堆的口仇,今天你们是一天云雾散,不准谁再放在心中。再说当年霍大哥不知道你与鲁彪是亲兄弟。方才问他与我二人打听,我们俩个人一说,他直认错。”霍爷说:“我要知道,他是我鲁大弟的亲兄弟,我小看他,如同小看我那大弟一般。”刘荣说:“从此你们老哥俩,谁也不准记恨前仇。”鲁清说:“何二哥、刘大哥,你们二位不知,当年他头一次上山东送镖之时,他们两个人,就神前结拜。给我老娘办寿日之时,他们全家全上我们家去过,我那嫂嫂与我老娘拜过寿。那时皆因我有事出门未在家,我回来之时,在登州府西门外,我看见他啦,赶紧下马,叫了一声老大哥,他连下马都没下马,反倒冲我一撮嘴,他还说我认差了人啦,你认得我,我为什么不认得你呀?说完他们一齐的往西去啦。临行时他还说了句,长眼睛不看明白,胡叫人什么东西。后来他再上山东来,那我就不叫他霍大哥啦,我叫他火球啦。你们哥俩,谁把火球拿来的,我得拿一拿,看看这个火球儿烫手不烫。”霍坤说:“鲁二弟你就说吧,我看你拿的动拿不动。”刘荣说:“得啦,谁叫您是哥哥哪,还容不过他去。我二弟必是好谈笑。”鲁清说:“火球儿,我这可是没找你去。”何凯道:“鲁清,咱们可全是山东人,你这个就不对啦,没有耍死儿没完的,你再要紧说,那就赶尽杀绝啦。二弟你敢紧上前与我亲家陪礼,以后你再说笑谈诙谐话,那就叫大家耻笑啦。”鲁清这才说:“这是我的老哥,他与我兄长神前结拜。您不用给您亲家争口袋。他说对于我没有用我之处,那叫瞎话,如今他求到我这里啦,我得拿拿他。刘大哥,那么您把我叫了来有什么事呢?”刘荣就把提亲之事,细说一遍。鲁清说:“那么霍大哥跟咱们三哥提好了没有?”刘荣说:“我们哥三个,全提好啦。”鲁清说:“何斌与姑娘的年岁全都配吗?”刘荣说:“全好。”鲁清说:“既然四水相合,那么你们还找我干什么呀?”刘荣说:“鲁二弟,要是没有要紧之事,我们也不找你。皆因你俐齿能言,必须用贤弟去办。”鲁清说:“大哥从中为媒,没有我什么事呀。如今您是卖切糕的不拿刀,抓啦!不用说,霍大哥一跟你们要定礼。你们老哥俩抓瞎啦。您想一想,那何斌的定礼,您能诓过来不能?”刘荣说:“是啊,你也知道啦,这件事还得非你不可。一来你成全他们啦,二来你也给他们遮过脸去啦,免得外人有烦言,三来你也可以赏我们老哥三个全脸,这叫三全其美。”何凯说:“二弟,我的侄男,我知道他的性情,是他身上的军刃暗器,你许拿不下来。可不是我何凯拿话督你,天下的武夫是一家,男女皆为一理。要说定亲必须用自己的军刃或是暗器,因为什么使那两样呢,因为那两样上全刻着他的名字啦。”鲁清说:“我不是跟三位兄长面前夸下海口。霍大哥,当中为媒可是刘荣,他把我鲁清找出来的,然后你们大家才求我办理此事。刘荣可算是那头的媒人呢?咱们必须说明白才成啦。”霍坤道:“二弟,那么他算我这头的吧,咱们这个样办好不好呢?”鲁清说:“好!我算我二哥这一头的,您想好不好呢?”鲁清说:“我要算我二哥这一头的,可是我给提的亲事。刘大哥从今往后,提媒保亲,您可千万少管。您这个拙嘴笨腮,这么大岁数,保不住人家就要定礼。您没有金钢钻,不用揽那么大的瓷器。”这几句话说的刘荣脸上变颜变色。鲁清说:“霍大哥我这个笑谈,可与别人不同,我说出就能办到。少时我要把他定礼拿来,您可别在这里坐着,必须赶紧的走。”霍坤说:“就是吧。”鲁清这才转身往里。

  他一看此时天色已然黑啦,他急忙来到北上房,看见何斌正在那里坐着哪。他一直就奔何斌来啦,说道:“何斌。”何斌说:“叔父,有什么事?”鲁清说:“你要见了西川的贼人,报仇之时,通报名姓不?”何斌说:“我是刀捡有仇的杀。我非见了二峰,我才上前动手啦。”鲁清说:“倘若他二人有至近的宾朋,人家要上前挡你呢,你又当如何?”何斌说:“我只可解劝于他,跟他们一无仇,二无恨,叫他退下,叫二峰过来一战。”鲁清说:“人家隐藏二峰,不叫他过来与你动手,那时你又当如何呢?”何斌说:“那时就休怨我啦!他既与他们一党,那时我治死他不冤。”鲁清说:“不论他是谁过来也不成。因为云峰段峰是你的仇人,要的是他二人的人头人心祭灵,别人可以不必。你见着他们通报名姓不通呢?”何斌说:“那焉有不通名姓之理呢?”鲁清说:“那你可说些什么呢?”何斌说:“我就通了名姓,说我姓何名斌,外号人称神手太保翻江海龙。”鲁清说:“你且慢著,人人全知道你水性好,因此叫你翻江海龙,那么你怎么叫神手太保呢?”何斌说:“我有折背弓一张,能打八个连珠弹,百发百中,因此有许多叔父伯父们,与我贺号,管我叫神手太保。”鲁清说:“你在哪里试过武艺呢?你试武艺谁又瞧见见过呢?”何斌说:“夜晚三丈二远近,绿香头儿,无论阡在那里,我要是打出八个弹儿,那算不了什么,必须用独弹将香头打灭,香还不折。白天打更有妙法,仰面往上打四个,容他们往下一落,那时再用底下的四个弹子往上打,更叫八个弹子全碎啦,那才算是绝手功夫。”鲁清说:“你父亲不会呀。可是你跟那人所学呢?”何斌说:“我授业恩师,住家在永安镇,姓安名三太,人称神弓手。”鲁清说:“你先慢著,你这个神手太保,我真没听说过。你可知道我的外号?”何斌说:“叔父的外号,侄儿全知。我大叔父,外号是自在熊,您是会友熊。”鲁清说:“这三个字,就是表明我在外能景高人。可是我还有一个外号,你知道不?”何斌说:“孩儿不知。”鲁清说:“我又叫神手鲁、鲁法官,大家跟我打哈哈闹著玩,管我叫鲁法官,我又叫砖头鲁。”何斌一听不由一怔,说道:“我这个叔父,不定又要犯什么坏啦?您怎么叫鲁法官?怎么叫砖头鲁?”鲁清说:“我有一把折把弓,一连能打四个弹,能拐弯,还能隔着皮儿打馅儿,因此人家管我叫鲁法官,又叫神手鲁。”何斌说:“您打从到我们那里,我就没听说过您有什么弓。您把这手绝艺练一练,我看一看。”鲁清说:“我这几手全是单摆浮搁著。你要看哪手儿?”何斌说:“我就瞧一个样,瞧您那手隔皮打馅。”鲁清说:“好!你把门窗户壁全关上,不透一点亮儿。你要看一手儿,这不是要瞧我一下子吗!”何斌说:“怎么?”鲁清说:“我的弓在家里,你一死的叫我练,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何斌一听透着他机灵,忙问道:“您那个弓几个劲?”鲁清说:“我的弓三个劲。”何斌说:“鲁叔父我有一张弓,是三个半劲,拉不满是三个劲。您可以用他来练,究竟怎么打法呢?”鲁清说:“你在屋里骑马蹲裆式,头上顶着一个茶杯;我在那屋里面朝里,我一问你,你一答应,一弹子使可将茶杯打碎。”何斌说:“您先交给我这手儿,我得看看。”说著话来到西屋,取过折把弓及弹囊。

  鲁清一看,他把两样全卷到一声,遂伸手接了过来,说道:“列位请看,这个孩子,他人小心可不小,他试探我哪,我会打就能上的上,不会打那一定不会上。”说著话将弹囊挂在身上。这囊的颜色,是鹅黄缎色作地,青缎色荷叶边,里边是万字不到头,双荷叶边里头,四个犄角有四个小字,上写神手太保,正面上有何斌两个字。鲁清当时将弓弦取下,一窝便将弓上好了,转身往外,他叫何斌全将窗户门上齐啦。鲁清在院中问道:“预备齐了没有?”何斌说:“没有呢。”鲁清说:“先把竹帘给卷起来。你们摆设齐了没有,要齐了我可献艺啦。”何斌说:“我已预备齐啦。”在屋中蹲裆骑马式一蹲。杜林说:“你别装傻啦,脸朝外,不是一个样吗?你必须脸朝里吧。您老人家一个走了手,打上就是一个包,重一点就许来个窟窿。你要脸朝外,一下子打了眼睛,那还怎么给我何大叔报仇哇?”何斌说:“言之有理。”鲁清在外边说道:“你预备齐了没有?”何斌说:“您稍微等一等。”一边说著,便将茶碗扣在头顶之上,骑马蹲裆式往当中一站,遂说道:“鲁叔父,您献手段吧。”鲁清一听,急忙来到柜房,交与霍坤,说道:“霍大哥,您赶紧拿走,这可是您姑老丁折把弓囊弹,您可好好的收了起来。这里的事,您就不用管啦。我累碎了三毛七孔心,使出妙计,才将此弓囊了出来。”霍坤说:“二弟,我谢谢你啦!”说完拿了弓出店而去。他们弟兄三人送出店外。霍坤回店不提。

  如今且说刘荣、何凯、鲁清,三个人回到柜房,将双门紧闭。那鲁清是撮手擦掌捶胸跺脚,说道:“刘大哥,这咱们可应当怎么办呢?他要一要弹囊弓,我可上那里给他找去呢?再说那杜林在这里直出主意,我应当怎么办呢?”急的他直出汗,无法去搪何斌。刘荣说:“如今我也没有主意。”何凯在旁边一看,他也是真著了急啦,说道:“这个何斌脾气太左,性如烈火,如今给他用这个弓给定了亲,那时他非跟你拼了不可。因为我兄长的仇还没报呢,他有孝在身。”鲁清说:“二哥,您到里面要这么这么说,大哥您到里面必须这么这么说,那时就可以过去此事。”老哥三个商量好了,这才往里走来。此时何斌蹲在那里腿也酸啦,腰也木啦。那杜林在一旁,冲他直吐舌头。何斌说:“杜林,你直冲我吐舌头干么呀?”杜林说:“外边一点动静全没有啦,你还等著什么啦?”何斌一听,这才将茶杯拿了下来,转身形,开了屋门,往外一看,天已昏黑,不由发怔。何凯就走了进来,大声说道:“这可了不得啦!”何斌说:“怎么啦?”何凯说:“你鲁大叔闹肚子,这可怎么好?”何斌说:“我要跟他老人家学一手绝艺,也许是一拉弓有点不合适,所以闹肚子。”何凯说:“待一会儿必须给他瞧瞧,请一个医生。”功夫不见甚大,刘荣也进来啦,刘荣说:“二哥呀,鲁爷咱们可得给他请人看看。他要是有个一差二错,西川的事,可不好办。”他们正在说话之间,鲁清双手的捂著肚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鲁清说:“孩儿,我可对不起你。”何斌说:“您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呢?”鲁清说:“我失去了你的左膀右臂,我把你折把弓弹囊全给丢啦,要丢一样也没关系,这两样一块没啦,岂不令人心疼。”何斌说:“没有什么,叔父您不用往心里去,咱们到西川报仇,也不用着急,有地方买去。不过有一个样,我那张弓是我使出来的。”鲁清说:“你想的开呀,你要是想不开,那不是叫我赔吗?”杜林说:“何大哥这就算完了吗?”说完他叫过杜兴来,说“兄弟,以后可不准跟他交友啦。这个没有尊卑长上的人,不像事,他爸爸的仇还没报呢,他先把媳妇定下啦。你还跟他交什么?”何斌一听说道:“杜林,你可别在这里起哄,在这里挑逗我。霍家这个姑娘我不要。”杜林说:“何大哥,就凭咱们爷们会把东西丢啦,这个未免的不对。也就是你姓何的话,我可不信。你得问一问鲁大叔,怎么丢的?必须有个情理。”何斌一想也对,这才问道:“鲁叔父,我杜贤弟这话有理,您是怎么丢的?”鲁清说:“我一拉弓,肚子疼,我便拿着弓到茅房去解手。我到那里一看,墙上净是树枝,我就将弓立在墙外,又将囊弹绕在的翅子上;后来又有本店里一个小孩,买来一块牛肉,他也解手,便将牛肉,放到我那弓上,从外面跑进一只黄狗,便将肉叼跑,连那弓跟弹囊,也就丢啦。”何斌一听,连连点头说道:“这样丢的情有可原。”杜林说:“这还有情理啦,咱们这里谁出去买肉去啦?再者说,你那弹囊又没有盖儿。这么办,你叫鲁大叔带着一个伙计,去到外边去找。要真找回一个来,那也算是丢啦,要不然的话,哼!我往下不说啦。”何斌说:“你说吧,千万别不说。”杜林说:“那只好就等到将来拜堂之时,一个也短不了。”何斌一听,心里就火啦,大声说道:“鲁叔父,你去与我找去吧。要真给我定亲,是人也不做情我,别说是亲戚,连朋友全都不理我啦。我也对不起我那死去的天伦。”鲁清说:“何斌呀,你可要再思呀再想,在当场动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为什么把人家举过头顶,是何道理?再说你家也有个妹妹,你父不叫她学武,也就是了。假如她也被人给举过头顶,那时你的脸面何在呀?”杜林在旁说:“你瞧是不是,只要他找不回来,等我给我何大爷报完仇,我再回家永不跟他交友。自己父仇未报,就拿弓给你定亲,好吗!那还成什么英雄呀?”何斌一听,遂说:“您就将那张弓给我拿回来就是啦。如果不然,我可另有对待。”鲁清说:“小子,你不用说,我早将弓送给人啦。你便将我怎么样?”

  何斌当时来了气,立时脱了大衣,收拾俐落,出去到了门道,解开扣子,将自己的砍刀,拿了出来,推簧亮刀,在当院一站,点名提将,叫鲁清出来。鲁清说:“列位别劝啦。”杜林说:“谁管你们的事呢。”鲁清到了西屋,伸手取了自己的刀。大家正要拦他,鲁清一使眼色,众人便不相拦。鲁清跳在院中,何斌不容他站立稳啦,上前搂头就是一刀。鲁清往下一坐腰,何斌一闪,看他是挂点火,还真是实意的候,一刀快似一刀。从先鲁清不肯还招,后来看他不像事啦,只得还了招。叔侄打在了一处,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江南蛮子赵庭说道:“二哥您看,这不是他给阴起来的吗?这黑间半夜里,倘若他们爷俩个有一个走了神,挂了伤,这不是山东人自己就为了仇啦吗?”杜锦一听说道:“杜林呀,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会办这个事呀!你这个孩子,决过不去三十岁。”杜林说:“不要紧我有办法,非得我鲁大叔鼻子眼三哼吃,我才管解去重围啦。”此时鲁清累得浑身无力啦,不由哼吃了一声。杜林说:“还有两声。”少时又哼吃两声。杜林说:“我还是不管。”朱锦遂说:“杜林呀,您再不管,非得他们爷俩个见了伤才成啊。”杜林说:“不是我说,咱们这里的人出了名的也有,谁能管的了哇!”杜兴说:“哥哥您就快想法子吧。”杜林便来到东间,说道:“石大哥呀,大清是谁的?”石禄说:“是我的。”杜林说:“小何在院子里打大清啦。”石禄一听,急忙跑到外间屋。此时众人正在那里观看。石禄在人群中,伸手抓住了何斌,大声说道:“小何,你再要跟大清动手,我这一巴掌,可就叫二何家去啦。”何斌一见就急啦,跳过来举刀奔石禄,说:“石禄,你撒开。”石禄一撒手,他的刀直奔石禄砍来。众人一看他真是要疯。石禄听见后边带着风到啦,连忙一推何凯,转身一躲,扬手将刀磕飞,说道:“小何,你还要动手吗?”何斌这么一想,石家门的功夫,比那一门都高,自己便不敢再动手啦。此时鲁清坐在地上直喘。石禄说:“小何,你把刀捡起来,咱们二人动动手。你跟我鲁叔父动手成啦,大清不成。我姓石的说话大一点,不论哪一位,跟我动手,把我踢一个跟头,西川我不去啦。”宋锦说:“玉蓝,你说这个话,我就不爱听。”石禄说:“大肚子四,你要不爱听,咱们就比试比试。”宋锦提手一个黑虎掏心,一拳就打进来啦。石禄往旁一闪,宋锦使了个双风贯耳,石禄一毛腰,使了个野马分鬃式,又用腿一顶他肚子,宋锦就来个大仰颏。江南蛮子赵庭从后面劈山掌打到,石禄低头,伸手拿住他腕子,便将他拉了过来,摔倒在地上。杜兴杜林说道:“何大哥,咱们大家快过去给鲁大叔陪礼吧。”当下众人过来,将鲁清扶起来,大家乱到一处,暂且不提。

  如今且说那霍坤,拿着弓与弹囊,要回转店中,不由心中暗喜。他从北边往东南绕着走,一边走心中暗想:这才叫门当户对,可是有一件不对,我太小看鲁清啦。就以今天说吧,要没有鲁清,这个定礼就拿不到手,从此以后,我霍坤可不要小瞧人啦。他看见那弹囊上有何斌二字,自己不好拿回去,便将那名字扯了下去啦。往前行走,进黄花庄,到了四合店中,说道:“伙计,我问你,西院他们用饭了没有?”伙计说:“从您走后,张氏老太太叫我们给预备一桌酒席,男仆人几桌、女仆人一桌。老太太犒赏给我们一桌酒席。”霍坤说:“酒饭吃喝,那不足为奇。”一边说著,便一直到了西院,来至北上房。那张氏安人,迎了出来,老夫妻二人见了面,那可应当怎么称呼呢?张氏说:“原来达官爷回来啦。”霍坤说:“安人呀,咱们女儿,可曾将她劝好?”张氏说:“那个女孩儿全被你惯坏了,不听妾身之言。”霍坤说:“安人呀,你我的女儿,我已给她找个安身之处,就是那个在台上,举女儿过顶的那人。”张氏说:“好!那人乃是正人君子,他是哪一家的公子呢?”霍坤说:“他的天伦,乃是山东何家口的,保水陆的镖,威名远振,那人姓何名玉,人称分水豹子,他是何玉之子,名唤何斌,逆水豹子何凯的侄儿。”张氏道:“真有名望。不过你我的女儿,生性爆烈,要许配他人身旁为妻,你我夫妻不亏此女。”霍坤道:“安人,你看这就是姑老爷手使的军刃,折把弓作为定礼。”张氏道:“这位姑老爷,年长多大啦?”霍坤道:“他跟姑娘同庚。”张氏一闻此言,不由喜出望外,说道:“想不到他也会打弹弓。咱们姑娘的可惜放在家中,未曾带来。”霍坤说:“咱们招门纳婿,到是个美事,可有一节,你没看见他身穿重孝吗?一时不能圆房,只因那何玉,死在云峰段峰之手,必须到西川子报父仇,然后才能迎娶。这不是刘荣当中为媒吗?可是多亏二弟鲁清,将定礼拿过。”一边说著,夫妻二人已然进到堂屋,忽听东里间小霞说道:“娘啊,天到掌灯,我那爹爹还不回来,必是去寻找那胆大的狂徒去啦。待女儿收拾俐落带好绣绒砍刀,叫我兄弟霍全带好军刃,一同出去寻找我的爹爹,以防有个一差二错,偌大的年纪,与人这闹不得气了。”霍坤在外间一听,忙说道:“姑娘,你尽管放心,为父的我回来了。”说著话来到东里间问道:“姑娘你可用过酒饭?”一看她面沉似水,带着怒容,霍坤说:“姑娘,你不要生气。这武夫之家胜败输赢,乃是常事,很不足为奇。”小霞说:“爹爹我有一件事,倒要问一问您。在台上动手,为什么您容让于他?那胆大的狂徒,他打来一拳,跟劈来那一掌,处处全是往致命处打来。在台上动手,按说是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紧守行门,看住步,耳音眼神,拳脚自求防身。像您要跟他动手,这些字不离手,工夫大了,还不是他对手,何况您又让他半步呢!我要跟随爹爹您要去找他去,那时我非拿刀杀他不可。因为在台上要不是我那刘叔父答言,女儿我必定在台下丧命。因此女儿立志,非要也把他举过头顶不可。”霍坤说:“姑娘你的艺业也不浅。这个男子的艺业也不薄。”小霞说:“那么您倒是找他去了没有?您怕孩儿我给您惹下杀身大祸?”霍坤说:“我倒是上村庄去找,谁知他业已还完店饭钱,登程走了。”小霞说:“您不是寻找人家去啦,分明是给人家送信去啦。”霍坤说:“他既然一走,那就是怕咱们啦,恐夜间带着军刃找他去。可是文武全是一样,谁也不能赶尽杀绝。”小霞说:“我已认准了他啦。有朝一日见了面,我非得用刀劈了他。”霍坤说道:“小霞你千万不可如此。我去找他未见着他,我在黑夜间走到了松林处。谁知那林中有人在那里咳声叹气,意欲要悬枝高挂。”小霞说道:“那您为什么还不赶紧去救他呢?”

  霍坤说道:“我到了松林里面将他救了下来,我便仔细一盘问他,原来他也是咱们西川的人。他是因为欠了人家的店房饭钱,手中缺少银钱,无有法子偿还人家,因此被逼无路才上吊。他又因病魔在身,这才将他自己随身带的东西变卖了钱,那时他有一张弹弓及弹囊。他是用十两银子买来的,打算还要照先前买时的十两银子卖出。想你我父女平素要是在那外面见着了这宗东西的时候,还得非买到了手不成呢,如今何况此人又是在有病而又困难之中呢。”小霞说:“那您为什么不留下呢?”霍坤说:“姑娘,他是十两银子买的,还得卖十两。不过是卖金的,还得遇见买金的。后来我一问他,我才给他十两。当时因为我的囊中也没有多少,要是多的话儿,我也可以周济他些两。”小霞说:“您拿过来,我看一看这张弓。”说著话,伸手接了过来,一拉弓,又一看弦,遂说道:“爹爹,卖弓的这个人,可比女儿我胜强百倍。他的弓法实有高招,女儿与他比较起来,一定得甘拜下风。”霍坤一想,她怎么会考查呢?便问道:“姑娘,你一拉弓,便能知道此人比你强,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呢?”小霞说:“你有所不知。当年您传我之后,我师父又传给我,他说道:女人没有抛骨,至大的是三个劲儿。这张弓是三个半劲,因此知道此人比我强。”霍坤说:“好!那么我那拜兄名姓,你可记得?”小霞说:“女儿记得,因为我那伯父,乃是孩儿授业恩师,焉能忘了呢?再者说,他老人家要不传我这张弓,女儿那能在西川,成了这么大的名呢?”霍坤说:“你那伯父与我相别,已有十年之久。你还能有那么大的灵机,还能记得?”小霞说:“我记是他老人家,名为神弓手安三太对不对呀?”霍坤说:“不错,是此人。你说这张弓是几个劲儿?”小霞说:“是三个半劲儿。咱们家中的弓,是三个劲儿,我使著稍微大一点。”霍坤说:“那么你能使不能呢?”小霞说:“能使。三天不撤弓弦,能收回半个劲儿,从此老不撤下,还好使呢。”霍坤说:“那么老不撤它不能再软吗?”小霞说:“不能。他这是双弓背,此人还真讲究,弓背上还画著两条龙。”说著话便将弓挂在床帐帘上。霍坤说:“姑娘给你这个弹囊。”姑娘伸手接了过来,往起一提,说道:“这个人可有点暴损天物,他把此囊撕破,真算是没厚成。”霍坤说:“姑娘你先住口。咱们家里的镖旗能卖吗?”小霞说:“不能卖,有咱们旗子走到哪里都成,能借不能卖。”老达官说:“著哇!谁也是卖物不卖名姓。他既然卖出,还能不将名姓撕下?”小霞说:“是啦。”翻来覆去,细看此囊,就见在四个角上有青缎子的小字,是神手太保。遂问道:“爹爹。这个当中的两个字,是那人的名字。但不知他的名字是什么?”此时霍坤是一时的高兴,便信口说了出来:“他名叫何斌。”那小霞姑娘,今年二十有四,早已明白此事。不由心中所思,在台上动手,将我举过头顶,我听我刘叔叔说,那人叫神手太保何斌,莫不成将我终身的大事,许配了他人,真叫我莫名其妙。自己伸手抓把弹子来,到了手中一试,弹子大而体轻,打出去可是非常的有力量。原来此弹子是用高丽纸,跟松黏与金星砂土所作。小霞的弹子,乃是黄土泥的。当时姑娘看完了,顺手将弹囊放在床榻里边了。那霍坤问道:“女儿你可曾用过饭啦?”小霞一想:我要说没用饭,我父亲一定着急。遂说道:“女儿已然用过饭了。”霍坤说:“好。”这才从身上取出两个白布卷来,递给小霞,又冲她一比试,是叫她防备熏香等用。姑娘点头,接了过来。霍坤说:“金屏、翠屏,你们两个人快侍候你家小姐睡觉吧。”说完他便出门去。金屏说:“小姐,我们给您拿那个必得来吧。”姑娘说:“好!拿来之后,你们俩人回到西屋,侍候你家主母去吧。各人拿好军刃,在西屋防备着,夜里无论有什么动作,千万别害怕,全有我啦。告诉两个婆子,也别喊叫。”金屏二人说:“是啦吧。”两个人答应着,出了东间,往西里间去了。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衔素恨傅虎探花 霍小霞弹打淫寇

  话说小霞看他们走后,将双扇门紧闭,把灯儿放桌子上,另外又点一盏。她便斜坐床上,伸著一条腿,盘著一条腿,斜倚在靠枕上,思想那白天之事以及这张弓。此时霍坤夫妻在西屋与霍全用完了晚饭。夫妻收拾俐落,各将砍刀预备手下,说道:“霍全呀,你在外屋去加防备,今晚恐怕有事。你姐姐我已然许给何斌身旁为妻。白天打的擂,上来那三寇,乃是那西川路莲花党的人,我恐怕他夜内前来偷行不法。那时与咱们父子的名誉上,可大有妨碍。这里有白布卷给你,小心在意,千万别疏神。”霍全说声“是啦吧”,急忙自己收拾俐落了,将刀背在身后,自己到了外屋,将屋门浮对上,便在屋中坐着,静待动静。他们暗中设备不表,如今且说傅虎他们五个人,在擂台分手后,暗中跟着车辆,直到了黄林庄,看他们进了店。哥五个看好,这才回来,找个酒楼用酒用饭。吃喝完毕,算清了酒饭钱。五个人出了酒楼,来到西村外,进到一片大松林中,是席地而坐,静等天黑呢,好前去作事。他们靠在松树上,傅虎说道:“四位贤弟,你们看那个霍坤老匹夫,最为可恨。他不知道跟咱们接近,净跟西川老乡亲为仇作对。他又将他女儿霍小霞,许配那山东何玉之子何斌为妻,真是舍近求远。”傅豹说:“兄长,你还不知道吗!西川练武的倒是不少,只是正门的人太少。那就别怨他不给咱们啦。莲花门的人更多,全都是彩花作案,叫人心中不佩服。再说他们全是保镖的,咱们是贼呀,跟他们冰炭不同炉。”傅虎说:“你不用说别的。我们在今天晚上,设法前去,到了那里,全凭熏香成功,到那里将她薰过去,先彩了她的花,然后拿上她的一双小绣鞋。那时一定把霍坤与他们大家气死,撅他们个对头弯。”说著话,五个人在树林中,直耗到初更。傅虎说:“咱们该收拾啦。”当时五个人各取白蜡捻黏在树木上,各将大衣脱下,收拾夜行衣靠。通身换齐,将白昼衣服,打在小包袱之内,打了腰围子,绒绳丝鸾带结好,抬胳膊踢腿,不绷不吊。傅虎说:“四位兄弟,事要洽,可是小让大。”傅荣说:“兄长,事要巧可是大让小。”姚庆说:“三位兄长,咱们哥五个呀,谁跑在头里,咱们是谁往那丫头屋中放熏香,姑娘就属谁。比如说,兄长您先到啦,那就归您所有,我弟兄情愿在四外给您巡风。不过有一样,是那老儿霍坤、他儿子霍全,一时也不能满给薰过去。据我所想,先设法抵住他们全家,无论谁得机会,只要将小霞的绣鞋一双带走,他全家都有自赧之情。各位可要记住了。”

  五寇一边说,一边收拾齐毕,将白蜡捻儿熄灭,大家一齐出了树林,直向黄花庄而来。五个人各施展夜行术,各显奇能。少时一到黄花庄西头,扭项回头往后一瞧,并无跟随之人,这才进庄来到店外,过去先将那旗子擦了去,用耳音往门道里一听。此时那店中,正收拾完了,关好大门,众人在柜房闲谈。那厨房的先生问伙计道:“张二呀,你今天到擂台去啦吗?”张二说:“我去看啦。今天打擂的才好呢!是那位女台官接招,头一个上去一个姓殷的,被姑娘给打下台去。要提那个姑娘,不但长得好,而且武艺出群。我跟您打听一件事,也是我年轻不知道什么。这个打擂,难道说有往上叫的吗?”先生说:“也有。不过得分出情形来,非是仇人,不能往上叫。我高文祥也给镖店写过帐,大致情形我都明白。我有两个拜弟,住家在河南方家庄,叫镇江南方佩云、方佩铎,少林门宗实派,他们是上五门第三门。他们跟我提说过,这个达官立擂台,或是看见有仇人,当时把仇人叫上来。可是当时也得在官府挂号,明著是立擂台,暗中以立擂报仇。”张二说:“这个我倒不知他们有仇没仇。可是那个姑娘胜了几个人,后来那个老达官叫上一个穿孝的人去,二人过招。老台官被人家一脚踢倒,那人跳起来要把他踩死,那时那个姑娘喊了声‘看暗器’,那人一闪,老台官才得爬起来。后来那个女的跟穿孝的打上啦。”他们这里说话,那傅家弟兄,听不出来霍家父子们住在哪里。五寇飞身上房,爬房坡来到里面,又听那高先生问道:“张二你可将大门关好?”张二说:“全关好啦。方才霍老达官还叫打更的少上花瓦墙门楼那边去,他们不叫闲人过去。”

  五寇一闻此言,知道霍家住在那里,这才一齐奔了后边。少时看见那个花瓦门楼。傅虎便命姚庆、姚明,奔了西房,傅荣、傅豹奔东房,叫他们巡风瞭望,然后傅虎取出问路石来,蹿在院中,没有人声犬吠,这才下了房。到了院中,长身形往北瞧,就见北上房东头掖间里有灯光。此时他因为是偷花盗柳的心盛,于是便蹑足潜踪的,来到窗下,连大气全都不敢出入,用双手一扶窗台,侧耳细听。屋中并无动静,遂取出银针,刺了一孔,口含大指,闭着一目,往里观瞧,就瞧见那床上搭拉着一条腿,葱心绿的裤腿,下边窄窄金莲。傅虎往上一瞧,那八仙桌上,有一盏灯,在北头又有一盏灯,烛花挺长啦,是阴阴惨惨。不由心中暗想:此女是在这里坐着啦,我得看看他的前脸。想到此处,飞身上了房,越过房脊,来到后院。来到后窗户,又用针刺了一孔,往外一看,跟那姑娘对了面,见她和颜悦色,忽然面带怒容。傅虎一见,忙取出解药来,自己闻上,又取出熏香盒子来,取出仙鹤,用大指捏盒子,顺进窗户,右手一拉仙鹤腿,里面自来火就著啦,那熏香一道白烟,直奔姑娘而去。

  且说霍小霞,在屋中本来未睡,不过自己思想:怎么他就会把我举起来呢?在那人千人万的面前,叫我有何面目生于人世。心目中想此事,并未瞧看。那傅虎在南窗户扎窗户的时候,就听见啦,不由注了目。后来又听见后窗户一响,一道白烟向自己而来,连忙一卧身,偷偷取出白布卷来,塞上鼻孔,一伸手顺下折把弓,左手取出四个弹子来,扣好了弦,拉满弓,对准了那个白烟的来处,大指一领,右手一放,“吧”的一声,四个弹子满全打在傅虎的鼻梁子上啦,就听外边“噗”的一声。两里间霍坤夫妻尚未敢睡,只因白天有莲花门的人来打擂,惟恐夜间有人前来。果然东屋有了动静,弓弦吧的一声响,忙用耳一听,明间没有动作。书中暗表:那霍全比他父母还注意,他提心吊胆,心中暗想:我父母将我安在外屋。我父子在西川的名声不小,而今把我姐姐许配了何斌为妻,倘若出什么舛错,有何面目生于人世!正在想着,忽然听见东屋后窗外有动作,连忙亮刀将门开了,跳在院中,飞身上房,到了中脊上,往四外观瞧。就听西里间窗户响,他急忙又来到前坡,低头一看。霍坤叫夫人快预备,“外边有动静”,当时夫妻二人,抓刀登床,一抬腿就将窗户踹开啦。夫妻二人也跳在院中,转身形上了房,忙问房上什么人。霍全说:“爹爹正是孩儿。”霍坤说:“霍全,你看见有什么黑影没有?”霍全说:“爹爹您不要担惊。方才孩儿上得房来,看见有五条黑影,一直奔正西。”霍坤听到此处,不由心中大惊,忙问道:“我儿快去查看查看,可有什么记载没有?”霍全一猫腰起下两块瓦来,抖手打在后面夹道地上,人声犬吠无有,才蹿下房来抬头看后窗户。飞身蹿上后窗台,细一看那里放著一个熏香匣子,又看了看后窗户扎了一个小孔,连忙取下来,跳到地上,提刀转到前院,说:“爹爹您请下房来。”张氏、霍坤老夫妻二人,闻言跳下房来,听见东西配房有人说话。那婆子、小环问道:“员外爷,外边有什么动作吗?”霍坤说:“你们睡你们的吧,并没有什么事。少要多言。”说完他们一同来到屋中,忙将灯光点好,放在桌上。霍全说:“爹爹这里有一个棉花攒。”霍坤说:“你看上面可有字迹没有?”霍全拿到灯底下一看,原来上面写著一行小字,是小密蜂傅虎。霍坤说:“此物咱们可带不得,急早刨坑掩埋为是。”霍全出去,连忙到外面给掩埋好了,二次回到屋中。

  霍坤说:“霍全呀,你快到东里间看一看,你姐姐的印堂有守节砂没有?要有你我全家的命在;要是没有,那可就急速全家离开此地,找一僻静所在,全家自尽。你我没有脸目,再生于三光之下啦。”霍全说:“您不必着急,待孩儿到东屋来看。”说著话将刀放下,端起灯来,说道:“二位老人家可千万别着急。”当时他来到了东里间,用手一推东掖间的门,口中说道:“姐姐您这屋中有什么动作吗?”听见小霞在屋中说道:“外面什么人?”霍全说:“姐姐,正是小弟霍全。”小霞说:“你不睡觉,来到此处有什么事呢?”霍全说:“您这屋中有动作吗?”小霞说:“不错有动作。”霍全说:“您把屋门开开,我到屋中看一看。”小霞一闻此言,不由心中暗想:你说不叫瞧,恐怕我爹娘心中着急;您说叫他瞧吧,此时屋中香烟全满啦。遂说:“你先等一等,我将熏香放一放,这屋内烟气全满啦。”说完她反身起来,伸手取刀将北窗户纸给划破啦,转身又到南边,将前槽窗户,用木棍支开。不大工夫,那烟就全出去了。伸手将灯残芯掸去,这才将门插关拉开,双手一支门口。那霍全举起灯,一看他姐姐的芙蓉粉面,印堂守节砂未动,心中这才放心。小霞说:“你往上找什么呢?”霍全说:“姐姐,您说有熏香,现在哪里?”小霞说:“兄弟你莫不是双目不明看不见吗?你没瞧见前后的窗户,我全支起来啦吗?”霍全端灯来到里面,在床下照了一照,床围子底下也看了看,遂问道:“姐姐,此贼寇没进来呀?”小霞说:“爹爹早已嘱咐,姐姐我不敢睡觉,倘若疏神大意,岂不受了那贼的熏香?他进屋来,与我名誉有关。”霍全将灯放在桌上,说道:“姐姐,这里可不能照在咱们家里似的那么随便。”说完他上去,将前后窗户放了下来,将灯按好。这才转身来到外间,禀报他父母说道:“二位老人家,您请放宽心,我姐姐的守节砂未动。”书中暗表:守节砂,要以古事今比,这种东西名目,出在江苏省,大户人家,为保全家风,所以在一初生时就点好了。第二天霍坤派霍全到黄林庄,告诉大家说:“我收拾齐备与他们一同入川,必须稍候几日。”霍全说“是”。此时外边有黄六黄三,将银钱箱子搭到四合店,令霍老达官查点齐毕。霍坤说:“黄六黄三,你们二人,我每人谢你们纹银一百。那四十名站台的,每人所穿的衣服满归他所有,另外每人送二十两银子。”众人谢完走去。又叫来店里伙计,算清店饭帐,就一齐给钱,要他一个清单。伙计答应,出去告诉先生,一齐算清,开单子交与霍坤。霍坤立时就全开发完了,又另外赏了伙计先生三十两纹银,大家道谢。霍坤等大家要走。那先生问道:“老达官,您还几时在这里来?”霍坤说:“皆因五路达官,我全略知一二,所以我才用假名住店,说我姓吴名叫振山。而今我归回本姓,我祖居西川霍家寨,我姓霍名坤,外号人称金刀赛判镇西川。”他一通报名姓,那店东黄甫说道:“达官,我问贵公子今年多大?”霍坤说:“此子今年二十一。”黄甫说:“老达官,您夫妻二人随我来。”霍坤老夫妻,随着他来到店的后跨院。黄甫说道:“家里的出来见见老达官。”屋中走出的黄范氏,出来与他们相见。原来在霍坤初一住店的时候,她们姐妹俩就投缘,姐妹将他叫了出来,自然都是熟人啦,立时让到屋中。霍坤与黄甫一考究年岁,霍坤说:“兄长,您比我年岁大吧,今年多大岁数啦?”黄甫说:“我今年六十八,您呢?”霍坤说:“我今年六十有六。”黄甫说:“霍达官,这个女儿,不是我亲生女儿。我夫妻二人太孤,您那嫂嫂这一世未曾生养。她母暗地访查,少达官乃是正人君子。我打算将我小女许配少公子为妻。”说话之间,他妻范氏,连忙从东屋叫出姑娘玉屏来,叫他赶快上前与你公爹行礼。姑娘从东间出来,便与霍坤跪下叩头。范氏说:“女儿,你不用起来啦,就便与你婆母行礼吧。”此时臊得姑娘,面红过耳,不敢违背,这才又与张氏行礼。张氏一见此女,长得容颜貌美,真比自己女儿还长得好看。范氏说道:“派人快去把霍小姐请来吧。”婆子答应,连忙出去到了西院,便将霍小霞请到。小霞早知有事,便带好了几锭金银,一齐来到后院。婆子说:“主母,霍小姐来啦。”范氏与玉屏连忙迎接出来。小霞一看,出来这个玉屏姑娘,长得十分好看,不由心中暗想:照这个样的姑娘,要在家中侍候我二老爹娘,实比我胜强百倍;要许配我弟,真乃是天下第一美事。想到此处,她二人携手来到屋中。范氏令玉屏与小霞行礼。小霞用手相搀,说道:“妹妹少礼。”说著话伸手从兜中取出两锭黄金,说道:“妹妹,这里有些微资,请你拿去,买枝花带吧。”玉屏接过,连忙致谢。姐妹一同来到西跨院去谈话不提。

  这里黄门范氏,叫霍门张氏说道:“亲家太太,您那位女儿练的是武术。我那女儿,学的是扎拉锁扣。此女到您家宅,您要看在我们老夫妻身上,多要指教。如果不听你夫妻的教训,我夫妻永不相拦。”张氏笑道:“嫂嫂,您的女儿到我家,我的女儿到您家,彼此全是一样,自然是亲的一般对待,这一层请您放心吧。”黄甫与霍坤弟兄在一处谈话,黄甫说道:“霍老达官,你我既为儿女亲家。我那姑老爷,保镖为业,我女可不会武,一切多求您原谅。最好您将此女带走,择个好日子,与他二人圆房。”霍坤说:“亲家且慢,必须容我们到山东就亲,回头再办此事不晚。”黄甫说:“您将侠女许配何人?”霍坤说:“我将小霞计配山东何家口为首的,姓何名玉,他人之子,名叫何斌。”黄甫说:“可是那外号叫分水豹子的吗?”霍坤说:“正是,你与他有来往吗?”黄甫说:“我这店中,时常的住镖车,往来水旱达官不少。西川路的达官,也常住在此店。我跟您打听一友您可知晓?”此人姓尤名斌,外号人称亮翅虎的便是。”霍坤闻言,是鼓掌大笑。黄甫说:“亲家您笑者何来?”霍坤说:“我与他孩童之交,亲弟兄一般。”黄甫一闻此言,不由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你我弟兄是又亲又友。亲家今天我跟您启个齿。”霍坤说:“有甚话请说,何言启齿呢?”黄甫说:“您要上山东就亲,请把您那镖旗,借我一用。”霍坤说:“您要镖旗有什么用处呢?”黄甫说:“交朋友名姓值金子。我将此旗阡在影壁头里,可以吓退毛贼草寇。”霍坤说:“此地还有不法之人吗?”黄甫说:“有哇!离此地正东,地名叫李家场,此人姓李名方,外号叫青头蝎子,此李方乃是东洋大盗。正北卢和县太爷,剿拿他好几次,此贼是远遁脱逃,竟在此县该管地面上,落下些个因奸不允,刀杀少妇长女之案,有尸无头。”霍坤说:“亲家你不必担惊,叫黄六黄三,擂台别动,立擂日子不满,将我这枝镖旗插在门前,再找几辆大车,放到东院。我今天起身够奔西川,为是替我家姑老爷报那杀父之仇。报仇已毕,再到山东就亲,就亲回头,再给他们圆房。我回家之时,必要扫灭李家场,将李方捉住卢和县归案。”黄甫说:“那我就替本县的太爷,谢谢您啦。这一来这本地面,就全太平啦。”

  范氏的姐妹俩,此时直奔西院,范氏说道:“亲家您该拿东西再拿,不该拿的,那就不用拿啦。”张氏说:“是啦吧。”当时叫人去找霍全,来到屋中,令他与岳母行礼。霍全赶紧给范氏行礼,然后到了后宅,又与黄甫行礼。霍坤说:“儿呀,快将你那银镖一支,取出作为定礼。”臊得霍全呆呆发怔,面红过耳。霍坤到了外面,买了一张红纸,将此镖包好,交与黄甫。此时那小霞姑娘,便将玉屏姑娘送到后宅。小霞说:“这位大娘,我们全家走后,您到铺中,买一把折把弓,一个弹囊,挂在后沿墙上,管保高枕无忧。”霍坤说:“姑娘,你就去将东西物件,拴扎齐毕;骡驼轿的铃,通盘别挂。今夜初鼓起身,咱们是赶奔西川银花沟,与他们报仇之人,走在头里。”天到平西,大家人等,吃喝完毕。霍坤说:“亲家,我们众人走后,您赶紧预备大车小辆,将镖旗阡在车上,或是阡廊子底下,我保家宅无事。”说完他从箱子里拿出十锭黄金,交与黄甫说著:“您拿此钱与您我的女儿,置买东西物件,满头珠翠、镯子裙衫、双铺双盖。亲家呀,我告诉您的话,您就照办吧。”黄甫说:“不用此钱,我家中有的是金银,请您收回吧。”霍坤说:“亲家您别客气。现下我在您这里,要用银钱,不是也很容易吗!我带有许多的金银,可也够用,您就拿去吧。”黄甫说:“亲家,我家中有钱,您就收回去吧。我那女儿出阁,我本应当与她买些应用的东西,置备一切,焉能令亲家垫办之理?”霍坤说:“亲家,我既然把钱拿出来,还能再收回去吗?万无此理。”黄甫说:“亲家,那我谢谢您啦。”此时天色已晚,忙命手下人等备办酒饭,给他们送行。男女众人吃喝完毕,大家转身形往外。那外边早将车辆马匹,通盘预备齐毕。霍张氏与姑娘,母女上了驼轿,婆子丫环上车辆。黄甫率领先生伙计,往下护送。霍坤父子竭力相拦,说道:“黑天半夜里,不用往下送啦,快回去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您请回吧。”黄甫这才一抱拳说:“那小弟我可就不往下送啦。”眼看着他们出了村子走远,这才回到店中,便带人将西院收拾好了,又锁上门啦,嘱咐伙计道:“你们多要留心。这个西院无论什么人来租,千万的婉言谢绝,谁来也别租。防备那霍老达官他们回头,没地方住。”伙计答应。又叫黄六黄三:“把擂台告条上,再添写两个月,一切东西千万别动。你二人谨记在心,此事千万别外头说去”,他二人点头,照着去办,按下不表。

  如今且说霍坤,他们全家直奔西川。一路之上,有书即长,无书即短。每日饥餐渴饮,非只一日。这一天,天到正午,看前面有片松林,道旁有个土山子,松林稠密。霍坤说:“霍全,你先头里去看看道去。据我看这个树林,必有岔事。”霍全心说:这要没有事,您又访事,事出来又该为难啦。心中是这样的想,可不敢违背,只得打马往前而来。霍坤说:“姑娘,你们母女可要收拾齐备,以防不测。”小霞与张氏母女答应,当时便收拾啦。那霍全到了前面拐过土山子,来到松林切近,早看见林中,有那西川傅家寨的五寇,不由心中暗想:嗳呀!如此看来,我爹爹眼力不差,真看出来啦。就听傅虎说道:“四位贤弟,那霍坤老匹夫从此路过,你我弟兄非截杀他们不可,那霍坤由我战他。”金头蜈蚣傅豹说:“兄长,我去迎敌那张氏。”小花蝴蝶傅荣说:“我战霍全。”傅虎说:“姚庆姚明,你二人将话听明。那飞弹嫦娥霍小霞,由你二人去战。她不爱听什么,你们二人说什么,虽然打不过他们,把她气坏了。只为他技术出众,武艺超群。你们四个人将话听真,那小霞几时拉刀,咱们几时上前动手。她要是手拿折把弓,你我弟兄五人,可别过去。那只得三十六招,走为上策。因为她一张折把弓,在西川著了名啦,人人怕他弓的利害。”四个人点头答应。小金刀霍全一见,连忙哨子一响,土山子那边车辆就打了盘啦。霍坤下马,亮军刃迎上前来。五寇一听,知道他们到啦,连忙收拾俐落,推簧亮刀,出了树林。傅虎说:“霍全,我借你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去对你爹娘去说,将你姐姐许配我身旁为妻。如若不然,叫你们全家命丧于此。你们全家也是西川的人,我傅虎在西川成名住寨。你那爹娘因为上了几岁年纪,家中有一长女,给谁不是给呀!既生为女流之辈,早晚不是也得给人家吗?要跟我傅虎成亲,有多好啊!我二老爹娘故去,你姐姐到我傅氏门中,岂不是个掌柜之人吗?”霍全一闻此言,破口大骂,下马收拾齐毕,亮刀上前。傅虎扭项回头一看,那正东方来了霍坤和张氏。傅虎他急忙上前说道:“这位老人家,休要动怒。小婿傅虎等候多时。”霍坤说:“好你个大胆的恶淫贼,休走看刀!”傅虎往旁一闪,急架相还,二人打在了一处。傅豹上前迎住张氏,口尊“亲家娘你老人家,休要动怒。”张氏说:“胆大淫贼,今天妈妈与你一死相拼。”说著话上前扬刀就砍。傅豹往旁一闪,托刀往里就扎。张氏用刀往外一挂,打在了一处。傅荣上前抵住了霍全,姚家弟兄迎住霍小霞。小霞说:“你们胆大的贼寇,今天在此地你们截杀我全家。你家姑祖宗,焉能与你等善罢甘休?”姚庆说:“嫂嫂趁着你没过门。我哥哥有多好哇!真是美满良缘,佳人才子。在西川路上,要一提咱们未过门的贤嫂,无人不知,头上至脚下,无一不好。”遂说:“嫂嫂,天天我那亲家娘与您梳洗打扮。”小霞一听气往上撞,当时臊得面红过耳,咬牙忿恨。姚明说:“兄长,您我未过门的嫂嫂,她一对窄窄的金莲,未过三寸。在咱们西川路的姑娘,有守节砂的姑娘实在太少,因为早就叫莲花党之人,于夜间施用熏香,摘花盗柳,失了节啦。”小霞一听,不由大怒,骂道:“好你两个淫寇,你们是披毛带掌,横骨插心,不如看家之犬!”二寇说:“这位贤嫂,不必辱骂我二人。我们是尽其交友之道,尊卑长幼,我们全要分出。不但我弟兄二人,就是他二人,也是一个样,过门后决不敢在您面前有冒句一言。因为您与我兄长有同榻情。”姑娘听到此处,说道:“二淫贼,你们是满口胡言乱道。”姚明说:“嫂嫂您可别这样的说,要过了门,叫我哥哥与您头上至脚下,拿绸缎裹到底,有多美呀!”二寇敢胡说,姑娘可不能胡骂他们,被他们气得颜色变更,上前举刀来劈姚庆。姚庆往旁一闪,反身撩阴一刀。姚明躲开了。当下他弟兄二人,就把姑娘给围上啦,两口刀上下翻飞。姑娘这一口刀,真是神出鬼入。按事情虽然是假的,可是书中的理由可是真的,一人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二寇工夫一大,也是累得力尽筋出,汗流浃背;小霞也累得喘不上气来,香汗淋漓。那姚庆说道:“嫂嫂赶快应允才好。我那哥哥,也就不能与他们动手了,就如同与他们解去重围啦。生来一个女子,千万不要意狠心毒,全不看也得看在二老爹娘身上。您的天伦,年迈花甲,您那生身之母,年过半百。让我那二位兄长,给战的只有招架之功,并没有还手之力,满身累得汗流浃背。嫂嫂您若是不点头,非得瓜熟自落不可。”小霞一闻此言,心中暗想:不是长得容颜美貌才叫淫贼看上,他们一死赶尽杀绝,他二人要是单打独斗,早死在我一人手中。遂说道:“你二人休要胡言乱语。”姚明说:“兄长也就是你我弟兄二人大战贤嫂。你我等他一过门,那时要跟兄嫂说调戏言,全算我们的不对。”

  小霞一闻此言,连忙长腰纵了出去,一看二老,已然被人家给打的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遂低头一想,计上心头。遂说:“让那三寇也闪在一旁,容我们商议此事。”姚明说:“我弟兄不听人劝,各人干各人的,谁也不管谁。”小霞说:“好哇!小子你别走啦。”说完提手一晃,下边一腿先把姚明踢了一个滚儿。小霞是真急啦,跳过去就是一刀。姚明正要往起爬,一刀砍在脖项上,噗咚一声,姚明的尸首两分。姚庆一见,眼就红啦,上前提刀就砍。小霞一见,知道他急啦,连忙横刀一架,顺刀扎伤他的肋,红光崩现,鲜血就流下来了。姚庆往外一纵身,口中说:“三位兄长,我弟姚明死在丫头的刀下作鬼,小弟我身挂重伤。”正说之间,姚庆看见从西边飞也相似的来了两个人,细一看,原来是叶德、叶喜。姚庆大声叫道:“好了!你们哥俩个快来吧!好与我兄弟报仇雪恨。”二人一听,连连答应。

  原来二人是从银花沟来,只因普铎与云峰三个人让他二人前去山东,探一探他们西川报仇之人。因此才叫叶德、叶喜说道:“你们两个人,赶快去打听,回来好作准备。”当下二人奉令下山,往下行走。今天来到这片松林,名为狮子山,见他们在此动手。两个人收拾齐毕,亮军刃正要过来动手,忽听东面有人一声喊叫。姚庆说:“大哥,你听这是谁喊啦。你我弟兄给个三十六著,走为上策。”傅虎、傅豹、傅荣等大家,全往西南跑啦。这里累得霍坤,躺在就地,口吐白沫。霍全与小霞,也是喘作一团。原来正东面来人,乃是猛英雄石禄,一嗓子惊走群贼。石禄说:“老霍子,你们大伙上这里来啦。我说找不着你们呢,原来你们跑到这里,今天我可找着你们啦。”说著话他绕过石子山,下了马,正要往树上拴。东边又有人喊道:“石大哥,先别拴马啦。”说话之人正是杜林。

  书中暗表:原来他们众人,在黄林庄三义店内,收拾好了东西物件,大家一齐起身。鲁清一想,还有一件事,必须向大家说明,当时说道:“何二哥,那霍坤也派人来告诉咱们大家一个话儿,说是把擂台事办完,好一同起身。小弟我一听上言不答下语,可不是我鲁清多猜我疑,霍坤他许把咱们安在店中,然后他们全家起身,够奔西川银花沟,要给何大爷前去报仇。你们二位谈话之时,我看出行踪,他说话是喜笑颜开,心中放了心啦,因为他已然给姑娘找好了安身之处啦。可是有时他一咬牙,那不用说,他是暗恨云峰。小弟我能猜透了其肺肝然,霍坤他一定要买咱们山东省的好儿。我说这话您信不信?可是他女儿要许给别人,咱们不管,如今他给了咱们这面的人,那我可得注点意。再说因为西川淫贼上台打擂,被他们给打了下去,我看见他们的眼神不定,不用说这三个小辈一定是莲花党的贼人,他们要是记恨上啦,那时可难免的在后面相随,夜间有偷花盗柳之情,那时他们栽啦。他们没什么,可是咱们山东的一干群雄,栽不起呀。二哥,是咱们山东省的人,全是报仇心胜,那么在中途路上,给孩子他定了亲啦,咱们想的到,他们也许做不到,可是不能不这么预防著。您先不用对旁人来说,跟我刘荣刘大哥,咱们弟兄三人,夜换紧衣,前往黄花庄,去设法保护于他们,因为霍小霞已然是咱们山东的人啦。倘若夜间三寇到他们那里,往屋中一放熏香,然后三个人进到屋中,摸了姑娘一把,那咱们就算栽啦,落了个好说不好听。”何凯说:“也好呢。”当下便告诉了刘荣,三个人同了心。天色已晚,吃完晚饭,鲁清说:“二位仁兄随我来。”刘荣、何凯,随定鲁清一同往外。店里伙计问这:“您三位干什么去呀?”鲁清说:“到一趟黄花庄。”店里伙计连忙过去,将大门开了。弟兄三人来到外面,一同来到黄花庄。到了黄花庄西村头,往里一到村内,天已然黑啦。哥三个到了四合店,围左右绕了一个湾儿,细看门框上,下边有一个莲花记儿。鲁清说:“二哥您看,没出小弟之所料吧。”当时三人找了个僻静之所,换夜行衣。鲁清说:“咱们哥三个上房去,全在北房上等著。”此时天到定更时候。鲁清往前坡爬走,一看霍坤正在屋中嘱咐霍全,然后在西间又嘱咐张氏,就听他说:“鲁清能言,才将姑娘许配何斌为妻,那张弓与弹囊,全是姑老爷的,必须好好与他人保存著。”鲁清一听,这才回到后坡,将此话传知他二人。三个人便顺北房往北观看,因为房屋太多,一直往北而来,过了两层房来到西房前坡。鲁清说:“二位兄长,咱们在此地,可以往店里瞧,哪方面来人,咱们都可以看的见。他们决不能从正南来,咱们在这里就可以看三面啦。”

  不言他弟兄三个人,暗拿准备。少时天到二更,忽听见院子里有了响动。三人一长腰,看见有五条黑影,一直往正西。鲁清说:“咱们弟兄三人,只顾在前坡说话,真不知道他们是从那边来的,好令人纳闷。”刘荣说:“鲁贤弟,西川路虽说不少淫寇,可是他们那小巧之能,不在咱们之上。”鲁清说:“大哥您要追他们,可以在暗地里追。我二人在店中守候。”刘荣说:“好吧。”说完他下了房,暗中跟了下去。他可不敢明追,离了黄花庄,认上大道,一直正西,听见五寇在前头说话,听傅豹说:“大哥您怎么啦?是挂了什么伤啦?”傅虎说:“霍家那个丫头拿弓打了我啦。”刘荣一听,急忙撤身回来,来见鲁清何凯,说道:“你们哥俩个不用担惊啦,小霞拿折把弓把贼打啦,走吧咱们回去吧。”说完三个人便下了房,到了平地,将大衣解下,穿好了回到黄花庄。到店门口一叫门,伙计开了店门一看,说了声“喝!原来是三位达官来啦。”鲁清说:“伙计,明天你们择出两个人来,到黄花庄西村头去瞭望。若看见打擂的他们满门家眷出村,急速回来禀报。”伙计答应。第二日天明,大家吃完早饭,一天无事。直到了晚上,店里伙计回来啦,说道:“列位达官,您不是叫我们上黄花村西村头去看着那立擂的霍老达官吗。那庄里有一个溜马的,这个人净指著拉缰吃饭,拉缰就是骡马贩子,他那个店里,全能够去,马的成色,马的脚力,他们是说一不二。适才在西村头,看见我们人,他问我们在这里作什么呢?我们将此话一说,他说霍达官他们全家,今天晚上起身,车轿东西物件,满全收拾齐毕。”鲁清说:“这个人姓什么?”伙计说:“此人姓牛。”刘荣说:“此人姓牛,就叫牛吧。”伙计说:“此人姓牛,小名叫羊儿,我们大家就管他叫牛羊,听一惯就是牛忙。此人皮胃太好,概不说谎言。”鲁清说:“刘大哥,咱们弟兄明天一清早起身,也就成啦。”他们商量好啦,便吩咐杜林叫大家将东西物件弄齐啦,店饭钱一齐给清。第二天一早他们众人就出了店。伙计给大家拉过马来,众人上马往下行走。何斌说:“石大哥,咱们哥俩赛马呀。”鲁清说:“你要跟他赛马,你可要多多留神。现时离西川可近啦,沿关渡口,有个不方便之时,他有个一差二错,这个仇可就报不了啦。”何斌说:“鲁大叔不要紧,我们当小心在意。”

  书要简断,天天哥俩赛马。原来石禄这匹大黑马,实比那马快,再把肚带勒紧了,这匹马哪个都不成。这一天石禄说:“小何,我把马的肚带勒一勒,咱们再赛一下子。”说著话便把马的肚带勒好,成了葫芦形啦,然后飞身上马。石禄一打马,此马四蹿登开,早把他们众人,全给落在后头啦。走了不大工夫,看见眼前有骡驼轿,打了盘啦。他不知道是谁的,连忙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呀?”车夫说:“我们是西川霍家寨的。”石禄说:“你们为什么不走哇?”车夫说:“前边有贼人断道。”石禄一听急忙上前,一转过石土山,大声喊道:“老霍子。”这一嗓子,惊走五寇。会友熊鲁清众人,大家一齐来到近前,便问车夫道:“你们大家,在此作什么呢?你们是那里的?”车夫说:“我们是西川霍家寨的。”鲁清说:“杜林你过去,快把你的石禄大哥叫到西北角树林中。你们大家也在那边候等于我,待我过去,问他一问。”杜林答应前去叫石禄。鲁清说:“刘大哥、何二哥,你们二位别走,跟我前去。”当时杜林来到正西说:“石大哥,那匹马别松啦。老霍子把八抬筐银子,搭我们家去养活我老娘去啦。”石禄说:“老霍子把银子全搭家去啦?”杜林说:“对啦,全搭家去啦。”二人便一直到了西北松林。鲁清、刘荣、何凯三个人,来到土山子面前,一看霍家全家,累得力尽筋出,小霞连急带气,拄著一口绣鸾刀,是浑身立抖;霍全也是拄著刀,汗流浃背;霍坤夫妇二人倒在地上,累得是口吐白沫。鲁清说:“刘大哥,咱们先把霍全溜一溜再说。”说著话,过去把他找起来,来回的溜。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千万不用着急。有我到了,是事好办。”霍全点头。鲁清说:“刘大哥,咱们先把霍全溜好了再说。”说著话,二人把他扶起来,来回的溜。一边走着一边说著:“你千万不用着急。”住来走了十个来回,少时缓过气来。鲁清道:“你快去到那驼轿旁边,将那婆子丫环叫来,好撅叫你母亲与你姐姐。”霍全答应,连忙来到正东,将婆子丫环,一齐叫到。他们忙着将张氏与小霞,搀到东边驼轿旁边。鲁清说:“你们将他母女送到花轿之上,回来我与你父子有话说。”霍全答应,连忙将他娘与他姐姐送过去,回来站在一旁。霍坤缓过说:“三位是我全家救命恩人,受我一拜。”鲁清说:“霍大哥,您这是上霍家寨吗?”霍坤说:“我这不是奔霍家寨。”鲁清说:“您是奔哪里?”霍坤说:“我们是赶奔西川银花沟。一来为尽亲戚之礼,与我那死去的亲家报仇雪恨;二来也可以尽其交友之道。”鲁清说:“确实吗?”霍坤说:“焉能是假呢!”鲁清说:“霍大哥,可见得您将女儿许配山东省,心田倒是不坏。您跟何玉结了亲,确是实情。可是他们二人圆了房啦吗?他们没圆房呢,您就敢上西川去给亲家报仇。您从此上西川银花沟,那里淫贼太多,智谋太广。山中里面埋伏好了蹦腿绳,出来几名人等,与你们一家一动手,人家假意的败,你们一贪功,往山口里一追,那时人家将你全这绊倒啦,你们公母俩跟霍全,有什么情形,那没的可说。倘若那小霞姑娘,被他们摸了一把,你们霍家栽得起,我们山东的宾朋可栽不起。趁早把折弓定礼与人拿回,这们亲事我不保啦。”霍坤一开此言,这才如梦方醒,遂说:“贤弟别看你比我年纪小,可是比我胜强百倍。贤弟,依你之见又当如何?”鲁清说:“依我之见,您快将姑娘,送回霍家寨,然后你父子再回来,与我们大家一同上银花沟。你父子到了那里,要有一差二错,我敢说,能叫他们十五条人命抵住你们一个人。”霍坤这才点头,遂说道:“既然如此,鲁贤弟那咱们银花沟见啦。”鲁清说:“霍大哥,您快赶紧的走吧。我到时候手提着三寇的人头,一回山东,前去祭灵。那时您带着姑娘山东就亲,给他们小夫妻圆了房,大事已毕,有什么话咱们再说。”霍坤夫妇当时告辞走啦。”刘荣、何凯、鲁清弟兄三人来到西北松林,石禄说:“你们都来啦,我走啦。”说完伸手拉过黑马,飞身上马出松林认大道,一直往西。众人一见,也就各自拉马出松林,都上了马,也认著大道,一直往西而来。要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穿山熊戏耍张文亮 白胜公巧遇众英雄

  话说石禄,一合镫催马往西而去。走到平西,马已累得浑身是汗直打响鼻。石禄一看,道的南北两边,全是柳林,连忙翻身下了马,拉马进了路南这个树林。他刚一进来,看见挨着柳树,坐着一个瞎子,看他站起来,身高七尺,伸著一条石腿,可是盘著左腿;身穿蓝串绸大褂,洗的全没颜色啦,上头补丁压补丁,青纺丝的里衣,袜子全成了地皮啦,两只鞋,是一样一只,一只实纳帮,一只胁扑扇,麻绳捆着,在面前放著一个长条包袱;看他脸上,面如蟹盖,细眉毛,圆眼睛,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头戴一顶草帽,上头稍有几根红婴。石禄便将黑马拴在树上,说道:“老黑这里有个瞎子。他在这里坐着,我把他包袱拿过来,看一看里面有什么没有。”他这里一说,那先生可就听见啦。他将马拴好,那先生的马竿,也就到了手里啦。石禄过来,伸手刚要拿,人家手比他快,早就拿到手中。石禄说:“瞎子,你不瞎吧。”先生说:“我碍着你什么啦。”书中暗表:原来此人乃是夜行鬼张明张文亮。他没见过石禄,石禄也不认识他。张明说:“有人窍你黑马啦。”石禄回头一瞧,张明一长腰就起来啦,忙撒手马竿,照着石禄的后脑海就抽,马竿带着风就到啦。石禄一掖脖子,上前一把,就把马竿抢过来啦。再看瞎子扎煞两只手直嚷说:“有人在要在林中打瞎子啦!南来的北往的,东走的西游的,你们大家给帮个忙儿,来给解劝解劝。我没眼没路的,这个大人要抢我的包袱!”他连三并四的一叫唤,此时有走道的,也不敢管。因为此地柳林太长,时常有人劫道。石禄说:“瞎子你不用嚷,我不打你,我要打你谁敢管。再说,我欺负你一个瞎子干什么呀,我就说你不瞎。”张明说:“我瞎不瞎,你管得着吗。”石禄说:“要是瞎,怎么知道我要拿你的包袱呢?”张明说:“你跟那黑马一说话,我才把包袱拿了过来的。”石禄说:“小瞎子,你说你瞎,我知道你不瞎。人家瞎子全是凹眼泡,你怎么是鼓眼泡呢?你这个马竿怎么是铁的呢?”这条马竿七尺长,上秤也有二十七斤半重,用轴线藤子勒出竹节来,绿桐油和齐了油好啦,猛然一看,真好像一根青绿竹竿,其实他跟人动上手,实有特别功夫,神鬼莫测。他这条马竿,又当大刀使,又当大枪使,按三十六手行者棒,外加十八路六合枪,又加上四路春秋刀。这位说,说书的你别费话啦,马竿怎能当大刀使呢?原来那马竿一头是扁的,有一个小环儿,报君知三面是刃,风霜快,要将他挂在马竿上,当大刀使,利害无比。书归正传。且说当下张明在这里嚷着说:“嗳呀!我能够给人家算,怎么没算出今天我在此挨打呢!”原来他这是诈语,说完用手一盖眼睛,便将黑眼珠放了下来,偷看石禄。石禄听他嚷,以为是叫人,不住向四外观看,不见有人,遂说:“小瞎子,你真会嚷呀。我没打你,你还叫啦。今天冲你一嚷,我非把你两眼抠出不可。”书中垫笔书,他们来了弟兄三位,还有三爷,姓苗名庆字景华,别号人称草上飞;还有他四哥,此人住家兖州府南门外,白家河口,此人姓白名坤字胜公,外号人称水上漂。皆因为八个人庆贺守正戒淫花已毕,大家各自回家,谁也没见着谁,他们谁也放心不下谁。苗庆有怜兄爱弟之意,听见人说那沿关渡口,被那淫贼作下些个伤天害理之事,草上飞苗庆这才与五弟张明、四弟白坤说道:“莲花党之人,净在外作些那伤天害理之事。又加著有土豪恶霸,真不能令人心安。”白胜公道:“五弟,咱们哥三个,必须到外边访查访查才好。”张明说:“怎么访查呢?”苗庆说:“五弟,你那个包袱里,有什么东西?”张明说:“里头有蓝串绸大褂一件、裤褂一身、两双袜子、一双鞋、两挂制钱。”遂说:“二位兄长,咱们要走在村庄镇店,要将包袱放在我左右,你们哥俩个在左右看着。有那爱便宜的主儿,上前将我包袱拿去,您们俩不论是谁,要上前把他拿住,交给我。拿的主儿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我自己出主意,来诈他一下子。”白胜公一听,心中就不愿意,遂说:“五弟,你这就不对,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张文亮道:“我这个包袱,要是在眼前放著,不爱便宜的主儿,他不拿。他只要是爱便宜,专欺负没眼睛的主儿,有我这么一儆戒他,下次也就不敢啦。”二人一听也对,当下弟兄三人,由山东起身,往西川路上走来。

  这天走在中途路上,白胜公说:“眼前可到了一个大村庄啦。”张明说:“那么我可一个人在前头走着啦。”苗庆说:“五弟呀,咱们不知道这村,唤作何名?待我上前打听一下子。”说完他向村里走来,将到村口,看见迎面来了一个老头儿,连忙一抱拳,说道:“这位老丈,我跟您领教领教,贵寨村唤作何名?”老者陪笑道:“这里名叫祝家河。”苗庆说:“道谢道谢。”说完向街里走来,看那路南有所房屋真跟瓦窑一般,广亮大门,在门外头,一边三杆龙爪槐,晃绳吊槽;往门里一看,迎门大方影壁一个,影壁头里有一块场子,门洞里有两条懒凳,上面坐着许多仆人,仆人之中上年岁的占多一半。苗庆由此往西,看见街北有一个酒铺,来到切近伸手一拉风门,口中说道:“辛苦啦!您这里是酒馆吗?”里头有人答道:“不错,我这里是酒馆,您是吃酒吗?”苗庆说:“对啦。”便到里面,找了一张桌坐下。伙计打过酒来,送过各样酒菜。

  不表他在此喝酒。且说那张文亮,拉着马竿,打着报君知,进了村子。来到了大门的西隔壁,到了一铺子的台阶上,用手一揉眼泡儿,黑眼珠将放下一点来。要不知道的主儿,冷眼一看,他还是二目不明。他便坐在台阶上,将包袱解下,放在一旁,自己往后一靠,他是闭目养神。这个时候由大门里出来一个仆人,也就有在三十上下。苗庆在对过酒铺往外一看这个人,面似姜黄,细眼睛,鹰鼻子头,蓝布衣裤,结著一条青抄包,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鬈,白袜青鞋,来到切近,一伸手便将张明的包袱拿起,一直往西,苗庆一看,张文亮坐在那里说道:“你们这村子里欺负瞎子呀,有人把我的包袱给拿走啦。”这一嗓子不要紧,从门洞出来六七个仆人,问道:“先生你别嚷,谁把你包袱拿走啦?”张明说:“我那包袱里有钱。他拿走了可不成。”仆人说:“你不用嚷,你尽力一嚷,回头我们庄主出来一瞧,说是谁拿你的包袱啦,这不是麻烦吗?”文亮说:“你们这儿人没拿,那么我的包袱那里去啦?”仆人说:“那么你看见是谁把包袱拿了去啦,还能叫他拿走吗?”当时有一个年老的仆人说道:“我说咱们这里是谁拿了他的包袱,趁早给他拿了回来。要不然被咱们庄主知道,那可是不但照赔先生,谁拿去还得把谁吊起来打一顿,还得把他逐出村外。来呀,先生您先这边来。”说著把张明带到西边一点,正对着酒铺。张明说:“老者您贵姓?”老者说:“我姓祝,名叫铜山。”张明点头。铜山说:“你们大家快给找去,是谁拿去了。方才除非是给庄主遛马的那个人,他是才出来,这不用说,一定是他给拿走啦。你们快去给找去吧!”此时有许多的人,往西追下去了,直到西村口以外。

  路北有片松林,众人到松林一瞧,原来这个遛马的周二滚子,正坐在地上,打开包袱数啦。这里有人说道:“滚子,你别看啦,快给人家送去。这要叫庄主知道,你说你这一顿打,能轻不能轻?那不是说拿就拿的。”大家上前揪住他,又有人过去便将包袱又给包好,一齐回到村子里来,又来到酒楼门前。此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将二滚子揪了回来,祝铜山道:“二滚子,你这个孩子,好没情没理。一个算卦的先生,是远方来的,你欺负人家。”二滚子说:“叔父这个包袱是我的。”铜山说:“你拿走半天啦,里头有什么你全知道啦。你怎么净干这个无情理的事呢?我要给你禀报庄主,他那样打人,你是知道的,有多苦哇!他就怕有人横行不法,你偏爱作这个事。先生您贵姓?”张明说:“我姓张,名叫张明。”祝铜山说:“那包袱里有什么呀?”张明说:“里头有一件蓝串绸大卦,一身小裤褂,两双袜子,一双鞋,两挂制钱,十二两白银子。”祝铜山听他说完,便将包袱拿了过来打开一看,物件全有,就没有十二两白金和两挂制钱。大家人等一看,有作好的有作歹的说道:“先生,是你所说的东西物件全有,就是没有银钱。”张明一闻此言,跺脚捶胸,跳起来就喊:“这可要了我的命啦!你们大家想,我是江南人,我一家子大小全仗着我吃啦,我所挣的钱啦,换了白金,剩下的铜钱,全有记号,我那制钱,字全对着字。”他大声这么一喊,仆人们说:“先生你别喊,有人赔你这银钱。”铜山说:“二滚子,咱们这村子里名誉,就要叫你给弄坏了。你是无所不为,是钱就使,你可是指著庄主的名儿,在外作些不义之事。这个时候他们许多老乡瞧著热闹的人,我铜山不说他们可不知,真以为是四位庄主纵宠你似的,其实可不是。那四位庄主,是你在外欺压之处,庄主一概不知,庄主若是略知一二,像你这样的人,早就除治啦。那西川路的达官,在山东走镖,嘱咐过四位庄主,叫他保存这个庄子的名誉,不准在外胡作非为。”

  众人正在这里捣乱,从打庄门里出来一位。苗庆一看,此人身高八尺开外,武生打扮,胸前厚,膀臂宽,脸如重枣粗目阔口,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鬈,关蓝布的贴身靠衣,青布护领,青抄包煞腰,头蓝布底衣,鱼鳞洒鞋,青布袜子,蓝布裹腿磕膝,年长在四十上下。苗庆看罢不认得,忙向铺掌柜打听,问道:“掌柜的,这位就在这里住吗?”掌柜的说:“不错!他就在这里住。”苗庆说:“此人贵姓大名,你可知晓?”掌柜的说:“您若问此人,他姓祝,名叫祝猛,排行在二,别号人称紫面天王。这个人太忠厚啦,他们亲哥四个,大爷叫铁面天王祝勇、三爷花面天王祝刚、四爷翠面天王祝强,他们弟兄,全是挥金似土,仗义疏财。我请问这位酒客,您贵姓呀?”苗庆说:“我姓苗名庆。他们弟兄指什么为业呢?”掌柜说:“他们开垦山坡,务农为主。这哥四个,全都好武爱练。”苗庆说:“他们爱练,但不知是何人所传?他们是那一家呢?”铺掌柜说:“他们乃是仙门传授。”苗庆说:“这位道长,那座名山洞府参修?姓氏名谁?”铺掌柜说:“这位道长,是来无踪去无影。因为他弟兄一问道长贵姓,那道长就一去不来啦。”苗庆说:“这位道长,说话的口音是那里人氏呢?”掌柜的说:“听见他们说过,是河南省的口音。”正说著,就听外面祝猛问道:“你们为什么呀?在这里这样的喧哗?”祝猛说:“老二,都要问这儿有如此如此的一件事。”便将二滚子拿瞎子包袱之事,说了一遍。祝猛说:“老人家,我叫您在此看守大门,就为是叫您管他们有不法的地方。他要这样,您就应当早回禀我哥哥一声,您要不回他一声儿,没人敢管,他越发胆大了,将来还许拦路打抢,断道劫人。这不是给我们弟兄招惹事非吗?那要是叫我三位伯父知道,那可如何是好呢?”遂说道:“滚子呀,你们是祝姓之人,倘若是外姓之人,我早将你赶出庄去。你到是拿人家的没有?”二滚子说:“这个包袱,倒是我拿的,不过里头实在没有银钱。”祝猛一听,忙问道:“先生你贵姓呀?”先生道:“我姓张,单字一明。”祝猛说:“您那个包袱里有多少银钱呀?”张明说:“十二两白金,两串制钱,我那钱全有记号,是字对字。”祝猛忙问道:“你倒是拿没拿呀?先把大衣服脱下。”二滚子一解抄包,那两串就掉下来了。祝猛一猫腰,将钱拾起一看,不错,是字对着字,回头说:“滚子,这你还有什么话讲?叔父他这个样,您要快给回禀,可就将我弟兄的名气给毁坏啦。我是祝姓之人,我得加著倍的重办他人,我要不将你放在重墙之内,以后你还不一定作出什么不才之事。来呀!进去回禀我兄长,拿出十二两白金。”仆人答应,连忙到了里面,少时拿出十二两白银交与祝猛。祝猛伸手接了过来,说道:“先生,这是我庄中有此不法之人,将您白金拿去。先生您家住那里?”张明说:“我住家在苏州南门外,太平得胜桥,张家镇的人氏。”祝猛说:“您住口。我跟您打听一位朋友,您在那里是祖居吗?”张明说:“不错,我在那里是祖居。但不知您打听是哪一家呢?”祝猛说:“此人是八门头一门的,在苏州是著了名的人,排行在五,姓张与您同名,号叫文亮,别号人称夜行鬼。”张明冲他一翻白眼,一点黑眼珠没有。祝猛一瞧,忙问道:“阁下可曾认识?”张明说:“我与他最好,不亚如一母所生,我们乃是一爷之孙。我与他与别人大不相同,名姓一样。”祝猛说:“您跟他实有来往。”文亮心中所想:别瞧你们弟兄名声很大,只不定那位高人,辖管你们四个人,你们也不过是一勇之夫。那祝铜山在旁说道:“老二你好不明白。不用说我已听清,这位先生就是夜行鬼,张明张五爷。”祝猛说:“叔父,那要是五爷来到此处,怎么不道出真名实姓来呢?”铜山说:“祝猛啊!你弟兄四人在此庄内,心太粗鲁。你们哥四个就在庄内以及方近左右,知道你们,要离这里三百五百的,就没人知道你们这四大天王啦。要提起人家张五爷的名姓,是威名远震。再一提你们,那就没人知道啦。”祝猛说:“你是五弟不是五弟,我不知晓。你要是五弟呀,求你多多的原谅,我弟兄不知,望贤弟不要见怪。”那酒铺的人说道:“祝二员外,您请这里来。这里有您一位贵友,此人姓苗名庆;这里还有徐老达官与您留下一个柬帖,上面有八个人名。这二位的名字,我听着好耳熟,我到后面名单上,正是那八位之中的二位。”祝猛说:“口说无凭,我一看军刃,就可以知道此人是真是假,护手盘为记。”

  说到此处,他这才扑奔酒铺,伸手拉风门,问道:“这位是苗三爷吗?”苗庆说:“不错,正是我苗庆。您认识我,我苗庆可不认识阁下,我二眸子该挖。”二人在闲谈话,早有家人,回宅前去报告祝勇、祝刚、祝强,说是外边有镖行中二友,夜行鬼张明、草上飞苗庆。祝刚说:“兄长啊,那苗庆、张明,小弟我可见过。”祝勇说:“咱们快到外边看看,要是他弟兄驾到,早行接进庄内。当初咱们三位老师说过,他等弟兄要到,叫咱们得会高人。”说完他们三个人穿戴整齐,一齐往外来了。到了大街之上,祝刚说:“老人家闪开,待我见过。”说着他一看,正是张明张五爷,又往对面酒铺一看,那人也是苗庆,连忙说道:“兄长,这二位正是苗三爷、张五爷。赶快请到家中吧。”此时苗庆在酒铺中一见这个祝勇,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壮汉魁梧,面皮微黑,扫帚眉,大环眼,酒糟鼻子,四方海口,大耳垂轮,身穿月白色贴身靠衣,白布底衣,鱼鳞洒鞋,白袜子花布裹腿,蓝抄包煞腰。后头走的这位说道:“大哥,您往酒店那里瞧,苗三爷正在那里。”祝勇一闻此言,紧行几步,说道:“您来到我们庄内,怎么不上我家吃酒去呢?对面可是苗三弟吗?”苗庆一听,连忙起身迎了出来。祝刚说:“苗三哥,我给您弟兄致引致引。这是我大哥祝勇,人称铁面天王,我二哥紫面天王祝猛。你们弟兄多亲多近。”又说道:“二位兄长,这是我联盟一位朋友,姓苗名庆,人称草上飞的便是。”苗庆紧行两步,上前说道:“二位兄长在上,我苗庆这厢有礼。”祝勇说:“贤弟快快请起。”此时夜行鬼张明说道:“前面说话的,是我三哥吗?”苗庆说:“正是愚兄。”祝刚来到近前说道:“这不是我五弟张明吗?”张明说:“您是我三哥祝刚翠面天王吗?”祝刚说:“五弟,你不是看不见吗?”张明说:“三哥您可别笑话。虽然说我眼睛不好,我耳音倒也不错,能听的出来谁是谁来。”苗庆说:“你我五弟,两眼迷糊,别与他取笑。”祝刚说:“别看五弟这样,他比有眼睛的,还强一倍呢。”叫道:“二哥呀,他们八位乃是仙长爷的门徒,最好认不过了。您在外边与他谈了半天的话,怎么会不认得呢?他是翻白眼为记。”祝铜山说:“二位多有原谅。我那二侄男,他乃是一庄户人家,心太迟慢。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庄内说话吧。”大家说“好”。苗庆伸手取出银子会酒钱。祝勇说道:“掌柜的,千万不准取。”说完众人一同进到庄门之内。苗庆转过了影壁一看,有广亮大门,门洞内悬挂一块横匾,是四方阵三个大字,下边一行小字,写的是存留祝姓,不法之人。苗庆又看见在这大门头里,东边三处宅子,西边三处宅子,一看门户全部一个样,清水脊门楼。来到路西这个宅子门前,祝勇上前叫开门,一看里门,是北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南房五间,顺着屏风往西看,还有一片花瓦墙,另外有小门。

  书中暗表:那是祝勇的内宅。大家一齐到了北上房,来到屋中。苗庆一看,这里是明三暗六,院子里是方砖漫地,当中是黄土漫地,廓子底下有兵器架子,摆着各种兵器。众人到了屋中,分宾主落座。当时有手下人等,献过茶来。祝勇说:“老人家,您快将二滚子,送到阵门以内;将他的家眷,也一齐送到里面。”苗庆说:“大兄长且慢。不是所为拿我五弟的包袱一节吗?您赏我二人一个脸面,不用追究此事啦,恕过他这一次。”祝刚说:“三哥您不知,这是本姓之人,我们弟兄再管不了,那外姓之人,就不用管啦。外姓之人在我庄内住着,老是欺压安善良民,那是犯了我的庄规,那时是赶出庄去,他爱上哪里住,上哪里去住。我祝姓之人,要有犯庄规的人,将他全家送到四方阵门以内。”苗庆说:“四方阵内有什么用意呢?是把他全家制死吗?”祝刚说:“三哥您随我来,到那四方阵内参观一二。”说话之间,祝猛、祝勇同张明,在屋中讲话。祝刚请苗庆到四方阵参观去,当下弟兄二人并肩而行,来到了外面,一直正西。祝刚说:“三哥,您看这个四方阵,乃是河南马道爷所摆,此位名为巧手真人马万良,住在河南聚龙庄南门内,路东铁瓦观,善摆各样的消息埋伏,西洋的走线轮弦。”苗庆说:“您祝姓之人,把他送到四方阵怎么个样罚呢?”祝刚说:“这个阵内四周围群墙,有滚沿坡棱砖,墙挂著卷网,墙根底下有翻板梅花坑,一丈二长八尺宽,四大阵门,台阶是活的,掉下去是水牢,门楼上头有冲天弩,有片网。此外再无别的消息啦,当中到是平地,每面是一里半地见方,四个犄角有更楼,一个更楼里有四个人,那更楼里一共是十六个人,他们是白天六个夜里十个,夜间是十个人来回调换著。”苗庆说:“您把他们送到阵里,以什么生活呢?”祝刚说:“河南二位道长,给我所留的庄规。这里面有我祝姓之人不守庄规,将他全家,送到阵内。里头也有庄田,在里头三年后,将他野性及那不法之民,也就免去了许多,在这三年之内,不准他出阵。如有那外姓之人不守庄规,当时轰出庄外,他再不守国法,叫我弟兄知道,便将他捉住,送到当官治罪。”苗庆说:“三弟。我来问你,河南二位道门,内中有马万良,但不知那一位道长,尊姓大名呢?”祝刚说:“那一位道长,没留下名姓。只知他老人家是紫云观的观主。”苗庆说:“那是我的授业恩师。”祝刚说:“兄长,您要见着了仙长爷,您给我弟兄多美言几句。我弟兄很遵着他老人家的规则,不敢错一点。”苗庆说:“三弟,你看在我弟兄份上,恕过他这一次吧。”祝刚一闻此言,双膝跪倒,口中说道:“三哥,可不是我祝刚不给您全脸。因为要放他一人,倘若被二位仙长知晓,那时恐怕我的满门家眷的性命不保,因为他二人是来无踪影,去无形像。”苗庆说:“贤弟你快免礼吧。你先恕过他全家。我那老师若来,若要杀你之时,你就说苗庆从中解围。”祝刚连连点头。弟兄二人没进阵,便又回到待客厅。

  大家在大厅内讲话,外面进来一人,口尊:“兄长,我祝强领大庄主庄规,将祝二滚子全家,送到四方阵内。”祝刚说:“贤弟快来,我与你致引。此位是你我的三哥,姓苗名庆,人称草上飞的便是。”祝强一闻此言,连忙上前行礼,说道:“三哥在上,小弟祝强,与您叩头。”苗庆用手相扶说:“贤弟你且免礼。”在苗庆与祝刚到阵门时候,祝勇在庄中与铜山说道:“叔父您带着祝猛、祝强,将二滚子全家一齐抄来,送到阵门以内。他们祝姓之人,要不决裂著去管,岂不受外人辱骂吗?”祝铜山说:“祝勇,我领二位剑客爷的规则。”带祝猛、祝强,爷三个一同往外,到了外边,当时将二滚子全家,一齐拿到。铜山说:“二滚子,这可不怨我,全是你自找。”当时将他们夫妇,连同三个孩子,一齐送到四方阵的阵门里面。祝铜山说:“二滚子呀,你已然犯过数次。大家全看你对待你娘不错,我也给你瞒着,不肯对大庄主爷去说。这回你要想出阵门,那就三年后见吧。”说完,他们也就回来了。祝刚回到待客厅,面见兄长,将此事禀报了祝猛。苗庆说:“我有这么一点事求你们,你弟兄全驳我的面子。”祝强说:“三哥,我哥四个,归二位剑客所辖管。由本心出的主意,曾对天赌过咒,是要这样,并非是一重人情,要将二滚子他全家置于死地。再者说,他们到了那里,如同养老一个样,在那里耕种锄耨,任他自便。三年后将此人提出阵来,他们再犯罪恶,那时绳绑二背,送到当官治罪。只要是我祝姓之人,不论长辈晚辈,是一律肃清,必要按庄规办理。外姓之人犯法,那是逐出庄外。您二位今天不用走,住在我们这里,那二位剑客爷,是来去无踪,常来常往,就要前来与您相见。我兄长对于本姓之人,第一个注意,要是祝姓之人,犯了庄规,除非是我们的道长爷前来说情,别人无论是谁,也越不过他二老人家去。”苗庆张明二人一听,也就一好再说什么啦,便在他们这里住了五六天。

  这天清早二人要走。祝猛、祝勇、祝刚、祝强,与他叔父祝铜山给他们弟兄预备盘川。张明说:“不必。”祝勇说:“五弟,二滚子拿您的银钱,我弟兄不给增补,照数补还。”张明说:“不用,我们有路费。我今天实对你说了吧,我是访一访市井下,有什么恶人没有。”祝铜山说:“你们哥俩个,无论如何,多少也得拿一点。他们哥俩个既然拿了出来黄金白银,还能收回去吗?千万别推托。”文亮说:“三哥,这有老人家,以及兄长贤弟,要赠咱们哥俩个盘费。咱们哥俩一死的不收留,好像咱们不赏脸似的。”苗庆说:“也好,那咱们就拿一点吧。”当时拿了一锭黄金、两锭白银,弟兄告辞。众人送到村口以外,苗庆回头一抱拳,说道:“您请回吧。送人千里,终有一别,咱们是他年相见,后会有期。”

  他二人从此动身,那可就追不上白坤啦。张文亮仍然是访市井之人。这一天二人来到双柳林,弟兄二人进了林中,席地而坐,正赶上石禄骑马匹,误走此地。石禄他说道:“老黑你别跑啦,你出了一身的汗,咱们在这里歇一会儿吧。”说完下了马。他看见了张明在林中坐着,遂说道:“老黑,这里有个瞎子。”石禄见他一条腿伸著,一条腿盘著,怀里抱着马竿,面前地上放著一个包袱。石禄忙将黑马拴好,小声说道:“你等着我把他那个包袱拿了走,把他卖了好给你买草吃。”石禄跟黑马说完,一回头,那瞎子早把包袱拿了过去啦。石禄说道:“瞎子,你为什么把包袱拿过去呢?你不是瞎子吧?”张明说:“我瞎不瞎碍你什么事呢?”石禄说:“你要是瞎子,怎么能知道我要拿你这个包袱呢?”张明说:“你一进林子,我听见你的脚步响,你又跟黑马说要拿走我的包袱,卖了给马买草吃。”张明又说:“大个,有人劫你的马啦。”石禄往外一看,那张明跳起,抡开了马竿,直向他的后脑海打了来。石禄一听脑后带着风就来啦,急忙往下一矮身子,右脚飞起,向后踢来。张明的马竿打空啦,人家的脚也踢到啦,文亮一撮手,马竿掉在地上啦。石禄一弯腰,就将马竿捡了起来,一伸手拿起那个包袱说:“小子,我没事啦,咱们再见。”张明说:“好大个,你可不是好人。”石禄说:“瞎子,你是我养活的,连大肚子四小脑袋瓜全是。大肚子四说过,飞儿、漂儿、小瞎子、大鬼脑袋、猴儿,这全是我养活的。我瞧见你们谁养活你们谁,谁跟我玩。”此时张明面向北,石禄是面向南。石禄说:“小瞎子,你这个马竿是铁的呀!我看着怎么会像竹子呢?”书中暗表:他这马竿乃是纯钢打造,后文书任莲芳一个照面,就在马竿下作鬼,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石禄正看马竿之际,听见后面刮风到啦,连忙一低头。幸亏张明比他身量矮,要再高一点,这个飞蝗石,就打在他的头上啦。石禄连忙回头来找,不见有人。原来这个飞蝗石,是草上飞苗庆打的。他在树林子藏着啦,所以石禄看不见。这个时候张明一抖手,打出报君知来,直向他脖项打来。石禄连忙一抬右手,竟将报君知给抓住,横著一脚向前踢来,口中说:“你趴下吧瞎子,你拿小锣打我。”张明打算再躲,哪儿能成,早被踢倒。石禄上前将他按住,解腰带当时将瞎子捆好,将一别腿,看见他助下有刀,便解了下来,亮出刀来。他一看这个护手盘,是八卦盘,遂说:“你们全是杂毛的徒弟,跟大肚子四一个样。”说完又将刀放下啦,伸手一揪他头上的苇帽,口中说道:“瞎子,我到要看一看你的眼睛,是真瞎还是假瞎。”用左手一推他发卷,右手一抠他的眼皮,说道:“瞎子,你怎么真没有黑眼珠呀?全是白眼珠哇!”看完了左眼又看右眼,遂说道:“瞎子你是杂毛的徒弟不是?你要说不是,我可把你的眼睛抠出来,我倒要看一看是有黑眼珠没有。他们全跟我玩,你跟我玩不?”张明说:“你干脆往外抠吧,我偏不跟你玩。”石禄说:“好吧。”说完,他伸二手指真的来抠,后边苗庆的刀就砍到啦。石禄长腰站起,用左手一押他的刀,往里切来,这名叫切掌。苗庆往下一矮身,躲过切掌。石禄右腿使了一个里排腿,当时将苗庆抽倒,又去将他按住就给捆上啦,口中说道:“我挖瞎子的眼睛,碍着你什么啦?你从后边过来就给我一刀。”苗庆说:“小辈!他是没眼睛的人,你还欺负他呀。”石禄说:“他没眼睛是小瞎子,是我养活的。”苗庆说你认得人家吗?”石禄说:“我认识他。”苗庆说:“你认识他,你还要挖他的眼睛。”石禄说:“我跟他闹著玩哪。你叫什么呀?小子。”苗庆说:“我跟你说出名姓,你全不值。”石禄说:“你说吧,我直溜著啦。”苗庆说:“你不是这么个直,你是名姓不值。”石禄说:“我的名姓比你还值呢!”苗庆说:“你叫什么?”石禄说:“小子,你先说你的,然后我再说我的,倒看看咱们两个人谁值。”苗庆说:“你家三太爷的名姓,不能对你说。”石禄说:“那是大肚子四说的,你是老三呀!”说著过去将那口刀拿了起来,说道:“小三,这个拉子是你的呀。”苗庆说:“我比你哪里小?”石禄说:“你比我哪里都小,比名姓,比武艺,你全小,说哪样,你哪样全小。是你们这拉子上这样的盘,都是我养活的。谁不跟我玩我打谁。”说著话,就将刀插在苗庆面前说道:“你是飞儿,小四是漂,小五是小瞎子,这全是大肚子四跟小脑袋壳说的。当时我说,他们都跟我玩吗?小脑袋壳说,都跟你玩。大肚子四说,跟你耍你认识他们吗?我说认识,我认识他们的拉子全一样。你叫什么呀?”张明说:“您说出名姓来吧。他是一个浑小子,不知道什么。他说大肚子四、小脑袋壳,咱们不知道。他能为出众,武艺高强,必定是有名的侠义后代。”苗庆说:“你姓什么呀?”石禄说:“我姓走,名叫走而大。你姓什么呀?”苗庆说:“我要真说出来,你小子真不值。”石禄说:“你要说出来,我就给你解开啦。”张明说:“三哥,您就说吧。回头他把我解开,咱们哥俩个毁他。”石禄说:“小三,你说名姓吧,我解开你们。你们俩人毁我,我再把你们两个捆上。”苗庆说:“我住家遥阳州东门外,苗家集的人氏,姓苗名庆,字景华。你把我解开,我在草上飞一个,叫你看一看。”石禄说:“你叫飞儿呀,捆着不会飞?”苗庆说:“捆住不会飞。”石禄连忙将他绑绳解开,那苗庆翻身站起。石禄说:“你把拉子拿起来。”

  苗庆过去将刀捡起。张明说:“走而大,你把我也解开呀。”石禄说:“你叫什么呀?”张明说:“我姓张名明,字文亮,外号人称夜行鬼,大家官称我白瞪眼。”石禄一听,过去也把他给解开啦。张明站了起来,捡起马竿跟报君知来说:“合字齐了没有?”石禄说:“齐啦,你们两个人要毁我啦。小瞎子呀,叫你们哥八个把我围上,你们全占不了上风。”张明上前举马竿盖顶砸来。石禄说:“我要不爱你们,我这一掌能把你腕子打折了。”说著话左手一抡他马竿,飞起右脚,正登在他中脐之上当时踢出溜一滚儿去。苗庆往前一跟身,照他腿上就是一刀。石禄左腿往后一别,右腿一抬将刀夹住,一转身。苗庆的挽手正在腕上挽著啦,一时撒不开手。石禄左脚抬起将苗庆踢上,口中说:“你趴下吧,小子。”苗庆当时来个嘴啃地。石禄说:“小子你别起来啦。”过去按住又给捆上啦,遂说:“小瞎子你再拿马竿抽我。”张明说:“我可真急啦。”说著放下马竿,伸手亮刀,脱了大衣,上前照石禄后腰砍来。石禄使了一个扇腿,一下子就在张明的右手背就伸上啦。石禄说:“你撒手吧小小子。”绷出刀去,张明一脚踢来石禄一转身,他流星赶月拳打到。张明连忙往下一毛腰,他的双拳过去啦。张明将要往起站,那石禄的磨盘腿就到啦,口中说:“小瞎子你别起来啦。”抽上张文亮就是一个翻白,摔倒在地。石禄当时就把张文亮的腿抄起来,张明爬下了。石禄忙把他也捆上啦,将他二人的刀捡过来,插在就地,笑道:“小瞎子、飞儿,你们俩个人,全是我养活的,都得跟我玩。”说话之间,便将苗庆提到一片草上。石禄说:“飞儿,你不是会飞吗?我看你怎么会飞。”张明说:“人送外号叫草上飞,并不是他就飞。”石禄说:“飞儿,你跟我玩不跟我玩?”苗庆说:“走而大,你把我打死得啦,省得叫我零碎受罪。”石禄说:“飞儿呀,我把你挂在树上,回头大肚子四从此过,好把你解下来。”说完了举起苗庆来,一看树上没地方挂,本应当慢慢把他放下,谁知他猛劲往地上一抛,当时就把苗庆给打过去啦。张明说:“走而大,我们弟兄全有刀。你给我们二人,每人一刀,岂不省事?”石禄说:“那不成。我用拉子把你们咬啦,那大肚子四、小脑袋儿他们知道,一告诉杂毛,他好打我呀!我慢慢的把你们两个人毁死,大肚子四问我,我说不知道。”石禄来到黑马旁边,抽出一双铲来,过来问道:“飞儿,你认得这个兵刃不认识?”苗庆一见,原来是短把追风荷叶铲,遂说道:“五弟呀,这个走而大,许是石禄吧。我听镖行人传言,玉蓝石禄,他出世见山扫山,见寨灭寨,掌中一对短把追风铲,山东被他打了半边天,与大宋朝清理地面。他跟他父石锦龙学艺,可是他怎么姓走呢?”张明说:“这是他撮的鬼万。”苗庆说:“走而大,你的真名实姓,可是石禄吗?”石禄说:“我不是。”苗庆说:“你要不是,你是哪个门的?你报出门户来,我就知道是不是。”石禄说:“我树林子没门。”苗庆说:“你要没门,那杀剐存留,就任凭你办吧。”石禄说:“飞呀,等一会儿,要有人解你们,可别说是我捆的。”说完他用铲将树砍下一大枝来,然后将单铲又放回搭子里,然后举起苗庆,就要往树上挂,听正东有人说:“傻子别挂啦。”石禄说:“你说不挂成吗,我偏挂。”当时将苗庆给挂在树上啦,弯腰拾起两口刀,用马竿把张明的两腿一别,说道:“回头有人来,可别说是走而大捆上的,听见没有!我走啦。”说完他过去解下黑马,拉出林外,飞身上去,又向正西而去,按下不表。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毕振远父子访婿 猛英雄战未婚妻

  话说东边搭话之人,乃是闪电腿刘荣。刘荣看见了,心中暗想:这幸亏能把苗庆挂到外边,这要挂到里边,谁能知道呢?书中暗表:刘荣在后边,他想:石禄是我请出来的,第二他是王爷心爱之人,他倘若有个好歹,王爷这个关就难过。那没别的,我在这个孩子身上,就得注意。倘若出了一条人命,在逢州府县,他被官府拿了去啦,那老王爷知道,他能为大家解化。刘荣有此一想,所以他才跟了下来。到了柳林里边,听见石禄说:“飞儿呀,你不会飞吗?”刘荣赶忙往前跑来,到了切近,正看见石禄挂苗庆,他这才说:“别挂”。后来挂完他走啦,刘荣进到林中是搓手擦掌。苗庆说:“刘六哥,你一向可好?恕小弟不能与您行礼,我们弟兄是被走而大捆的。您先将我五弟解开吧。”刘荣答应,这才上前先把张明解开。张文亮爬起,先结好丝条带,然后冲东跪倒磕头。此时刘荣在正南。苗庆说:“五弟呀,此地没有外人,你还不露出真相来哪。”夜行鬼说:“我刘大哥知道。”大家从正东来,到了柳树林,众人全都下了马。杜林说:“哪一位会上树?将苗三叔救了下来。”鲁清说:“我会上树。怎么这么高呢:要把他解下来往地上扔,可不成。”苗庆说:“鲁二哥,您把我绑绳解开,底腿放在树枝上,我自己就可以下去。”鲁清说:“好吧。”说著爬上了树,照他所说,把他解开。苗庆自行跳了下来,大家见礼。有不认识的,有宋锦与他们介绍。大家礼毕。苗庆说:“大哥二哥,咱们这哥八个里头,谁叫大肚子四?谁叫小脑袋瓜?”宋锦说:“三弟你别提这件事情啦。是谁把你们哥俩个捆上的?”苗庆说:“是走而大呀。”宋锦说:“他不叫走而大。你可认识圣手飞行石锦龙?”苗庆说:“我知道?”宋锦说:“那就是大兄长的次子,玉蓝石禄。我那年同你到石家镇,去的时候,那个孩子才八九岁。”苗庆说:“是那个在院子里练双铲的那个呀。方才他拿那一双铲,砍树来啦。我想到那里,我一问他,他说他不叫石禄,他叫走而大。为人怔欺老,可别欺小。十几年的光景未见,这个孩子在山东省就成了名啦。”杜林来到近前说道:“三叔,我杜林与您叩头啦。”苗庆说:“你叫什么名字?”杜林说:“我姓杜,名叫杜林,混海龙的便是。”苗庆说:“你父是哪一位呢?”杜林说:“我住家在兖州府西门外杜家河口,花刀杜家第五门的。”苗庆说:“杜林,虽然说你父与你叔父,在外久闯,可是也没有你的名望大。在山东省,你可算是著了名啦。在这北边一带,是他们莲花党的人,提起山东的人,他们全说山东有一个小孩太扎手。”杜林说:“只要是他们莲花党的,来到山东省,三条大道走当中,那是高枕无忧。他要不往正道,往斜道上一去,那时我是轻者叫他带伤,重者叫他废命。您上这里做什么来啦?”苗庆说:“从打我们弟兄,庆贺守正戒淫花已完,是各归各家,老没见着我兄长。是我弟兄放心不下,这才找那白四弟,二人到了一次苏州,找好张文亮。那时张明他与六弟有事,我们先到了山东兖州府,九宝桥陶家寨,见了陶氏安人。安人说,您兄弟走啦,上西川去啦。我弟兄从那里到何家口,那里有人把守,听姜文龙所说,众位全上西川报仇,我大哥二哥也在内,因此我们才往这边追来。杜林呀,皆因你五叔,拿他那包袱,要试探市井之人,才巧遇走而大。他要拿你五叔的包袱,这才打了起来。杜林呀,我们弟兄算栽啦,我们八门的人,没让人捆上过。”杜林说:“你老二位不算栽,因为现时这里没有下三门的人,外人不知道。这全是正门正户的人,那可又怕什么呢?再者说,那镖行二老,比你们哥俩成名不成名?他们老二位,全在我石大哥手下,甘拜下风;镖行十老,我三伯与我四伯父,也不是他的对手,他们全是著了名的英雄。”夜行鬼张明说:“杜林呀,那个走而大就是石禄?”杜林说:“不错,那走而大是他假名,石禄横练三本经,善避刀枪。”张明说:“幸亏他直瞧咱们刀的护手盘,跟咱们大师兄一个样,要不然就许被他结果了性命。”杜林说:“五叔您别说啦,他全给您哥几位撮了鬼万啦!石禄管我宋大叔,叫大肚子四,管我二叔叫小脑袋瓜。给我三叔您,起个外号叫飞儿,四叔叫漂。五叔哇,我说您可别过意,他管您叫小瞎子,我六叔叫鬼脑袋,七叔是猴,八叔叫鼠。”那位说,石禄成了傻子啦?不是。诸位想一想,他要真傻,后文怎么作总镇呢?再说他也学不会一对双铲呀!这对双铲乃是石锦龙的亲传,一百二十八趟,一趟拆八手,一手拆八招。石禄能为除贾斌以外,没再比他强的。那么他有硬对没有?中套有一个,是在大莲口,此人姓薄名林,外号人称魂化魂,掌中一对藏龙双棍。还有鄱阳湖北岸武家庄,大爷叫神力将武连思,掌中一条禹王神槊,纯钢打造,他这是横,乃是一只手拿着一只铁笔。二爷叫双臂童子武连方,掌中一对坡刀,每口二十四斤重。三爷叫武连永,道号晓真,掌中一对二郎夺。这是石禄的硬对。将来到后套他们立三光以及绿林松棚会,他们弟兄三个人在地下埋伏地雷,要害天下众宾朋,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书说当下。杜林说:“那么我四叔哪?您不是一同来的吗?”苗庆又将祝家河的事情,细说一遍。杜林说:“那么我四叔,他一个人奔西川啦。列位叔父伯父,那就千万别在这里怔著啦,咱们一同往正西,追赶我四叔要紧。”张文亮一闻此言,不由心中暗想:别看杜林人小,他说出话来,全通人情,合乎情理。大家一齐往回走,暂且不提。

  如今且说石禄,骑黑马一直往正西,太阳压西山啦。前边有一道山口,松树里头是附近村子里的一个粮食市,十天是一大集,五天为一小集。石禄这天来到此处,正赶上是集的日子。这树林里集市还没散净,还有许多人,正在那里收拾粮食呢。人群里有一辆小车,东边有个席围子,里面有行囊褥套,又放著一堆假兵器。西边有藤子编的圈椅。在小车车把后斗子这里,坐着一位姑娘,身高一丈,汉壮魁梧,面似黑锅底,大耳垂轮。虽然女子长得是男子貌相,宝剑眉斜插入鬓,二眸子灼灼放光,鼻直口方,玫瑰紫的绑身靠袄,翠蓝汗巾煞腰,紫色底衣,大红抹子鞋,鞋尖有一朵紫绒球,那是硬尖软底鞋。书中暗表:那绒球内暗藏倒须钩。再看场内站着一位公子,年岁也就是在二十五六岁,身高七尺,细腰扎背,身穿一身荷花色的衣服,五彩丝鸾带煞腰,双叠蝴蝶扣,黄绒绳十字绊,矮腰白底靴子,头带一顶荷花色公子巾。在小车旁著一位老者,身高九尺开外,胸前阔,膀背宽,精神足满,面如蟹盖,掺白宝剑眉,斜插入鬓,鼻直口方,大耳相衬,一部花白的胡须,蓝绢的罩头,前后撮打拱手,须鬓皆白,身穿月白布贴身靠,粗布护头,护领上头满都是轱辘钱,蓝色的丝鸾带煞腰,月白布的底衣,脚踏鱼鳞洒鞋,蓝色的布袜子,花布裹腿,怀中抱着一口金背砍山刀,刀面宽,刀背以里,有两道血槽。按刀谱而言,单血槽的为金背刀,双血槽的为金背砍山刀;刀背上要是有,那就算是坡刀;还单有那么一路截头刀,那种刀是没有刀尖;还有的是轧把撬尖浑铁雁翎刀,这路刀是最体轻不过,他是用纯钢打造的。书中垫笔,这刀名原为十八样,枪名为九样,棍名有五样。按刀刃里说很深,学徒我可不知道详情,这不过就是这样的草草一表而已。开言还是休提。

  且说当下这个老者,由此处往四面出去二百里地,合著就是在这四百里地以内说吧,没有不知道这个老者的。这时候就听那位老者说道:“列位呀,你众位能不能可以替我请一请那练武之人,前来与我们父子来比试比试呢?我父子来到了此处,就为的是以武会友。”这位老者站在那里说著话,回头说道:“毕廉呀,你快从车斗子里拿出金银来,好叫众位前来比武。”那公子答言,便从车斗子里取出两个金元宝。一对银元宝,又取出许多散碎的银两,放在桌上。就听那位老者说道:“列位练武的老哥们,哪一位会几手,全可以过来比试。踢我一个跟头,拿走一个金元宝,打了一拳,拿走银元宝。踢我一个手按地,那散碎的金银就全拿走。若将我父女全打败,那时我们爷三个拔脚一走,草刺不拿,全是你们的。”石禄一闻此言,在马上往里面看,再听他还说什么。又听那个老者说道:“我是在这里等朋友,已然待了一个多月,每天在此练武,按毕某看来,你们这个荷包村内,没有多少练武之人,不敢前来与毕某我比武,不用说你们全是吃豆腐渣长起来的。有一个不怕死的没有?我一掌要打在你的身上,叫你往出冒白浆。”石禄一听,心中大怒,连忙翻身下马,说道:“老黑,你在此等我一等,待我打他个老排子去。”下马之后往北一看,见那边站着一个人,身高七尺身穿三棱子草的蓑衣,头戴一顶竹轮巾,面似蟹盖,细眉毛,大眼睛,双耳垂轮,蒜头鼻子。石禄看完他并没注意,自己来到近前,说道:“老排子,你别说大话呀。”那老者说:“黑汉,你前来做什么?”石禄说:“我到此地要与你擦擦手,你把场子弄大一点。”那老者用刀在地上面,口中说道:“列位往后,列位往后。”当时将场子展大啦。那看热闹的人,全都往后。石禄正要上前,那个穿紫衣的就奔石禄去啦,到他旁边说:“我看你还架不住我一拳呢。”说著,往前一上步,双风灌耳,就进来了。石禄往下一矮身,左手一托他腕子,右手一撮他中脐,口中说道:“你出去吧,小子。”当时将他扔出圈外。此人心中所思,这个黑大汉的武艺,比我可胜强百倍,因为他一拿我的腕子,我半身麻木。自己爬起来,就不敢再过来啦,便在西面,登著小车,往里观看。那老者问道:“黑汉,你看这个场子如何?”石禄说:“行啦,我要踢你一个跟头啦。”老者嘿嘿一阵冷笑,说道:“你把那金银全拿去。”石禄说:“那么我要打你一个手按地呢?”老者说:“你把那金银全拿去。”石禄说:“我要把你踢倒,力劈两半呢?”老者往后一退,上下一看石禄,遂说道:“这个黑汉,你且住口,休要说些胡言大话。我来问你,你我是过兵刃,还是打拳脚啊?”石禄说:“随你便。”老者说:“你进来是赤手空拳。我若是与你过家伙,那算毕某我欺压于你。”说著话将刀放在车旁说:“姑娘,你瞧著点。”那个大黑姑娘一点头,老者这才将胡须一分撮两根绳叠好结好一个扣,说道:“黑汉,我已然归拢齐啦,瞧你的啦。”石禄说:“我不用收拾啦。”书中暗表,石禄早将那一堆碎银子,抓在兜囊之中啦。那老者说道:“黑汉你为什么将我那银子抓起?”石禄说:“少时咱们一比试,你就活不了啦。”老者一阵狂笑,说道:“好你个黑汉,不是我说句大话,某家自出世以来,还真没遇见过硬对。除非那年在夏江口,石家镇,我们那位亲家,他在我老毕的肩左,不在我肩右。除去那人之外,四山五岳任何英雄好汉,也得在我手下丢丑。黑汉你休走看招。”说著话左手提手一扬,右手使了一个劈心掌。石禄一见他掌到忙往旁边一闪身,这个壁面掌打空了。那老者一见又一进步,穿心掌打到。石禄一看忙一转向,老者撤手变招,白猿献桃,撮掌打来。石禄忙一坐腰,使了个野马分鬃,往左右一分,说道:“老排子,你不用动手啦,三招已完,咱们两个人仇可大啦。嘿!老排子,那是大清说的,咱们两个人可分个胜败。”说著话上前就打。老者一看他的拳脚,出来全带着风,嗡嗡的直响。别看他那么大的个儿,到了下三招的时候,真能一叠三折,心口挨着地皮走,往上一蹿,能起一丈开外。不由心中暗想,此人面貌好像有拙笨似的,其实不是,原来他是外拙内秀。想我在山东一带,久站四大冷海,一辈子成名,我要输与他,那我可就栽啦。

  一枝笔不能写两下里的事。那黑姑娘看见他们动了手,她忙站起来将刀拿起,心中暗想:我父已然年迈,老不讲筋骨为能,英雄出在少世,倘若少走半步,看见拳脚步眼,若有一个露空,我爹爹就有性命之忧。她正想着,那老者使了一个太岁压顶打下来。石禄往左一转,右腿抬起,使了一个百步翻身法,他便将老者的双膝盖就拦上了,右手在上一翻掌,说声:“老排子你趴下吧。”老者此时再躲,那就来不及啦,当下如同铁门坎,休想躲开,可是自己也得躲上面的右掌,连忙双手按地,双腿扬起,好像蝎子爬似的。石禄一见,忙将左腿飞起,当时,将老者抽倒,上前一脚踏住老者的右腿,猫腰抄他左腿,说了声:“你两片的小子。”正在此时,背后金刀劈风,那个黑姑娘的刀砍到。石禄忙撒开老者腿,翻身摆连腿,就踢上啦,刀已踢飞。这个时候那老者说:“姑娘你快与我报这仇。不知我与他人有何冤仇,他要将我力劈两半。”石禄也跳在一旁,说道:“你穿那样鞋,我不跟你玩啦。”老者说:“姑娘你可别饶这人。”姑娘的砍刀,被石禄给踢飞啦,当时说道:“大黑小子,你家姑娘决不能与人善罢甘休。”石禄说:“你敢情是大黑小子,我老娘说啦,不叫我打你,是你们穿红鞋的,全不能打。”黑姑娘说道:“你不打我,我可打你。”说话之间,上前当头就是一掌。石禄双手往一上分。男女二人过招,两个人拳脚纯熟,一个受高人的传受,一个受名人的指教,二人的门户一般大。

  书中暗表,此女乃是赛无盐飞侠女毕赛花,乃是毕振远的亲传,掌中一口锯齿飞镰刀,左右的盘肘弩,会打左右手袖箭。又会打三块莲子,左右紧背低头钉,败中取胜套魂索一条。此女文武全才,智勇双全。那老者就是毕振远,乃是清江四大冷海,南海口内东海岸盘龙岛,想当年在那里插草为标,立刀为寇,拦路打抢,断道截人,勾串江洋大盗,坐地分赃。在那山上会水的兵卒,有五万出头,手下偏副战将不少。四山五岳,占山占岛的一万有馀。毕振远在年幼之时,不论那路的镖,他一概全截。有许多的探子,远出去探,有探船往来报告。他也有几样不截,女眷的船不截,带家眷的他也不截,除此之外,无论谁的镖,他是全截。量物作价,三七扣帐。比方说,这个镖船值一万吧,他得要三千,因为他不准各路镖船从岛前经过。水面动手,掌中一条五钩神飞枪,压倒清江地面。

  那时宋帝将一迁都,将杭州改为临安城。皆因镖行十老,立兴顺镖行,将临安一带,保证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当时有人,奏明圣主。皇帝是明君,立时赏他一面小旗子,上有四字,是如朕亲临。他们这座镖店,开设在临安城,南门外路西,一立之时有四五年啦,外边的名声大啦。那时有临安西门里路北红货行,此人姓严名春,住家清江四大冷海东海岸,严家坨的人氏。此人真趁百万之富,要打算把银钱运回家中,可是知道沿路上太不好走,他便跟手下人打听。手下人说:“哪里的镖您也不用雇,您就去到本城南门外兴顺镖行,面见那达官蒋兆熊,除去他们,别人谁也不行。再说非走南海口不行,北边是过不去,南海口内路东有一盘龙岛,那里为首的一个贼寇,姓毕,名叫振远,号叫士雄,外号人称巡海苍龙。”严春一听,不由心中暗想,我到是也听人说过,那里的镖难走,这兴顺镖行,有十位达官,他们还有御赐的牌匾,我借着他们点时运财运,或可以平安到了家中;如果我将银钱运到家,那时我破三十万,赈济东海岸那一带的老乡民,若有困苦来找我的主儿,我是尽量帮助。自己暗中许下此愿,他这才来到兴顺镖行,到了门前抱拳拱手说道:“众位达官。”当时有马子江来到外面,问道:“您找谁呀?”严春说:“我有点银钱,要打算请您给运到家中。”马子江说:“您贵行发财。”严春说:“我是红货行。”马子江说:“你这个买卖座落在什么地方呀?”严春回答说道:“您要是问我们这个铺子,,是开设在临安城西门里,字号是天顺祥,专卖珠宝玉器,乃是红货行。”马子江一闻此言,忙问道:“严掌柜的,您红白珠有多少万?”严春说:“您贵姓?”马子江通了姓名。严春说:“马达官。”马子江说:“我不是达官,我是镖行的伙计。”严春说:“马爷,您给我介绍一位达官。”马子江说:“您跟我说的明明白白,我好回禀我家达官。您得跟我说的必须遥遥相对,那才成啦。”严春说:“不算别的,净说黄白二珠,一共就是四百七十万。”马子江说:“要上车那就得用二十七辆。到扬州雇船,就得三只大船。您在此等候,待我往里与您回禀。”当时将他让到门房,给他到了一碗茶。马子江将要往外走,有小伙计在旁叫道:“马大叔,您做什么去呀?”马子江说:“我去回禀达官去。”小伙计说:“您还没问明白呢,就去回话去,好叫焦老达官抱怨你呀。”马子江一听也对。小伙计说:“这就不怪我多说啦吧。凡是对你们有益处的,我全说一说,省得受人家抱怨。”马子江问道:“客官您祖居哪里?”严春说:“我祖居清江四大冷海的东海岸严家坨。。”马子江一听,不由一皱眉,这才转身来到里面,见了蒋兆熊,便将此事细说一遍。蒋兆熊说:“列位贤弟,这趟镖倒可以去,光咱们脚费钱能挣几十万。一来咱们哥十个名姓立住啦,第二来,这镖店的名声是万无一失。这趟镖可称是心中之意。不过有一样,那南海口内盘龙岛,水寇武艺高强,极为出众。”大家一听说道:“蒋大哥,少时您见了那个严掌柜的,您用大价一抗他,就许把他给抗走啦。”

  蒋兆熊说:“你拿价抗人家,还能出的了圈去吗?这一次咱们给他保到了地上,咱们有二年不开张,这个银钱全都够用的。此买卖若是作了下来,连一个伙计都不能伤,咱们的名姓可就立下啦,从此扬名四海,那时我情愿将咱们北隔壁那座武圣人庙重修。”飞天豹焦雄一听说道:“兄长,您去向他商量去。要将此事商量好啦,我可以去请人去。您我弟兄武艺不敌,可以请咱们那位朋友。”蒋兆熊说:“二弟,咱们好友虽多,可是您要请那艺业浅薄之人,那可不成吧?”焦雄说:“兄长。我要一提此人,准奔兄弟心头上来。再说水寇劫镖可劫多啦,无论哪个镖店一提东海岸,谁都心中发点颤。”蒋兆熊说:“错过石大弟不可,除非石锦龙,那一位也不成。你我那大弟,人家已然退归林下啦。”焦雄说:“他退归林下,我也得把他请出来,好助力镖行。”蒋兆熊说:“那么您在此听我的话吧。”说完蒋兆熊来到柜房。马子江说:“达官,这就是严掌柜的。”又说道:“严掌柜的,这是我家总达官。”严春上前说道:“老达官,我今天此来特为托您点事。”蒋兆熊说:“严掌柜的,您说哪里话来啦,有话讲在当面。”严春说:“蒋达官,我打算将银钱宝物运回四大冷海东海岸家中,您可以用多少花用呢?”蒋兆熊说:“我要说出一个价来,您到各行去问去,你管保不敢应。中途丢一个草刺,我们包赔。”严春说:“达官,您将价说足啦,一共多少钱?”蒋兆熊说:“那是当然,我要出价来,你们可也别驳回。脚费钱一共五十万白金。”严春道:“您可以带多少人?”蒋兆熊说:“您珠宝红货,金银等项太多。”严春说:“达官,我给各位达官,连镖行的伙计,增加酒钱五万两。您是镖行人,我是红货行人,咱们倚靠神佛吃饭。这五万两白金,我一人拿出一半,您拿出多少我不管。将来平安到家之后,镖店北边这座武圣人店,我是重建庙宇,再塑金身。”蒋兆熊一听便道:“正趁我心中之意。”遂叫道:“子江、子燕、金平、玉平,你四个人赶奔庙堂,把方丈请来,就说这里有重修庙的施主。”他弟兄四人,一闻此言,转身往外行走,来到铁佛寺,上前扣打山门。里面有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外面什么人叫门?”马子燕道:“法明,你师父可在庙中?”法明道:“正在禅堂。”马子燕道:“你快去回禀,我们店中来了一位客人,要重修你们这座庙宇。”小和尚一听,连忙将门开了,请进四个人。四个人道:“法明呀,镖行的事情太忙,你赶紧到里面回禀一声吧。”法明来到了里面便道:“师父,您快到外面看看去吧,现有镖行的伙计,前来请您,说有施主要重修庙宇。”纪缘闻听此言,心中大喜,连忙来到外边,随着四个人,同回到兴顺镖行。是出家人全是那样,要是有那重修庙宇之人,他们全喜欢,全都欢迎。纪缘来到了镖店,蒋兆熊说道:“老方丈,现今有家施主,口出愿言,落地重修庙堂,塑化金身。”纪缘说:“施主,我看您的气色,说一不二。您有心还愿,全家满门衣食住,传下三代是高枕无忧。”严春说:“方丈啊,我与这位老达官,我们二人是共了心啦。还家的金银是我的,而今我孝敬二十万白金,有不够的时候,那就请蒋老达官给接着点,落地重修。”僧人点头,当时回到庙中,叫来土木工人令他们瞧著工程。大家看好,纪缘与大家商量重修庙宇不提。如今且言蒋兆熊大家,和严春两下说好,便令他先回到柜上去,遂说道:“严掌柜的,您先回您柜上去吧,等我派大家到一趟夏江秀水县,到那里之后,去请我那拜弟石锦龙来,约请那圣手飞行去。若将此人请出来之后,无论是什么样为难的大事,都能够解决了。因为我那大弟,若论他的武艺,实在是出色的人物,他能为出众,武术超人,水陆两路的英雄。那拜弟石锦龙要是出了世,真能够辅助镖行。”回头叫道:“二弟你得走一回。”焦雄说:“是啦啊。”立时命人抬枪备马,自己将应用的东西拿齐,又拿好路费,备好一份请贴,盖好哥十个的名戳。当时辞别大家,来到外边接过马来,拉马匹往南走,出了南关厢,焦雄飞身上马,由此动身,向夏江走去。

  一路之上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非止一日。这天来到了秀水县,他是穿城而过,来到南门以外,看见对面来了一位老者。焦雄忙翻身下马,向老者一抱拳说道:“我跟您打听一个地方,您可知晓?”老者一看,遂说:“来者可是达官?”焦雄说:“岂敢。”老者说:“阁下可认识于我?”焦雄说:“我不认识您,不过要打听一个道路。”老者说:“但不知是什么地方?”焦雄说:“上石家镇往哪里走?”老者说:“您要上石家镇,顺着道一直走,不出二十里地,在道旁有一片树林子,那里就是石家镇。”焦雄一抱拳,忙说:“道谢,道谢。”说完飞身上马,马上加鞭,直奔那片树林,少时来到石家镇。焦雄翻身下了马,拉马而进,过了海河桥,顺着庄墙往里。当时有北门守护的庄丁,上前一抱拳问道:“达官,您是穿庄而过?还是到庄内找人呢?”焦雄说:“我到庄内找人。”庄兵说:“您找谁呀?”焦雄说:“我找圣手飞行石锦龙。”庄兵说:“您贵姓呀?”焦雄说:“我姓焦名雄,人称飞天豹的便是。”庄兵说:“好吧,您在此等一等,待我与您查一查总帐。”说完了话,他进到更房,拿起人名簿来一看,原来上面注写著有焦雄的名字,乃是兴顺镖行十老中的,连忙放下,出来笑道:“达官爷您随我来。”当时便将他带到石家门口。焦雄将马匹栓好,正一正头巾上前叫门,里面仆人出来问道:“您找谁?”焦雄说:“你给往里回禀我那大弟,圣手飞行石锦龙,就说我焦雄前来拜望。”仆人到里面,功夫不见甚大,就听里面人声一乱,有人说道:“快去出迎,原来是你我的二哥来啦。”当时大家来到外面。焦雄一看,正是石锦龙、石锦彩、石锦华弟兄四人,来到屏门里外,上前说道:“兄长在上,小弟我与您叩头。”焦雄连忙用手相接,说道:“四位贤弟,快快请起。”石锦华当时将仆人叫过,先把马匹拉去,刷饮喂遛。这里四个人将焦雄让到里面。锦龙说:“兄长,哪一阵香风,将兄长您飘到此地?”焦雄说:“贤弟,我有要事相求,故此才登庄拜访。”石锦龙说:“二哥,你我自己弟兄,何必客气呢?又说什么有要事相求呢?您有事尽管说出。”焦雄说:“有一件事,必须大弟前去才成。”当时便将严掌柜的事前后,说了一遍。石锦龙说:“二哥呀,如今小弟我是退回林下的人啦,已然洗手不再保镖行。有几路镖行人等,全可以走哇。那年东路三老,曾约过我一次,我没出世。这个呢有许多人等传说,我全灌满了耳音,倒是也想上四大冷海走走,看一看老贼有多大的本领。”神枪焦雄说:“这里有我们哥十个的请贴。”说著取出请贴。石锦龙忙伸手接了过来,放在桌案之上,叫过三个兄弟,过来参拜请贴。焦雄一看,他还是古派,连忙上前用手相搀说:“三位贤弟免礼。”石锦龙说:“二哥,那水寇断喝镖行,没有人敢走南海口的镖。要有走的,小弟我不为挣什么,专为斗斗这个水寇,省得断了这股镖道。我看一看我这对银鞭,扫得了扫不了那座山寨。不过现下我不能离身。”焦雄说:“大弟你为什么不能离身呢?”石锦龙说:“我有长子金蓝石芳、次子石禄,石禄今年八岁啦,天真烂漫,他离不开我的身,此孩生来烈性太大。”焦雄说:“你把此孩叫来我看看他。”石锦龙当时命仆人到后面把石禄抱来。此时玉蓝今年已然八岁啦。

  按年代说,宋时年间,人全是身量高,心眼也实在。少时仆人将石禄抱到前面。焦雄一看石禄骨格像貌,无一不好,他一说话可全是傻话。他一出来傻问道:“咱们爹叫咱们干什么呀?这个二格把我领来啦。”焦雄问:“你叫什么呀?”石禄说:“咱们爹知道,我不知道。”石锦龙说:“告诉你二伯父说,你叫什么。”石禄说:“我叫玉蓝。”锦龙说:“我可要走啦,你二伯父叫我来啦。”石禄说:“伯父叫走咱们上哪里去呀?那我得跟着。”石锦龙说:“我们去找老虎去,你跟娘在家吧。”石禄说:“我不在家。”石锦龙说:“老虎可咬你,回头我打不过老虎,老虎就把你叼走。”石禄说:“我叫老虎把我叼走,我不怕老虎,我在家我娘净打我,没有一天不打我的。”石锦龙说:“你净闹吗,还能不打你?”石禄说:“反正我不在家,咱们爹上哪去,我跟到哪里。”石锦龙说:“二哥呀,就是他离不开我,要是离得开我,我早就上了盘龙岛,看一看那老贼究竟有什么样的武艺。”遂说:“玉蓝呀,你在家吧。”石禄说:“不成,我非跟着不可。您上哪我跟您上哪里。在家我娘竟打我。”石锦龙说:“谁叫你闹呢?不闹决不打你。”石禄说:“您要不带我去,我就跳后院那个井去。”焦雄说:“那不淹死啦吗?”石禄说:“焦二伯父,您不信问我爹,跳井里好几回啦。”石锦龙说:“二哥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天生的蠢性。”焦雄说:“那么你就带他走一趟吧。”石锦龙说:“玉蓝呀,我带你去,恐怕你赘手。”石禄说:“我不赘手。我是在那里等著,我一定听你话。”石锦龙便将仆人,一齐叫了来。少时仆人六七名,一齐来到。石锦龙问道:“你看哪个仆人跟你好?咱们带哪个仆人。”石禄说:“这个仆人好,他带出我去净打我,那个也好,我老娘给钱,他全给花啦,我不给他花,他净打我。那咱们就带这个人吧,他竟哄着我玩,他跟二叔好,我一跟我老娘要钱,他就说不用要。咱们可以带他去吧?”石锦龙虽然这么问,他可不能净听孩子的,心中暗想:外庄之人,来我家中作事,怎样也是稍差,不如近枝近派,我四弟荐来的人,怎么说他也姓石,俗语说的好,是亲三分向,是火热似灰。这才命仆人外头预备车辆,说好明天动身。焦雄随着石锦龙,众人谈话已毕,天色已晚,厨房预备吃喝。石锦龙到后面安置齐,夜行衣靠,水衣水靠,军刃百宝囊,通盘收拾齐毕,拿到前边书房。石禄在后边紧跟着。锦龙说:“你怎么紧跟着呀?”石禄说:“我要不跟着,回头您走啦。反正我后半天看不见您,我就跳井里去,还跟龙王爷玩去。”焦雄一看这个孩子长得憨憨傻傻,后来必主大贵,连忙说:“玉蓝呀,你今天跟我在一处困觉吧。”石禄说:“咱们三个人在一个屋里。您得看着我爹,要不看着,你就没了影儿啦。”当时他们也就在一个屋中睡啦,一夜无事。第二日天明,大家起来,洗脸喝茶。石锦龙说:“二哥咱们还是吃完了饭再走吧。”焦雄心中暗想:弟兄交友,不在吃喝,遂说:“也好,那么咱们吃完了酒饭一同前往吧。”当时又叫过管家石安来,说道:“我们在此用饭,你出去叫他们套下一辆花车,将我二人马匹备好。”石安答应,少时进来回话说:“车辆马匹全已备齐。”这里他们爷三个用饭。别看石禄年岁小,吃饭很有规矩,他就照着眼前吃,焦雄与他布菜,他才敢吃。少时他们吃喝完毕,命人将行囊褥套,放好车中,带家人石俊,为是照管石禄。石锦龙与焦雄弟兄二人一齐来到外面。焦雄将大枪挂在马上。锦凤弟兄三人,往外相送。刚出石家庄北门,石锦龙说声:“三位贤弟,我走后务必格外注意这全庄的安宁。愚兄我治服水寇,即行回来。”三人说:“是,那么二哥,你在路上多要保重。我那兄长性如烈火,到了那里,必须见景生情,免得受水寇之计。”神枪焦雄说:“三位贤弟,你们快请回吧。我们到了那里,自然是见机而作,谅也无有多大的舛错。”石锦凤说:“二位仁兄可要多留神。”焦雄说:“你们不必挂心,料也无妨。”当下他们弟兄看相离寨门远啦,这才对一抱拳,然后石锦龙上马,石俊上了马,说道:“石禄啊,你看街面,这个村庄接着那个村庄,接连不断。”

  说话之间,他们一齐奔秀水县的南门而来,看见这路东路西的稍门,左边门有一个纸条,上写石宅。石俊与赶车的刘六说道:“你看咱们庄主爷,多有威风,凡是门上贴著石宅的,那全跟咱们庄主爷有来往。”刘六点头称是。当时他们打马赶车,大家一齐向前赶路。书是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他们一路之上,石锦龙必在住店后夜换紧衣,到各处查看,有那偷花盗柳的没有,他是侠义的行为,专门打路见不平。饥餐渴饮,晓行夜住,非止一日。这天来到了京都临安城,关厢南口以外。二人翻身下马,拉马匹一齐往里走,抬头一看,见镇店门前站了许多人,不知何故。两个人拉马匹,便抢行几步,到店门外一看,见是马子登他们,正在门外练啦。早有小伙计上前说道:“你快进去回禀列位达官爷,就说现下已将石老达官请到,请大家出来迎接。”马子登忙命马子燕往里回禀。子燕向里而去,见了蒋兆熊,一报告,蒋兆熊说:“八位贤弟啊,你我大弟锦龙来啦,快出去与我那二弟接风洗尘。”哥九个这才一齐往外走,到了门外,往两旁一闪,正目一看石锦龙实在是威风。蒋兆熊说:“二弟,后边那个花车是做什么的?”焦雄说:“那是你我大弟的二公子石禄。”众人是看父敬子,一齐扑身来到近前,大家往里一看石禄在车内。蒋兆熊说:“傻小子玉蓝来啦,我得抱一抱。”当时大家将此车圈啦,蒋兆熊上前将石禄抱在怀中,忙命伙计拉着马匹,前去刷饮喂遛。焦雄先将那大枪摘下,拿到里面,放到军刃架子上。蒋兆熊用手一摸石禄的腰,说道:“这个孩子好大的骨格!”遂问道:“镇甫,你可曾与此子折腰?”石锦龙说:“此孩正用着功课啦。”大家一边说著,便来到里面。是认识主儿,大家对施一礼。不认识的主儿,有焦雄给引见,落座吃茶。谈话之际,蒋兆熊又将水寇毕振远之事,细说一遍。石锦龙说:“众位兄长,千万别长水寇之威,灭咱们五路达官的名誉。要不是有玉蓝,我早就到了那里,将水寇治服。”蒋兆熊说:“大弟,那水寇在山上的兵卒,足有四万出头,他们那里能征惯战之人,不计其数。”石锦龙说:“众位兄长,他山上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一人主权啊,我与那主权之人,分上下论高低,分胜败与输赢。必须准许咱们五路镖行横行天下,叫那水寇见了咱们的镖船走,是免战高悬,闭门不出。”蒋兆熊说:“马子燕,你赶快进城将严春请到。”子燕答应,当时柳金平、柳玉平弟兄二人也跟随,他们弟兄三人,一齐前往,到了临安城内,西门里那座杂货店,说道:“辛苦列位,严掌柜可曾在家?”里面先生说道:“外面是那位呀?严掌柜的同著老和尚在庙里去监工,自那天走后,一去未归。”

  三个人一听,这才回到南门外,来到武圣人庙,往里一看,果然正在修庙。他们忙问道:“这位,那位杂货店的严掌柜可曾在此?”瓦木工人等说道:“不错!正在后面监工。”此时早有人往里回禀。严掌柜同著老和尚出来了,当时便与马子登等,同来到镖店。蒋兆熊领着石禄,迎了出来。老和尚一见,口念:“阿弥陀佛,待我看一看这位公子。”问道:“老达官这位公子,是哪一家呢?”蒋兆熊说:“老和尚,您看此子骨格怎么样呢?”老和尚说:“此子后来必大贵,此公子脸上带着官运哪。”蒋兆熊说:“好!来来二位到柜房。”众人此时见老和尚来到,连忙全站了起来,将老和尚让了上座。蒋兆熊听大家传说,僧人看相如神,遂说道:“老和尚,请您看一看,此子是哪一位达官之子?”按说这地方,就是要号号老和尚的脉,看看怎样。老和尚仰脸一瞧大家便说道:“蒋达官,本是笑谈,您要看看我的文学。我听我师祖所谈,他老人家名为了然,乃是大相国寺的方丈,说我僧人说话,是说一不二。蒋达官,这一位达官贵姓啊?”蒋兆熊说:“姓石。”和尚说:“这位公子,乃是石达官的次子。”石锦龙一闻此言,连忙站起身形,深鞠一躬,说道:“谢过圣僧。”老和尚说:“此子石禄,将来长大成人,必能给国家出力,你们石宅必要改换门庭。”石锦龙说:“这是武圣人殿,落地重修,将来我儿石禄,若是高官得作,我今天是出口是愿,还得让此子落地重修。”老和尚说:“此次重修是有严掌柜与蒋达官,对我言讲,是怎么底坐延年,怎么修理。你子能是高官得作之时,我求施主,重修塑化金身。”蒋兆熊说:“您看此子气色,能到多大年岁,可以作官呢?”和尚说:“此子是有朝中大官相辅,命有上人见喜之命,官职还小不了。三十岁往里不见官远,落地重修多钱,小僧我决对如数奉上,决不失言。”大家一听,连连抱拳称谢。蒋兆熊便把严掌柜的意欲返家之事,说了一遍。严掌柜的说道:“这位石达官,旱路走镖有一位算一位应当多少位?石锦龙说:“严掌柜的,您这个算是富镖还家。”严掌柜的说:“不错!我是打算在东海岸夸示一番,花多少钱我倒不在乎。”石锦龙说:“您这一回家实有敌国之富,我们的责任很大。”严春说:“蒙各位达官抬爱,有一位算一位,每位十两银子脚钱。”众达官谢了。严春又问:“要走水路,必须用多少只船呢?”石锦龙说:“船倒用的不多,用两只漂洋舟、一只客船、两只飞虎舟、两只飞豹舟、一只飞凤舟、一只战船、一只太平船。用这只太平船,为是走到江湾海岛,遇见有人呼唤,可以靠岸去;买东西呢,可以用飞豹舟;中途水手们与他船水手打架,可以用飞凤舟去解围;往来接人送人,必须用飞虎舟;两下里若是对敌动手,必须战船;运送货物,必须用木板船;上任官、卸任官,必须带客船。江中水手是各抱一把,是有船杆的船只,上面有滑车子是镖船,上面没有滑车子那是货船,买卖船。要是官,在下面有一横梁为是好挂气死风灯。”石锦龙说:“大概也就是如此。”当下双方决定,上边预备好了六辆大车。锦皮光亮物品,便是那珍珠玛瑙等等,虽然说是在京都之内,也须用达官照管一二。蒋兆熊说:“我去吧。”当下来到外边,随着严春,一同前往,并且嘱咐好了伙计。他告诉家人叫搬哪件,就可以搬哪件。众人答应,便一同来到江门里杂货铺,车辆站住,有人来到里面,一看那许多的箱子柜子,俱都上著封皮。忙命伙计往外搬。大众人等,一齐往外搬远。蒋兆熊一看,这东西太多,遂下令叫伙计先把车套上。当时车在门前,打成车圈,便向严春说道:“严掌柜的,据我看红白二货太多,以及行囊褥套,这三十三辆大车,不够装的。我还得叫人去找车去。”严春说:“全凭您调动吧。”蒋兆熊忙命伙计回镖店,加车十辆。伙计说:“达官爷,今天无论如何,捆紧车辆,也齐全不了。”说完他如飞似的回到店中向众人一提。当时尤昆凤、焦雄、穆德芳,哥三个带着十辆车,大家来到西门杂货铺,面见蒋兆熊,蒋兆熊说:“三位贤弟,你们看这些东西件数太多,必须多这十辆才可以,叫他们车辆拴在一处。”众人也来在外面。西面的蒋兆熊,东面的焦雄,南面尤凤昆、穆德芳。耗来耗去,天气暇晚,大家预备吃喝。吃喝完毕,大家分班派人值夜。

  一夜无书。次日天明,大家人等拴紧车辆,又是一天。蒋兆熊、焦雄、尤凤昆、穆德芳,哥四个围着车辆查看一下子,是怕有绳扣不实的等事。查看完毕,并无有分毫偷闲,这才命大家伙车辆起身。到了兴顺镖行里头,排列好啦,一字长蛇的情形,便将石锦龙的镖旗,插在头辆车上。这杆旗子是长方的,高有二尺八寸,宽有二尺,这么一面小白旗子,当面靠下边,有一对菱角脚合著,上边又画著有一对五节鞭,十字样搭著,有一行小字,写的是祖居夏江秀水县,南门外石家镇,姓石双名锦龙,号叫振甫,别号人称圣手飞行,大六门第四门,镖行开设扬州府东门内路北,万胜镖店。第二辆车上也阡著一杆杏黄色的三角旗子,上面是御赐的字,写的是奉天承运,如朕亲临,御赐兴顺镖行,开设在临安城南门外,镖行十老,总运官姓蒋,双名兆熊。由此往下每辆车上,全有一杆黄缎旗子,有蓝火沿的、有黄火沿的、也有白头沿的、有绿火沿的,可是中间也有不带火沿的,姓焦的当时有个焦字,也有是尤字的,也有是详字的,阡好了镖旗。后边单有七辆敞车,好比当今小骄车相仿,上边全有芦棚,车上全有行囊褥套以及大家应用物件,车上有一个扁形铁丝灯笼,上面有字,也是跟旗子上一个样,为是白天看旗子,到了晚上好看灯笼。在后面有一辆花车,里面是石家镇的仆人带着公子石禄,排列好了次序。第三天天明,由里面拿出三支大杆子支起,拉起一卦鞭来,足有一千五百头。众人一齐来到武圣人庙,参拜已毕,外边便将鞭点着了。当时没有一个间断,一直响完,大家无不欢喜,准知道这一路之上,一定平安无事。大家道喜,各人心满意足,大家知道,这一趟是足啦,回来之后,东西是东西,银钱是银钱,膘满肉肥,大家人等这才各拉马匹。焦雄将马匹大枪全备好,与石锦龙两人,向九老告辞。蒋兆熊与八老往外相送。焦雄说道:“我带他们四个伙计,到了扬州,派回二人,好叫他带回车辆。”蒋兆熊说:“好吧。”当时又派四人前去。那马子登、马子燕、柳金平、柳玉平,各人备好了行囊马匹。水路上喊镖是马家弟兄,旱路上是柳家弟兄。镖车四十三辆,最后有一辆花车,大家人等,这才由此起身。

  一路之上,饥餐渴饮,晓行夜住。这天来到扬州府,进北门出东门,便来到路北万胜镖店。有人从里面来拿出一个镖旗来,插在头辆车的里首里。车辆人等这才来到扬子江的西岸。此时西岸上众人,往西一看,这一片镖车太多啦。那扬子江中使船的众人一看,见这镖车全奔江岸而来。在江的上岸有座西朝东五间大房,房里头有两丈高的砖台,一丈六的见方,上头有一亭子,亭子当中挂著一口钟。有人到了上面,那聚船钟“当当当”的就响啦。是大船一听见钟响,便一齐来到西岸,全靠了岸,搭上跳板,安好了锚。大众人等,全都奔舟登岸,上高坡往西看着。少时镖车来到此处,有人问道:“达官爷,可用船吗?”当时马子登说:“用三只飘洋舟,长短在四丈八,宽在三丈六,船舱当间有一间小房。”这船上边除去木头就是竹子,一到船上,那外面是油漆彩画,上面有花鸟人物,下面是虎皮石,俱都是画的花卉。镖车上所用的东西,以及弩箭匣等物件,全放在麻洋船上。这船前后中三道大舱,凡是吃喝物品,满全放在这舱上。就将这四十三辆车,在岸上一卸。当时众人一阵忙乱,松绳解扣,紧拴大船。前后左右,由马子登弟兄巡视已毕。那船行在中途,要有个失落物件,那全是他们四个人包赔。所以看好了,这才将车上的镖旗拿下来,阡到大船之上。前后三只飘洋舟,头里是兴顺镖行的旗子,第二只是万胜镖局的旗子,第三只是紫缎色的镖旗,白火沿。三船的后头有一只客船,客船后头麻洋船,麻洋船后是战船,战船左右两只飞虎舟,右边还有飞凤舟,后面还有飞豹舟,是船只满全齐啦,有人在岸上,买好了船上一切吃食物品,又将石禄以及石安,连同车上东西,全搬到船上。马子登、马子燕二人大声说道:“那些个车夫人等,要有愿意跟着船走,直快上舟,不跟镖车走的,快将车辆马匹带到万胜镖店。”此时岸上车夫人等,满全回到万胜镖店,候等二位达官。达官说:“用不着镖船,每人二两,撤跳起锚。”船家忙问:“达官爷,咱们奔那里去?”不知焦雄说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石锦龙决斗毕振远 神枪焦解围定良缘

  话说船家一问焦雄,说奔东海岸,水手说:“必须走南海口。南海口内路东盘龙岛上为首的水寇是巡海苍龙毕振远,大小的镖船不放,咱们是难以过去。”焦雄说:“不要紧,行到切近,若有水手探船,速来舱中报我得知。倘有水寇来劫咱们船时,我有办法。他只因各路镖行,全不敢走南海口。因此我才将万胜镖行达官请了出来,为是辅助各家,会斗水寇。”镖行伙计,赶紧不言。那马子登、马子燕又细看各船,头一样灯笼不能落下,将各灯笼全查好,白天用镖旗,晚上用灯笼。船到了江心,那就没有湾船之处,那除非是临岸码头,可以靠船。当下船往下行走。万般事全不是力笨干的。在东江岸上,若是有人用树枝搭在一处,用绳子一结。这时伙计喊镖荡子,必须冲东面喊,那就是吃水面的水寇,他们的记载,人在东边,他们结在西边,人在西边,他们就结在东边。夜晚分香头,白天是用草梢树梢。各行也有各行的规矩,隔行如隔山,这也不在话下。话说石锦龙他们这些船只悬挂整齐,开船前进行顺水飘洋,昼夜行走。达官水手人各一班,分出白天跟夜间来。未曾换班先表明,比方说是六百名水手吧,四个达官,两位达官带三百人为白天,那两名达官为夜间,自然就带着那三百人。白天有什么事,全归这二人管。天一黑,那就归这二位达官负责,带着人查点东西物件,派人注意。镖船之人,各个全是精明干练。夜间两达官,是船头一位,船尾一位。这三百名水手,左右每面一百,各穿水衣,手中提着军刃,前面五十名,后面五十名。将桅杆的旗子撤下,换上灯笼。船头有座位,达官坐在那里,左右有伙计。走在中途,东江岸有记载,东边这个伙计喊镖荡子;西边若是有了记载,那就归西边这个伙计喊镖荡子,黑白天全是一个样。

  当时他们大船一直往下走去,路上吃喝不短。中途路上,看见岸上有集镇,那时乘飞豹舟,前去购买一切应用的东西物件。他们镖船往前行走,非止一日,这天来到一地。伙计说:“达官爷,您顺着我的手瞧。那远处那座山岛,便是盘龙岛的山寨。”焦雄、石锦龙说道:“来呀,伙计们,你们大家那一个认识那个岛呢?”有一个水兵说道:“我认识。”石锦龙说:“是不是盘龙岛呢?”伙计说:“正是那岛。”石锦龙说:“你跟哪路达官来过?”伙计说:“我跟南路达官来过,去上金家岭,乔装打扮,改作行船,才渡过此岛。凡是桅杆白天挂镖旗,夜晚挂灯笼的船只,保镖的项长三头,肩生六臂,从此经过,也是不行。行船没有镖旗,桅杆矮那倒成,人还得没有镖行的打扮,才能将全船的东西渡过金家岭。”他们大家从远处一看那岛上,很是威风,真是青山叠翠,玉水长流,波浪滚滚,真是天连水,水连天,一望无边,望空无影。天乃是一口空气,天上蓝光,与地上水,两相映照,成了一个天水相连,无边无岸。坐船不惯的主儿,一眼看不到边啦,那时就要晕船啦。生人再遇见坐船,有几句要言,请阅者切记,挨着自身旁边放著一碗茶水,船是稳的,那水是纹丝不动,那人就不能晕。书说正传。那船往前行走,忽见上首有一打鱼小船,四名水手。瞧这只小船,非常的快,越过大船,直向前面而去。早有镖行伙计看见,连忙说道:“达官,您看方才过去的是山上的探船。”石锦龙说:“我知道。等他们第二只探船来到,你再报我知道。必须有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办法。”两名伙计点头答应。焦雄命使船的多加注意。水手忙将战船摘下,跨在麻洋船左右,这船仍然往前行走。天到平西,相离海口很近,那岛上一片锣声。石锦龙忙叫预备了。

  不言他们这里。且说那只探船回奔海口,来到了盘龙岛水寨竹城。探子取出一个铜牌子,上面注写著龙安镇的探船,盘龙岛的远探子王功,外号闹海虾米,往里一递。守城兵卒看完,竹城大开,下面滚龙挡撤去,滚网卷网挂好啦,小舟才进水城,到了里面。王功弃船登岸,急行如飞,来奔大厅,禀报毕大王知晓,说道:“今有京都临安城南门外兴顺镖行,三只大船,一只麻洋大船,满载货物,随行有战船一只,飞虎飞豹随行,船上镖旗无数,分出青黄赤白黑,红白紫绿蓝,什么颜色全有。小的特来禀报。”毕振远说:“来呀。闹海魔王焦豹,快去鸣锣聚将。巡海白猿焦明,快将兵船预备齐毕。”上面焦豹抄起一面铜锣,站在屏风门以外,打起锣来。声音焦脆,借着山水之音,震得全水面全听见啦。兵卒一听,急忙来到大厅之外,排班站立。焦明抄起木铃,梆梆梆的一声,那各路的水手连忙聚集兵船,上岸问首领用多少,焦明说:“和小战船要四百只兵船,每船上十个人。”旁边有人答言,说道:“二位首领,兵船上镇角何人代理?”焦明说:“分水骆驼姜续,闹海江猪姜环,二人代理。外预备麻洋船四只,全是有名的寨主,或是水面上能征惯战的战将。”少时船只齐备,大家一齐上船,船只冲出海岛,便将海口闸开啦。闹海魔王焦豹,坐上船,出海口来打探,焦豹乘一只虎头舟,停住了船。那毕振远在大船上等候回音。按下不表。

  且说焦豹,船到了镖船前头,停住了船。那马子江说:“兄长,您看对面来的这只小船,有一人站立,往这边观看。”看他船离切近,那小船摆了头啦,离著镖船也就在两丈开外,那船上的水手,便能看清楚船上的是什么货物。因为他们也是有师父,另有一个传授。时常有人说,从隋唐往上,没有做贼的。其实不然,在列国时代,孔夫子周游列国之时,就有这一门。那位说,应当供哪位祖师呢?原来他们的祖师,也是侠客剑仙一流,列国时候供的是东方朔,绿林全供金眼毛遂。二十四家仙洞,捉不住毛遂,海外之仙、大罗神仙,也挡不住东方朔。因此他们做绿林的,分出门来,哪门供哪位,另有分别,诸行全是一样。俗语说的好,养家一样,道路不同。以现在说吧,而今天桥那个地方是一个繁华之地,什么样的人全有,真有一看见人的行走,以及身上有无尘土,便可知身上有值钱的物件没有的人。闲言少叙。当下马子江一见这个小船,往后绕了去,他连忙在暗中跟了下来。见那个小船,围着大船绕了一个弯儿,马子燕自知是探船无疑,自己连忙将桅杆子的镖旗落了下来。子登说:“贤弟你看桅杆上。”焦豹一听,这不是叫他们伙伴看啦,这分明是叫自己看啦。又听他说道:“你们可知我等请来能人,要为破这海口而来,任凭你们为首的项长三头,肩生六臂,也得叫我们从此经过,你们也不看一看,你们岛前有多少无头鬼!”焦豹一听,好大口气呀,自己也不便与他们致气,反正有你们两下里的事情在。这才催小舟,冲进海口,来到水寨竹城以内,禀报大寨主知晓,说明多少只船,以及镖船上的旗子无数,各色各样全有,船上值钱物品,实有敌国之富,漂尘太密。说白话就是风飘来的尘土,路尘就是在道上受的土,海呢,那就是在海中冲的船浪。毕振远当时乘坐一只飞虎舟,刚然拨过来,便问道:“镖旗何在?”焦豹说:“他已将镖旗掩下,避到船舱。”毕振远一闻此言,气往上撞,便叫战船侍候,又问道:“那落旗之人,口中还说些什么?”焦豹一闻此言,连忙跪倒,口尊:“是,大王啊,这只船可与别家不同,船上是杏黄缎的镖旗,还是做过皇差。大半这个达官,在大廷有差事。您可酌量情形。”毕振远说:“先将镖旗,避到船舱,说什么言语没有?”焦豹说:“毕大王,他倒是说来着,可是小人不敢说。”毕振远说:“他说什么言语,快对我讲出,不可隐瞒一句。”焦豹心中所思,船上这只镖,上面挂著万胜镖店的镖旗,这些年从未见过,此时忽然出来,不知是何原故?毕振见他不言语,遂说道:“不论他是皇差,或是镖船,我全不怕。那么他们船上有多少达官。你可知晓?”焦豹说:“那战船上,各样镖旗全有,大半达官也许少不了吧。”毕振远一闻此言,心中暗想:如此说来,大半是少不了。不过不知道是谁为首?便乘跨战船,离开水寨竹城,来到外面,一直来到南海口。随行的船丁,往两旁一分。对面镖船一分,也冲出一只战船来。

  船到江心,马子江站在船上往对面观看,有一家水寇,年约五十多岁,身高九尺开外,细条身材,面如蟹盖,抹子眉环眼努于眶外,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头戴月白布扎巾,月白布的剑袖,青布底衣,脚下鱼鳞洒鞋青袜子,青布裹腿,掌中一条五钩神飞枪。马子江急忙禀报二位达官说:“有水寇,已将船道碴严。”石锦龙、焦雄二人一听,不由气往上冲。石锦龙心中所思:此贼不可轻敌,遂将周身收拾俐落,外罩大氅,转身形往外,冲过一只虎船,将战船冲到江心。两下对了面,毕振远一见,对面这位达官,身高七尺,细腰扎背,年约四十开外,黄脸膛,宝剑眉斜插入鬓,一双阔目,光华乱转,狮子鼻阔口,大耳相衬,头戴紫缎色,八棱壮士巾,窄菱条斜拉茨菇叶,顶门一条黄绒球,突突的乱跳,上身穿紫缎色绑身靠袄,蓝缎色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黄丝鸾带煞腰,双打折蝴蝶扣,青底窄腰,抖跟薄底靴子,斜披通氅,上绣花儿朵朵。焦雄抱着石禄,在船上一站。他看对面船上有一人,他便大声喊嚷:“老排子,可别拿扎蛤蟆扦,来扎你们爸爸。”那毕振远正在船头,一闻此言,忙往这边船上一看,不由暗吃一惊:他们真有能人。今日大家凑到一处,在海口安下敌国之富的镖船,然后有那善习水性的达官,潜入内宅,将我女儿盗出,你说我还能与他们交战吗?

  书中暗表:原来华振远也有一女,与石禄长得一般无二,今年也八岁,长得黑而且亮,别看他长得丑,后文书她替石禄掌印,实有二品夫人的命宫。闲言少叙,书说当下。二人一对面,那焦雄忙催小船来到二人当中。毕振远一看,焦雄抱着的小孩,不是自己的女儿,心中不由暗想:哎呀,天下会有这等巧事,正跟我女儿一个样,看此子未满十岁,八宝神光很是满,将来必主大贵,莫若自己将计就计,给他个借水行舟,我将他二人请进水岛,问问此公子是哪一家的?二人要结为秦晋之好,将我女儿许他身旁为妻。这时焦雄说话:“毕大王,我是久仰您的美名。这是我结拜大弟,此人姓石,双名锦龙,名叫振甫,外号人称圣手飞行,大六门第四门的。”又说:“石贤弟,这位四大冷海,南海口盘龙岛,为首的寨主,姓毕,名振远,号叫士雄。”毕振远说:“二位达官,若不嫌弃于我。山寨太窘,请至山前一叙。”石锦龙说:“毕大王说哪里话呢。您岛内有雄兵百万,寨中有战将千员。我等兵船退吧。”大家这才一齐退回海口以内。石锦龙弟兄二人挂著镖船,跟着他们的船后,也一齐撤进海岛内。到了里岸,石锦龙定睛观看,水岛内威风十足。看这山寨一半天产,一半人工。不怪大家夸水寇,山上果然是十分坚固。船靠了里岸,再看他们那兵船一直正北,又往东拐过去啦。镖船的左右,是一只兵船没有。焦雄抱着石禄,石锦龙、毕振远二人上了岸,顺山道往上走,一直来到大厅。大厅前面是块平川之路,一眼望不到边。房子是八字影壁的形景,北大厅是七间,明三暗六,在大厅东房山往东里去,是五间大房,西房山往西南是五间大房,俱是带廊子的大房,前出廊子后出厦。早有人过去高挑帘笼。毕振远说:“二位达官往里请。”焦雄说:“毕大王您头前引路。”

  众人来到里面,将焦雄让到上座,将石锦龙让到下垂首,自己主位相陪。当时有仆人献上茶来。毕振远说道:“焦老达官,我这水岛,在十年以前,派焦豹下山,去请各路保镖的达官,山前一叙。您想如何?”焦雄说:“也可以呀。”毕振远说:“不想他拿贴到处一送,是日竟会没有一位前来。因此我才一恼怒,从此是见镖船就劫,为是斗斗达官。”石锦龙说:“前十年之时,我怎么没见过请贴呢?我那时正在扬州府东门内万胜镖行。我且请问毕大王,前十年您聘请五路达官所为哪般?”毕振远说:“我是请各位来到我的岛内,打算跟大家冲北磕头,结为金兰之好。”焦雄说:“你要有那样的心意,焉有这个举动呢?”毕振远说:“我打算看各路的达官,若有一出头露面之人,我便与他分上下,论高低。不用说我二人谁还把谁战败,就是我们有平手之时,那时有至友能够解去重围,那时我将竹城紧闭,不准一个兵卒下山。山上粮草,耕种地等,完全可以办理啦。二达官,我所问你一件事。您随我来。”当下焦雄随他来到外边西廊底下。焦雄说:“毕大王,您所问我何事呢?”毕振远说:“您抱着的那孩子,是您什么人呢?焦雄说:“那是我大弟石锦龙的二儿子,名唤石禄。”毕振远说:“此子今年多大?”焦雄说:“他今天八岁啦。”毕振远说:“焦达官,我有一事拜托于您,您多要美言几句。但不知他是哪门?我二人门当户对,我是外六门第四门的人。我有一小女,与石二公子长得一般无二,我打算与他结为秦晋之好,特意拜托焦二达官代为说知。我情愿与他和平了结,以后若有老少达官,从此经过,我必须请进岛上,摆酒款待。然后某山峰,盘龙岛周围出去二百地,若丢一草一木,我姓毕的包赔。”焦雄说:“毕达官,您听我的喜音。”说完他便将石锦龙请到外边,就将毕振远所说之事,对石锦龙细说一遍。石锦龙说:“二哥呀,石禄呆呆傻傻,我打算令此子横练三本经书法。”焦雄说:“石贤弟,此言差矣。不是咱们姑娘给他,是他的姑娘给咱们,这不是娶不娶的归咱们吗?这样一来,不少事情和平过去,老少达官,他们全都感谢于您。可以叫他们把女儿带到前面,令小弟观看,我便知分晓。”石锦龙说:“你叫他将女儿,也带了出来,小弟观看。”

  当下二人回到大厅,焦雄说:“毕大王,您将令爱抱到前面,我们看看。”毕振远当时命人将毕赛花抱到前边。石锦龙一见这个姑娘心中喜爱,他们爷俩就投缘。毕振远说:“姑娘,上前与你爹爹行礼。”毕赛花一闻此言,双腿跪倒,说道:“咱们爹在上。”石锦龙一探兜囊,取出一锭黄金,说道:“你叫什么呀?”姑娘说:“我叫毕赛花。”石锦龙说:“谁叫你管我叫爹爹?”赛花说:“咱们爹。”石锦龙心中暗想:此女与我儿石禄,长得一般不二。毕赛花说:“咱们爹,这个小紫胖子,从哪来呀?我要跟他一块玩。”毕振远说:“这个小紫胖子,还要打我哪。”赛花说:“我要跟他玩,他就不能打您啦。”毕振远说:“你二人长大成人,就在一块啦。”毕赛花说:“那么就叫他在山上玩吧,我就爱跟他玩。”石锦龙说:“玉蓝,上前与你爹磕头。”毕赛花说:“紫胖子,你干吗给咱们爹磕头哇?”石禄说:“那个黑胖子给咱们爹磕头,咱能不给老头磕头吗?”毕振远探兜囊取出黄金两锭,递与石禄。石禄说:“我不要那么些个。”他嘴里那么说,可伸手接了过来啦,口中说道:“黑胖子,你跟我玩,我把这锭给你。”那毕振远看了看石禄的五官,再一看赛花,这二人久后必定大贵,将来一定错不了,石禄长大成人,必定慷慨大道,仗义疏财,遂说道:“亲家,您府上还有几位令郎?”石锦龙说:“他还有一兄,一共两个儿,一个女孩。”毕振远说:“那位千金今年多么大啦?”石锦龙说:“那女今年五岁,名叫秀英。”他们正在说话之际,那毕赛花说:“咱们爹,可别叫紫胖子走啦,我到后面去啦,跟我这个爹,全别走,叫他们住两天,我好跟他玩呀。”振远说:“好!你快上前,与你伯父行礼。”石锦龙说:“玉蓝,也快去与你二伯父叩头。”石禄答应。这赛花他是随着石禄叫,二人一齐跪倒,口中说:“二伯父在上,我二人与您叩头。”焦雄伸手从囊中取出四锭黄金,说道:“你们两个人,每人拿两锭去吧。”石锦龙说:“你给他们那么些个他们不会花呀。”焦雄说:“不要紧,叫他们拿去买心爱的东西去吧。但不知您这里雇奶妈,是此地人呢?还是外人呢?”毕振远说:“是正北毕家坡的,年供柴,月供米。”石锦龙一听,连忙取出两锭黄金,笑道:“毕大王这里有两锭黄金,作为赠与奶娘之资,请您代她收下。”毕振远说:“好!”遂叫手下人到后面将奶娘唤来,就说这是石达官赠的。手下人答应,连忙到后面,少时将奶娘带到前面。毕振远说:“奶娘,石达官赠你黄金两锭,可快上前谢过。”毕氏连忙致谢说道:“石达官,我婆儿这里谢过您啦。但不知您为什么赏我黄金呢?”毕振远说便将两家结亲之事一说。毕氏奶娘说:“我与你们俩亲家道大喜。”石锦龙说:“毕奶娘,你与此女梳洗打扮。”毕氏连连的点头,当时领姑娘往后走。那毕赛花说:“咱们爹,您可别叫紫胖子走,留他就在山上住些日子,我还跟他玩哪。”毕振远说:“姑娘你先上后山去吧。”毕振远跟石锦龙二人谈话,锦龙说:“后山可有我贤嫂?”毕振远一闻此言,不由叹了一口气,遂说道:“我那妻童氏,已然故去了,留下一儿一女,小子叫毕连。”石锦龙问道:“毕连今年多大?”毕振远说:“今年五岁啦。”石锦龙说:“镖行十老大的大爷,我那兄长,在我弟兄未结拜之时,他有一小女,要许配此子为妻,我没头点。如今我二人已然结拜,当终不能结婚啦。”毕振远说:“亲家,您送镖回头时,来我这里将此女带到石家镇,叫她婆母教调此女。”锦龙说:“不必,十年后花红彩轿,来至岛上,不为迟晚。亲家我拜托你一件事。”毕振远说:“有事尽管吩咐,何言拜托两字?有话请讲。”石锦龙说:“打算教此女习学防身艺业。”当时毕振远是鼓掌大笑,说道:“亲家此言,正合我意,我也打算叫她习学武艺。您在此少住三日,过此岛便是严家坨。”石锦龙与焦雄二人答应,便在山上住了些天。这一天锦龙看见他面如垂水,二目带神,有些不悦之色。毕振远临出屋子之时,回头瞪了他二人一眼,石锦龙看他走远,遂说:“二哥,方才您可曾看见他的样子?好像有些不悦之色。少时您对他谈话,探听他的心气如何?不是别的,他山上毛贼草寇很多,若有一个不服气的,我二人便可擦拳比武。因为我久闻他们山上每次截杀咱们镖船,我久有除他们之意,如今有此机会,正可与他一战,水旱两路,任他自便。这样野性质之人,若不把他治服了,他永不怕您。他跟我作了亲,您要将口话问出之时,可以叫他将合山的水旱的寨主、以及喽兵,全在大厅前观阵。我二人是擦拳比武,过家伙,随他调遣。”

  焦雄听了,便去找著毕振远,遂说:“毕大王,我告诉您一件事,我那大弟打算跟您在大庭广众之前,擦拳比武,或是空手,或是过家伙,随您之便。”毕振远说:“好,正合我之意。”焦雄说:“毕大王,你二人若是定哪日比武,可以将合山的兵卒战将,叫到大厅,在院子傍边站立,叫他们与你二人观敌料阵。你们二人还是过兵刃哪?还是比拳脚呢?”毕振远说:“较量之时再议吧。”焦雄说看他的脸色,这才省悟。毕振远奔后山,与大众去参酌此事。前庭焦雄来见石锦龙,才说一切。石锦龙说:“二哥,这个事不在我亲家的本身。这内中一定有人从中蛊惑是非。”焦雄说:“大弟,无论水旱两路,只要把他治服了也就得啦,千万不准要了他人的残喘性命。你要治他一死,那时山上能征惯战的人多,咱们可杀不出重围去。”石锦龙说:“兄长,我要将他治服,我要追问前情,他手下的偏副寨主战将,是那个蛊动此事?那时我必要追去他的性命,以解此恨。”焦雄说:“你听我之言。”那日交手比武,工夫不见甚大,那毕振远来到前面,说道:“焦二达官,明天过午以后,我二人大庭之前,比武较量。”焦雄说:“是啦吧。”当时分别,一夜无书。次日天明,那大庭上,早已连珠炮声惊天。阖山的副战将,以及兵卒,各拿合手长枪短刀,来到大厅头里排班站立。石锦龙与焦雄二人收拾好了,出来一看,人家兵将,早已到齐,全都是小衣襟,短打扮,偏将全是花布手绢包头,兵卒全是青的。焦雄看了一怔。石锦龙忙叫他下山,去将镖行伙计四百八十名,一同叫上山来。那焦雄走了工夫不大,早将这些人带到大厅之前,他们是青绢帕包头,怀抱坡刀,站立一边,大家不住交头接耳。众人说:“这里面情由咱们不知道,就是玩命,杀死一个够本,杀死两,那是赚一个。”

  不言他们这里暗中作了准备,如今且说焦雄,一看自己没有拿手的军刃,当时在兵器架子上拿起一条钩连水拐,右手一口坡刀。他们全收拾完毕,大庭里面摆下了酒席,大家入座吃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焦雄一看石锦龙,面上不变颜色,谈笑自若,再看毕振远也是如此,面带喜容。少时吃喝完毕,吃茶,焦雄说:“毕大王,您多有原谅。”毕振远说:“太客气了。”说完三个人一齐往外。石锦龙说:“毕大王,你我过拳脚?还是过家伙?”毕振远说:“过军刃吧。”说完一齐来到当院。毕振远一看镖行伙计,个个全都有英雄的气色,自己连忙收拾紧衬俐落,将海下胡须结在额下,由兵器架子上拉下一口砍刀来。见石锦龙谈笑自若,长大衣服,他连氅都没脱,头巾也没摘,不由自己心中暗想:这他可是放份。遂说:“亲家,可曾收拾齐毕?”石锦龙说:“亲家我三招已过,收拾不迟。”毕振远一听,心里挂点气,遂上前抬手一晃,迎面就是一刀。石锦龙见刀到,连忙往旁边一转身。毕振远缠头一刀,看石锦龙转身躲过。毕振远前三刀没找人,知道此人必然武艺超群。那石锦龙说:“亲家,我要知道你这三刀这样的慢呀,那我就不来。再说在这三招内,我就可以胜了阁下。如今一招我没还手,你可要知道,我是看在你的名誉高大,我才不肯过招;那二招,我没有还手,那是我看在嫂子份上;第三招是看在我们姑娘份上,不肯与你动手。如今告诉你啦,以后再动手,我可要伤你了。咱们两下对兵刃便了,你要小心了。”毕振远一听,心中有点惧敌,俗语说的好,惧敌者必败。他可有点害怕,因三刀没找著人,遂说道:“阁下名不虚传。我听合山的人言,说您能为出众,武艺超群。”石锦龙说:“亲家请啊,你要容让我可不成。”毕振远说:“亲家你我好有一比,咱们是对头的冤家。”说完捧刀再扎。那石锦龙尚未还手,他一看这一众大小寨主们,各捧军刃发威,心中不服的样子。毕振远左一刀,右一刀,直向前砍来。那石锦龙是十成使出对成,就是跟他施展出来,叫他看上啦。

  二人动手,那刀真个是上下翻飞。毕振远一口刀上下翻飞跟刀山一样,石锦龙施展出八仙战法。那毕振远一看,前后左右全是石锦龙,往哪边送刀,哪边没人。两个人过招也就在七八十个照面,累得毕振远嘘嘘待喘。听石锦龙说:“亲家,我姓石的说出话来不叫你知情,如今我可要出招啦。”此时大众人等一看,石锦龙不限输招,那石锦龙用菱角当中的钩,挂上五节鞭,是半套点穴。说道:“亲家我只要一出招,阁下就得输招。”毕振远说:“你赶快出招,净说不足为凭的。”石锦龙见他刀到,往旁一闪身,用左手鞭一磕他的腕子,右手鞭兜穴门中而去。原来是石锦龙看他刀到,用左手往上一撩,他用眼神一跟鞭,右手鞭一下子,便将毕振远扔在那里,石锦龙连忙一甩五节鞭,盖顶就砸。焦雄在旁,大声喊叫:“大弟鞭下留人。”石锦龙一闻此言,将鞭抽回,说:“兄长,此水寇万不可留。他将女儿许我儿身旁为妻,不知他又受了那个毛贼草寇蛊动是非,又后了悔。今天就可以将他废命,才对。”那山上一众寨主,以及合山喽兵,一齐将军刃抛于就地,大家一齐跪倒口中说:“焦二达官,您给讲情吧!求石老达官手下留情,暂且饶了我家大王性命。他对待我们实有感情。”石锦龙说:“你们大家有一个不服的没有?可以上前来,与我分上下,论高低,较量三合。”大家说:“石达官,您不用说别的啦,快将我大王的点穴破了吧。”说著响头碰地,是苦苦的哀求。石锦龙一看,这些人是这样的哀求,准知他待人公平,不亏负人,慷慨大度,仗义疏财。焦雄说:“大弟,你看在大众的面上,再说你们又是这样的亲戚,千万把他点穴给破了吧。”石锦龙说:“我看在二哥您的份上,我饶他不死。”焦雄说:“这才是啦。你想他要是死了,那姑娘无人扶养,合山的人等,无处投奔。”石锦龙说声:“好!”这才点他左肋,右肋给了一掌,这才解过来。毕振远将刀归入鞘内,一抱拳说道:“亲家您多留情啦。多承焦二达官赏给你我二人全脸,我心中感谢了。”石锦龙说:“小事一段,请不用挂齿。不过我有一句话,要与亲家提。我等走后,千万你要侦查山上,有那俐齿能言鼓惑是非者,可将他挑选出来,枭首示众。阁下要佛心面软,那时要将他赶下山去,可晓得将来不久必有大祸临头。”毕振远说:“是,谨遵亲家之言。”石锦龙一看大众人等,真有变颜变色的主儿。毕振远心中暗想:我二人过招,人家不出招,一出招,我就甘拜下风,如此看来,还是自己不是他人的对手哇。焦雄在旁说道:“毕大王,您想我大弟能为浅薄,他能掌八路镖头吗?”毕振远说:“是,那是当然。你们老二位可以在山中盘桓几日,再走也不迟。我山上若有料不到之处,您二位可以指教一二,小弟我是惟命是从。因为小弟在山上执掌生杀之权,我的山令不严,难以束缚他们。您二位在山上,可以辅助我,替我调动调动。”石锦龙说:“亲家,等我二人送镖回头,可以帮您重整山寨。”毕振远说道:“但不知这支镖,送到何处?”石锦龙说:“送到您这正北严家坨。”毕振远说:“可是那首户财主严春吗?”石锦龙说:“不错,正是此人。”毕振远说:“严春可在镖船之上?”石锦龙说:“正在客船。”毕振远说:“待我亲自登船拜访。”

  当下哥三个下山,来到客船。船上马子江看见,连忙往里回禀说:“严掌柜的,又有盘龙岛毕大王,亲来拜访。”严春一听毕大王,不由心中暗想:他与我是正邻,自己必须出迎。连忙出了船,遂说:“毕大王,小可怎敢劳动大王前来。小可在都京作事,不常从岛前经过,所以未能拜望。而今我是发财回家,前场我来过一次,登山拜方,给您送点重礼,您可曾见着?”毕振远说:“什么重礼?一共是多少呢?”严春说:“礼物倒不多,千里送鹅毛,礼轻人物重。不论多少也算是我的人心,也算是我严春有街坊的义气。毕大王口出不逊,非要劫我镖船。我船支入一水岛,竹城上卦,这是何故?”毕振远说:“严员外,这可是我毕振远亲自跟您说的吗?”严春说:“您倒是没跟我亲自说明,是您山上一位远探子,此人姓焦名豹,外号人称闹海魔王,是他对我言讲。”毕振远说:“您往我山上送礼物,一共价值白银多少?”严春说:“价值白银五万。我给山上小姐,买的玩物,不计其数。”毕振远说:“严员外,您是咱们邻居。那货物送来,有何凭据呢?”严春说:“是我赠送您的物件,全有我的姓名,有点金器,以及绸缎,那上面全有严春赠品四个字。”毕振远说:“您赏我的全脸,咱们要问焦豹。二位达官,到我山上打这个指对。您可以赏脸?”严春说:“我想求毕大王你我二人相见,能将里面详情由说在当面,不能听人家在旁边鼓惑是非。”毕振远说:“严员外,我要跟您领教一二。”严春说:“有什么事?请说详细。”毕振远说:“有一严占方。”严春说:“那是我一位伯父。”毕振远说:“我有一位婶娘,乃是那里的娘家。”严春说:“不错,我伯父有一子,是我兄长,名叫严奇。他从岛前经过,出门在外,到如今此人是杳无音信,不知生死存亡。”毕振远说:“这个人如今还在山上。”严春说:“我到山上,观看我那兄长。”毕振远说便领焦雄、石锦龙、严春,一同上山。石锦龙说:“亲家若侦查出来,可算真赃实犯,可不能轻饶于他,那时无论男女,一齐斩杀。我想此事,必是那焦豹所为。那时若查明了,在大厅之上,连与他伙同一气的主儿,一同捆绑,砍去人头。若是这样的一办,一来压住合山的口舌,二来免去是非。”焦雄说:“毕大王,我有一友,名叫毕通,不知是您本族不是?毕振远说:“不错,有这么一个人,他正与我同族。要有他人在山上,虽然他武艺浅薄,他的山令最严,那时他会替我整理山寨。有那各地在外抢劫客船的主儿,就被他给砍啦,致招大家所不满,我才将他赶下山去。现下我二人是不通音信啦。”焦雄说:“我多时未见着毕通。你二人执掌水岛,水寨竹城以里,为毕大王所执掌。竹城以外,归他人调遣。那时扶保水岛高枕无忧。”

  说话之间,大家来到山上。毕振远当时叫手下人巡海夜叉姜旺,手执铜锣一面,站在二门之外,鸣锣聚众,将合山的寨主全行叫来。姜旺答应,连忙出了厅,各处搜找,他所带二十名喽兵,十个拿绳子的,十个人怀抱鬼头刀的,拿着毕振远的山令,由大厅往东向各处找去。直到闹海魔王焦豹的住所,上前叫门。里面有人问道:“是谁叫门?”姜旺说:“现有大王爷的山令,派我各处搜查。”里面之人一闻此言,连忙将门开了,说道:“姜寨主,我家寨主说过,不叫您往里搜找。”姜旺说:“他说不成,现下我有大王爷的山令。你要不叫我找,那就无私就有弊了。你不让我搜,我可先把你绑上。你姓什么呀?”这人说:“我姓张,名张燕。”姜旺说:“你且闪开。”张燕往旁一站,姜旺便带人走了进去,到了东西里间,以及东西掖间,并没有什么私货。他又用刀往各墙上磕一磕,并没有夹壁之墙,又用脚一跺地,原来下面有地板。连忙叫进四名刀斧手来,将地板撬开,往里一看,有三尺长,二尺六七宽的箱子,不计其数。他注意一数,一共二十二只,在那各箱子盖上,全刻着字,上面注写著东海岸严家坨,当中四个大字,是严春赠品。看明白啦,便叫十名刀斧手在此看守。他又将东西配房一看,那两下里全有地板,下面全有物件,这才吩咐手下人,将张燕绑了,便将他带了回来,当时交到大厅,回禀了大王。毕振远一听,遂说:“严员外,您跟我到左山查看一番。那些东西,是您的不是?”严春答应,当下跟随来到山左一看,正是自己送来之物,一丝未动。毕振远说:“严员外,您这是几时送来的礼物?我是一概不知。”严春说:“在一个月之前,我派人给你送来的物品。”毕振远点头,他便在各处搜找。这一片山上,除此之外,他处并没有什么私弊。当时一怒,便将焦豹及手下十一名,通盘绳缚二背。焦豹说:“毕大王是我在山前与您办了什么事啦?您将我十一名一齐上绑。”毕振远说:“焦豹,我山外邻居,以及我山外的至友,你胆敢与我弟兄拆散和美,独吞重礼。你又累次鼓惑是非,隐藏重礼不献是何道理?”问的焦豹是闭口无言,立时令人鸣锣聚众,上至寨主,下至兵卒,一齐来到大厅之上。毕振远命人一敲锣,压住了人声,遂大声说道:“你们这十名兵卒,可是休怨我手狠心毒。上自寨主,下至喽兵,大家全知道你们这十一个人所作不法,斩者不冤。来呀!将他们十个人推出斩首。”有人过来往外就推。十个人连忙说:“大王爷饶命,您千万饶我十个人的性命!我们家中全有人口,再说这次是他出的主意。我们不敢违背于他,我们要违背于他,当时他能杀我们。”毕振远说:“我且问你,他在山上杀过几名兵卒?有人说:“上回有一个姓李的兵卒,名叫李忠。焦豹抢一年轻的少妇,李忠要回禀您,没容他来到屏风门,那焦豹将他追回住所,一刀斩首。”毕振远说:“离现在有多少日期?”兵卒说:“连十天都不到。”毕振远说:“来呀将焦豹绑了。”当时有人过来将他绑了。毕振远说:“把他们十个人的绑绳撤下吧。”兵卒过去将那十个兵卒绑绳解开。那十个人出去工夫不大,立时将李忠的死尸抬了来。毕振远一见死尸,连忙上了高凳之上,用木棒一敲锣边,众人压住了言。毕振远说:“来!将他们十个人还得上绑。”有人过去又将他们绑了。这十个不住声的苦苦哀求。毕振远说:“来呀!先将刀斧手唤来。”少时有人传出话去,六十名刀斧手来到,毕振远说:“你们这十个人,不是我斩你们。皆因焦豹有话,你们才与他通同作弊,惧怕焦豹。”又说道:“焦豹,想我毕某对于你,敢说不薄。山上我可以掌你生杀之权,你胆敢无故杀人。这十个人,每面五个人,将焦豹放到当中,去见寨主,下至兵卒。外面有镖行人等,拜访于我,音信不往山上回禀于我,违背我的山令,死在乱刃之下,别说我姓毕的,意狠心毒。”遂叫手下兵李洪,随着张九风,巡海夜叉姜旺,闹海白猿焦明,“与我将焦豹剁成碎肉,以正我山令。他死在乱刃之下,屈他不屈?焦明啊,你兄长作事,他独吞重礼,误杀李忠,我要不给这个李忠雪仇恨,这个山上谁要跟谁有仇,那就更无法睁眼啦。再说,没有我山令,意敢私自在山口之外,抢劫船只,这不是给我毕振远栽赃吗?”焦明说:“我兄长他死在乱刃这下,据我想他是不屈。”毕振远说:“他死了不屈?”焦明说:“不屈。”毕振远说:“好!既然不屈,来呀,给他个乱刃分尸!”焦豹死后,不知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三十六回 毕振远访媚走四方 二龙口揭榜擒贼寇

  话说上集书中,说到毕振远要将焦豹乱刃分尸,这条令下,当时这些刀斧手,一齐动手,少时便将他剁成肉泥烂酱。早把他手下十个人,吓得浑身乱抖,有人便把焦豹碎尸抬出竹城以外,便扔在水中了。焦豹死者不屈,赃证俱明,死而无怨。毕振远下令放了这十个人,派他们到处去搜找,十个人遵令,到了焦豹的住所,先将东西间的踏板都撬开,将严春的赠品,一齐起出,抬到大厅之上。又将他私自在山外所劫的银钱,便一齐给大家分散了。焦豹的住所,便叫焦明代理一二。兵卒通同散去。毕振远说:“以后那一个人私犯山令,可以先报我知。倘若是在私下害伤一兵一卒,被我知道,我可将他剁成肉酱,与那死去的兵卒报仇。”此时是合山的寨主喽兵,俱都点头。毕振远这才令大家一齐散去。焦雄、严春、石锦龙向他告辞。毕振远率领众人一齐送下山来,毕振远说:“多承亲家教导于我,以后我决定整顿,再有犯法之人,我是一定斩杀不饶。”石锦龙说:“那是一定的,我告诉你一声,你可小心紫云观的观主,他要是来到岛上,那时恐怕亲家的首级难以保住。那位剑仙,他来无踪影,去无形像。”毕振远点头称是,遂说道:“您将这支镖船送到严家坨,从海岛前经过。可千万的将此女带走。”石锦龙说:“不必,容等此女长大成人,那时我儿他也成人,到那时候,再行迎娶,好与他二人拜堂成亲。”毕振远一想也对,一边说著话,一边往出相送。早有人将竹城门大开,又将绝户网拉起,船冲出水寨竹城,到了近岸。焦雄石锦龙带着石禄,护著镖船,从此告辞一走。船到东海岸,严春下船登岸,口中说:“二位达官,在此少等,容我去去就来。”说完他便回到自己的庄内,叫手下家人严荣、严安弟兄二人,带领长工月工人等,套车辆备马匹,一齐来到岸上。将船上东西物件,卸下镖船。焦雄从身上取出单帖,查著软包等,一共是八十四件,完全交代了严春,令他查点明白,不缺不欠。严春说:“二位达官且慢,我这里还有两件,请您带回,送给他们水旱伙计以及车夫人等。这两件赠送给达官爷。你们老二位回到镖店,多多代话谢谢蒋老达官的美意了。容等我在家收拾已毕,必然到镖行拜访列位。”焦雄说:“这倒不必。”当下石锦龙大家辞别了严春撤跳起锚,又将镖旗取出,挂成桅杆之上扬长去了。

  按下不表。如今且说毕振远,他在水岛里面,从此便传授姑娘武艺。自己独出己见,给姑娘又请来文学先生。毕赛花文武全才,长得是外拙内秀,水旱两路精通。一口锯齿飞镰刀,左右手会打袖箭,左右胳膊会打盘肘弩、紧背低头弩、铁蒺藜,回光返照套魂锁一条,是败中取胜。年沉日久,姑娘长大成人啦。听见来往的镖船达官所说,石禄在外边成了名啦,掌中一对短把追风铲,横练三本经书法,发出自己的本心,反对莲花门。好打路见不平,能为高大,武艺超群。逢山扫山,遇寨灭寨。毕振远不由心中暗想,姑娘如今已然二十有八啦。我那姑老爷石禄,他也二十有八了。一眨眼就是相别二十年,我那女儿二十岁以外。山上连兵卒带寨主,与我知道的,与我不知道,已然斩去无数。从打此女成人,在东海岸一带,名震四外。我那姑老爷石禄,在外也是名扬四海,好比皓月当空。我毕振远年过花甲,没能作那不才之事吗?想当初倒退二十年前,我托焦雄亲自将她许配石禄为妻。自他走后,转眼二十年,杳无音信,真是令人心中难过。自己越想心中越难过,日子一多便忧虑出病来啦。后来他看见自己面上带了病容。毕连一见,连忙问道:“老人家,您面上带着愁容,所为那般?”毕振远说:“儿呀!只因你姐姐许配那石禄为妻。”毕连说:“爹爹,我姐姐已然有了人家,我怎么不知道呢?”毕振远说:“那是从小的事。那时你二人尚在年幼。”毕连说:“提亲之时,那一个是媒人呢?”毕振远说:“镖行十老,排行在二,人称神枪焦雄。”毕连说:“您先好好的养病!容等病体痊愈,孩儿我会推小车,那时咱们爷三个乔装改扮,多拿金银以及细软的物件,起身前往,访一访他人。先上兴顺镖行,去找我焦二叔,请他同著咱们到石家镇,有何不可呢?”毕振远一闻此言,心中痛快。将主意拿定,这才叫姑娘收拾那好看的衣服。每人一身粗布衣服,每人两套,应用物件满拿齐。外边备好了马匹小车。上面拴好一个荆条筐,筐里头卧上两个包袱。小车子捆上,应当是油篓子。他们安了一个小钱柜,里边放著是贵重物品,通盘路费,满预备齐毕。乔装改扮,那赛花姑娘已然二十有八,一身粗布衣服,绛色底衣,青布的大鞋。爷三个从此要动身,将山寨之事,完全交与巡海夜叉姜旺代管。临行时嘱咐他,说道:“姜旺,我走后若有犯山令之人,你可千万的要管。”姜旺说:“您要上哪里去呀?”毕振远便将就亲之事细说了一遍。姜旺说:“您将合山寨主喽兵一齐叫齐,当着大家,交派于我,那时我可以代头来管他们。若有犯山令之人,我能将他们推出去问斩。”毕振远一听很对,这才叫姜旺鸣锣聚将,上自寨主,下至喽兵,少时满都来到厅前。毕振远说:“你等大家将话听明,如今我父女爷三个,有事下山,将山中生杀之权完全交与姜旺代理。哪一位不遵他令,就如同违背我一样。若有犯山令之人,推出问斩。后山之事,完全并与巡海犬王保。”又叫毕赛花嘱咐好了两个丫环,另外有一仆妇。”姑娘说:“爹爹依女儿之意,你可以预备一只小船。将他们三个人,送到山后毕家小坡去住。恐其他们走后,出了什么意外别情,那时与咱山上名誉有碍。”毕振远一听很对,这才叫仆妇带二丫环,各自收拾好了应用衣服,每人给了纹银三百。他叫王保备了小船,送他三人前往毕家坡。毕振远将山上事情交派已毕,这才由山上起身。父女三人弃舟登岸,此时那姜旺率领大家一齐往外相送,彼此分别。

  毕振远父女到了岸上,姑娘坐在车上,毕振远在前拉着,毕连在后边推著。父女三人直向临安城而来。一路之上无事,饥餐渴饮,夜住晓行。这天来到临安城兴顺镖行的门前,将车停住。毕振远来到门前,说声:“辛苦诸位。”当时出来一位老者问道:“您找谁呀?”毕振远说:“我找焦二达官。”老者说:“您来的可不巧!这是一座空房,就是我与四个伙计看房,他们大家上了何家口啦。”毕振远说:“这个何家口在哪里?”老者乃是店里先生,名叫郑明,遂将何家口的地方告诉了他。毕振远一听,只得带了一双儿女,爷三个从都京起身,赶奔何家口。一路之上,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非止一日。这天来到何家口的西村头,一看有许多的兵丁乡勇把守村口。毕振远说:“毕连!你们姐两个在此稍候,待我上前探听探听。”毕连说:“是。”当时他一人来到西村头,说道:“诸位老乡,贵宝地是何家口吗?”兵卒说:“不错!正是何家口。”毕振远道:“这里有位首户,此人名唤分水豹子何玉,可在此处住?”兵卒说:“那是我家大庄主。”毕振远说:“劳驾你给往里回禀一声,就说有毕振远前来求见。”兵卒说:“您在此等候。我们这里有二位首领,待我与您回一声去。”说完转身往里,来见姜文龙弟兄一说。文龙一听,连忙随着他来到西村口。姜文龙一见是位老者,自己不认得。见此人身高九尺开外,年迈苍苍,往脸上一看,面如蟹盖,花白的扫帚眉,大环眼努于眶外,须发皆白。头蓝布贴身靠袄,头蓝布底衣,登山道鞋,蓝袜子花布裹腿。姜文龙一看不认得,连忙问道:“这一位老翁,您找谁呀?”毕振远说:“贵宝村是何家口吗?”文龙说:“不错。”毕振远说:“有位庄主姓何名玉,人称分水豹子,可在此处住?”姜文龙说:“不错在这里住。那是我的姐丈,此人已然故去了。”毕振远一闻此言,不由颜色更变。姜文龙问道:“老者您打听的庄主,有事故吗?”毕振远说:“此人故去啦。您与我请出他的家人,我有大事相求。”姜文龙说:“何玉是我姐丈,现下庄内无有人啦。只是我弟兄二人看庄,我也不好把您请到庄内。”毕振远闻言一看,这村口有许多的村兵把守,各抱军刃,准知道这里有事,便问道:“您贵姓呀?”姜文龙说:“我姓姜,名唤文龙,名号人称双枪将的便是。”毕振远说:“您的祖居?”姜文龙说:“河南姜家屯。”毕振远说:“我跟您打听打听,有镖行十老,可在此处?”姜文龙说:“那十老与我姐夫报仇去啦。”毕振远说:“上那里报仇去啦?”姜文龙当时将何玉受贼人一镖三刀、去西川报仇之事,细说了一遍。毕振远一听,连忙问道:“十老之中,可有焦二达官神枪焦雄?”姜文龙说:“我那兄长正在那里。”毕振远一抱拳说道:“姜贤弟!你好好看守村庄,待我也追奔西川。”说完回身就走,来到小车近前,说道:“毕连呀!咱们爷三个出来拜四方来啦,就为你姐姐终身大事。”毕连说:“那可无法,咱们爷三个就得到西川找着我焦二叔,您就不用着急啦。”毕振远拉着小车,毕连推著,姑娘可在车上坐着,爷三个由此动身,官行大道,一直正西。走在济南的城西,遇见一个打柴的老者。那老者看见,他须发皆白,这大道又分俩股走。便问道:“这位仁兄,你们是上哪里去呀?”毕振远抬头一看这位柴夫,须发已白,粗眉阔目,狮子鼻,四方海口,面如古月,大耳朝怀。身穿头蓝布贴身靠袄,头蓝布底衣,腰结一条绳子,青鞋白袜子,肩上扛一条扁担,上有绳子,手提板斧。长得慈眉善目。遂问道:“樵哥!你打听道路吗?”樵夫说:“我是本地人,倒不用打听道路。那车上你们是全家吗?”毕振远说:“不错!那车上是我的女儿,推车的是我的儿子。”樵夫说:“这前面有个二龙口,你们走南边。可千万别走北边,因为那边是股背道,松林特密,歹人不少。”毕振远说:“是股背道,还有什么意外吗?”樵夫说:“若是保镖的达官,从此经过,也得出事,不短有断道劫人之事。”华振远说:“这位仁兄贵姓大名?”樵夫说:“我的家就在这正北张家屯住,离此地不足三里地。”毕振远说:“济南的知府,是清官还是贪官呢?”樵夫说:“到是清官。”毕振远说:“既是清官,他怎么不管这里的事呢?”樵夫说:“这伙子人,全不是本地的人,也摸不清他们全是哪里来的,游行不定。衙门派人来,他们早就远走啦。府台大人因为他们贴堂谕,因为府里无有能人,府台大人恨之刺骨,就是拿不住他们。那堂谕上写得明白:回汉两教,僧道两门,男女老少无论何人,要将此寇捉住,赏纹银二百两,另外赏官衔一份。”毕振远说:“什么官衔?”樵夫说:“堂前的大班头。”毕振远说:“此贼姓什么呀?”樵夫说:“您若问呀,我可是也姓张,我叫张顺。您一到北门打听樵夫张顺,没有不知道的。此贼可也是姓张,外号人称海底捞月,手下有二十多名人等跟在此地。”毕振远说:“张顺!此时若是有人能把那贼除了呢,又当怎办?”张顺说:“若有人能将此寇捉住,送到府衙,知府上堂一问,只要是他,决定有赏。”毕振远说:“那时必须也叫我上堂打质对,还是跟他打一面官司呀?”樵夫说:“不用!那时谁捉住贼寇,府台大人赏谁。您只要把他拿住,那算您给这一方除了害啦。”毕振远说:“待我全家到那里看一看,他作官若清,我自有道理。”张顺说:“我敢作保!官若不清,您可以将我全家斩首。”毕振远说:“这位贤弟,你休要拿我全家当行路之人,我全家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到处行善,好打路见不平。我若将此寇捉住,府台大人可得有赏。”张顺说:“有赏!”毕振远说:“要是到了张家屯打听你,可有人知道?”张顺道:“那是有人认得,您要跟人一问,赶巧了就许指给您是那门。”毕振远说:“好!那么你就在家听信吧。”遂说:“姑娘你把咱们那军刃预备齐了。”赛花答应,便将三个的军刃拿出,预备手下,又用铺盖压上。毕振远说:“樵哥!倘若我要治死几名山寇,还有什么舛错吗?”张顺说:“别管您治死多少,只要是有军刃,府台大人一见,准知道与您交手来着,死多少也没关系。只要将他们打尽,可千万必须把那为首的拿住。”毕振远说:“说定了!”

  当时爷三个一直往正西,来到了二龙口。走北道,一进北道走在正居中,那两旁正走之间,忽听树林子里呼啦一声,东西的人全出来啦。毕振远装作不知,忽然正西有人说话,说道:“!那个老头,你的小车,别往前进啦!”毕振远也不停仍然往前走。前边有一人说:“你怎么不停住哇?毕振远便站住了。毕连也坐在车上啦。毕振远一看,对面这人,平顶,身高八尺,胸间平膀背宽,精神足满。面如淡金,半截眉,三角眼,蒜头鼻子,翻鼻孔,大嘴岔,大耳相衬。花布手巾缠头,前后撮打拱首。蓝布的靠袄,蓝布底衣,登山用的鞋青袜子,花布裹腿,青抄包煞腰。右手提着一口鬼头刀。遂问道:“拦我的去路所为那般呢?”那人说:“你们是干什么的?”毕振远说:“我们上西川投亲,从此道过。你们是干什么的?”那人说:“你要问,这是二龙口。正道你不走,偏走背道。”毕振远说:“背道也许人走。”此人说:“你要走背道,你们有买路的金银吗?”毕振远说:“你们要金银,我倒是有的是,大半还用不清的。你贵姓啊?”此人说:“我姓李名玉,登山豹子便是。你是谁呀?”毕振远说:“我乃无名氏,买路的金银倒是有,你可拿不了去。”李玉说:“我乃山寨一个小头目,谁的钱我也能拿。你想我若拿不了去,在此处作什么呀?”毕振远说:“小辈,你两只瞎眼,不怕你断道劫人,可是你也得看看我是作什么的呀?你浑迷了心眼,没看出你家老太爷是干什么的。”李玉说:“这一老翁,也不是我说,不用说你有多大能为。既然从此过,就得花买路的钱。我看你也是善财难舍。”毕振远说:“地上画三个圈,你拿刀砍我。若是砍着我,那算你成。”说完站在当地,左腿站好,一转湾,便用右脚一画,成了一个圈,那李玉一见,举刀上前搂头就砍。毕振远往后一倒步,飞起一腿,正踢在他脉门上,刀就飞啦。李玉一见不好,转身就想要走,毕振远横著一百灵腿,当时把他摔倒,过去便将他捆上。赛花一见,忙叫道:“爹爹呀!咱们把他炖了吧。”这本是行话,就是把他杀啦。毕振远说:“不用那样,大小给他留点记号吧。”说完毛腰捡起他的刀,左手一提他耳朵,‘哧’的一声,便将耳朵给拉下一个来。毕赛花赶紧收刀。那李玉一听,准知道是江湖人,遂说:“这位小姐,您家住那里?姓氏名谁?”赛花说:“你不必打听,你们为首的是谁?”李玉说:“为首的姓张名茂,名号人称海底捞月。您报出您的真名真姓。”毕振远说:“我是无名氏,你少要问。不过今天你们拦路打抢断道劫人,也不看一看我是什么人。”李玉说:“我劫道还管你是什么人。”毕振远说:“难道说,你们还要钱吗?”李玉说:“这位老者,你既然要说出行话来,阁下必有名姓。报通你的名姓上来。”毕振远说:“你不必问我的名姓,你是为首的吗?”李玉说:“我是二为首的。”毕振远说:“你们总万儿是何人?”李玉说:“姓张名茂,海底捞月的便是。”毕振远说:“好!那么你把张茂叫下山来,我与他讲话。”李玉说:“你我必须过招,再叫大寨主不迟。”毕振远说:“你乃是一个无名之辈,还用跟你过招吗?我一说出名姓,能吓出你一屁屎来。”李玉说:“我也不致于那么小的胆呀。”他说到此处,猛然往前一扑身,举刀就砍。毕振远一看他的刀来啦,往下一坐腰,使了一个左百灵腿,将刀踢飞。李玉转身要走,毕振远横著一抽腿。李玉再躲,那可就躲不及啦,便翻身跌倒。毕连上前揪住左腿一转,那李玉便爬伏在地。毕连用绒绳丝莺带,将他捆上。毕振远说:“姑娘给这小子留点记号。”赛花过来拾起他的刀,将他左耳削下。趁著血热,反著给他贴上啦。此两旁的呼哨子,是连声响亮。工夫不见甚大,东西来了三四十名兵卒,手中各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往这边而来。毕连一见他们人来啦,便将李玉提到小车旁边。毕振远说:“你们哥俩个把兵刃预备好了,咱们与他等一决胜负。”说完他毛腰拿起这口鬼头刀,刀上的血渍,还没干呢,遂对李玉说:“你们大头到了,你指给我,我自有法子对待他人。你们这些无名小辈,也要问我名姓。”说话之间,由正西如飞来了一人。看他平顶身高七尺开外、细条条的身材。往面上一看,煞白的脸面,半截眉,大环眼,蒜头的鼻子,小嘴岔,小元宝耳朵。头戴青布紫巾,青布衬身靠袄,青布底衣,洒鞋蓝袜子,蓝抄包煞腰,紧衬俐落。掌中一条勾连枪,双手提枪来到近前。大声说道:“对面的老儿,报通你的名姓!”毕振远说:“小辈,你先通报名姓,好在你家老某的刀下作鬼。”那旁姑娘说:“爹爹呀,他们人多,一招可别让。”毕振远说:“姑娘,你看着此贼,别叫他人将此贼救走。”姑娘说:“您自管放心!哪一个不服,就可以上前来。”说著抱着那口锯齿飞镰刀。毕振远问道:“你叫何名?”来人说:“我姓李名豹,外号叫连三枪的便是。来啦!上前动手。”说完前把一立,后把一扬,直奔胸前扎来。毕振远一看他是有意的来扎,枪到啦,忙往旁一闪身,进身就是一刀。李豹抽身再躲,那就来不及啦,只听噗哧的一声,人头砍下。那些群贼一见,各个胆惊,暗说:“这个主儿,全死在他人刀下。像你我过去,是白白的送死。”旁边又蹿过一人,口中说道:“老贼报上名来!”毕振远说:“非得见了你们为首的,才能说出真名实姓来。跟你们这些无名之辈,不配说出我的名姓。”那个人说:“你不用忙,我家大寨主随后就到。”毕振远说:“好啦,等他到啦,我再通报我的名姓。你们哪个过来讨死?”旁边这人,平顶身高不满七尺,长得五短身材,面皮微黑,剑眉毛,小眼睛。脸面真是无一不小:小鼻子,小耳朵。紫花布的手绢蒙头,是紫花布的裤褂,鱼鳞洒鞋,青袜子,蓝布裹腿,掌中一口鱼尾刀。遂问道:“问了半天我,你倒是叫什么呀?”此人说:“我姓蓝名杰,外号人称登山无影的便是。老贼你不敢通报你的名姓,可是我家老员外传我这口刀,为杀那有名的。谁知今天偏遇见无名之辈。”毕振远说:“小辈,你祖居何处?”蓝杰说:“五江口正西,韩县南门外,五峰山蓝家寨。”毕振远说:“要是蓝家寨,我打听一个人。”蓝杰说:“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毕振远说:“蓝氏五杰,你可认识?”蓝杰说:“那是我家员外,焉有不认识之理!”毕振远说:“好!那我看在你家员外份上,饶尔不死,必须将你生擒活捉。”蓝杰上前提手一晃,遂说:“老贼你不是没有名姓吗?我是非杀你这个无名氏不可。”说著举刀往下就砍。毕振远见刀到,忙往旁边一闪。蓝杰一分手,名为凤凰单展翅。毕振远往下一坐腰,刀过去。往回又来个正缠头,毕振远使个铁板桥,躲过此刀,鲤鱼翻身跳在一旁。说道:“你且慢!头一刀,我可没还招,皆因我与你们员外有交情;二一招我还是没还手,我劝你早走,千万别在这里荡浑水,你必须知道退才对;第三招,我还是没还招,人不亲艺亲,你还能逃出武圣人门前这十八个字吗?”蓝杰说:“哪十八个字?”毕振远说:“棍棒刀枪戟钺叉环裆,鞭锏锤抓拐剑钩镰斧。”蓝杰说:“就这几样啊,人人全知。”毕振远说:“别说你不知道,就连我那五个拜弟也不知道啊!你快束手被擒吧!”蓝杰焉看得起他,上前一刀紧似一刀。毕振远是闪展挪的解劝,蓝杰还是不听。毕振远说:“蓝杰,我给你全脸,你是一死的不听,好不达时务。”这一回他刀又到,连忙一坐腰,横身一腿,蹬在他中脐之上,蓝杰蹿出多远去,遂令毕连过去,便将他绑了。毕振远说:“还有哪个过来?”旁边又过去十几个人,各执刀枪器械,当时便将毕振远围啦,毕振远正在当中走圈,这十几个人,是个个带伤。此时西边有人说道:“列位宾朋闪开了,待我看一看老贼,有多大的本领。”

  大家人等往两旁一闪,来者正是张茂。他一看手下人等个个带伤,此人来到近前,一抱拳说道:“对面可是盘龙岛的毕大王吗?”毕振远说:“你认识毕某。”张茂说:“不错,我认识您。”说著上前双膝跪倒说:“我在您那水岛的竹城为首领,您往前倒退一年,您可记得杀了一个闹海江猪李元,小人我那时一见心惊,才乘跨小船私行逃走。”毕振远说:“好!你快起来讲话。你为何跟府台大人为仇作对?”张茂说:“您若问呀,苦不可言。当年我在十字街上打把式卖艺,那府台大人不准我在街上卖艺,他说我明著卖艺,暗中要探道,夜间好偷。他令官兵,逼我太甚,因此我才来到二龙口,断道截人。可有一节,小人我至今奉行您的山令,对于少妇长女,决不亲近。无论年岁多大,我是概不欺压于他。”毕振远说:“张茂,你既然在我山上待过,就得听我之言,不可跟他们胡作非为。你要一意胡行,那你可难免有掉头之苦。”张茂说:“我听老大王之言,您还能给我错道吗?”毕振远说:“你可有妥实的铺保?”张茂说:“有!”毕振远说:“要是有保的话,我可以保举你在府台衙门内当一名班头。多时大人任满,你再回山不迟。”张茂说:“就是吧,您可得容我日期。我将山上的宾朋,寨内的钱财,给大家分散分散,然后再随您去。”毕振远道:“好吧!”遂叫道:“毕连,你随他过去,到他窑口内瞧瞧去。”张茂说:“大家随我来。”那些人说:“张寨主,您这就投降了知府大人,咱们是各尽交友之谊,通盘散伙,你我大家既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啦,那也就如此。”内中有个叫王明的,当时说道:“大兄长,您要走光明之路,我王明很是佩服,也打算叫您给我一保。”毕连说:“你是哪里的人?”王明说:“我是青州府南门外王家坨的人氏。”毕连说:“我跟您打听一位老前辈,您可否认识?”王明说:“只要是王家坨的人,无一不知。您说那一位吧!”毕连说:“此人姓王,双名殿元,是左十二门头门的,你可认识?”王明说:“那是我家老主人,焉有不认识之理。少达官,您跟王殿元怎么认识?”毕连说:“我爹爹与王殿元神前结拜。”王明说:“原来如此,那你我就不是外人了,多求你父子关照于我。”三个人说话之间,一直进了路北一个坟圈子,那里头有坐北朝南的两间看坟房子。一进明间到了里间,是一股地道。王明说:“毕贤弟,你在外边稍候,我下去少时就来。”毕连说:“好吧。”他二人下去,工夫不见甚大,从里面出来男男女女的有二十几名。王明、张茂也跟了出来。大家有拿包裹的,有拿行李的,等等不一。将大家人等一齐带到毕振远的面前。毕振远问:“张茂,他们的银钱,你可曾与他们大家分好?”张茂说:“我已与他们大家分好。”毕振远说:“这十几个人,该当怎么办呢?”张茂说:“也有他们的。”当时解下抄包,每人送给十两。吩咐道:“你们拿此银两,各去做小本经营,千万别断道劫人,再作此事!”大家答应。

  正在此时从南边来了一片官人,头前是那樵夫张顺带路,原来张顺与毕振远分别,他进了西门到了衙署的班房,说道:“辛苦班头!”当时那刘头、李头、张头、赵头,连忙站起来说道:“这不是樵夫张顺吗?你又上这里会柴草来啦。”张顺说:“不是。”刘头说:“你不会柴草,你还有什么事吗?”张顺说:“不错,我有点事。”遂将毕振远父子走二龙口背道,要替府台捉贼降盗之事说了一遍。刘头一听,遂说:“好吧,你在此稍等,待我禀报一声。”当时进里面,来到书房,将此话禀报大人知道。大人一听,喜出望外,连忙亲自落笔写了一份请贴,上面说:“本府张文华,请毕老侠客府衙一叙。只因公事特多,不能亲身往接,请多海涵。务必驾临为祷。文华拜上。”写好之后,遂说:“你领本府之谕,带领官兵,前去二龙口,将毕老侠客接回。如果那老侠客不是他人的对手之时,你们可以助他一阵。”刘头遵谕,带领官兵人等,与张顺大家直奔二龙口而来。出了西口,大家脚下加快,樵夫张顺将一干官人带到二龙口。大声说道:“毕老达官,您不必耽惊,我将官兵约到,助您一膀之力。”毕振远说:“好,那么张茂啊,你如今可得受点屈,我将你绳缚二背,面见府台大人。”张茂一听,说道:“毕大王啊,您捆了我去见大人,那时恐怕我的性命难保。”毕振远说:“你在本城内,可有一件因奸不允、刀伤人命之事吗?”张茂说:“我没有花命案。”毕振远说:“既然没有,那我可以在大人台前保你在府衙当差,叫你们可以效其犬马之劳,报答府台大人不斩之恩。”张茂一听,这才将军刃抛掷于地,自缚二背。毕振远叫毕连上前将他绑好,毕振远叫道:“张茂,你可知学会文武艺,就应当三股大道走当中,为人应当知过改悔,方为俊杰。你要旧性不改,将来难免将六阳魁首失去。我来问你,你的左耳为什么失去?”张茂说:“皆因我作了不才之事,被一位姓贾名斌,号叫德成,追问我的情由,我提说我在盘龙岛待过,那位才看在老大王您的面上,斩去我的左耳。”毕振远说:“你看,那贾斌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早将你杀死。”张茂说:“您只要保存我的性命,情愿报效当差。”毕振远说:“好吧,那么你随我走吧。”刘头说:“你们哪一位会推小车?”毕振远说:“不必!毕连呀,你去推著吧。”当时将鬼头刀给李玉带好,有官人过去,扛着被擒二贼,大家由此动身。刘头说:“这个人对敌官长、被杀不屈,暂将此人掩埋。”官兵上前动手将尸首埋好,这才一同起身。进西门,来到府台衙门,早有人报知大人。大人忙下令大开中门,迎接老侠。府台大人亲身来到大门之外。张顺一见,连忙紧行几步,说:“大人,您看那白发须的便是毕老侠客。”府台大人一闻此言,往前紧行几步,双手一抱拳,说道:“毕老达官,替本府捉住盗贼,本府实在感谢。”毕振远站起身形,此时将张茂等三个人一齐押到班房,府台大人请毕振远同到书房,大人说:“老达官请坐!”毕振远说:“有大人虎威在此,焉有草民的坐位!”大人说:“老侠客请坐,不要客气了。”毕振远说:“谢谢大人。”这才谢了座,分宾主坐好。毕振远说:“大人您这里所见状纸,有刀伤人命之事没有?”大人说:“达官若问,到有几处。”毕振远说:“那您可以升堂,追问他们的前情,他们要是没有刀伤人命之情,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将他们三人收下,在您台前效力当差,可是必须追问他们对妥实铺保。”大人说:“毕老侠客,他们一个落匪之人,哪一个铺家敢保他们三个人?您要看他三个人无有反复之意,您肯在当中作保吗?”毕振远说:“您能赏草民的全脸吗?”府台大人说:“老侠只要看他三个人能在衙署内当差,那本府就可以看在您的面子上,收他们三个人。老达官啊,口说可无凭,立张字据为证。”毕振远说:“大人,从今日为始,您备下文房四宝,我当时可以写给您一张字据。”府台大人说:“您祖居何处?”毕振远说:“我祖居清江四大冷海东海岸盘龙岛,身为山大王,姓毕号叫振远。别号人称巡海苍龙。”府台大人说:“来人,快将他三人松绑,带来书房。”手下人答应,当时出去。少时带进三个人来,三人见了大人跪倒行礼,口中说:“大人在上,罪民张茂与你老人家叩首。”府台大人说:“你抬起头来。”张茂说:“草民罪该万死,不敢抬头。”大人说:“本府恕你无罪。”张茂这才一正面。大人定睛观看,原来他骨骼五官像貌,实在有忠厚的样子。这为官的主儿,全有点麻衣相的知识,能可以看人。如今一看张茂,并不奸诈,遂说:“张茂,我看在毕老侠客的面子上,要不然你一进门,就应当打你三十大板子,为是打去你的煞气。必须皮开肉绽,血溅满堂,然后再按国家法律,治你等之罪。你们在外乌合为众,狐假虎威,将生死置于九霄云外,目无王法,胆敢对敌官长。”张茂说:“大人!休发雷霆之怒,慢施虎豹之威。”大人说:“你且慢言,这里有毕老侠在此,你是认打?你是认罚呢?”张茂说:“认打怎么论?”大人一乐说:“认打我是把你枭首示众。”张茂说:“我要认罚呢?”大人说:“你必须有妥实铺保。”张茂说:“草民已然占山为寇啦,外边即或有铺保,大人请想,谁还敢保我呢?”府台大人说:“你要知晓在外没有人保,你还敢在外作那强盗之事,将来难免尸首两分。”张茂连连叩头说道:“大人,您叫罪民对妥实铺保,所为那般。”大人说:“我看你的五官像豹不藏奸诈,本府当前既无能人,我打算叫你在衙中服务,当一名班头。”张茂说:“大人,您要留我在衙中,我与他二人,情愿与您打保,在衙中效力,将功折罪。”大人说:“张茂,那二人是谁呢?”张茂说:“就是他二人,名唤李玉、蓝杰。”大人说:“李玉,你们抬起头来。”李玉说:“大人,草民有罪不敢抬头。”大人说:“本府恕你无罪。”李玉连忙一正面,大人一看,也没有奸诈的行为,这才又叫蓝杰抬头。一看他的五官,也是很正气,这才说道:“你弟兄三个人,愿意在本府当差?”三人连忙说道:“我弟兄三人,情愿在你府内当差。”大人说:“既然你三个人愿意,那么空口无凭,你们必须找一个保来,具一张结,然后再在本府当差。”毕振远这才站起身来,一抱拳,说道:“大人,赏我毕振远的全脸,我情愿在当中作保,我保他三人在府中当差,他们若有一差二错,您拿我全家治罪。”大人说:“你弟兄三人,站起身形。”三个人这才谢过大人。张茂说:“大人,您稍等片刻,我弟兄三人到外面沐浴身体已毕,回来设摆香案,对天赌咒,有毕老达官当中作保,我弟兄三人,在您府前报效当差,清理地面,弃暗投明,走一正大光明之路。若有反心之意,叫我弟兄不得善终。”毕振远说:“我在当中作保,我将他们三个人带到外面,前去沐浴身体,回头好设摆香案。以后他们若有意外的别情,我情愿担负完全责任。”大人点头答应。毕振远这才将他们三个带出衙署。张茂说:“老达官,你舍死忘生,在大人台前保举我弟兄三人,我们从此走这个光明正大之路,将来把名誉正过来啦,这可是您的好处。”毕振远说:“你们只要往正道上走,我一到贾家寨,将你们的情形对他们一说,为人要作侠义一流才好,万古千秋,死后全有美名。”弟兄三人说:“老达官,您请放宽心,我三个人若办出不才之事,违背了府台大人之命,叫我等不得善终。”毕振远安置他们一番,回到衙署之内,回禀了大人,当时立好一张保结,画好押,按上斗迹,这才从此告辞起身。府台大人挽留他们多住几日。毕振远说:“大人不知,我另有要事:我一来为夏江秀水县就亲;二来我为追赶焦二达官,要上西川路去与明友报仇,不能在此久待。您只要说到此处,那草民我就感念了。”大人说:“达官,我赠你盘费,你必不收。我如今送你饯行酒一桌,请您全家用过后再走。”毕振远说:“谢过府台大人了。”大人当时叫刘玉去到十字街前二友居,在楼上预备上八席一桌,请毕老达官受用。刘玉答应出去。毕振远出来,带着姑娘毕赛花,公子毕连,爷三个一齐来到二友居的楼上。那府台大人也随着相陪。毕振远忙给他们一致引,大人一看这个姑娘的五官,遂说道:“老达官,在下官我看姑娘的像貌,有掌印夫人之贵。二品大员,决无二色。”毕振远说:“大人您是高抬。”府台大人说:“那绝对没错。”毕振远说:“不用说二品大员,准要是有吃有喝不受委屈,我就知足了,那时我就来到衙前道喜。”大人说:“姑娘的相貌不俗。”毕振远说:“您吃酒吧。”

  大家吃喝完毕,手下人等将残席撤下,擦抹桌案,献上茶水。大人说:“您赶奔西川,回头之时,来到衙署一叙。”毕振远说:“大人您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府台大人说:“没有什么事啦。”毕振远这才向府台大人告辞。大人预备出来白银三百,作为路费。毕振远说:“大人您既然说到此处,我就领情不过。”大人说:“老侠客难道说不赏本府全脸吗?”毕振远说:“那么大人您赏我全家的脸子。”当时便将白银收下。父子从此告辞,下了楼、回到班房,叫过张茂、李玉、蓝杰三个人,将这三百两银子交与他三人,说:“这是大人赏与你们的,你三人可得多效犬马之劳。在大人所管地内,有那不清之人,扰乱地面,你三人要奋勇当先,必须将匪人拿获,那才对啦。再者不准在外吃私作弊。我父子们上西川,前去找那焦二达官,然后好将此女夏江就亲。回来之时,我再望看你们弟兄三人。”三人点头,将银收下。毕振远说:“如果有不敌之贼,我父子回来,一定拔刀相助,将贼拿获。”张茂说:“毕大王,我所认识那目无王法之人,我弟兄三人在府衙当差,有您作保,自然无忧。他们那些不法之人,全是我手下的败将,料也无妨。”毕振远说:“不要自夸海口。”张茂说:“您几时起程啊?”毕振远说:“明天赶路一直奔西川。”张茂说:“明晨我弟兄三个人送您一程。”毕振远说:“不用!如今你们有官事在身,同不得没事,不能随便私离衙署。”三个人点头答应。第二日天明,弟兄领大人堂谕,将他父子女三人送出西门。那毕连推著小车,毕振远带着姑娘步下行走。大人说:“张茂、李玉、蓝杰,你们三个人带官兵送毕老达官,务必送出一里地去。”毕振远说:“大人且慢,这就赏我全家之脸。民子毕振远有何德何能?对大人又有什么样的好处呢?如今大人虎贺送我们父女到了西门,这就叫我感谢您的好处,大人您将大小头目请回衙署。”大人说:“老侠客就亲回头,千万请到衙署一叙。”毕振远连忙答应,从此告辞,直奔西川。

  一路之上,晓行夜宿,非只一日。这天来到西川管辖,眼前一个村镇,东村宽大,西村口狭窄。大家进了东村口,路北有一座招商客店,来到门口,说道:“店家,”从里面出来一个伙计,身高力猛,细条条的身材,面皮微白,精眉阔目,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髻。蓝布裤褂,白袜青鞋,腰中系一条围裙,说道:“客官,您住店吗?”毕振远说:“可有上房?”伙计说:“这里有后院,后院到有上房。”毕振远说:“你前边带路,我到里边瞧瞧。”当时从北房东夹道,绕到后面。一看那屏风里头有个夹道,遂说:“伙计你把这个屏风门开开。”伙计将门一开,进到里面一看,东西厢房各三间,前面俱有廊子,北房五间,一明两暗,东西两个里间。”毕振远一看很合适,遂说:“我就留下这所院子啦!”说完来到外边,那伙计在屋内收拾一切。当时姑娘下车,毕连将车推了进去,小车放在夹道,东西物件往里拿。店里伙计给打过洗脸水来,沏来一壶茶。”毕振远说:“伙计你贵姓?”伙计说:“我姓韩排行在四。”毕振远说:“韩四,此处离西川还有多远?”韩四一听他打听西川,不由上下一打量他们爷三个。”毕振远说:“韩四,我一提西川,你干什么直瞧我们呀?”伙计说:“达官,您可别怪罪我,西川路上的人,要是来在我们村内,吃喝住店,一概不给钱,我们这里好像普结良缘似的。”毕振远说:“你不必担惊!毕连,你将那值钱的东西拿起来,放在柜上保存。这样还不放心吗?”伙计说:“达官,有什么东西,您就在您这屋里收著吧。银钱若是放到我们柜上,倘若西川路上来了人,那时有人存五百银子在柜上,半夜里他们能设法偷了去。临走了一算账,交人家银子,开柜一看,早已不见。这许多的银子,我们赔的起吗?他们看守自盗,后来我们东家有话,凡是远方进店,所称达官主儿的银钱物件,柜上是一概不收。您别管住多少日期,临行之时给不给的在您。要给呢,我们还可以买点东西,预备再卖别人;您要不给钱,再让我们预备吃喝,那可办不到啦。因此我们这一带的店口,全不带小卖啦。客官您要用什么吃喝,您可以拿钱,我们好给你预备。要不然可没有的吃,因为我们店中常受这个害。在店里住了许多日子,临行之时,跟我们头天晚上一算店饭账,到了第二天清早,前边门窗未动,人早从窗户跑啦。达官你这么想想,还有我们开店的活路吗?你看我们这店,快到西天啦。还有伙计在门口站住的吗?简直不敢往店里让啦。凡是带着军刃的,真假难辨。”毕振远说:“人可不一样,如今我们吃了多少东西,不用你们垫,先拿我们钱去买去。来!我先给你纹银四封,置买吃喝东西,另外有十两银子叫你置买衣服,买不买的在你啦。还有十两银子,留着作零钱。”当时伙计谢过了老达官。毕振远说:“我跟你打听一件事:前些日子可有许多达官从你们门前经过前往西川?”伙计说:“没见。”毕振远一听,知道他们没从此路走。只可在此店住下,每天他们父子们夜换紧衣。围着村子兜个大湾,夜中查看,并没有西川路的贼人来探村镇。毕振远父子们在此半个多月,并不见有贼人来,一来这地方相离西川路太远,绿林飞贼,不肯前来;二来又因为二峰与普铎,自山东何家口报仇回来,三寇到了西川,派云中燕崔成到各处请那各路的至亲至友,大家要护庇银花沟,因此没有人得闲往这边来啦。老爷三个这天叫过伙计,说道:“韩四,我全家要打算挣点银钱,打把式卖艺,可有地方吗?”韩四说:“您可在正东松树圈里头,那里是粮食市,早晚人全不少。”毕振远说:“你们这个村镇里头有杂货铺没有?”韩四说:“倒有几个,如今全都扣了锅啦。您要打算买什么呀?”毕振远说:“我打算买点棍棒刀枪。”韩四说:“我们对门倒是有一家,如今他们不敢开张啦。您买木器,他们不定敢应不敢应。”毕振远说:“伙计,你尽管去,没有什么。等我的宾朋来到,叫他们给你们这村子除去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我爷几个好打路见不平之事。”韩四说:“只要是扫灭西川人等,无论大小村镇,一切商民住户等全都感念您的大恩大德。”毕振远忙命韩四拿去银钱,到了杂货铺置买木器的军刃。车上的东西物件,放到店中,他们爷三个的军刃放到车上,吃完了早饭,在店中收拾紧衬俐落,姑娘换好那硬尖软底鞋,不知要怎样的卖艺,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粮食市父女卖艺 西头路石禄比武

  话说当时毕振远心中暗想,我们爷三个来到西川地面,一名至近的朋友没有,要有动手之人,他要跟咱们下绝情,那时可记住了:也给他往致命处打,千万不能留情。书中简笔。他们在东村口卖艺,不到二十天。这一日天将过午,不由说了朗言大话,可巧遇见石禄。毕振远与石禄,这才擦拳比武。毕振远是甘拜下风,毕赛花上前抵挡石禄。毕振远在旁一看,此人的拳脚,乃是外拙内秀。二人打在一处,分上下论高低,不由他心中暗想:此人比我父女胜强百倍。就见姑娘虚点一掌,往南一跑。石禄也虚点一拳,往北一闪。毕赛花使了一手分身跺子脚。石禄一见分身脚到啦,忙往右一闪身,用左手一抄姑娘两条腿,用右手一揪姑娘十字绊,此时左手已抄住了双腿,右手揪住十字绊,往怀中一带,往上一翻腕子,右手一垫,就磕膝盖的上头,一把抓住,一长腰,他打算把姑娘摔死。正在此时,正东焦雄来到,这才解了此事。这是毕振远来的一段倒笔。焦雄见了毕振远,那毕振远说:“此人可是当年您在山岛与小女为媒的,可是此人?”焦雄说:“正是此人。”毕振远说:“此地不是讲话的所在,咱们回店一叙。来,我与二弟牵马。”焦雄说:“大哥,我可不敢当。”正说著话,众雄来到。毕振远说:“毕连,你将这些兵刃全放到车上,推着你姐姐在后头跟随,咱们全回店。”石禄说:“嘿!老排子,你先别走,那银子必须留下才成。”焦雄说:“玉蓝,你不用着急。回头那银子全是你的。”石禄这才不言语了。

  焦雄拉马要走,那一旁穿蓑衣的那人,上前与焦雄行礼。口中说道:“二兄长在上,小弟白坤白胜公与兄长叩头。”焦雄连忙伸手相扶,说声:“四弟免礼!你从那里来呀?”水上漂白坤遂将他随他三哥、五弟上山东找宋锦,路走何家村的事细说了一遍。焦雄说:“你一个人怎么走单了呢?”白坤说:“我没跟他一块儿走,二哥您可认识此猛将?”焦雄说:“我不但认识他,我与他爹爹是神前结拜,吃喝不分。”说著话忙将石禄叫过来。说道:“你快上前与你四叔叩头。”石禄说:“这个是谁呀?”焦雄说:“他是水上漂白坤。”石禄说:“就是那个漂呀。”焦雄说:“那个漂儿?”石禄说:“大肚子四,小脑袋瓜,飞儿,漂儿,小瞎子,他们大伙不是佛的徒弟吗?”焦雄说:“你说这话,我全不懂。”石禄说:“我说的这话,我养活的大青,它全知道。”众人这才一齐来到店中,与大家从新见礼。焦雄问鲁清说道:“鲁二弟,石禄方才在道上所说的话,我全不懂,你说一说,谁叫大肚子四呀?”鲁清平素全跟他们有点小诙谐,遂说:“二哥,您找大肚子四啊。”焦雄一想,我平常不跟谁闹著玩,我知道谁叫大肚子四呢。鲁清说:“到是找不找啊?”焦雄说:“那么您到是找不找哇?再说大家见完礼,您干吗抽冷子说出这个话来啦?”焦雄说:“我是听石禄说的。”鲁清说:“这就是啦,他说的大肚子四是宋锦,小脑袋瓜是赵庭,飞是苗庆,漂是白胜公,小瞎子是张明。他向来就胡给人家起外号。”焦雄说:“他给我起外号没有?”鲁清说:“他给谁起外号瞒不了我,他也给您起外号啦。”焦雄说:“他管我叫什么呀?”鲁清说:“他管您叫什么您听着。”遂叫道:“石爷!”那石禄就走了过来,鲁清问他道:“这是谁呀?”石禄说:“老排子。”鲁清又把马德元叫了过来。马德元说:“鲁清,你一叫我没好事。”鲁清说:“我一叫你没好事,石爷这个是谁呀?”石禄说:“是咱们舅舅。”鲁清说:“是你的舅舅,还是大伙的舅舅呢?”石禄说:“是咱们大伙的舅舅。”鲁清一听,心说,得,全拉了官堆啦。

  此时焦雄便说道:“马贤弟,现今毕大王已然来啦,想当年我与石大弟保镖,过毕大王的水岛,双方比武结盟,事隔二十年,后来两下里结亲后,是咱们保镖的再从岛前经过时,那毕大王必然请上山去,治酒款待咱们。如今女大,他这是前来就亲来啦。咱们大家先上西川报仇,回来我同著毕大王夏江就亲。”杜林说:“石大哥,你爱那个人不爱?”石禄就过来说:“我不爱!”杜林说:“那个人没地方住啦。”石禄说:“嘿,老排子。”焦雄说:“你叫谁啦?”石禄说:“我叫你啦,你不去捉蜂子去啦,他把大何咬了。你不管哪?”焦雄说:“我不管啦。”石禄说:“你不管啦,你带着老头,跟那个人带着上我们家去。”鲁清说:“毕大哥,待我逗一逗石禄。焦二哥,这是二十年前的事吗?”焦雄说:“对啦,这是我保的亲。”鲁清说:“石爷,这个人是谁呀?”石禄说:“我不知道。”鲁清说:“石禄,这个人是你娘子。”石禄说:“我不要。”杜林说:“你不要给你送家去。”石禄说:“要是给送家去,叫他看着我老娘,要是有小偷到我家去,他得打小偷。”鲁清说:“你在外头跟我们在一块。”石禄说:“大家全是我养活的,怎么不跟我在一处?”杜林说:“焦二伯父,您听见没有?”焦雄点了点头。那石禄说:“老头。”这是叫毕振远啦。马德元说:“玉蓝,你应当管他叫爹。”石禄说:“你怎么不管他叫爹呢?”大家鼓掌一笑。马德元说:“那么你管他叫什么呀?”石禄说:“就叫老头儿。”大家一听,也就无法。当时毕振远、鲁清、焦雄、石禄、杜林、马德元等一齐到了后院。杜林在前面笑谈,到了后院,他可不敢,见了姑娘毕赛花,上前拜倒,说:“焦二伯,我是从我石大伯那里论,还是从这边论呢?”马德元说:“你还是从你石大伯这边论。”杜林说:“嫂嫂在上,我杜林给您叩头啦。”毕赛花用手相搀,说:“杜贤弟免礼!你为什么管我叫嫂嫂?”杜林说:“您还不知道啦。”姑娘说:“我不知道。”杜林说:“我毕大伯带着您这么大的姑娘从打夏江直到都京,由都京又到何家口,又由何家口来到西川,找那焦二伯,将您终身大事,许配我石大哥身旁为妻,这可是二十年前的事,我焦二伯当中为媒。”姑娘听到此处,转身进到西里间去了。鲁清一看,此女是外拙内秀,遂说:“杜林,你看你这位嫂嫂怎么样?”杜林说:“此侠女之风,一身的正气。”鲁清说:“石禄,方才杜林给磕头的主儿,你跟他在一块不在一块?”石禄说:“他穿那样鞋,我不跟他在一处。”鲁清说:“他是大妞子。”石禄说:“大妞子,老娘睡啦,这老头还要大妞子不要啦?”鲁清说:“这个老头那就不要这个大妞子啦。”石禄说:“这个老头不要大妞子,老娘也没啦。我要这个大妞子,叫他上我们家去,把他送到我家哄我老娘,省得我老娘想我。”毕振远一听,石禄是大孝格天。鲁清说:“石爷,我要叫你给谁磕头,你给谁磕不磕呀?”石禄说:“你是我养活的,你叫我给谁磕,我给谁磕。”鲁清说:“你给这个老头磕。”石禄来到近前说道:“老头在上,我石禄给您磕头。”毕振远说:“姑老爷请起。”杜林说:“石大哥,你为什么给我毕大伯父磕头啊?”石禄说:“那个老头儿,不要那个大妞子,他给我啦。”杜林说:“你们带这个大妞子去吗?上川子吗?”石禄说:“别带他去呀,让这老头送到我家去,哄着我老娘。”杜林说:“叫他哄着我老娘。鲁大叔,咱们叫他给我大嫂子磕两个头,叫他拜托怎么样?”鲁清说:“咱们别取笑了。”石禄说:“老头,你把那个大妞送到我家,有人要打我老娘,叫她去打。”毕振远说:“那么要是有人打我呢?”石禄说:“有人打你我打他。”杜林说:“你管他叫什么呀?毕大哥,你过来。”毕连来到切近,石禄说:“我管他叫小孩。”杜林说:“他是谁的?”石禄说:“是老头的。”杜林说:“那么你要跟着毕老伯父,他上哪里你到哪里。”焦雄说:“鲁清,你我大家前边一叙。”

  众人转身形往外,石禄说:“先别走,我得告诉那个大妞子话。嘿,大清你告诉老头,把那大妞子叫出来,她要找我老娘去啦,我告诉他几句话。”鲁清说:“毕大哥,您听听您姑爷怎么个交派。”毕振远这才叫道:“姑娘出来。”那毕赛花本来长得就黑,如今出来,鲁清一看,成了紫茄子啦。石禄说:“这个老头把你送到我们家去,你可听我老娘之言?”石禄又说:“老头你把他送到我家,你上哪里去?”毕振远说:“我回我们家呀。”石禄过去拉过毕连,说道:“小孩,你跟老头回家,谁要欺负老头,你告诉我,我把他脑袋给摘下来。”自己一想,我管他叫什么呀?鲁清说:“你爱管他叫什么就叫什么,我不管。”石禄说:“小棒槌,我管他叫什么呀?”杜林一吐舌头,鲁清说:“杜林,你可别胡说。”杜林说:“石大哥我管他叫姐姐,你问问他管他叫什么?”石禄说:“我不听你的话,你没好主意,竟冤我。”杜林说:“我不冤你,你问小孩吧,他就叫姐姐。”石禄说:“小棒槌,你管他叫什么呀?”杜林说:“我管他叫姐姐,你去问小孩去。”石禄说:“小孩,你管他叫什么呀?”毕连说道:“我管他叫姐姐。”石禄说:“你管他叫姐姐,我也管他叫姐姐。”遂叫道:“姐姐。”那赛花姑娘未出来。石禄说:“老头,我叫他姐姐,他怎么不出来呀?你把他叫出来,成不成?”毕振远说:“姑娘,你出来吧。”毕赛花才来到外面,石禄说:“姐姐,老头不要你啦,我要你,上我家住着去,千万别招老娘生气。你要招老娘生气,你是我姐姐,我也打你。”马德元在旁说道:“玉蓝,咱们大家在这里,你叫你姐姐上哪里去呀?”石禄说:“叫老头跟这老排子与小孩把我姐姐送到我们家去。”遂说:“小孩呀,谁要打老头,你要是打不过他,你来找我,我能把他给劈了。”马德元说:“要有人打我呢?”石禄说:“有人打你,有小老虎啦,不会拿小老虎咬他吗?”

  原来他听说的小老虎就是巡山虎马俊。毕振远说:“刘老三,我们大家将那行囊褥套放在你的店中。”伙计答应。毕振远取了一封银子交给刘三。说道:“刘三,这封银子是专赠送你的,容等他们大家扫灭银花沟回来之时,再行清算。这里先给你两封银子,存在柜上。不多之时由他们诸位给你找补。若有富馀,有多少也算你的啦。”何凯听到此处,便从褥套里取出四百银子说道:“伙计,这里有二百两银子,要是我们走后,有卖马的主儿,你可千万的替他们留下,该多少我们回来咱们再算清了。”刘三连连答应,伸手接过。焦雄说:“二弟,多时要剐普铎之时,千万替我砍他一刀,以尽交友之道。”毕振远说:“剐他之时,你们大家给代一代劳,叫我也尽其口盟之情,扎他一枪。”毕连说:“鲁叔父,按著规矩来说,我也应当赶奔西川。因为我与何贤弟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要致死二峰之时,您替我多剐他几刀。我随我爹爹到一趟石家镇,一来为去就亲,二来好去探望我亲家娘,与他老人家磕头去。”鲁清说:“焦二兄长您见了石嫂夫人,可想替我报喜。”焦雄说:“一定我替你们大家道喜。”杜林说:“焦二伯父,叫店里伙计给买一张红单贴来,写上咱们大家的花名,您给带了去,大家给他道喜。”会友熊鲁清说:“大家赶快预备。”当时将大家人等全写在红单贴上,皮上写‘道喜’两字。

  杜林忽然想起一事,遂说道:“诸位叔父伯父,我杜林今年十六岁,咱们大伙每人十两银子,我毕大伯也不能驳咱们大家的面子。这十两是六两添箱,那四两是给我这位贤嫂买朵花戴。”毕振远说:“杜林,你说到这里我领啦。”杜林说:“那可不成,我出的主意,我得先给。”鲁清说:“毕大王,他已然说出来啦,那就不能说不收。咱们这一拨,没有外人。”焦雄说:“鲁清啊,你去叫伙计给预备三个帽盒,一个人头装在一个里头,用潮脑一喂,将来带回何家口,好去上祭,好与我大弟何玉,前去祭灵。我去跟他们就亲回头,如果要赶上那灵前之事,我设备;我若赶不上呢,那没有别的可说,鲁清你替我分心啦。”又把何斌叫来说道:“何斌呀,我可嘱咐你,要是到了西川,见了二峰,他二人要是死在旁人之手,孩儿你的名誉,可就付与东洋大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二峰要是死你手里头,那你的孝字就有啦。那不认识之人,闻著名都能跟你交。”何斌连说:“是是。”焦雄又说:“列位哥哥兄弟,见着了西川路的贼人,点名撕他们。二弟何凯那时可多注意,他们什么主意全有,可别让何凯过去。据我焦雄所说,咱们山东省人,若有挂伤者,那可得叫莲花党之贼以命相抵。”便叫过谢春、谢亮、石俊章、马俊、莫陵来说道:“你们哥五个,看见普铎啦,可别叫他走了!自己千万别自大,眼空四海,叫石禄过去。”众人答应,他把大家嘱咐完了,便与毕振远父子、与姑娘毕赛花又将大众的银钱收交起来,与众人道谢,收拾好了行囊褥套。焦雄说:“毕仁兄,咱们是一块走,还是我先走呢?”毕振远说:“您先到一趟夏江石家镇,您在那里候等。见了石氏夫人将此事说明,我全家随后就到。”焦雄说:“你们老爷三个,一路之上可不要亮刀杀人。”毕振远点头。他们便从店中起身,焦雄向着毕振远起身走了,后文书再提。

  如今且说鲁清他们大家,鲁清叫刘三来,问道:“从这到银花沟,有几个村子?”刘三说:“从此到银花沟,就是一个村了,名叫四里屯。中途路上有一座小山,顺着山的北边有一股大道。在小山西边斜著朝西南,顺着大道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鲁清说:“中途路上有店口吗?”刘三说:“没有!从我们这里一直到小山,那是四十里。从小山到四里屯的村东头,那是一百二十里。”鲁清说:“这道小山,那么山上也没有店口吗?”刘三说:“也没有,四里屯里道南道北店户铺户全有。”鲁清说:“刘三,我们大家走后,你们店里可不卖外客。佟大哥您请过来,您给开出一个单子来,上头注写著几个帽盒,潮脑多少,马匹是十匹,写好交与刘三。”嘱咐他,叫他照单行事。杜林说:“刘三,暂且你先给我们借几匹马。”遂问道:“咱们全是谁没有马?”鲁清说:“苗庆没有马,张明没有马,白坤没有。”张明说:“我先不要,将来回山东之时再要马,往西川走我这个马杆能悠。”鲁清说:“你悠到半道上要爬下呢!那时怎么样?”杜林说:“五叔你别麻烦啦,咱们每人带十两银子,其馀的满存在柜上,各人带着也不费事。再说咱们各人带着也不多累。”鲁清说:“很好。”当时每人拿了十两,其馀的银子满都存在柜上。鲁清说:“众位,咱们一路之上,走的非常劳乏,必须在这里歇个三五天,容等著精神足满之时,再一齐动身,好杀进银花沟。”众人一听连说:“好!”便在这里一连住了三天。

  第四天的晚上,将马匹满全备齐,又叫伙计给预备吃食,是卤盐的花卷。店里伙计人等,足忙活了一夜。鲁清说:“咱们大家可吃喝齐毕,好一同前往。”杜林说:“鲁大叔,这一百二十里地,可道路遥远,我可是爱渴,咱们多预备几个水罐。咱们走到中途路上,遇著山泉,也可以找点水喝。”大家答应,各自收拾齐毕,各人将自己的兵刃暗器完全带齐,大众人等满全收拾齐毕。众人往外,早有伙计将马匹备好,大家出来上马。石禄说:“小何!还是咱们,两个人赛马呀?”鲁清说:“何斌!你可是报仇的心盛,这里离西川可很近啦,你石大哥若有个一差二错的,恐怕你的仇不好报,你可要小心了。”何斌说:“料也无妨,”当下他二人仍然是在前边赛马。从此处起身,到四里屯,合著有一百六十里。按说石禄这匹宝马也得说出一点情理来,能够一出马便走一千里吗?不过他比别人的马快点,也就是啦。石禄可就把何斌的马给落下啦。石禄的马一直往西来啦,他一催马,哒吃,哒吃,他原本不认识道路,应当由大道往西,他从小道往西啦。等来到了山坡,天已然黑啦,大黑马一打响鼻,石禄便翻身下了马,遂说:“老黑呀,这是山坡呀,没有山口,哪里叫川子呀?”说话之间,拉马匹往北,他是误投误撞。往北一看树林成林,这匹马又一打响鼻,从北边来了一个旋风。石禄的头发根不由一扎煞,遂说:“大何,你别吓哧我呀!我们大伙给你报仇来啦。我找不着峰子的家,怎么给你报仇啊?你要是大何,你把我带到峰子他们家去,连峰带铎,一个也跑不了。”正说著那个旋风就往南来了。

  书中暗表,原来石禄已然来到银花沟东山口外头,他看见东边有灯光,听见有人说:“行路的客官打店吧!过去这个村,可就没有店啦。”天色已晚,石禄一见,原来这是一道村口。他再一看那个旋风直奔灯亮而去。石禄心中所思,说大何呀,一定把我带到峰子他们家的啦。正想着那个旋风没啦。此处正是四里屯的西村头,在西村头里头多出一块话来。要从东村头进来人,可以看见白墙上写著黑字,横著两行,上头写仕宦行台;下边写的是安寓客商。靠南边有两行字,立著写的是茶水方便,草料俱全;在北头有两行字;单间跨院,包办酒席。横著有四个小字:随时小卖。石禄来到切近,看见这里是东西房四间平台,房上有一个四方的灯笼,油纸灯面上,也写著字啦,跟墙上字一个样,前脸是七间南房,当中的门道,再看门道中悬著一块匾,上写‘罗家店’。店门外一边一盏纸撮灯,旁边站着两个伙计,在那里让来往的客官。石禄一看这两个人,一个身高,一个身矮的,那身高在九尺猛一点,借灯光一看他,汉壮魁梧,面似姜黄,黄中透煞;半截眉毛,八字的眼睛,蒜头鼻子火盆口,两个黄板牙往出一支,一搭拉厚嘴唇,大耳相衬,猛一瞧好像吊死鬼一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鬈,竹簪别顶,头蓝布的靠袄,蓝布底衣,蓝鞋白袜子,腰中系一条围裙。再看那个矮的,身不满七尺,细条条的身材。面皮微白,尖头顶,细眉毛,小圆眼睛,黑眼珠小,白眼珠大。蒜头的鼻子,薄片嘴,满嘴的小芝麻牙,细脖子大颏拉素。小元宝耳朵,也是光头未戴帽,高牛心发鬈。青布的裤褂,蓝布围裙,白袜青鞋。听见大个说道:“贤弟你听那正西有马蹿声音,咱们让一让。”遂说:“客官您住店吧!天气不早了。”石禄抬头看见,店内全点着灯啦,问道:“你们这里是店吗?”两个人说:“不错,正是店。”石禄说:“你们有北上房吗?别的房我可不住。”伙计说:“有上房。”随说著那个大个上下一看石禄,那个小个围着石禄马一绕湾,便从兜里囊掏出一个单帖来,那上面注写的明白:石禄的五官相貌,以及军刃全都对,就是马不对。这个马匹写的是中江五龙的马,他一看这匹马精神百倍。

  书中暗表,这两个人乃是银花沟的两个贼人:小个是李俊蝎虎子的便是;那个大个姓韩名智,人送外号叫黄面狼,艺业浅薄,胆子最大,全给普铎在外彩盘探事。另外还有一个厨子,一个喂马的,一共是四个人。这个店乃是罗文龙、罗文虎、罗文彪、罗文豹所开,他们是四里屯的绅士,他弟兄是金银铜铁四条棍,压倒西川,与普铎、黄云峰、黄段峰等全是盟兄弟,神前结拜。皆因他三人上何家口报仇,回到银花沟,路过罗家店,便将他们哥四个约到银花沟,对他们说明此事。文龙说:“普大哥,你们三去山东报仇,是否知道山东省的保镖的水旱两路不是好惹的。”黄云峰说:“我算给我大哥报了仇啦。我这支毒药镖,制死老贼何玉。”段峰说:“我扎老贼一刀。”普铎说:“我把他头皮削下一块来。”罗文龙说:“黄大弟你把镖得回来没有?”云峰说:“我三人正要将他乱刃分尸,好起镖,不想从南房上发下许多暗器,又有砖瓦打来,跳下二人,才解去重围,我三人这才回了西川。罗贤弟,请你赶快派人,往四处去请人,好助力于我。”罗文龙说道:“二哥,我将店里的伙计雇那无用之人叫几名来,你再将山上胆量最大之人找两个来,叫他们带好熏香蒙汗药与八步断肠散,来到店口,是住店之人,佩带军刃的店客,能用蒙汗药就使药,不能使药,可以使熏香,可是从东方面来的人。”普铎答应,回山派人佩戴这些应用物件,来到店中暗为预备。那溜马的名叫阎三,灶上名叫李二。罗文龙又令他三弟四弟,到四里屯,前去嘱咐各家铺户,凡是店里头就贴出条去,此店不卖外客。文彪文豹弟兄二人答应,这才来到各店口,照计而为。说好了之后两个人又去到银花沟,便将他兄长所出主意,细说一遍。

  普铎一听大喜,便派叶德到一趟西川口,聘请王氏三白:小蝴蝶王平、半展蜂王亮、熏香太岁王湔,他三人长得面皮微白,因此人送外号叫关西三白。普铎又叫叶喜到趟傅家寨,聘请小蜜峰傅虎、金头蜈蚣傅钓、小花蝶傅荣、追风鬼姚庆、黑面鬼姚明。又派叶茂前去姚家洼,约请赤发阎王姚忠,白面鬼姚横、金面鬼姚亮。又派叶荣到谢家坡,聘请金叉将谢冲、银叉将谢红。将这些位一齐请来,不到十天,是见信者,一齐来到。普铎委派黄云峰前去正北玄秘观约请九手真人李玄清,一文钱谢亮,钻云燕子馀良、王明、王朗,请他们大家前来,护庇我银花沟。云峰走后,大家见信后,是全都到齐。这些人在大厅之前桌椅拉开,大家正参议此情,外面有人来报。到了厅前说道:“回禀普二大王,外边有五江口北门外五龙岛的大王爷来到西川银花沟,人家是登山拜访。”普铎说:“云峰大弟,你可知晓中江五龙?”黄云峰说:“二哥,小弟知晓,他们也是咱们熏香门的人。他可是住岛的,占山为王,他们是吃漂上的买卖,水岛跟旱地山寨,不用说为首的人,就连山上的喽啰兵,全都不一样,咱们要将计就计,借水行舟。我略出一计,便可成功。”普铎说:“贤弟,你计将安出?”云峰哈哈一乐,说道:“咱们哥三个,上山东去杀何玉去啦,入都交宝铠的主儿没回头,他们要是回来,那与老贼解去重围之人,一定对那小蓄生何斌细说一遍。店里伙计,可有认识我们哥两个的。再说我打那一支镖,因为未收回来,有那支镖,就可以把他们大家引到银花沟,那时必有一番血战。咱们大家凡是在西川咱的亲友都受点累,若是不来呢,那咱们得派人出去访查他们。若是有那面生之人,来到西川,设法陷害于他,有何不可?他们内中可有石禄,那小子是金钟罩护住身体,实有万夫不当之勇。走线轮弦挡的了别人,可挡不了石禄。可是他最孝母不过,咱们大家等五龙来到,将中江五龙迎了进来,到庭中一叙。他们五个人代买熏香,我略施一小策,叫他们告奋勇当先。您把熏香拿出来,鸡鸣五鼓断魂香五支,连解药匣子可全收起来,不论他给多少钱,也别卖给他。咱们给他熏香,可不收钱。那时他们心中感激咱们,可以遣派他们弟兄三人上一趟石家镇。他们去到石家镇,将石禄的老娘人头盗来。容等山东人等来到,那时把人头挂出。石禄一见,一定咯血身亡。”大家一听齐说:“有理。”说完这才一齐出迎。

  普铎见了五龙,连忙一抱拳,说道:“哪阵香风将阁下吹到鄙处?”中江五龙金龙刘清说:“普二大王,我们弟兄一来登山拜访,二来我们来给您报信,三来我听朋友传言:银花沟造的匣子最好,还有那鸡鸣五鼓返魂香比别处也好。”普铎说:“五位贤弟,此处不是讲话之所,你我大厅一叙。”当下众人一齐来到里面。中江五龙一看大家,高矮丑俊,有老有少。分宾主落坐,手下人献上茶来。普铎问道:“五位贤弟,你们弟兄五人有何事向我来讲?”银龙刘明说:“二大王绿林里旋风起来啦。”普铎是明知故问,遂说:“是哪一路的旋风呢?”刘明说:“这么大的事您能不知道吗?是真不知道,可还是假不知道呢?”普铎说:“我还是真不知。”刘明说:“此人也是咱们绿林人,可是保五路镖的达官,圣手飞行石锦龙。他是石锦龙的次子,名叫石禄。此人可大孝格天。”黄云峰说:“兄长您赶紧到后面,把咱们制造的仙鹤以及熏香五块,解药每样五包,快快的拿来,好叫他弟兄使用。”普铎答应起身往后去了。云峰说:“中江五位,我烦劳你们弟兄一趟。”五龙说:“有何事烦劳呢?”云峰说:“你们弟兄多受风霜之苦,到一趟夏江秀水县石家镇,你们哥五个多要留神,务必将石禄的老娘刺杀,将人头带回。”刘明说:“盗来她的人头,又有什么使用呢?”云峰说:“我弟兄三人,上山东镖打何玉,一镖三刀治死他人。要将老儿乱刃分尸未成,当时有人解去重围。我三人可不是惧怕他人,也是怕他们大众人到,那时不好逃回。当时我们便脱身回来,到了银花沟,这才聘请西川各路宾朋,来保护银花沟。我丢镖一支。小畜生何斌,那时他入都回头,一定请山东保镖的杀奔西川银花沟,好给老儿何玉报复前仇。报仇之人里面就有石禄,那时他一看这里有他娘人头,他一急一定咯血身亡。石禄要是一死,大家再来,那就没有可怕的啦。那时我施一小计,叫他们一网而尽。”大家正在说话,普铎从后面出来,拿出熏香匣子以及解药等,交与中江五龙。当时五龙将金银取出,普铎连连不收。黄云峰说:“你们弟兄用这银钱作为来回的路费。”中江五龙连声道谢。刘明说:“要取他的人头,易如反掌,好像探囊取物一般。”普铎说:“来,赠他弟兄五人,每人一匹。”小白龙丁得茂说:“二大王,千万别给我们马匹,我们步行倒很随便,要马倒累赘啦。再说我们弟兄与石禄有三江四海仇,只因我大哥那匹马被小辈给拐了走啦,杀他满家正合我们心意。你们诸位在此稍等,我弟兄去去就来。此时正好趁他未在家,是否办到。”说完五龙起身往外就走,大家人等往外护送。黄云峰说:“中江五位贤弟,你们在一路之上,各要留神。那石家镇可是防范太严,你们多加小心,千万别带出形迹可疑。石家镇里边人等,位位全眼毒。”刘清说:“好!你们众位快请回吧,我们弟兄自有准备。”说完告辞,扬长而去,五龙夏江行刺,下文书再表。

  如今且说银花沟大家人众,九手真人李玄清说:“我要将银花沟之事安置齐毕,我们爷五个还得回正北,那里有一大片事还没办啦。”普铎说:“老人家您多累三毛七孔心,与我道兄,与我胞兄,与那段峰,死去的三人报仇雪恨!务必将那山东省的众人一网打尽。”李玄清说:“普铎你们山上一共有多少兵卒?”普铎说:“不算能征善战者,有五千馀人。”于良说:“道兄,普铎把各地人等请来,既没一花名,您可以叫他们大家站在您的面前,可以量其格,作其用。”普铎说:“那可以急速抄写一份吧。”说着忙命人将所请之人的花名,完全写齐。然后请大家人等满全站在大厅之前,然后李玄清拿着花名册子叫。是人全答言,惟有一人是山东人未答言。李玄清一看此人,面如姜黄,细条身材,身高七尺开外。青布衣裳,年在三十上下。脚下青鞋白袜,花布裹腿。遂问道:“你可是山东人呀?”此人说:“是!”李玄清说:“那么你从那里来呀?”此人说:“我从屯龙口来,前二年到的这里。”普铎说:“老人家您别错会了意,此人是我至近的宾朋,决无差错。”李玄清说:“你可以鸣锣聚众把兵卒满全拘来吗?”当时有人站在高凳之上,手敲铜锣,声音焦脆。山上前后左右,各地兵卒,闻声一齐来到大厅前面,兵卒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声音过大,一时乱成一片。李玄清听不出来。原来他们说的是:“普二大王,与黄家二位寨主,投奔山东报仇,杀了何玉,如今他们山东人等,可不是好惹的。倘若他们聚会一处,大家杀到西川,那时咱们可不是他人的对手。我们可全有家眷,妻儿老小。我们想着决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咱们大家早应当各人保住各人身体。以后他们要是真来了,他们可是跟二大王有仇,虽然说是刀拣有仇的杀,可是咱们也在山为匪,难免也杀咱们。”众人暗拿准备不提。

  李玄清连忙叫普铎下令,压住声音,普铎忙用鼓槌一敲锣边,大家便压住声音,寂无人声。李玄清命人将文房四宝取来,他提笔在手,工夫不是甚大,满全写完。三道栅栏门以外,叫黄云峰代理,照单子行事;三道栅栏门以内,叫普铎安置齐毕;三道门的里外,叫殷志文、殷志武,令他们二人各施本领,巧摆埋伏,那就看他弟兄。四面八方全都安置完毕,放下了笔,李玄清冲大家一抱拳,说道:“普铎,我如今已将山寨替你安置完毕,那就凭你调动兵将,我就不管了。我们五个要动身走啦,必须再出去找位朋友去。”众人不好相留,他们爷五个告辞走,大家把他们送出山口。李玄清等一摆手,说道:“送人千里,终有一别,你等回去罢!”于良说:“我们但愿得你们大获全胜才好。”他们从此走,后文书再提。

  当时且说普铎众人回到大厅,他传令,叫小喽啰王平等一百个人,各拿长枪短刀,再叫一百人,各人全拿强弓硬弩,在东山口左边,暗中安置齐毕,候等报仇之人。又叫半展峰王亮,也带领二百人,前边也是长枪短刀,后边是弩箭手,在东山口他前去安置埋伏。熏香太岁王滚,带二百名,山口以里分为左右,暗中埋伏。金棍将罗文龙、银棍将罗文虎,哥俩带二百兵卒,在头道栅栏门口,左右把守。铜棍将罗文彪、铁棍将罗文豹,带一百喽兵,每人坡刀一口,在二道栅栏门埋伏在左右,暗拿准备。金枪将谢冲、花枪将谢永,二人带兵一百名,每人斩马刀一口,在三道栅栏门以内,埋伏等他们到。又叫殷氏弟兄,带二百名兵卒,搭著拿着各项应用物件,随你们心里,随便去设置消费埋伏。仍然仿照打虎滩那样设备,墙头也是滚壁坡棱砖,以及弩箭、梅花坑、窝刀等预备完毕。大家人等俱都点头。普铎、云峰、殷志文、殷志武,他们来到大厅之中,将门窗户壁满全上好,里面四块踏板挪开,下去人将走线轮弦,牛角拐子上好。每个拐子上,全有走弦往外拧三十二扣。往里拧的三十二个,每个拧八扣,通盘上齐然后上来,踏板盖好,五个人鼓掌大笑。正是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预备山东省一般老少群雄来到,好给他个一网打尽。普铎说:“但愿得中江五龙,将老太婆的人头带了回来,挂在咱们山寨大门之上。他们山东报仇之人,内中有浑小子石禄,他最孝母不过。你我大家所怕者,就是石禄。他一看见有他老娘的人头在这里,他非急死不可。那时他热血喷出唇外,金钟罩就算破啦。石禄的金钟罩一破,你我何怕那山东省的众贼呢?如今他们不来便罢,若是来时,那是飞蛾投火,自来送死。”黄云峰说:“二哥,此话不要说大了。那正门正户的主儿,满在山东省。山东省一片人物,得消息的就是一个人。”普铎说:“那个人呢?”云峰说:“就是陶金陶遇春,别号人称鬼偷的便是。虽然说殷家摆的这些消息埋伏,可挡不住陶金。”普铎说:“内中要有陶金杀到了里面,那时咱们再说再议。”他们这时暗拿准备,按下不表。

  且说石禄一个人,来到四里屯西村口店内,此时已然有定更多天,他看见这里伙计上下竟瞧他,从兜囊拿出东西来看,然后才说:“您随我来。”石禄何等精明,他一看心中就犯疑心,从此他就处处留心。伙计说:“您把马给我吧!”石禄说:“你别管!我自己拴好吧。”伙计把他带到马棚,拴好马匹,拿下皮搭子。抬头一看北房,有三个大后窗户。这才转过前面,进到屋中,迎面八仙桌,左右有椅子。石禄坐在上垂首,皮搭子放在桌上,回手一摸铲把,遂叫道:“二哥。”伙计说:“客官,我不叫二哥。”石禄说:“我不管你叫二哥不叫,我就偏叫你二哥。”伙计说:“您叫我二哥,有什么事吗?”石禄说:“这院里客官,各屋子全点着灯,怎么没有说话的呢?”伙计说:“他们全睡觉啦。”石禄说:“不对吧!我上屋里看看去。要是没睡觉,我可打你。”伙计说:“您不认识人家,能够到人家屋里去吗?”石禄说:“他们睡觉怎么不吹灯?”伙计说:“人家不爱吹,你可别管。”石禄说:“得,那我就不管他啦。你快去炒菜打酒端馍馍,铡草喂马快快的。你要是误了,可小心我打你两个嘴巴。”伙计说:“误不了。”说完一出屋门,又回头一瞧他。石禄一见,就明白八九。心中暗想:这小子,干吗回头瞧我呀,不用说,想起那年从老王爷那里上大何他们家的时候,半道上那个老杂毛,他们就是回头一瞧我。这个菜饭不能吃,一吃就打滚,打滚就冒水,一冒完水我就睡啦。我必须小心才是。功夫不大,那伙计便将酒饭端了上来,一齐摆好。伙计往外一走,回头又一看他,然后才出去。石禄看那个伙计出去啦,伸手拿起酒壶,一晃荡,然后往地上砖地一倒,直冒白沫子。石禄一吐舌头,心说:这个可不能用,一到肚子里他能咬我。他假作捏著肚子往外走来,到了院中一看,北房西头有个夹道,夹道有一个茅楼。他叫“二哥,这个丸子里也不是有什么东西。我直肚子疼,要拉屎。”伙计说:“您别在这里拉,快上茅房拉去。”石禄说:“这个茅房里多黑呀。”伙计说:“我给您拿盏灯去。”当时他到了柜房,点了一支蜡烛来,又到了茅房,便将灯放到墙上。此时墙里墙外,全是亮的。石禄借灯光一看,挨着东房山,有半截砍子墙,西边也是一样。茅楼里边是解大手的地方,外边有尿池,是解小手的地方。石禄说:“你去看看里头有人没有?”伙计说:“没有人。”石禄说:“我看见里头有人影,你怎么说没有?”当时伙计不知是计,往里去看,石禄便将房门给堵上啦。伙计说:“那我还怎么出去呀?”石禄说:“你这里瞧着我拉屎。”伙计说:“我不瞧。”石禄说:“那么你出去吧。”说著用手一扶墙,他要出来必须从石禄后身往出挤。伙计往外一来,石禄一挤他,伸手挽袖,他一俯身,就将他举了起来,头冲下对准了茅厕坑子,说了声“你下去吧小子!”石禄力猛,噗咚一声,便将那个伙计给填尿坑子里去啦。伸手揪住了双腿,往出一拉,双往里一填,便将他填进屎坑里去啦。石禄站在外头,喊道:“二格,你瞧瞧他怎么填在这里啦?”由柜房里又出来一个,来到茅房里一看,抹头就走。石禄上前把他截住啦,说道:“小子你别走啦!”这个伙计刚要嚷,当时石禄使了一个踏掌,直打到心口上,立时背过气去,翻身摔倒地上。石禄趁着他往后一倒的工夫,就去抄起他两条腿,也给填到屎坑子里。不由心中暗想道:不用说,小子,你们一个好人没有哇。他又大声喊道:“你们快来人瞧吧!他们两个人打起来啦。”当时又由柜房跑出一个人来,说道:“客官,您怎么不管给劝一劝呀?”石禄说:“我不能劝,我一劝他就打我。”伙计来到了外面,石禄说:“你快到里头瞧一瞧去。”伙计说:“您知道他们在那里打呢?”石禄说:“你去看吧,他们在茅房里打啦。”这个伙计进去一看,头冲著坑里一个,那一旁死了一个。他一见转脸要跑,石禄早在后面跟了过来,说“小子,你怎么不把他揪起来呀?”这个伙计一回头,见石禄一张脸暗中带笑。他一看这个情景,连忙说道:“黄头你快走吧!此事不好了。快去西川山口送信。”石禄一听他说送信,伸手抓着他往怀里一带,横身一掌,当时打得脑髓皆出,死于非命。不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穿山熊黑店收卜亭 小杜林奉命搜贼寇

  话说穿山熊石禄,连忙奔了柜房,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说道:“怎么著摆上酒席吃得不太平?我腿快也得吃完了才能去啦。难道叫我看着饼挨饿吗?这件事作下来一千银子,你也分一半。”石禄一拉风门子说道:“一千银子我一个也不要。”进到屋中看见有一桌酒席,迈步走了进来。这个人连忙说:“客官,我们这是柜房。”石禄说:“柜房也不要紧呀,你们这个酒菜,吃了大半不能睡吧?”伙计说:“吃完了再睡。”石禄说:“你这就睡了吧。”说著话伸手拿起筷子来。伙计说:“你那里有酒席你不吃,这是我们柜上吃的。”石禄说:“我那桌菜都咬我。”伙计说:“这桌也是一个样。你吃哪样,哪样咬你。”石禄说:“他咬我我也吃。”伙计一怔,连忙上前用两双胳膊一围,不叫他吃。石禄一见气往上撞,抡圆一掌,便将这个伙计也给打死地上。他一看他的花红脑髓溅了一桌子。他自己出来到各处一找,并无别人,就是他们四个人。原来这四个人是贪心特大,石禄把他们全打死了。这才来到店门前,大声喊嚷:“住店来吧。开张贱卖三天,吃啦喝啦不要钱。住店也不要钱,盖被褥也不要钱。”他高声大嚷了有十几声,从正西来了一位,说道:“大掌柜的,这个买卖是您的?”石禄说:“不错,是我的。”那人说:“您为什么许的愿呢?”石禄说:“我为老娘活七十七、八十八,耳不聋,眼不花,走道不把拐棍拿。”石禄借着门外的灯笼一看,此人身高九尺,细长两条仙鹤腿。往脸上一看面皮微紫,扫帚眉,大环眼、蒜头鼻子。火盆口,大耳相衬,押耳毫毛,倒竖抓笔一般。头戴紫缎色头巾,紫缎色上衣绒绳十字绊。蓝丝鸾带扎腰,双折麻花扣蓝绸子底衣,白袜青鞋,肩上扛着一根钉钉狼牙棒。棒上挂著褥套,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些什么。石禄说道:“骆驼你饿啦?”此人说:“对啦。大掌柜的你连今天开张几天啦?店里头有客官吗?”石禄说:“有哇,他们全睡了。”此人说:“他们吃完了睡啦。”石禄说:“没吃就睡了。”这人说:“他们全走累啦。”石禄说:“对了。”原来石禄的心意,叫他进来作饭,自己好吃。来人说:“我可不叫骆驼。”石禄说:“那么你叫什么呀?”来人说:“我家住淮安府东门外,卜家屯的人氏,姓卜名亭,外号赤面太岁便是。你打听打听,我怕过谁?”

  书中暗表,原来卜亭他是家大业大,生来好武,听见那里有练武的,必定登门拜访,与人交友。因此偌大家财,全行花尽,后来落得乞讨在外。人可是侠胆义肠,在路上还好打个路见不平。凡是会狼牙棒的主儿,全被他给打败了,拿他为尊。身上也有小技艺,蹿房越脊他也成。他自己在家中设摆香案,对天赌过咒:人家一草一木不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横心不作苟且,不偷,不盗,不抢,不劫。自己这才在外作事,后来落得狼狈不堪。“今天你打听打听,我怕过谁?”石禄说:“你怕我不怕?”卜亭一想,我说不怕他,回头不叫我吃饭。遂说“我怕你,那么饭作得了吗?”石禄说:“作得啦,竟等你来吃啦。我这三天全是吃酒席。”卜亭说:“好,真是人不该死,五行有救,我三天没吃饭,大掌柜的咱们哪里吃呀?”石禄说:“里头吃。”卜亭随他来到了里面一看,那大桌的酒宴,在那里摆着。急忙上前抓起一个丸子,往嘴里就填。石禄从后面一拦他胳膊,说道:“你别吃,吃了就睡啦。”卜亭一听,遂说:“大掌柜的,你不叫我吃呀,吃完了就睡不成吗?”说完自己一想:哎呀,如此看来我非把他弄爬下,才能吃啦。好吧,想到此处,放下褥套,取出狼牙棒,伸手揪下门帘,跳在当院,大声说道:“大掌柜的你不叫吃,你出来吧。”石禄说:“骆驼,我不叫吃,你就急啦,多好的汉子也怕饿。我是为你好,你是我养活的。我爱你这个大个。”卜亭说:“你管我叫骆驼,我就是,你也得喂我呀。那么你怎么不不叫我吃呢?”石禄说:“我不叫你吃。”卜亭说:“那你就出来吧。”石禄说:“好,我出去看看你有多大的能为。”石禄管他叫骆驼,他给大家胡起外号。这是垫笔书。为是到了中套,石禄遭官司时候,那时众位一看,便可明白八九,知道起外号是情有可原。

  闲言少叙,且说石禄来到院中。那卜亭看他出来,抡狼牙棒奔他顶门就砸。石禄见他棒奔头顶打来,连忙往旁一闪身。卜亭见打空了,忙一推棒,奔他右耳门子。石禄一矮身,伸手抓着狼牙棒。说的慢那时可快,真是打闪认针之功。石禄抄狼牙棒,右手顺着打去,施了一个凤凰单展翅往里打来。卜亭不敢撤手军刃,见掌到只可往后来了个铁板桥。石禄一见,抬手飞右腿,使了一个里拍腿。卜亭再想躲,那就不易啦,一腿将他翻倒。石禄连忙扔下狼牙棒,上前将他按住,当时就给捆啦。一手提着卜亭,一手拿了狼牙棒,来到柜房,将卜亭放下。那卜亭是苦苦的哀求,说道:“大掌柜的,你把我放开吧,我不吃啦,我是吃错了。”石禄说:“没有一进门就要吃的。你要吃对了,你吃饱了都行。再说你认识我吗?”卜亭说:“我不认识。”石禄说:“你不认识我,我怎么认识你呀?”卜亭说:“自己要再不认识自己,那人就死啦,你快把我解开吧。”石禄说:“你别吃丸子啦。”卜亭说:“我不吃啦。”石禄这才上前将他解开。卜亭爬起把绒绳捡起来,用筷子挟起肉来,又要吃。石禄说:“你别吃,吃了就睡啦。”说著便将肉给打在地上啦。卜亭说:“大掌柜的,我也看出来拉,今天我不把你捆上,我是吃不了哇。”说著毛腰抄起狼牙棒跳在院中,叫道:“你出来咱们还得比比。”石禄说:“你怎么这么急呀?非吃不可,是怎么著,我什么也不叫你吃。”卜亭说:“我非把你捆上我才能吃啦。”石禄说:“你要能把我捆上,你才能啦。”说著来到院中,卜亭一抡狼牙棒奔胸打来。石禄一见,忙使了一个旱地拔葱蹿了起来,一腿,往下一落,劈面一掌。卜亭往后一闪,石禄双风灌耳就打进来了。卜亭往旁一闪身,石禄使了一个外扫膛腿。卜亭一长腰,石禄一伸手将他腰带抓住,往怀中用力一带,卜亭又爬下啦,二次又被捆上。石禄一手提着人,一手提着狼牙棒,来到屋中,往地上一放,把棒立在窗户台上。卜亭二次又央告,说道:“大掌柜的你把我解开吧,我不吃啦。”石禄说:“没有竟吃干的,一点稀的也不吃。你要进来先吃稀的,我不是就叫你吃了吗?”

  原来石禄为人心最慈,他一想这么一个小辈,没什么能为,不往心里去。卜亭也不明白这句话,以为真不叫吃啦。其实石禄到是好意,怕他吃完就死了。这回卜亭不由心中一动,暗想他也许是好人,因为我饿了好几天啦,肚肠全饿细啦,又加上我多少日子没吃著酒席啦,一见这桌酒菜,恨不能全吃了才可心,我吃丸子后吃肉,想到此处遂说:“大掌柜的,你行好哪,快这我解开吧,我再也不吃了。我知道我吃错啦。”石禄说:“对啦,你真吃错啦,我要给你解开你还得吃,许吃你再吃,我就不打你啦。”说著话上前将他绑绳给解开。卜亭起来捡起绒绳,绕在腰间,连忙上前端汤菜又要喝,刚到唇边,石禄一推他右胳膊肘,他便撒了手,吧一声,碗筷掉在桌上啦。这回他可真急了,急忙抄起狼牙棒跳在院中一站,叫道:“小子你出来,我非得把你捆上,我才吃得好啦,捆不上你,我吃不好。”石禄说:“骆驼,你真是自己要死啦。我要是把你捆上吧,你又央告,一解开,你又反毛。反毛你又不是个,弄爬下你,又得费事。”卜亭说:“你出来,有话院子再说。”石禄说:“好!”当时来到院中。卜亭一见他出来,一抡狼牙棒,打他底腿。石禄一见,双棒奔著迎面骨来,连忙往前一纵,双手一按地,双腿就起来啦。身子一转,把双腿可就抽在卜亭的腰节骨上啦。当时把卜亭抽了一个爬虎。石禄连忙过去,一用千斤力,压得卜亭直哎哟。连忙说:“得啦,大掌柜的,你把我放开吧,我不是你的对手。”石禄说:“小子,我不是说,不叫你吃吗,菜里头有那个,一吃就死了。”

  卜亭这才明白,遂说:“有那个我就不吃啦。”石禄说:“有那个你就不用吃啦。”卜亭说:“我决不再吃了,再吃叫我不得善终。”说著心中暗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大的能为呀?我自出世以来,没有几个跟我平手的,如今他怎么会这么利害呢?我以为我双棒能为大,其实还是不成,真是能人背后有能人,一点也不错。英雄出在四野,好汉长在八方。卜亭此次出世,遇见了石禄,就叫石禄把他胆子给吓破啦。卜亭站起身形,他说酒菜里有那个,待我试一试。当下来到褥套旁,伸手取出夜行衣包,从百宝囊中取出银针一根,一试酒菜,那针立时就黑啦,吓了他一身冷汗,连忙将针收起。过来跪倒行礼,口中说道:“大掌柜的你是好人!你要不拦阻我,我一吃,那就小喇叭---吹啦。”石禄说:“骆驼,你上外边说声,住店吧,贱卖三天,吃啦,喝啦,不要钱,盖被窝也不要钱。有人一来,那时叫他给咱们做饭,我是大掌柜的,我先吃,我吃完了,你是二掌柜的,你吃。你吃完,他爱吃不吃,那就不管他啦。”卜亭听到此处,他扛着狼牙棒在院子喊,连三拼四一喊嚷,说道:“住店啦吧,开张贱卖三天,吃啦喝啦不要钱。不但不要钱,你要会做饭,有你一股买卖,你做熟了饭,我们大掌柜的先吃,大掌柜的吃完了我吃啦,我吃完了你爱吃不吃。”他在院子里喊,南房上有人答言,唔呀了一声。

  书中暗表,原来是江南县赵庭来啦。他因为行在此地,听见有人嚷住店不要钱,这才上房,一看各屋子里全有灯光,听见石禄在屋中说道:“骆驼呀,你到是出去喊去呀。你在院子里喊,那能有人住店吗?”赵庭在房上答言道:“你们这里是店吗?”卜亭说:“你这位住店的可怪,怎么从房上走哇?”

  按下此店不表,且说山东老少众雄,自荷包村起身,石禄何斌哥俩个赛马。石禄这匹乃是赛马良驹,何斌那匹是中江五龙的,也是一匹好马。他骑马与石禄赛。因为他子报父仇的心盛,所以要跟他赛马。谁知一拐过山环来,不见了石禄。他怕走岔了道,此时已然太阳平西啦,正想要找人打听打听。正在此时从西边来了一个樵夫。何斌翻身下马,一抱拳说道:“这位樵哥,我跟您打听打听这个四里屯在哪里?”樵夫说:“您上四里屯,别下这条道,一直正西就到了。”何斌说:“谢谢,谢谢!”那樵夫说完,扬长而去。这里何斌飞身上马,往西而去。到了四里屯,天已然大黑。下了马没进村,自己心中一想:一年吃了亏,十年都得记着了这件事情。这才拉马站在此处等候。工夫不见甚大,众人的马匹到。鲁清说:“何斌你一个人在此,你石大哥呢?”何斌说:“我们二人赛马,一拐山环,我就看不见他啦。直到而今,我就没找着他。”鲁清说:“谢斌、谢春、石锦章,你们哥三个在这路南,房上头一个,房下头两个,从这里往西找。无论店铺住户,全可以查看一下子,恐怕他们里头有鬼计多端。搜找一回,直到西村口会齐。”三个人一听,连忙下马,收拾好了。鲁清说:“街北里是宋锦宋士公,江南蛮子赵庭,草上飞苗庆,你们三位也是一个上房的,往西去搜查,直到西村口。”哥三个答应,当时也换好了夜行衣,各人上屋,往西寻来。那赵庭在房上,听见正西有人连声喊:“谁住店?”他才往西而来到了店口,听见石禄说话,遂说:“傻小子石禄吗?”卜亭说:“你怎么能认识我们大掌柜的?”你叫什么呀?”赵庭说:“我们一块的。”石禄在屋子里答了话啦,说道:“骆驼啊,他是华阳,是我养活的。”赵华阳说:“我正是赵华阳。”卜亭说:“大掌柜的,这里有人给你送来一只花单来。”石禄说:“你把他拿了来我吃。”赵庭长腰从房上就下来了。”

  卜亭一看他来了,原是一个蛮子。身穿夜行衣,背后背刀。那屋中石禄说话:“小脑袋瓜,我的骆驼,原是一个乏骆驼,你可不准跟他斗,一斗他就爬下。”赵庭说:“你姓骆,叫骆驼啊。”卜亭说:“你可别给我改姓,我们大掌柜叫我骆驼,我还不愿意啦,你还管我叫骆驼?”赵庭说:“那么你叫什么呀?”卜亭说:“我家住淮安府西门外卜家庄的人氏,姓卜名亭,外号人称赤面太岁。你打听打听,除去我们大掌柜的之外,我怕过谁?”石禄在那一旁说道:“骆驼、小脑袋瓜,你们全是我养活的。等一会儿还有许多的人啦。”大家正在说话,外边众人到。鲁清一看店门前头有两个纸撮灯,再听店里头石禄、赵庭口音说话,连忙问道:“店里是石禄、赵庭吗?”石禄一听是他们到啦,连忙嚷道:“大清呀,快来呀。我在这里开店啦。”鲁清大众一听,这才一齐各拉马匹,拉进店内。早有店小二前来接马。众人说:“不用你们啦,我们自己来吧。”说著各人先把马拉到后院马棚拴好,将东西物件拿下来,大家来到前面。鲁清追问石禄的前情,石禄说:“骆驼你见了没有?这些人全是我养活的,他们全得跟我玩。”卜亭一看这些人,有老有少,黑白丑俊不等。又一看各位,全有军刃,使什么家伙的全有。他又一想我访友,可上哪里去访?这如今跟他们在一处呢,可以会一会世外的高人,遂说:“大掌柜,那您给我引见引见呀。”石禄说:“我给你引见引见,你过来。这个是大肚子四,这个是小脑袋瓜,那个是小瞎子。我说大肚子四,小脑袋瓜,这个骆驼是我养活的,你们可要记住了。”他这么一说,与大家一引见,胡送外号,鲁清平素好懈怠,遂叫道:“骆驼。”卜亭说:“我不叫骆驼,我们大掌柜的因为我长的身量高,所以管我叫骆驼。”鲁清说:“阁下贵姓?家住哪里呢?”卜亭这才将姓名家乡,说了一遍。鲁清说:“卜亭,你们二位谁先来的?”卜亭说:“我们大掌柜先来的。”鲁清说:“他不是大掌柜的。他姓石,名禄,别号穿山熊。家住夏江秀水县,石家镇,大六门第四门的。”卜亭说:“他的老前辈呢?”鲁清说:“是圣手飞行石锦龙。你是哪一门的?”卜亭说:“我是右十二门第三门的。”鲁清说:“我给你指引指引吧。”当时另与他见了大家。统通见完,鲁清问石禄道:“石爷来的时候,这里有人没有?”石禄说:“有人。”鲁清说:“那他们全哪里去啦?”石禄说:“你这里来。”当时把他带到毛房,鲁清一看,这里粪坑上露著两个脚丫,那边爬著一个,门外头斜身倒著一个,脑袋没了一半,死于非命。鲁清说:“哪里还有?”石禄说:“这里还有一个。”二人来到柜房,鲁清一看,爬在桌上一个,是一掌打死的,万朵桃花,红白的溅了一桌子。鲁清连忙命人将四个死尸,以及这桌酒席,全埋好了。比方说,将这桌酒席给狗吃,狗都能翻白眼。这个八步紧断肠散,药力特大。鲁清令众人在后院,刨了个坑儿。刨完便将两桌酒席,四个死尸一齐埋在坑内,里外收拾干净,他们又在各处一搜找。在厢房找上银子两封,字柬一张。上面写著:拿着那石禄赏银五百,拿住鲁清纹银七百。拿着杜林纹银一千。除此三个人之外,拿住其他别人,也有赏赐。原来这是普铎、云峰、段峰三个所派。鲁清大家再在各处来找熏香蒙汗药,是一样也没有。

  书中暗表,这些毒药熏香等,全在那两个兵卒身上啦。鲁清一看外人没有了,这才命把撮灯放到院中,将店门开了,这座店就算咱们的啦。杜林说:“咱们到厨房瞧一瞧,是菜全用银针点上一点,防备有舛错。”鲁清杜林二人来到了厨房,伸手一拉屋门,迎面有个厨格子,五个碗一落,一共是三格,有半斤的,有十二两的,也有一斤。三格往下是油盐酱醋。二人用银针一探,并无别色。到乡下白面就是一罗到底,最好的没有。面袋子是一袋挨着一袋,他这厨房内一共是七袋子,另外还有半袋子。旁边有个大缸盆,东墙角,有口水缸,往北有个面案子,旁边立著面棍,赶面杖。那边有一笊篱,靠近窗台有个柴锅。鲁清往上一翻脸看见明柱上,南边有个吊灯,北边有个吊灯,东边有一个大青灯,西边空着,没有什么。鲁清杜林爷两个,又来到门道一看,大门紧闭。杜林说:“鲁叔父,可不是我小孩心眼多,小心无过。”鲁清说:“依你之见。”杜林说:“老人家,要讲山东省的人,不论是谁,他要是栽了,出个一差二错,那就算咱们栽啦。依我之见,咱们爷俩将大衣脱了,围着店外来一个弯儿。”鲁清说:“好,咱们爷俩走一趟。”遂叫道:“俊章啊,你将大门关上一点。”说完他二人开店门,走了出去,石俊章过来将大门关好。鲁清、杜林爷俩来到店门外,各将大衣脱下,打了腰围子。杜林说:“鲁叔父您在地下,我比您年轻,腰腿灵便一点,我在房上走。”鲁清一听,这个孩子到是比人强的多,遂说:“好吧,就这么办啦。”说完他飞身上了房。爷俩一上一下,往东查来。住户铺户,仔细观瞧,凡有灯光之处,便用耳音找一找。直到东村头,杜林在房上一举手,鲁清一见,知道没有破绽。那杜林上了北房,又上了南房,又从东往西搜来。爷两个瞧看明白,并无一差二错。然后杜林下了房,来到店门口打门。石俊章问道:“什么人叫门?”鲁清说:“是我。”俊章这才把门开了,遂说:“你们两个干什么去啦?”鲁清说:“我们爷两个兜个弯。”石俊章忙将店门关好,三个人来到北上房。大家在一处,商量著应当谁去做去,问谁也不答应。杜林有点咬群,他说:“石大哥叫我做,养活的这个去做饭可以吧?”遂说:“嘿,骆驼啊,你去做饭去吧。”卜亭说:“我不会,我是鹰嘴鸭子爪,管吃不作拿。”杜林说:“这样说,你是不去呀。非得叫你们大掌柜的跟你去你去才成啦。”连忙向石禄说:“石大哥,您叫他做饭去吧。做什么样咱们全吃,只要熟了就得。”卜亭说:“那么我要做熟了,你们大家可别抱怨,做什么样吃什么样。”原来他也不会做饭,他向石禄说道:“大掌柜的,我不会作饭。”杜林说:“你会吃不会呀?”卜亭说:“我会吃就得会作呀?”杜林说:“对啦。”卜亭说:“好,那你们在此等著吧,我去作去吧。”说完他来到了厨房一看,东边一份,西边一份。他来到东边打开锅盖一看,锅内还很干净。又一看那旁边水缸是满满的一缸水,他便用盆盛了多半锅的水。来到后面抱一捆干草,搬到厨房,又将风门开啦。人要是会烧火,三五根一续。他不会做饭,大把的往里续。当时随火膛里柴草满啦,自然不能著,竟冒烟。卜亭不知道,他点着了之后,竟往里续草,不大功夫三间屋子里的烟全满啦,他连忙推开屋门。那草的烟真泪眼睛,少时烟出完,那一锅水翻开。他一看水是开啦,这个面怎么和呀。他左右一看,没有法子。忽然想起一个主意,心说:有啦,我在锅里和去吧。想到此处,过去抄起那半口袋白面,扛在肩上,往锅里一倒,少时锅底出了糊味。他这会连忙放下口袋把面棍拿起来,用力这么搅,少时这一锅浆子打好。自己又一想,别管如何,也得叫它熟了,好吃。半天工夫,他把面棍在锅边上一抹,上头还有些个面,便把它插入水里。他便出来一看,西头有两个水桶,连忙过去拿起两个水桶,来到屋中,将横梁撤去。拿起马勺来,就往桶内一倒。两只桶倒满,那里还有一半。便把两桶的梁安好,用手一提,热气熏手。他先将五落大碗,一齐拿到北上房。杜林说:“熟了吧?”卜亭说:“熟啦。”杜林说:“过水了吗?”卜亭是气话,遂说:“过水,你们吃吧。你们几位把佐料对好了,我去搬桶去。”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杜林说:“列位,您看,我要不叫我石大哥让他去做,他决不作。会吃不得会作?”鲁清说:“不一定吧。我看他是不会作。”杜林说:“他不会做,怎么熟啦?”鲁清说:“不定做的什么样。”杜林说:“这就不能要样,熟了就得啦,要样您就上酒楼,这个他就不容易。”他们说话不表。

  且说卜亭来到外面,他看见院子里有个大秤,撤下秤坨去,便到了厨房,将两桶挑到了堂屋,口中说:“你们诸位可包含着吃吧。”说完放下两桶,回身拿着桶梁等往出行走。杜林便跟了出来。口中说:“卜爷,明天我给你找一个作饭的地方,好不好?”卜亭说:“你待着吧,我不会作饭,可侍候谁去呀?”说话之间,到了厨房。杜林洗完手,拿了一大把筷子,又拿了油盐、酱油、醋等的佐料,来到上房,一看面还没动啦。他放下一切东西,拿起碗来。到桶旁边,伸手往下一捞面,这刚做的糊是烫的,不由他哎哟了一声,“烫了我啦。”石禄说:“你瞧是不是打板的,别嚷啦!我不会做饭,卜亭也不会做饭,你偏叫他去做。这不是成心吗!”鲁清说:“咱们大家全是山东省的人。卜亭是淮安的,人怕挨,金怕练,知性者同居,像你们在镖行里当伙计,就没有会作饭的吗?”当时旁边来三个人,说著:“鲁大叔,别说就是咱们这些位,没有这些人,我们也能作。”鲁清一看,原来是小豹子石俊章,遂说:“俊章啊,咱们大家来到西川,是来给咱师父报仇来啦,我等大家是尽其交友之道。要看起这种形景,真是令人啼笑皆非。”遂命石俊章、谢斌等人重新到厨房去做面条。说起做面条,面和完了讲究三光:面光,盆光,手光。将干面撒在面板上,将面取出放在板上。用赶面杖赶匀,拿干面一撒,用刀吧吧的一切,提起两下一拉,真是条条如帘子棍相仿。此时锅水已翻,便将面放入锅中,拿筷子一搅和,盖上锅,少时便煮熟了,用大盆捞了出来。第二把,第三把,全照样煮齐,然后提过水桶一过水,就算齐啦。谢斌拿过土坯挡好了灶火门,将厨房收拾好了。然后三个人拿碗端盆,来到上房。大家人等,这才各人拿碗来捞面,众人吃。夜行鬼张明说:“哪位劳驾给我来一碗?”没有答言。他便背过脸去用手往下一扒,眼珠往下一点,看见了屋中。他先看了看北边后窗户,俱无二色。宋锦过去替他捞了一碗,连同筷子,一齐交与他手。张明接过来,大家一齐用面。张明忽然一抬头,看见窗户正当中,好像有一点黑似的,心中不由一动。他假作咽喉喷,遂说:“好吗,真是著了我啦,我还得拉点屎去。”大家一听此言,不由全看他一眼。杜林说:“列位叔叔伯父,您看见我五叔没有?人家刚端起饭碗,还没吃呢,他要拉屎,这不用说,那是当年我五叔刚会扒饭桌之时,我张奶奶没受过老婆母的教训,所以用筷子来指您,您这才留下一个毛病,一吃饭就要拉屎。”宋锦心中也不大痛快,遂说:“五弟呀,你不是年岁小啦,怎么说拉屎呀?”五弟你快出去吧。”说著过来一接面碗,张明低声说道:“兄长怯山把罩子磕啦。”这是江湖话,怯山是北面。他一说宋锦就明白了,连忙点了点头,接过碗来放在桌上。张明一毛腰说:“我就在这里拉。”宋锦说:“外头去。”张文亮伸手取过马杆,往外走。宋锦跟着他,二人来到了外面,到了北房东夹道。宋锦说:“五弟,你在此等候,我去看一看去。”张明说:“兄长可要小心了,千万别把他惊走。”宋锦说:“不能放走他。”说完他便蹑足潜踪,来到夹道的北口。往西来看,见后窗上搭了一条腿,他便一撤身回来了,遂说:“五弟到是来了人啦。”张明说:“哥哥您不用管,待我去擒此贼寇。”说完用马杆往后走来,口中说道:“我没眼睛,住在一个店中,全靠有缘。我肚子疼还不许我拉屎。说我文亮前世因造下了孽,如今我才二目不明。在外面解手,也得靠墙底下,要不我叫店里伙计踩上也骂我。”他来到窗户底下,口中说道:“我在这里拉,大半不碍事吧。”说话之间他翻脸一看,一长腰蹿起来便将那条腿给揪住啦,大声说道:“你下来吧小子,别在这里瞧啦。”“噗咚”一声,落在地上,便将他给捆好啦,用马杆一穿,说:“兄长您过来,咱们哥两个搭着他。”宋锦过来,弟兄二人便将他搭到了前面。鲁清问道:“五弟你拿住人啦?”张明说:“不错,我拿住了一个人。”此时被擒之人,不由心中暗想:我怎么被一个没眼睛的主儿给拿住了,真是倒霉。鲁清走了出来,此时已将那人放到廊子底下。他过去一提他头,看了看并不认识,遂说道:“列位可以出来,大家认一认,他是哪一路的贼人?”众人一齐出来,看了看没有一个人认识。刘荣说:“我在江湖多年,要是出世的人,没有不认识的主儿。这个贼我怎么不认识呢?”又看了看,笑道:“呀,我看他太眼熟了,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此时就是杜林没出来。杜林还在屋中捞面啦。小花鳞杜兴说:“鲁叔父,您把我兄长叫出来,他或者许认识。”鲁清这才笑道:“杜林你快出来。”杜林说:“您那一片全都不认识,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认识呢?”杜林来到了外面,他一看旁影,遂说:“哪位拿过一盏灯来?”杜锦答应,端了过来。杜林一推他脑壳,毛腰一看,遂说:“原来是你呀!”那人闻言不住的叫:“小爷爷。”杜林说:“那么待我亲解其绑。”说完当时就把他的绳扣解开。那人起身又拜倒,说道:“小爷在上,崔成有礼。”杜林说:“这是我兄弟。”崔成又给叩头,说道:“这是我二小爷爷。”杜林说:“爹爹您请过来。”崔成说:“这是我老太爷。”杜林又将杜凤请过来,说:“这是我叔父。”崔成说:“这是我二老太爷。”老龙神杜龙说:“杜林你不可这个样子。崔成你今年多大年纪啦?”崔成说:“我今年三十岁。”杜锦说:“你为什么管他叫小爷爷呢?”崔成说:“您有所不知,我小爷爷在倒退二年,救过我性命,我无恩可报。”杜锦说:“从今以后,不准你管他叫小爷爷。你要管他叫小爷爷,这不是折受他吗?”杜林问道:“崔成,这些位里你有认识的吗?”崔成说:“我有认识的,镖行三老我认识。”杜林说:“你认得谁呀?”崔成说:“飞天怪蟒徐国桢,恨地无环蒋国瑞,圣手托天李廷然。他们三位不敢认我啦,恐怕这内中有是非。”那镖行三老一闻此言,便走了过来。徐国桢说:“崔成,你怎么认得我弟兄?”崔成说:“您倒退二年想。”徐国桢低头一想,说道:“我真想不起来啦。”崔成说:“我二十八岁那年,在您镖店之时,专给您买东西送信。你给我五百两银子,叫我给杜家河口过银子,我一去未归。我走在中途路上,相离杜家河口不到一里地,路东有片松林,那里有男女说话声音。”杜林说:爷爷,那一年我十四岁,您叫我上当家嫂嫂买盐去。那时我赤身梳着一个小冲天辫,拿着十个制钱,一个毛蓝布口袋,正走在松林的西边,听见有女子跪着直央求,那时我到了里面一看,站着一个贼人,身高九尺,身材魁梧。面上有斑点,左边有一块痣,棒捶口,三角眼。浑澄澄的两个眼珠子,蒜头鼻子翻鼻孔,大嘴,长耳相衬。头戴紫缎色八棱壮士巾,蓝缎条勒帽口,鬓边斜插茨菇叶,顶门一朵红绒球,突突乱跳。身穿紫缎色贴身靠袄,青缎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鸾丝护带煞腰双搭蝴蝶扣。薄底靴子,身披紫缎色一件通氅,上绣花花朵朵,淡青里儿,肋下配定一口鬼头刀,黑沙鱼皮鞘,青铜饰件,真金吞口,蓝挽手往下一垂。在他面前跪着一个年青的少妇,身穿一身布衣服,挽著头发。地上放著一个小包袱,面上吓得惊慌失色,右首放著一封香。当时我不明白,我便藏在草地里啦。此时天已要黑,听见树林内贼人说话:“妇人,今天你要应我片刻之欢,我将白金周济于你。”又听那少妇说道:“大太爷我由南边来,走在此地。我以为您叫了进来,打听道路,谁知您向我求取别情。现在我家中,有婆母染病在床,一时不能离开人。”那贼人说:“妇人,在家中还有什么人?”妇人说:“有我婆母与我丈夫。”贼人说:“你丈夫可曾在家?”妇人说:“我丈夫盐商作事,逢年过节才来家一次,送来的用度。我婆母在家卖盐为生。现已然过了五月节,连回来都没有。从此到盐店很远,我一个女流之家不好前去找他。我那婆母病体沉重,我打算回到娘家:一来为打听偏方;二来为借纹银十封,我们好度日。我那夫主不在家,那老太太倘若有一差二错,容我丈夫回来,他要一问我,我有何言答对。今天在路上,巧遇大太爷您,请您高抬贵手,放小妇人回家,好侍候我那婆母去。”说话声音,是悲悲切切。又听见那贼人说道:“妇人,你只要点头应允,还则罢了。若不应允,我有刀非要了你命不可。”说话之间,他拉出刀来,是执刀威吓。妇人还是苦苦的哀求,说道:“小妇人我是一个中户之人。再者说,这林中冲天冲地的,许多不便。”贼人说:“从此到你家有多远?”妇人说:“二里有零。”恶贼说:“我不能去,就在此求片刻之欢。”妇人一死不听。

  此时崔成从正北来,原来他从镖行拿五百银子与杜锦送去。正走此地,天色已晚啦。他听见树林中有男女说话的声音。他便来到林中一看。自己认得此贼:他姓焦名英,外号阴阳鬼的便是。他又一看那少妇,人很忠正,臊得面红过耳,跪在地上是苦苦哀求。崔成说:“焦大哥,您在这里干什么啦?”那焦英说:“崔贤弟,你从哪里来?”崔成说:“我从青州来,要上杜家河口,您在此处作什么呢?”那少妇一听,连忙转过面来给他磕头,说道:“这位大太爷,您要认识他,您就与我们讲一讲情吧。”崔成说:“焦大哥,是怎么回事?”焦英说:“妇人住口。”遂说:“崔贤弟你走你的,我的事你不用管。”崔成说:“我既然遇见了,自然要问一问是怎么一段情由。”焦英说:“我在林中歇著,看见此妇人从南边走来。是她长得有几分姿色,我一见她,邪火上身,要在此地求片刻之欢。”崔成说:“焦大哥,我给杜家河口过镖,遇见此事,请你原谅她一二,放他去吧。”焦英说:“你休要冲散姻缘,我要住店,囊中不足。”崔成说:“不要紧,我给您二百两,先去住店。天明进扬州府,找到勾栏院,石榴花您捡样挑。”焦英说:“我到那里你给二百银子,我要招了病,你给治吗?”崔成说:焦大哥,我给你二百两银子,是我搭救这位贤嫂,你没听说她家有病人吗?你家里要也有姐和妹,在半路途中,被淫贼捆住行不行?”焦英说:“崔成,你不要管我闲事。”崔成说:“我还是非管不可!我与这位贤嫂,虽然是路不相识,可是今天我是非管不可,况且此地离杜家河口不过半里之地,倘若有一个来。焉有你的命在!”焦英说:“既要偷花盗柳,那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杜家河口不来人便罢,若是来人,指不定谁死谁活呢?”崔成听到此处,遂说:“姓焦的,咱们两个人树林外头,分上下论高低,我不是你的对手,这位贤嫂,任你自便。”焦英说:“妇人,你要早点头,焉有此事?少时我将崔成一刀结果性命,少时美事办完,我也叫你一命归西。”妇人说:“大太爷,你一刀把我治死得啦。可惜我家中那年迈老母,盼儿不回。”崔成听到此处,心中焦急,纵身跳到林外,将大衣脱下,放在草地上,亮刀一站。焦英也赶紧甩了大衣,收拾俐落,提刀跳到林外,上前提手一晃,当前一刀劈来。崔成一见刀到,忙用刀一挂他腕子,那焦英抽刀便走。崔成横刀抹去,那焦英一低头,崔成飞起一腿,便将他踢倒,过去一脚踩住,举刀说道:“焦英你还有命在吗?”焦英说:“崔贤弟,你饶我这条性命,你此时能奈比原先长啦。”崔成说:“便宜你,要不然我是手起刀落,要你性命。”说完一抬腿,焦英爬起,将刀收好。到了松林,恶狠狠的瞪了妇人一眼。毛腰将头巾大衣卷在一起,低着头往南而去。这个妇人见贼人已走,心中放心。

  那崔成也拾起大衣与小包袱,提刀到了林中,说道:这位贤嫂,您家住哪里?我可以将您送了回去。”妇人说:“这位侠客爷,我谢您啦,您多受累啦。我要一死不要紧,我那婆母要活活的急死。”说完拿起药包跟那封香出树林往北,崔成提刀在后跟随。来到正北路西高土坡,有一家,坡上座西向东有三间土房,有竹子勒出来的花帐。妇人将药包放在地上,伸手去开篱芭头的门。就听南间屋中有妇人的声音问道:“是谁呀?”说话声音带着病音。妇人说:“是我。”那妇人说:“儿媳回来了。”你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啦?”妇人拿起药包和香便进去了。那云中燕崔成偷偷的来到南房山偷听。那妇人进到屋中,放下东西,进到南里间,见她婆婆双腿跪倒,说道:“娘啊,我此次回到娘家,已将银子借来。给您买的药,请的香。回来之时,正走在我叔父的坟前的那片林子外,不想那里有一人将我叫住。我以为向我打听道路,谁知他要胡行。多亏来了一位侠客爷,才解了我的危急。”又听那年老妇人说道:“哎呀,儿呀,你快烧好开水,沏壶茶。将那位侠客爷请进来。”崔成在外边一闻此言,连忙取出二百两银子,心说:我要给焦英,他不定作什么用呢?那我为什么不周济他婆媳呢?这也算是行侠作义。想到此处,手托四封银子,来到门前,叫道:“这位贤嫂您请出来,我在盐场,接见我那兄长。我问他家中还有何人,他说家中有一位老母,还有我义嫂,在家替我尽其孝道。贤嫂不要见怪,小弟我不信,他叫我带来白金二百。在背静之处,访一访贤嫂有异外别情没有?如今我已然访清。不怪我那兄长,在外与你传扬美名,果然名不虚传。”那少妇在屋中一闻此言,连忙问道:“侠客爷,您真跟我夫主是神前结拜吗?如果是真,那么请您进到屋中,请用茶水。”崔成说:“不成,现下我一路之上,事情太多,不能多时耽误。贤嫂这里有二百两银子,快拿到屋中去吧。”少妇出来接过银子,连忙问道:“这位侠客爷,你贵姓高名?”崔成说:“你此时还不用问我,你先将银子拿到屋中,我必有真名实姓相告。”妇人接过银子来到里面,到了南里间,说道:“娘啊,我那夫主他在外结交一位朋友,给咱们带回二百两白银。”又听见老妇人说道:“儿妇你怎么也不问一问人家姓氏名谁?叫人家进来喝茶水,吃点什么再走。”少妇一闻此言,连忙二次来到外面。此时天还没黑,再找那位恩公,是踪影不见。妇人回到里面,禀告她的婆母说:“娘啊,那位恩公踪影不见啦。”那婆母鲁门张氏说道:“你不知那是行侠作义之人,当然不肯见我。他为周济咱们,姑娘你暂且将门关上。”妇人答应,关好了门,将那四封银子放在柜中。张氏道:“姑娘,你到院中祷告上苍,给那位侠客爷磕三个头,保佑他平安”按下他们不表。

  且说云燕崔成他从这里跳下坡来,上大道直奔杜家河口。又到了树林前面,一个没留神,脚底下一绊,栽倒在地,不由说道:“我命休矣。”原来是焦英使出阴毒的行为,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他看见那崔成送妇人往北走,他便在暗地里跟随,跟到了正北,看见了崔成正在那里周济人银钱。焦英照旧道回,到大道树林等候崔成。此时天已然黑啦,他准知道崔成一定回来,上杜家河口去交镖钱。等了工夫不大,果然看见崔成从北边回来啦。他看崔成从哪边走,崔成走东边,他往西歪身,用右腿扫地;崔成要走西边,他往东边一歪身,用左腿扫地。崔成不知,当时被他绊倒。自知遇见仇人,只可双手一抱头,口中说道:“我命休矣。”那焦英一脚蹬住他脊背,哈哈大笑说道:“好你个崔成,别看我明著不是你的对手,我在暗中将你绊倒,非一刀将你杀死,提你首级,去威吓那少妇不可。从其我美色之情,床中之事一完,我再将他婆媳二人一杀,拿走那二百两银子,与你的三百,然后将你一埋,我漂漂亮亮的来把亮子,然后扬长一走。”焦英说完,左手一抓他的发髻,举刀往下就落,耳轮中“噗哧”一声,崔成没死,焦英脖子抹进半边去啦。

  书可是慢,想当时作事时候可快,那焦英举刀之时,那杜林要去买盐去。看见此事,藏在蒿草地里,不由心中埋怨自己,我为甚买东西不穿衣服呢?这要穿好衣服带上刀及暗器,我早就要了他的命啦。后来看见他们两个人杀在一处,后来看见崔成把他踢倒。依杜林的心理,过去一刀把他杀死,方解胸中之恨。谁知崔成一时有恻隐之心,把他放啦。崔成送那少妇一事,杜林不由中心赞美侠义之风,后来看见焦英由南边又回来了,他跟在后面向北走。杜林一见,心中暗想,心说小子,不用说你要暗算崔成,那可就别说我要暗算于你啦。再说你们这些莲花党是留不得的,远近不分,到处见美色起淫心,令人可恨。他看见焦英爬在上坡底下,他可就蹲在一旁。后又看见他跳出来往回跑,杜林也随着回来,往树后一蹲。别看他人小,胆子最大,身体更是灵便。功夫不见甚大,焦英坐在树林头里,面向北,杜林看着,工夫不大崔成来到,被焦英绊倒。焦英举刀要杀他,杜林便跳了下来,来到切近,用左手一推他的后脑海,用右手一挂他的后背,往一块一搂,刀就到了焦英哽嗓上,立时抹死。不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夜行鬼戏耍捉刺客 云中燕路遇阴阳鬼

  话说杜林抹死焦英,忙用腿一拱他,死尸便爬在崔成身上了。杜林一长腰,便蹿进蒿草之中,到了那里看着。此时崔成是竟等一死,谁知噗哧一声,有物件打在自己身上。自己平时听见镖行三老说过:昏昏沉沉便是死啦。再说,咬手指头,若是疼,便可知道自己没死。想到此处,将手伸入口内,用牙一咬知道疼,这才知道自己没死。翻身起来,将焦英的死尸推在一旁。崔成当时把他的腰中银钱,全给掏了出来,说道:“小子,你也有今日。这不定是哪位侠客爷,将你斩首,搭救我的性命。这可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一般。”忙向四外一看,不见有人。此时满天的星斗,遂向四外说道:“是哪一位侠客爷救我了一命,可以请出来,我见一见,日后准知道是哪位搭救于我,将来我好登庄。”且说崔成,来到松林,于是看东西物件,一样不短。死尸是埋好啦,天光就快亮啦。他便一狠心,离开山东省。他饥餐渴饮,晓行夜住,来到西川地面。不由自己心里暗想:我到西川投奔谁家?见人打听马家的财主在哪里住,有人告诉他奔回里屯,来到四里屯的街当中,在那里一练把式,自己把刀法练好,自有你吃饭之所。崔成说:“四里屯在哪里?”此人说:“在街的当中。”崔成一听此言,谢了人家,他便一直打听着,来到四里屯的街当中,看见有一个空地。

  书中暗表,这个空场,乃是粮食市。他就在这里将小包袱放下,将大氅脱啦,绢帕蒙头,前后撮打拱手,将刀摘下,将十字绊丝鸾带紧了紧,便在场中打了一趟大红拳,踢了一趟潭腿,按潭腿一共十二趟,一趟分八腿,一腿分八招。时常有人说:三绺毛,四门斗。这话是被人叫白啦,其实是三手忙、四面走。崔成他一练,很有个样子。往高一纵,真有七八尺。往下一伏,鼻梁子著地。练得工夫不大,外边就站了一片人。内中有人说话,说道:“练把式的,你这是哪一门的?”崔成一闻此言,连忙收住拳脚,问道:“哪位朋友问?”旁边有人答言,说道:“你要问是谁问的,不错,是我问的。”崔成一看此人身高九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精神足满。往面上看,面如姜黄,尖脑门,细眉毛,长眼睛,黑眼珠太小,白眼珠大。蒜头的鼻子,薄片嘴。一嘴碎芝麻牙,小元宝耳朵,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髻,竹簪别顶。蓝绸子裤褂,绒绳十字绊。青抄包煞腰,洒鞋白袜子,花布的裹腿,手中提着一包袱。此人来到了里边。崔成问道:“阁下贵姓啊?”来人说:“我姓王名凯,人送外号镖连枪。”王凯说:“你贵姓?”崔成也通了名姓,王凯说:“你祖居何地?”崔成说:“山东东昌府的人。”王凯说:“你是东昌府的人氏!来到地面,有何贵干呢?”崔成说:“我来到此地,为是访一位朋友。可惜无有引线之人。”王凯说:“你我二人插拳比武,就是以武会友。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安身之处,我那占山为王的宾朋不少。”崔成说:“我是那二十四门前三门。”他一听是莲花门的人,要跟他插拳比武,不由心中暗想:“我倒要看一看你有多大的本领,遂说:“朋友今天你来到此处,问我是哪一门的人。你取其何意?”王凯说:“我问你是哪一门的人,这是赏你好大好大的脸。”崔成说:“你不赏大脸又当如何?”王凯说:“我是扬拳便打。”说到此处,上前提手一晃,劈面掌,往下打来,五脏内就得受伤。什么切掌踏掌,这全算是气功能为。要是金钟罩的功夫,也是怕这几手。后文书大莲口赴会,生铁佛伍云僧,乃是金钟罩护体,被石禄一撮掌,打出了血。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如今且说崔成使了一个撮掌,王凯连忙使了一个缩颈藏头式,躲过此掌。崔成见他躲过切掌,当时左脚尖一点地,右脚一用力,立时绕到王凯的身背后。来到他身后,反背撩阴一掌打去。王凯再想躲,那就来不及啦。“吧”的一声就打在脊背上啦,打得他往前出去好几步,险些爬下。自己觉著心中不合适,哽嗓一发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啦,两眼一发黑。外面有人喊道:“王贤弟不要担惊!他不是一个小山东吗,待我来交战于他。”王凯抬头一看,遂叫道:“三哥呀,你可多小心了!小辈手下太黑,武艺太高,在你我的肩左。”崔成一见,说话之人身高八尺开外,细条身材,头顶上有几个包,又有四五个肉瘤子。书中暗表,他有七个肉瘤,连他头,因此得外号,叫八头太岁,姓孔名方。他是西川孔家寨的,皆因银花沟是走了一个普莲,他才来到此处。今天他见王凯被人打吐了血,这才上前搭话,便问道:“你就是崔成吗。”崔成说:“不错,正是在下。”孔方说:“崔成你从山东省来到此地,不知维持朋友,你反倒见一个就比下去一个,那你岂不是早晚失败吗?没别的可说,今天咱们二人插拳比武。你要是胜的了我,立时我把你引到山上,大小给你个坐位。”崔成说:“阁下,你有多大的本领?你祖居那一处?”孔方说:“我乃是大龙山后孔家寨。我们那里,除去太岁,就是阎王。”崔成说:“这么说我得跟阁下领教一二。”孔方便将大衣头巾全行摘下,说道:“王贤弟,你先给我看守这两样东西,待我与你报这一掌之仇。”崔成哈哈大笑,说道:“你休要口出大话!今天咱们比武,我要不把你头顶上的肉瘤子,一个一个的全给揪了下来,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说话之间,伸手取出匕首刀来,约有七寸来长,光亮无比,风霜的快。“孔方,我先把你的顶门的那个给你拉下去吧,省得戴帽碍事。”孔方一听,心中大怒,上前提手一晃迎面一掌,两个人当时就打了起来。这二人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崔成右手的刀,往下一垂,左手伸开是一切掌,用磕膝盖一顶他前胸,这一掌正打在他脖子上,那孔方往前抢了两步。崔成好有一比,打闪的一个样,用刀一走,“倏”的一声,他头顶上的粉瘤子,当时就落了下来。这一来戴帽子真合适啦,孔方头上的血就下来啦。崔成说:“这你戴帽子可就好啦。休要见怪,是我走手了。”孔方说:“崔成你不用担惊,我并不恼你。这不是当着大家你把我的肉瘤子给拉下去啦吗,我倒爱你是英雄。你把药取出来,先给我上点,咱们弟兄是不打不交。你不在山东,来到西川,所为那般呢?”崔成便将山东之事细说了一遍,可没说杀了一个焦英。孔方一听:“这个杜林,别看人小胆子可真不小。十四岁的娃娃,怔敢亮刀杀人。你不是给我削去一个包吗,你看我耳下这个包儿,才危险啦。那年我与他动手。小辈给我一刀,将耳下瘤划破。那时他要往下一垂腕子,我的人头就掉了。你是山东省的人,我倒要跟你交交。你要是立著刀下来,焉有我的命在?”崔成一闻此言,连忙取出药来,与他敷在刀伤之上,遂说:“你我没有多大冤仇,不过是见面之情罢了。”孔方说:“你随我来。”当下两个人来到罗家店,正赶上罗文龙在门前站着。崔成说:“这就是罗家店吗?”孔方说:“不错,这里正是罗家店。此位乃是我的拜兄,金棍将罗文龙。”罗文龙一闻此言,连忙问道:“孔贤弟这位是干什么的?”孔方说:“这位在粮食市卖武艺,武艺超群。”罗文龙道:“贤弟呀,他可是山东省的人氏?与咱们西川路人,脾胃可大不相同。”孔方说:“兄长,你可不要提话打岔。那山东省的人,也有交友之道。咱们西川也有不好门的。”罗文龙道:“此人贵姓?”孔方说:“此人姓崔名成,云中燕子便是。”罗文龙说:“好,那么请进来吧!”当下将他二人请进柜房屋中,分宾主落坐。他这才追问崔成的前情。

  书中垫笔书,他不得不撒谎。他早就知道西川路莲花党的人,久迎山东保镖的为仇作对,因此他才改为假话。罗文龙说:“孔贤弟你被他给你削下一个粉瘤子去,从今往后我与你改个外号,叫做多头太岁吧。咱们哥三个说一句笑话,你见着一个山东人,你就眼空四海,目中无人,自己的劲儿不小。你是艺高人胆大,在咱们西川路上,有个三十里五十里的,有你这么一个八头太岁孔方,你要真是像咱们门长那样的名誉,我全不嘱咐于你。”罗文龙怀壮志,说话全是随便的。“山东省人,人家全是齐心,互相帮助,位位的全是手黑。孔贤弟,你也算是两世为人。崔贤弟,你们贵省人,保镖的最多,护院的也不少。咱们江湖之中,成名的不少。山东省人脾气猛烈,好打路见不平。一提起来山东省三个字来,是人人皆爱。”崔成说:“罗仁兄,是您要抬爱我们山东人,说话可别客气。”罗文龙说:“是,我请问贤弟一声,为什么不在山东?为什么来到西川路呢?此地有什么高朋贵友呢?”崔成说:“我特来找我二主人。”罗文龙说:“是哪位呢?成名的便知。”崔成说:“此位大有名誉。”罗文龙说:“是哪一家呢?”崔成说:“我在山东济南府南门外连水县打虎滩,金花太岁普莲是将之尾,兵之头。皆因普大王叫我带领兵卒,白银十封,下山去买应用的物件。我在连水县南门外,吊桥以北,路西酒馆吃酒,路东三家赌场。那时我吃酒过量,因此上了宝场,十封白银一宝没红。我因为是下山置买物件,不想赌博输钱。我家大王说过一回,我是旧习文,故此我便没有脸目回山。这才将兵卒还回山口,我一人够奔西川,来到银花沟,二大王普铎的门下。来到那山寨里面,我要打算报去那失银之恩。不过我与二大王,素不相识,拜托仁兄代为介绍,您可曾认识他人。”罗文龙一闻此言,便鼓掌大笑,遂说:“崔贤弟你们艺业浅薄,不能跟普通人久在一处。”崔成说:“那么依您之见呢?”文龙说:“你要胜的了我的拳脚,那待我将你引到银花沟,与他人相见。”孔方心中暗想:如此甚好,我那拜兄,必要与我报那割包之仇。崔成说:“罗仁兄啊,你我要当场比武,是举手不留情。”罗文龙一闻此言,不由心中暗想:我必须设法胜了他才成。要与我那拜弟,报那削瘤之仇才成。”此时那崔成也暗做准备,将头巾也摘啦,大氅脱了下来,紧一紧丝鸾带。罗文龙收拾齐毕,转身形往外,说了声“崔成,随我来!”院子里打扫干净。罗文龙说:“崔成,咱们二位可是素不相识,你要是把我打个手按他,我可以带你前去。你要是胜不了我,那银花沟你就不姓崔啦,我姓罗的就打发你家去啦。”崔成一闻此言,并没还出话来,心说只不定把谁打发家去哪,遂说“请啊”。文龙上前抢步,右手一晃,左手的两手指直奔那崔成的二目而来。崔成一想,这小子是下绝招哇,连忙一掉脸没还招儿。罗文龙劈面掌到,崔成往旁一闪身。文龙往前一进身横著一个撮掌,崔成又没还招。罗文龙见他三招已过,并没还招。这才知道来人武艺比我二人胜强百倍,遂问道:“崔成你为什么不还招?”崔成说:“罗仁兄,我叫您作引见之人,小弟焉有还招之理?”文龙说:“崔成你说话,言之差矣!你不把我战败,你怎能进山?”崔成说:“我一还招你就输啦。”罗文龙说:“你为何不还招呢?你要战不败我,你如何进山?”崔成说:“罗仁兄,小弟要是一还招,您输了可别记恨前仇。”罗文龙说:“焉有记仇之理?”崔成说:“那我可要多有得罪了。”罗文龙说:“请吧。”双掌使了一个白猿献桃,崔成便往下一矮身,双手使了个海底捞月,将他双手捞住,往里一拉,往上一扬,崔成可就转到罗文龙的胸前。那罗文龙一见,忙一用力往上一扬。崔成借劲往起一悠,双腿挂著了他的腿。这个时候罗文龙可乐大发了,翻身跌倒。这手功夫名为反臂千斤坠,把罗文龙的五脏六府,满给踢翻了过,险些把他踢死。崔成把他踢倒,这才撒开他的手腕子,挺身站起。回过头来一看罗文龙,见他直张嘴,连忙说:“孔主,我们哥俩个赶紧把大爷搀起来遛一遛。”这才把他扶起。文龙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罗文龙说:“崔成,咱们两个人并无仇恨,你怎么还使千斤坠呢?这要是真有仇,这下子就要了我的命啦。”崔成说:“兄长您要是那么说,您没有毒招,也招不出我用绝手。倘若西川路的宾朋,不群战,要讲单打单斗,我说话敞一点,无论他是谁也是难讨公道。”罗文龙说:“好,孔贤弟,你去把你的三哥二哥叫来,与我报这个千斤坠之仇。”孔方转身形往外,到了东村头路南三友店,叫来啰文虎、罗文彪,三个人一同来到店内,追问里面动手的情形,孔方细说一遍。文彪说:“好,二哥闪开了,待我与他过一过家伙。”崔成说:“阁下不懂。”文彪说:“我们是亲哥四个。往往有俗语,是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崔成说:“阁下排行在三。”罗文彪说:“不错。”崔成说:“我可是山东省的人,人与人不同。我跟你们哥四个动手,可是还有世外高人呢。”罗文彪说:“你就是跟我们哥四个动手。”崔成说:“罗三爷,我今天说话抖一点胆,我在这里住个三五日,房价饭钱我全照给。每天有四位跟我动手,分上下论高低,无论是谁把我踢倒,那时我抱头一走出西川省,滚回我的故土原籍。”

  书中暗表,罗家哥四个,就属文彪的武艺好。四里地长街,就得叫他过去。罗文彪说:“咱们过军刃。”崔成说:“过军刃,难道赌生死吗?练武的人,胜败输赢乃是常理,为什么要赌生死呢?”罗文彪说:“你我一战,咱们是有能为占上风,无能为认母投胎。”崔成闻此言一横心。孔方说:“崔成,你要是有能为躲得开他这一条棍,就算你成。他的外号叫铜棍将镇西川,西川的无敌手。”崔成说:“好!咱们哥俩过一过家伙吧。”说话之间也就拔出了刀啦。罗文彪收拾俐落,来到影壁后头取过一根熟铜棍。齐眉者为棍,故为百军刃之王。崔成提刀一看他,要依著文彪的心里是一棍就打得他骨断筋折。要打在头上,必须万朵桃花,死于非命,方趁心意。不过是遇见没有能为的人,他能如此。真要遇见有能为的主儿,他也难称其意。崔成一见不由暗想:我一个人来到西川太孤,一两招就得见输赢。遂说:“三哥手下留情,请进招吧。”罗文彪双手拿定铜棍是轻如鸿毛,要打到人身上,是重如泰山。崔成横刀观看,不由心中暗想:我要把他杀了,那时我一人难敌三人,架不住他们人多,莫若我多少叫他们挂一点伤,也就是啦。想到此处,见那文彪横棍一撮,崔成看他这是绝招,往上一纵,腿准抡上。往下一坐腰,头部就得挨上。他反到往前一扑身,横刀来个正砍。罗文彪往下一猫腰,这刀就顺头发就过去啦。刀一过去,文彪搬棍头往上一立,压他的腕子。崔成用左手一推他的左手,顺胳膊一压,右手刀往外一撕。罗文彪急忙往下一低头,这一刀当时将他手绢削了下去,连带一块头皮,鲜血流下来。这一来是他的刀法利害,二来是他身形真快,再说他眼神最好。所以一刀将他后脑皮削下二指宽一下子去。崔成连忙说道:“三兄长是我一时失手,多有得罪。来呀,快上点刀伤药。”说著伸手取出药来,替他敷上,用布包好。罗文虎一横亮银棍,上前说道:“崔成啊,你我分上下,论高低。你将我兄长打吐了血,如今又将他头皮削下一块,咱们二人是有死有活。”崔成说:“罗三爷,你们哥们跟我动手,我是十成能为,才拿出三成来。你不信咱们二人过招,一照面,我就叫你挂伤,你这还打什么呀。我要与他一动手,一招面再就结果他的性命,伤你们我就不肯了。”罗文虎说:“好,你不要说的朗言大语,我全不怕。而今你我是有死有活,非看一看你是怎么一般利害。我们哥们不挂伤不算啦,再说咱们已然是过了家伙啦,还说什么容让的啦?”崔成说:“要是一招不让,照面就得见输赢。”他们二人正说著话,后边的铁棍就打下来啦。崔成往前一上步,后边铁棍就打来啦,“吧”一声把地砸了一个坑。崔成一转身,平著一刀直奔他右耳门子。孔方一见,大声说道:“姓崔的刀下留人!”崔成见刀已然临近,听他一说,连忙用刀一扬,刃朝上,顺着右脸,往上一走,那右边耳朵,就掉下去啦。文虎一看四弟的耳朵掉下个去,他就急啦。崔成说:“无名的小辈,你没报通你的名姓,给你家崔某来个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你是什么东西,如此看来你们这西川路上的人,好不是道理啦。若不是孔方说了一句话,我定叫你的尸首两分。”罗文虎说:“崔成,你可千万不准说出不逊之言,他不是外人。”崔成说:“他不是外人,是什么人呢?”罗文虎道:“那是我四弟罗文豹,别号人称铁棍将。我弟兄金银铜铁四条棍,震西川。你如今将我弟兄四个人战败了,你可算一个豪杰。待我将你引入银花沟,会见我那兄长普铎。”崔成说:“我崔某人来到西川不讲人多,不讲暗算,你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我也不惧。生死置之度外,生而何欢?死而何惧?”罗文虎说:“崔成,为人作事,我四弟无知,你我也就不必动手啦。你在店中等候,我二人上山,面见普铎,引你入伙。”崔成说:“就是吧,您见了普二大王,多给美言就是。”罗文虎说:“你不必多言,如此看来,你的武艺是压倒西川。”罗文龙与多头太岁孔方三个人上山。文虎说:“你们哥三个先在店中等候,待我弟兄去面见他人。山上若是用人,我叫孔方回来,再请你上山,天下占山是一家。”

  说完三个人出店,崔成送出说道:“三位兄长,我可不远送了,听您的回话。”三个人说:“中啦吧。”当时三个人从此一走,来到中途路上。罗文虎说道:“孔贤弟,可不是我心眼多,究竟我心中犹疑不定。”孔方说:“大哥您只管放心,那崔成在山东地面待不了啦,一心投咱们西川来。要是再不收留他,那他就没地方啦。”罗文虎说:“那他们在山东待不了啦?”孔方说:“是呀,他但分要是能有地方,为什么往这里跑呢。依我之见,咱们到了山上禀报普铎。到了那时把山上规则,预备齐备,考查他的胆量如何。”弟兄三人主意已定。少时到了东边山的山口。一进山口,直到寨门。到了门前,说道:“兵卒,二大王可在山中?”兵卒说:“正在山中。”三人说:“可以给回禀一声,就说我们弟兄来啦。”兵卒说:“您三位常来常往,还用回禀,干什么呀!”三个人来到了里面,来见普铎,行礼毕,普铎说:“三位贤弟有事吗?”罗文龙说:“有事。”当时将崔成之事细说了一遍。普铎说:“他的艺业如何?”罗文龙说:“他的艺业比我弟兄胜强百分。”普铎一闻此言,吩咐鸣锣聚将。当时锣声响,兵将人等聚到厅前。普铎用锣锤一敲锣边,大家一声不响。普铎说:“头道寨大门以里,要兵卒四百,要这样的预备;二道寨栏门之内,要这样的形景;三道门以里,也派四百人要这样的办理。”当时又挑出四个身量最高大的喽兵出去接崔成,要这个样的办理。大厅前边喽兵,必须如此的准备。按下此大厅不表。

  如今且说云中燕子崔成,在外边等的功夫大啦,这才看见从里面走出四个身量高大的喽兵。身高九尺开外,各个身体强壮,粗脖梗,大脑袋。青布贴身靠袄,蓝布护领,青纱布扎腰,青布底衣,鱼鳞洒鞋,青布袜子,青布裹腿。一面两人,旁边站立。崔成往山上一看,是土雨翻飞,烟雾弥漫。不大工夫那多头太岁孔方才从里边走了出来。孔方说:“崔贤弟,往里请啊!”崔成当时迈步往里要走,旁边兵卒说:“朋友,慢走!这里上山的规矩,你可曾知晓?必须先将军刃物件百宝囊大氅,一齐全行摘下为是。”崔成一听,连忙将那些完全摘下。孔方说:“贤弟你可要遵山令,屈尊屈尊。”崔成说了一声“好”。说著把双手往背后一背,过来人将他绑了。孔方说:“多有得罪了。”说完他往里跑回见普铎,二次行礼。此时屏风门里预备下八仙桌一张,桌上放著一块方盘,里头一块墩肉,旁边一口牛耳尖刀。孔方见预备齐啦,这才吹哨子一声响。崔成才进头道寨门,他一看这两边有四百兵卒,每人全是青绢帕罩砂,前后撮打象鼻子疙疸,各人手中一口斩马刀。两方面刀交结一处,当中是走道。崔成一见,这才低头钻进刀下,往前行走。走在中间,上边刀“呛啷”一响,崔成并不担惊害怕,面不更色,仍然往前走。那孔方在暗中一看他,真是面不更色。崔成一看那边还有刀搭十字,也须低着头看着走。来到二道门以里,又是四百人,每人还是单刀,上头刀尖对刀尖,下边也是如此,刀刃冲外。崔成到了此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心中暗想:这普铎乃是西川的有名总瓢把子,果然与他人不同。可是我崔成来到此地,不能叫他把我们山东人脉给耗了去,一笔写不出两个山东省来。想到此处,他这才将死置之度外,当时钻刀而进。又来到三道寨门,还是四百名兵。每人全是单腿打扦,手中全是攒竹枪一条。三道门直到屏风门,不见甚远。此时崔成施展绝艺,脚尖一著地,一长腰,“哧”的一声,就纵进屏风门。当下距离有两丈,燕子三抄水,那全不足为奇。他这功夫,比那个都快,要不他怎叫追云燕子。他现这手功夫不要紧,当时吓退了群贼一怔。崔成来到里面一看,迎面有一座八仙桌,桌旁站着一个大兵卒,他身后有一把椅子。此兵身高顶丈,披散著头发,面如黑锅底,朱砂眉大环眼努于眶外,蒜头鼻子,翻鼻孔,一绺红鼻须子,短钢髯,如同蒿草一般。上身穿青缎色贴身靠袄,白护领,红绒绳十字绊。一巴掌宽皮挺带扎腰,三环套月,青布底衣,足下薄底快靴。左手插腰,右手拿着一口牛耳尖刀。一见崔成来到,他“哇呀”的怪叫,问道:“对面来到可是崔成吗?”崔成道:“不才正是崔某。朋友你贵姓?”此人说:“我叫赤发太岁焦亮。崔成你可有胆力吃肉?”崔成一声没言语,就把嘴张开了。那焦亮用刀一扦那块肉,往出一递,直奔崔成口中而来。崔成一见刀进来了,咬著肉一甩头,焦亮往外一夺刀,将那块肉又带出去啦。崔成说:“焦亮,你们山上之人好不景气,行事不到,可见你们山主的不利。”普铎一听山主不利,心中大怒,吩咐一人将焦亮绑了,当时过来十几个人,立时把焦亮绑了。普铎下令将他推出砍了。崔成一见,连忙说声:“普大王刀下留人!”普铎说:“崔成,别人的情我决不准。今天你初次到山,我给你个全脸。来人把他拉回来!”崔成说:“普大王您有所不知,这样要杀他,他心中也不服,必须叫他心服口服死也甘心。请问大王您刀下是真刀,为什么我咬住了,他还能给带了出来?”

  孔方一闻此言,连忙过去拿起牛耳尖刀一看,原来上头刃弯了回来,连忙说道:“普大王,这个牛耳尖刀是弯回来的。”普铎一听,此人口中全有劲,会把刀尖给咬弯了,遂说:“焦亮,并非是我不斩,只因他是我兄长,在山东屯龙口打虎滩那时,他乃是一个将之尾兵之头。来呀,快将崔成的绑绳撤下。”孔方一闻此言,连忙将他绑绳给解啦,这才上大厅与他致引。罗文龙用手一指说:“崔成,这位便是普大王,姓普名铎,外号人称银花太岁。”崔成一看此人身高八尺开外,白煞煞的一张脸,宝剑眉斜插天苍。头戴青缎色软扎巾。青缎软袍儿,鸾带丝袜,紧衬俐落,蓝纺丝底衣。足登搬尖洒鞋,花布裹腿,青袜子。崔成连忙上前行礼。普铎说:“崔成,你由山东省到这西川地面,你有什么意思呢?”崔成便将撒谎之情细说了一遍。普铎一闻此言,他所说的话与罗文龙所说一样,遂说:“崔成你在我兄长山上身在何职?”崔成说:“将之尾,兵之头。”普铎说:“崔成,你要当面试艺,我看你的技术如何,大小给你个寨主,在大厅之内,也有你个座位。”崔成说“普二爷,您看在我家大王的面上,赏一把金交椅,我当面谢过。”普铎说:“来呀,把他军刃拿来。”兵卒答言,当时送了过来。崔成接过,穿戴起来,周身收拾紧衬俐落,抽出刀来。普铎说:“且慢!此时兵将全在大厅之前,必须当面试艺。”说完一打锣,二次聚来兵将。崔成说:“二大王,我的暗器,是百发百中。尤其是败中取胜的飞刀,施展出来,令人难躲。”说完他来到当场,说了声“我让过了列位寨主以及诸位弟兄。”他把刀法练了出来。大家一看他这路刀法,在西川还没有这么样,大家不由暗中夸奖。崔成他看普铎在北房廊子底下,倚靠门柱,遂说“二大王,您看我的刀法怎么样?”普铎说:“可算第一。”崔成暗想待我耗一耗你的脉。想到此处,练到快处,一轮刀直奔明柱,飞了出来。普铎一见刀到,斜身低头出去。那刀“呛”的一声,便插在横匾之上。崔成来到近前跪倒,口中说:“二大王快将双手绑了,您多有受惊,奴才我失了手,您多有受惊啦。”那普铎是鼓掌大笑说:“崔成你何罪之有?”崔成说:“二大王,我这口刀是走了手啦。”普铎过来,双手一捧他的手腕,在他心中,是要看看他的功夫,也是要耗耗他的脉。崔成一硬腕,普铎一摸他的腕子,如同铜镜一个样,连忙撒了手。崔成说:“二大王您让我哪把金交椅?”普铎说:“第六座的寨主。”焦亮一听,连忙说:“二大王,他由山东省来,他在屯龙口乃是将官之尾,兵卒之头,您将六座寨主赏与他人,小弟我上哪方?”普铎说:“焦亮,你要是不服,可以你二人在厅前对刀。你要是他人的对手,六把椅还是你的;你若是不是他人的对手呢,那只好让与他人。”

  原来普铎有一宗心意:因为焦亮刀法在他之上,这个人的刀法呢,能在西川占第一,为是叫他二人比一比看,到看谁好,因此叫他们比刀。焦亮说:“二哥,我两个人要是对上刀啦,挂伤为输。”普铎说:“崔成,你把刀起下来。”崔成走过去将刀起下来,遂说:“焦亮,你我二人在厅前分上下论高低,是伤算输,这可是你说的。二大王,还是论生死的伤,还是点到而已的伤呢?”普铎说:“还是点到而已吧。”在他心中暗想,得一帮手不易,可是不能够得一个伤一个。焦亮的刀法,绝对不如崔成。遂说:“二人较量高低,可是谁也不准伤损谁。”焦亮一听,虽然说谁也不准伤损谁,可是他来到西川不能叫他占上风,多少我也得叫他挂点伤,赶巧了叫他废命。崔成说:“焦亮,我崔成是初次来到大寨,你我二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最好还是插拳比武,不必过家伙。咱们一过军刃啦,难免有个失手。那时躲之不及挂点伤处,那倒有个不方便。”焦亮说:“不要紧,咱们两个人过家伙。”崔成一想:我要用刀跟他一过家伙,叫他们大家小瞧于我。像他这样无名之辈,何足挂齿?他不过是一勇之夫,终无大用。犟小子一个,空有六坐寨主,绝没有为人之处。他可是西川人。我肯跟他过家伙,上至寨主,下至喽卒,并无有一个答言解劝之人。如此的看来,小子一定没有屈己从人之量。这口刀要是我拿着,是一口刀,他要拿着废铁一块。崔成这个地方,就叫放份,遂说:“焦亮,你这个人好不知自爱。我倒肯让于你,你非过军刃不可。冲你一说过家伙,我倒给你个便宜。讲单打单斗,不用跟你拿家伙,你得甘拜下风。”焦亮一闻此言,“嘿嘿”一阵冷笑,遂说:“崔成,可不拿家伙?”崔成说:“你拿一块废铁,我拿家伙干吗?”说著双手一捧,说声“请!”焦亮左手一晃,右手一刀向下劈来。崔成见刀到,手连动也没动,往旁一闪身,他刀就空啦。刀一空往外一推腕子,刀往外走,崔成往下一坐腰,刀过去了。他又往怀中一拉,崔成连忙使了一个铁板桥。三招已过,崔成说:“且慢!头一手刀,乍来到山上,以后你我天天相见,是久在一处;第二招我不还招,是看在二大王的面上;第三一手没还招,有见面之情。这三手已过,你还不认输吗?”焦亮说:“我不认输。”崔成说:“我一还手就叫你甘拜下风。”焦亮说:“是牛全是宰的,没有吹死的。”说著话托刀往里一扎他,崔成往旁一闪,右手一盖刀背,往里一划,当时拿住了他刀护手盘。往前一拉,低身上步一左掌,名为撮掌,在他右肘上就打上了,“吧”的一声,左腿使个里排腿,掌腿一齐到。当时焦亮打倒在地,自觉心口一热,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唇外,将他五脏打翻了个。

  大众一看,暗暗夸奖他果然艺业高强,在你我大家之上,咱们过去真是白给,可算无名之辈。罗文虎一看,崔成的能为,实在是高。孔方、文龙、文豹,连忙过去先将焦亮换了起来。问道:“你们两个人这一来怨谁呢?他来到西川,一而再的让你,你偏不答应,如今怎样?”焦亮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人,他说:“崔成,你当着大众将我打吐了血,我到是不记恨于你,可惜我的秉性不好,因此吃亏。你我久后在一起,日子太多啦,那没别的可说,还求你多加指点刀法。”崔成说:“你我既已说出,那咱们亲弟兄一般,这不是小事一段。”银花太岁普铎说道:“第六把金交椅归你崔成,第七为焦亮。”崔成说:“他占第七座,那他不服。我能替你与他走几合,无论是拳脚刀法,是随他人之便。”说的大家闭口无言。

  这里普铎带着崔成在山上各处一绕,指点好了那里出,那里入,全告诉好了他人,然后来到大厅。崔成在山寨半年之久,银花太岁在暗中一调查崔成,真是并无躲懒之处。处处地方他全小心,专心保护山寨。普铎这才叫过罗氏弟兄与孔方以及崔成“咱们弟兄结盟喝血酒。”遂说:“文龙,结交崔成,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文龙点头说“是”。从此他在这山上二年,后来云峰段峰回山,勾走普铎;何家口一镖三刀,治死何玉。他回山后,是约下西川的宾朋不少,为是防备他们山东人前来报仇,又将罗家店之事安置齐毕。直到如今,两个月有馀,是音信皆无。这才命崔成带五十名喽兵,在东四道围子墙那里驻守,是三间房一明两暗,下面有四道地弦,直通明间后房沿。有四棵明柱子,上头有四个走铃。由北边这柱子说起:头一道走铃响,是外围子拿人;二道走铃响,是卷网拿人;三道走铃响,是翻板有人被擒;四道走铃响,那是万字坑搅轮刀捉住了人。那普铎带着崔成,围着各处一巡视,全都指给他了。从夹壁墙到外边这股暗道,也叫他知道了,就拿他当了心腹之人,崔成到各处全看明白了。另外有一张阵图,上上头注写的明白,哪里为总弦,哪处为管弦,又甚地方为放弦,各种的钥匙全在哪。由今天起,是五天一次,上一回大厅要听崔成的报告。崔成答应,这才带着这五十名兵卒,在这里把守。那崔成对待兵丁,是如同亲弟兄一样,屈己从人。这五十名兵卒,跟他也是一心一意,服从于他。崔成暗将阵图放好在兜囊之中,便对兵卒说道:“列位弟兄,咱们无论是谁,可在日出以后,日落以前谈话,别的时候可不准闲谈。”大众俱都点头。

  书要简短。崔成从此是隔五天,便到大厅一次,报告无事。这天他又来到了大厅,普铎说:“崔贤弟,我昨天夜内偶得了一兆,我看见老贼何玉,捧刀将我的卧室明间的门给劈啦。他身背后有小畜生何斌,另外还有许多的人等,我没看明白。那何斌是跟我全家来拼命,他要报那一镖三刀之仇,将你那嫂嫂一刀结果了性命。我心中一着急,醒来却是一梦。那时山上梆锣齐响,正是子时应兆,不知主何吉凶?崔贤弟你今天把他们安派好了,我遣贤弟你夜探罗家店。”崔成说声“是!”这才回去到了三间房,叫五十名兵卒,安置齐毕。这时有一人说话,说道:“崔兄长,您对待我们真是恩重如山,我们粉身碎骨难报此恩呀!”崔成说:“你何出此言?你们大家里头,也有年长的,也有年幼的,有一件事我对你们说:今天二大王派我下山,夜探罗家店,我要是回来,你们大家还可以归我管。倘若我一去不返,那你们就不用与我再见了,咱们是来生再见。”众兵卒说:“您别那么说,您来到西川还这样的交友诚实啦,真是在山上就没有几位护胸口的朋友吗?那些位山东的人前来报仇,就许内中有一两位,也可借此得有活命。我们大家盼望您早去早归。”崔成说:“诸位,我可是山东省的人,我到了那里,他们报仇的人,要是真来了,我被获遭擒啦。你们在山上是当一名喽兵,要看那山东省报仇人来到,可要各处逃命,千万可别上前去拦挡。他们有那明白的主儿,可是刀捡有仇的杀。要遇见那无情度理的主儿,他可不管一切。叫你们山上,上自寨主下至喽兵,一齐命丧。你们大家家中一定还有妻子老小,哪能像我似的,孤身一人,没有哭的吗。”他说著话,眼泪不由在眼眶内还转。大家一见,无不心酸。那崔成说完,转身往外行走。大家一齐说道:“崔大哥。”也有叫崔兄弟的,说:“您探罗家店,不是夜里去吗?作什么白天走呢?咱们大家再盘桓一会儿,好不好呢?”崔成说:“列位不知,那大厅之前,还有事呢。”说完他赶奔大厅,与普铎一说话,他是一惊一乍的。应前有一桌酒席,大家坐在一处吃酒。惟独那云峰、段峰、普铎三寇是变颜变色。众人吃喝已毕,残席撤下,献过茶水,一天无事。晚饭吃完,天交初鼓,崔成这才来到三间房子,安排好了这五十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崔成献地图报恩 鲁清察地形派将

  话说云中燕子崔成说“你们哥几个多多注意点,我去去就来。”说完他来看外面,在松林之中,换好了夜行衣,便扑奔四里屯的西村头。来到了门外,侧耳细听,听见院内人声乱杂,连忙绕到店后,扎二臂往四外一瞧,并无人声。长腰上了墙,低头往里一看,马棚内有许多的马匹。崔成往南一看,早看见三大后窗户内灯光闪亮,人影飘摇。用手取下一块灰片扔在地上,一无人声二无犬吠,知道后院一个人没有,这才跳下墙来。一直来到房沿,抖身形上了后窗台。挂住之后,取出银针,刺破一孔,眇一目往里观看。迎门站着一个瞎子,怀里抱住一根马杆,手中端著一碗面。此外另有许多的人,有老有少,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此时杜林正在后房沿坐着啦,所以他没看见是杜林。听见那个瞎子要拉屎,他万也想不到人家是计。有人引他出去,自己一个不留神,被人擒住,提到大厅,谁看谁不认识。最后杜林要过来,认明是他,便将绑绳解了。这便是他这段倒笔书。老人杜锦说:“崔成,从今以后,不准你管他叫小爷爷,你这不是折杀他吗?”杜林说:“这个叫小爷爷,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这是从崔成嘴里说出来的。”崔成说:“诸位我可是山东省的人,吃山东的水长起来的。我也不是长普铎之威风,灭你们大家的锐气,皆因这里有我小爷爷,因为他在山东搭救过我的残喘性命,我无恩可报。这一事,我将这正东方的阵图交与您大家。先将走线轮弦治住,然后再进山,是万无一失。要不然是飞蛾投火,自寻一死。”杜林说:“你先别说这阵图之事,除去我一人之外,这内中还有你认识的人没有啦?”崔成说:“有认识的人,可没说过话。有东路三位老达官,我在他老人家店内做过事。”杜林说:“哪三位呢?”崔成说:“飞天怪蟒徐成桢,恨地无环蒋国瑞,圣手托天李廷然。”徐国桢说:“崔成,你在我镖店作过事,那我怎么不记得啦?”崔成说:“您往二年前想,也是您的事情多,一时想不起。您可曾记得派我拿五百两银子,二十两路费,叫我往杜家河口过镖,我是一去未归。我走到杜家河口东村外,巧遇阴阳鬼焦英。这时他在树林内,正持刀威吓,向一妇人求情。那个妇人是大大的贤慧,执意不允。当时被我解去重围,将她送至家中。后来焦英在路上暗算于我,这才多承我这位小爷爷搭救我的性命。因为我周济那个妇人二百两白金,那时我小爷爷杜林,叫我离开山东,周济我三百白银,我来到西川省,结交普铎二年有馀。徐老达官您再细想一想,对不对有我这么个人?”徐国桢说:“我倒忘记了。”崔成说:“那是您镖行的事太忙,丢个千数八百的不在乎。可是除去在您这里拿走五百,是我的错处,别的地方,我又没有这种行为。”徐国桢说:“这不算什么。真要有据有对,准是行侠周济贫穷之人啦,那就是一千也无妨碍。”崔成说:“咱们这里有外人没有?”鲁清说:“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事吗?”崔成说:“有,若按交友之道说,我也不能帮助您诸位对着普铎去争斗。因为我来到西川省,普铎以及各位寨主喽兵,全对我恩重如山,不好意思反脸。”杜林说:“崔成,是我先搭救的你?还是你先跟他们结的拜呢?”崔成说:“您先搭救的我,我才离开山东省,来到西川省结交普铎。我们几个人,对天赌咒烧香喝血酒,比作一母同胞,生死的弟兄。我崔成如今也不能回银花沟,助力普铎。我要助力他人啦,我那时恐怕山东的宾朋辱骂于我。可是我若帮助您大家,我又对不起神前那股香。哪位出去兜一个湾去,万一要是有人暗中跟了我来,那也就大有不便。”鲁清说:“谢春、谢亮、石俊章、杜兴、杜林,云彪你们六个人到外边兜个弯儿,可千万别偷闲躲懒,此事关系重大。”六个人答应,转身往外就走。每人脱了大氅,围在腰间,有上房的有在地上的。当时房的左右前后,里里外外,全调查了一遍,并无歹人。这才回到屋中,向鲁清回话:“一个外人没有。”

  崔成说:“杜小爷爷,外边既然是没有外人啦,那我可以细说他们的埋伏。从打银花沟大厅上说,四面全有走线轮弦,利害无比。那就请鲁爷多费心机,派遣能人,先治住他的总弦,那时房墙挡不住人出入,就可以随便。我知道了才向众位宣布一二。还有我不知道的,那也就无法说了。不过进山口时,多加仔细留神就是。我这张地图是正东方埋伏,上房上墙,全要留神,那上面全有片网,有滚瓦,大家多要注意。我别的不念,也得念我那生身的父母,还在山东埋著。再说我是吃山东水长大的,绝不忘本。”说话之间,伸手取出一张地图,献与鲁清。当时众人一齐来到屋中、借着灯光一看,崔成是颜色不改。鲁清说:“崔成你方才所说的这一片话,我便知道你其肺肝然。此地图可是实在的吗?”崔成一闻此言,不由二目落泪,遂说:“此图若不真,叫弟子死于乱刃之下。”杜林说:“崔成,你将他图献与我们大家,你是回银花沟去啊?还是跟我们大家回山东省呢?”崔成说:“我要回银花沟,对不起山东省;我要回山东省又对不起神前那股香。如今我是进退两难。”说到此处,一跺脚,亮刀,要横刀自刎。杜林忙给拉住,大家忙过来解劝于他。鲁清说:“崔成,用我姓鲁的这两只眼睛一看,你是一个忠厚老诚人,偷富济贫,一世行侠。若落这个收缘,太可惜了。若是打爹骂娘,作恶多端之人,落什么样的收缘结果,那倒没有什么。”崔成说:“那么您诸位不忍看我抱刀自刎,那么您列位随我来。”大家一齐出来,崔成来到外面,杜林说:“你要把刀带好。”崔成飞身上房,一抱拳说道:“诸位呀,你我是他年相见,后会有期,我奔正北而去。”说罢这才走了。

  后文书打十三川,再行出世,按下不表。且说他们大家,看他已走,这才回到房中。鲁清说:“咱们大家把八仙桌围啦。叫杜林、云彪到外面看一看有人没有?再细看崔成走了没有?二人来到外面,飞身上北房,蹿房越脊来到北墙外,到无人之处。眼前有片树林,忽听林中有人自言自语的说话。那人是冲山东省磕了三个头,又冲银花沟磕了三个头。杜林连忙跑到林外,爬伏在地,就见崔成磕完了头,出树林一直往北下去。杜林追他,却没追上。原来他有燕子七纵法,脚力实在不慢。杜林看他去远,这才回来,见鲁清一报告。鲁清点了点头,这才将阵图铺在桌上,大众围着观看。就见这个阵图,实在治理的坚固。委派江南赵在头道墙,在第七块抢檐,施展你的绝艺,揭下一块竖的。那时头一道围子墙的消息全没用了,那时墙上是任什么也没有了。然后飞身下去,用刀点一点地,看看翻板还动不动啦。第二道围子墙,必须银面太岁朱杰。那里有一个过道门,门洞里头向东站着一条狗。用双足踩住狗腰,狗一爬下,随着他的身,千万别下来。往下一沉,用脚把狗尾巴踩下去,那消息跑完,犹如同走平道一般。过道门西边有一个门坎,用手将门坎推倒。那里有一个穿钉,将穿钉推倒,再进去便是第三道围子墙。那墙内是六十四块花帐,从南往北数,一共是六十四块。每个花帐上是三朵莲花,全是用铁片油漆油成的,也有白的,也有紫的,也有粉的。从南头数第九棉花帐,他那当中的花上,无论他是什么花,用双手一搬,那花帐立时就关上了,往起一提,拨上一个总弦,那时往左拧八扣,那些个开的花全闭上了,一切是高枕无忧。这个必须草上飞苗庆点头答应。过去此处,便是四道围子墙。在他的南头有块扇面的砖,是个古楼钱,提住一拔,里面是有槽儿。那里面有两朵莲花,将东边莲花放到西边,西边莲花放到东边,这四边围子墙就高枕无忧啦,这里便可派三手将电龙担任才好。电龙说:“好,咱们大家人等全听鲁清吩哌。”鲁清说:“你们哥四个就管这东西的事,咱们是大厅会齐,无论谁全是一个样,咱们是进山,见一个杀一个。”徐国桢说:“这到不必。咱们不是找普铎吗?刀找有仇的杀,别人可以不必啦。像那些兵卒,就是全杀了也是白费呀。他们那里如果有帮助普铎的主儿,全不必要他的命,可以叫他身带重伤。咱们先在这店里歇个三天五日,一路劳乏歇足啦,然后再入山,管保一阵成功。第一的紧要,三寇的人心人头,带回何家口,与我这大弟祭灵。”鲁清说:“咱们大家来到西川听我鲁清之言,而今我心内乱成一片。又得护庇活的,还得照顾死的,我现在是替我那兄长自在雄鲁彪尽其交友之道,诸位咱们这里面可有六个人别进山。一来这六个人性情暴,第二是他们哥六个年岁过大,倘若之间,有个一差二错,到了山东省,人家不说他们年岁过大,人家一定说我没有韬略。再者说,咱们大家要是全进山,第一大家的马匹无人照管,第二咱们从山寨回来,万一要有挂伤的呢,连个落脚的地方全没有。再说店里的吃食,一切足用。”大家人等一听很对。杜林说:“鲁叔父,全是谁不去?您也说一说。”鲁清说:“你跟杜兴,你们哥两个紧随着你们的天伦,他们老哥俩年迈,有个什么事,就许看不透。徐国桢、蒋国瑞、李廷然,你们老哥三个看守店的前面。左林、窦珍、丁银龙你们老哥三个,看守后边马匹。”老弟兄六人连连答应。鲁清说完,他出去围着店绕了一个弯儿。回来说道:“杜林啊,你与谢春你们去把东西南北房,每间房上搁三捆干草,前后坡全顺着,中肩上可要横著。这样一来,这个店口可以高枕无忧。”丁银龙说:“我们哥六个不去,可怎么给我那大弟报仇呢?”鲁清说:“未曾要剁仇人之时,我叫上您的名字,就如同您亲手与我那何兄长亲自报仇一个样。”银龙说:“好吧,那么鲁贤弟,你们大家将那仇人们的人心人头带回店内,那时就算是我们老哥六个报了仇啦。”鲁清说:“好,咱们大家可要预备了。”杜林说:“列位,咱们有那用不着的东西物件,可千万的留在店中,叫我那六位伯父看守。”大家说:“是。”便在店中一连三日。第三天晚上,众人把夜行衣包,全行带好。各将军刃暗器,一齐收拾齐毕。这才跟随鲁清一齐来到店门外。里面丁银龙将店门紧闭,他们大家走,暂且不表。

  且说他们老弟兄六个人,见众人走后,哥六个来到上房。徐国桢说:“五位拜弟,咱们这里还有与何大弟生死之交的很有些位,可是那山东省还有许多位来到的呢。”孩儿何斌,报仇的心胜,他是不等啦。”丁银龙说:“还有哪一家没到?”徐国桢说:“镇海金鳌王殿元没到,澈水金蝉高佩章、踏海乌龙郝佩洪、万丈白涛圣手擒龙上官子泉老侠也没到。”他们在屋中谈话,暂且不表。反回再说鲁清他们大家一出西村头,忽然看见有两条黑影,一直正南。鲁清说:“诸位千万别追,咱们大家是既来之则安之。”说话之间,一齐来到松林之内。大家坐下,歇一会儿,便一齐动手收拾。这时天已三鼓,取出白烛捻儿,用火折子点好,黏在树木上。众人通盘将夜行衣换好,将白天衣服,包在包内,打了腰围。鲁清说:“诸位千万的各人全想好了,千万别落下什么零碎物件。”众人说:“是。”鲁清说:“咱们止灯啦。”大家一闻此言,便将灯吹灭,仍放在兜囊之中,大家这才出松林。鲁清说“咱们大家可要撒开了。”等到了山口,用目细心来看,山口内并没有什么。他们一进山口,再看这里宽窄,足有一丈,十分坚固。往上一看,星斗是一条。原来山高是数十丈高,长有十数丈,便到宽阔之地,大家散开了。到北边一看,有三大堆柴草,又高又大,另外还有一小堆。依著杜林说:“这三堆半柴草,是为咱们来的,莫若给他点了吧。”杜锦说:“你这可是胡说,人家是在这里住的,全仗着这个换一年的吃喝,你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别多说少道的。”杜林说:“烧不是烧我一个人,大家被烧。到那时候,您是我爹,我看出破绽来,我也要说。莲花党之贼,能够贼起飞智,到时候要有个麻烦,那可就无法子防备啦。再说这草并不是乡村住户,就可以说是等著换吃喝,这是山贼用的。”鲁清一闻此言,上前说道:“列位压言。”杜林说:“我看见这堆柴草相离山口特近,咱们大家小心无过。咱们众人散开了,若是见了西川的贼人,一定是见一个杀一个。倘若有人在暗中观瞧,那时难免有些意外。再说他们山口很是坚固,咱们在草地是顺民。平素走在山林,都有坏事可作,何况他们这些大的山呢?而今咱们来到了这地方,必须要详细搜查他们。无论什么地,也得搜一下子。有个人,该得杀了,不给他们留活口。各处找出隐藏之人,那就是他们的探子。来呀,咱们大家散开,找一找吧。”众人在旁边这一带,散开一找没人,这才来到北面。那北边有片松林,众人将树林子围啦。鲁清派谢春、谢亮、石俊章、杜林四个人进树林子搜找。他们四个人来到林中,杜林问道:“这个树林子里有人没有?”问了半天,没人答言。他们找到当中,仔细正往前找,忽然从树后过来一口刀,直奔他后脑海而来。杜林听见后面刮风,他急忙往前一低头,刀可就过去了,便大声说:“三位哥哥,这里可有人,而今在暗处给我一刀。”谢春说:“好,多要留神。”遂大声说:“四面列位听真,树林子可有人。”石俊章说:“杜贤弟闪开了。”杜林连忙往旁一闪,那石俊章提刀上前,借着星斗的光华一看,见此人身高七尺开外,一身夜行衣,手中一口坡刀,面皮微黄,头上有个瘤子,遂问道:“对面之人你是干什么的?”此人说:“我住家孔家寨,姓孔名方,人称多头太岁。”

  书中暗表,原来普铎派崔成前去探罗家店,谁知他一去未归。大家等著二三天没回来,他便心中不稳,犹疑不定。孔方说:“二大王,崔成在山上二三年的光景,信义不错,您此次派他上四里屯罗家店打探,是一去未归。咱们不知道他是丧命啦,可还是归顺他人。三天日子,渺无音信,待我今夜换好夜行衣,到罗家店走一走,探听虚实。”普铎与二峰说声“孔贤弟,你可要到处留神。有一失神大意,恐怕是你的性命难保。”孔方说:“列位兄长,你我西川人,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说完他转身往外,在院中换好夜行衣,来到寨门之外。这个时候,山东的人无论怎么,人多也是有点声音,那孔方下了山坡,就看见大家正在那里搜找,他便藏在松林之内了。少时人家又进到林中来搜,他人一使诈语,孔方一声没言语,便将刀抽出。心说:待我给你们来个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这才从后边给杜林一刀,杜林躲过。俊章到,两个人一照面,孔方通报了名姓,问道:“你是什么人?”石俊章说:“替师报仇之人,姓石名俊章,人称水豹子便是。”杜林说:“三哥,您替师报仇,可一招别让,我要看看你的刀法如何?”石俊章说:“那是一定。”孔方连忙上前,捧刀就扎。俊章说:“你乃无名之辈,太爷焉把你放在心上?”说完用刀往外一磕,孔方急忙往下一撤,又往上一反手,随机应变。俊章刀奔孔方的耳门子,孔方一见,往下一坐腰,连忙托刀扎他的右肋。俊章立刀,往外一划。二人过招,他就在八九个照面。石俊章心中所思:当着杜林,我要是跟他打的工夫大了,那山中人是多的,莲花党人很广。我们是前来报仇来了,谁有工夫与他们耗功夫。这回见孔方刀往下劈,连忙施展转步连环刀。心中暗想:我为学这手连环刀,被我师父咬了我一口。如今我来到西川报仇,我施展这一手,与您报仇。书可是慢,可是事快。战场上谁手快,谁占上风;谁手慢,谁甘拜下风。那孔方也是要玩命,他往下一劈。俊章上步往旁一闪身,托刀往上,从下一撩,当时“噗哧”一声,孔方的二臂跟前脸,就被削下去啦。临死了他双手还攥著刀呢,死尸栽倒在地。杜林说:“三哥,你可给我何大叔报了仇啦。”说完再找各处,已然没有人啦。

  当下众人一齐到各处。杜林说:“鲁大叔您叫我石大哥上草堆上,往四外看一看,有什么动作。”鲁清说:“石禄,你上去往四外看一看,有什么动作?”石禄连忙飞身上了草垛往四外一看,黑洞洞并无有什么,下来说:“清儿呀,没有什么。”鲁清还是不放心。杜林说:“张二叔,您是左剑客的门徒,我听说您在江南献过绝艺,您是吊睛法,今夜请您上柴草垛上去,往四外看一看。据我小孩看,这内中一定有原故。”张明说:“可以,待我上去看来。”说完飞身上了草垛,四外看了看,果然看见正北有灯光闪烁。这才下来,说道:“鲁爷,正北有灯亮。”鲁清这才派刘荣、杜林去正北打探。爷俩身形如飞,刘荣是连蹿带蹦,就把杜林扔下了。刘荣往前跑着跑着,脚下一软。“噗”的一声,就地爬下啦。连忙爬起来一看,这片柴草垛平地起,足有一尺多厚。这个时候杜林到,爷俩个一看这片柴草,杜林说:“这是晒柴啦,您往北边看,那人字窝棚里有没有人?”刘荣说:“你去看看去。”杜林说:“我别去,我一个小孩,穿着夜行衣,又是山东口音,是多有不便。您要是去,见了他要这么说。他跟您说什么,回来对我说,咱们想办法。”闪电腿刘荣往北而来,就听见那窝棚里人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刘荣说:“我是巡山的。”说著话来到切近一看,原来窝棚里有许多的柴草,上边有油布,点着一盏灯,有两个人,好像父子爷俩个,正在那里顶牛儿啦。那年长的有六十多岁、年小的也就有十三岁。那老者慈眉善目。刘荣说:“这位老者,你这是干什么啦?”老者说:“我这是晒柴草,您没看见南边那三堆半吗?这是那半堆。”刘荣说:“你们晒干了,往哪边所用呢?”老者说:“我给山上大王爷预备的。二大王普铎,他今年买我的柴草,换一年的嚼用。这位侠客爷,我怎么不认识您啦?是这山上的列位,上自寨主,下至兵卒,我没有一个不认识的。”刘荣说:“我是刚到山上,昨天才来的,老者你贵姓呀?”老者说:“我姓刘,名叫刘成。”刘荣说:“这个小孩是你什么人?”刘成说:“这是我的老儿子。”刘荣说:“这就是你教子之过,你怎么教给他耍钱呀?”刘成说:“侠客爷,您不知道,他今年十三岁,您要打算耍钱,他算行啦。一天要是不摸牛牌,不能吃饭。”刘荣说:“他叫什么呀?”老者说:“他们哥三个,他就叫三儿。因为他淘气,人家管他叫刘利球儿。您不知道,我要不围着他耍钱,他就跟山上兵去耍。他要输了,兵卒去找我耍钱。我要是不给,叫二大王知道,他上我们庄内去要少妇少女。看见谁家的有,他们就抢。临完了还把人家杀死,谁还敢惹他们呀!每年我卖给山上两堆柴草,今年他要四堆,那两堆是我给买的。”刘成又说:“侠客爷您贵姓啊?”刘荣说:“念其你我前五百年是一家子,要不然的话,就冲你给他买柴草。”刚要往下再说,一想不对,又止住了。刘成说:“阁下耳背呀。”刘荣说:“我没听见。”刘成说:“我问您姓什么?”刘荣说:“我姓刘,名荣,你好好的把草给弄齐了,再上山去送信,叫他们将草运到山上。”刘成说:“侠客爷,您要是见了二大王,我借您的脸面,替我要那柴草钱。因为我一给垫钱,我家中的用钱就不够了。”刘荣说:“多少钱啊?”刘成说:“我跟孔方说好,是二百五十两。二大王给二百两。他老人家年年买我的柴草,我能多要吗?”刘荣说:“就是吧。”说完转脸往回走,将他们所说的言语,备说一遍。

  杜林一听,“这话也是行迹可疑,那您为什么不亮刀将他父子斩首呢!”刘荣说:“杜林,这不是误杀好人吗?你怎么不把你父子斩首呢?再者说你有狠心,我可没。咱们到西川来报仇,不是刀捡有仇杀吗?比方说,我要刀杀普铎啦,有人在前边挡着,那我非跟他分上下论高低不可。”杜林说:“您这话又差矣,为人作事,不狠不毒不丈夫。您要是不斩,我也是不斩,火不是烧我一个人,烧咱们大家。”一边说著一边走了回来,见了鲁清细说一遍。鲁清说:“你怎么不一同去呢?见了他们可以当时亮刀杀了他们。”到这时候是年长的全抱怨鲁清杜林是误杀好人。石禄说:“小棒锤,这个老头小孩在哪里啦?”杜林说:“在北边啦。”石禄说:“你把我带了去,我把他们父子全弄死,因为我就怕烧,我怕活埋,我怕火烧。听咱们老爷说,怕宝拉子。”宝拉子,便是宝刀家伙。

  原来这宝刀宝剑全有光,推簧把刀亮出来,一道紫光,这是出炉之时以子母血沾钢。剑一出匣,一道蓝光。此剑出炉之时,以风沾钢。那位说:“什么叫以风沾钢呢?”学徒听高人说过:您把铁片烧红了,用铁丝缠好了一抡,那是以风沾钢。那刀上便蓝旺旺的有寒光。铸刀有刀册,造剑有剑谱。造剑者自古以来有七口剑:有一口秋风落叶削霜扫,是头一口剑,二一口便是湛庐剑,三一口是巨阙剑,四口是波虹剑,五口紫电剑,六一口八宝乌龙剑,七口是鱼藏剑。造刀是四刀:头口刀是大环金丝刀,刀柄上一面有一个槽儿,槽里有赤金环子。第二口刀是素志,第三口是含璋,第四口刀是七宝。这四刀七剑之外,再造刀剑,那名就不叫宝刃啦,那刀就叫窝刀,名折铁刀。除了世外的高人,金银铜铁锡五金打出刀来,可不能切金断玉,斩人不沾血光。削钢铁的家伙,可得带响。杀人不沾血,拿什么考查呢?难道说,为试验还能斩一个人吗?不用杀人,凡是带生气的活物全是一个理。要讲血沾,就嘱鸡血。先试验之时,手拿着鸡尾,刀斩去鸡头用血去往刀剑上去洒,那血到了刀上就好像有羽毛似的,把那血全给滑下去了。这是因为石禄他怕烧、才引出这四刀七剑。闲言少叙,书归正传。那石禄虽然是金钟罩护住身体,可碰不了宝刀宝剑。鲁清说:“石爷不用找去啦。”赵庭说:“鲁二哥我们四个先走啦。”说完他与朱杰、电龙、苗庆,四个人一直西北,他们前去巧破四道围子墙不提。这时候正在打岔之时,正西“呛啷”一声锣响,众人连忙各亮军刃,扑奔正西。鲁清说:“列位咱们大家可别散开,要是遇见前边战事啦,可不能派谁去,我知道敌人有什么手段。派你出去,倘若你要是挂了伤,或者不祥废了命,那时你不是抱怨我的不对吗?莫若大家自己量自己的本领,看见贼人是什么身份,然后上前与他对手,是各人尽各人的心。何斌呀,里面群贼甚多,可不准出头露面。你父死在普铎与二峰之手,遇见他们三个人,那必须你出去,要刀砍三人。他们要是死在别人之手,那时你可是万事皆休,英名付于东洋大海。”何斌说:“是,叔父啊,孩儿来到西川,就为普铎,二峰我倒认识,就是普铎我未曾见过。”鲁清说:“那不要紧,他要到了战场,你刘叔父认得。因为他下过转牌,他自然就告诉你啦。”杜林说:“鲁叔父,我刘叔父他那路贼人全认得?怎么在黄林庄,那个姓霍的,他怎么不认得啦?”鲁清说:“杜林呀,你别多说话。”

  此时正西一片灯光,大家来到切近,原来是寨门之外,群贼列了队啦,喽兵成一个大圈,各举灯球火把,亮子油松。鲁清一看,原来是霍家父子。赛判霍坤与小金刀霍全,父子正与二贼动手。俩个贼各人一条棍,霍坤正不能取胜。鲁清问道:“哪位前去?把他父子换回来。可有一节,上去就必赢贼人。一场胜,是场场胜;一场败,是场场败。那位上去?可要酌量情形再上去。”旁边谢春答言:“列位叔父、伯父闪在一旁,待我过去,替师报仇。”说完大喊一声:“小子们闪开了。”这些喽兵一听背后有人喊嚷,连忙往旁一闪,回头一看,从东边来许多位老少英雄,吓得大众胆战心惊。此时谢春来到当中:说道:“霍老英雄闪开了,持我捉他替师报仇。”霍坤一闻此言,连忙虚点一刀,跳出圈外,说声:“谢春呀,可多要留神,此贼手法太高。”谢春说声:“知道了。”往对面一看,此贼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肚大。面如蟹盖,棒锤眉,三角眼,蒜头鼻子,翻鼻孔,大嘴岔,大耳朝怀。花布手巾缠头,前后撮打拱首。青色靠袄,白色护领青色底衣。登山道鞋,蓝袜子,花布裹腿。蓝丝鸾带扎腰,紧衬俐落。有一条绒绳,在带子上掖着。掌中一条五股烈炎托天杈,是钢打造。遂问道:“你是什么人?快报上名来!你家大太爷刀下不死无名的小辈。”此人说:“我住在那关西,谢家岭的人氏,姓谢名冲,外号人称神杈镇三山。”谢春一听,遂说:“对面小辈,想姓谢之人,哪有你这无能之辈,你助力淫寇,真正可恼。”此人说:“你休要说大话,报名枪头作鬼。”谢春说:“我住家山东济南府涟水县东门外何家口,姓谢名春,外号人称水中蛇的便是。”谢冲一听,双手抱枪往上抢步,枪头立著分心就刺。谢春说:“我念其你也姓谢,但不知你是哪一枝之人?头一下子让过你去,若按规矩说,应当让过你三招。皆因我恩师死在你们西川人之手,而今我尽其师徒之情。”谢冲不理,第二招使了个顺风扫月。杈头往出一磨,谢春旱地拔葱,长腰就起来啦,往前一横,双手抱刀直向他头上劈来。“噗哧”一声,当时将谢冲的人头砍成两半,死尸栽倒在地。大家一看,真叫干脆。

  书中暗表,这霍家父子自从狮子山分别后,霍坤说:“刘贤弟,鲁贤弟,你们列位搭救霍坤成全我一世的英名。”鲁清说:“霍大哥,这个可不在我们弟兄身上,这个在猛英雄石禄身上。这要不是跟你们姑爷赛马,你们全家就要受累。”霍坤说:“那我谢谢列位了。”说完他们告辞走了。这一天来到孔家寨,天色已晚,依著霍全连夜往下赶,说道:“爹爹,咱们离著家还有七八十里地,咱们在这里打一打尖,登程赶路要紧。再者说,在家您也说过,他们这孔家寨淫贼特多,倘若有一个舛错,那便如何是好?再者说,这又不是西川的道路。”霍坤说:“一来这一路之上,我骑马太累了。二来你娘亲有点精神不爽。虽然说,相离有七八十里路,可是沿道上孤棚特多了”(就是大树林子,孤棚是单树)霍全说:“那就依从您吧。”霍坤说:“在孔家寨的西村头路北有一座大店,字号是德升店,咱们可以到那店中。”霍全答应。当时他们来到西村口切近那店门口,果然有个伙计让客人。霍坤说道:“店家,你们店中可有干净的屋子?”伙计说“有”。将马接过。霍坤来到后面一看,有五间北房,是一明两暗,东西两掖间,前面可没有廊子。西夹道有一间小房,那是中厕。霍坤一看东西没有房,遂说道:“这五间北房我留下啦,您把门开开。”伙计上前将门开了。霍坤来到屋中一看,三间堂屋没有后窗户,就是东西掖间有后窗户,全是东西的大炕。这才叫伙计出去告诉那个拉马的少达官,就说“我找好了店啦。”伙计答应,连忙就出去了。霍坤忙用脚一踏那屋中之地,是五间全没有地窖,这才出来。伙计到了外边道:“少达官,现在老达官已然在这里打好了店了。”霍全说:“好。”连忙说:“娘啊,我爹爹已然打好了店啦。”李氏说:“好吧。”当时带着女儿霍小霞以及两个婆儿一齐往店里走。小霞手还拿着两张弓,霍全说:“东西物件不用动,一齐往里走吧。”这个时候,那两个丫环金屏翠屏随在姑娘之后,他们往里一走。从打柜房出来三个人,斜眼直瞧她们三人。那霍坤此时迎了出来,正走在西房山一眼看见了。自知他们不是好人,自己可没言语。他们一直来到里院,小霞带两个丫环在东里间,两个婆儿在西里间,霍全在外面照应那车轿人马,一齐来到东跨院。安置已毕,他便将车上的被褥拿到后面。霍坤看他把东西拿来,遂说:“儿呀,方才你娘带你姐姐住店中一走,从柜房出来三个人,你可看见?”霍全说:“老人家,孩儿不但看见,内中还有一个仇人。那人上咱们霍家寨踩过道,孩儿未敢说出,怕您辱骂与我。又怕咱单身来到孔家寨,那时您一人怎能对待他们,那不是自找其祸吗?那时孩儿跟随此寇,来到东村头树林中,我二人过的招。此人姓孔名贵,外号人称小粉团的便是。皆因此人面目奸诈,他来到了霍家寨踩道,那还有好人吗?”霍坤说:“那两个人你不认得?”霍全说:“孩儿不认识那二人。”书中暗表,那二人一个叫玉美人孔清,一个叫粉面如来孔豹。这三寇全是西川著名的偷花盗柳淫寇。男子长得好的就此一人。他们在店中,看见了姑娘三人,连忙退身形来到柜房。孔贵说:“二位贤弟,方才进去那些人,年青的男子,我看他面熟,一时想他不起,我好像跟他在那里动过手。他刀法出众,武艺超群,一时想不起来,”三寇便在柜房说江湖话:“江字点斗,盘尖,角儿屈,撒头太伙,口轻,月春的里外。”他们说是三个姑娘长得好,脚儿不大,身穿的是花红柳绿,年岁又轻,大约有二十上下。孔贵又说:“昏天字,撮红啦,阡著,在那个窑儿妥飘。”就是说:天黑了,点上灯,瞧着她们住在那个屋里,妥飘,是睡觉。他们又说:“月攒的里外,刺罩子,捏了灯。”便是二更左右,用银针刺窗户,好洒熏香,再偷花盗柳。不知他怎样前去,且待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小粉团设计彩花 霍小霞弹打淫寇

  话说霍坤,向他儿子说道:“你去告诉你娘亲跟你姐姐与两个小丫环,他们在东里间睡觉,叫两个婆儿在西里间。房山的东西门别关,你把西掖间的后罩子打开,我把东掖间的后罩子打开。你赶紧到外边,将你娘坐的那轿子有布围子拿来,将那一个竹帐拿来。”霍全答应转身出去,少时将布围竹帐拿到上房,放到东里间。那丫环一看竹帐到,连忙伸手接过,这就张罗将帐子全挂好了。相离窗户有一尺五六远,支挂好了,外面就是熏香,也是不成。东西里间布围子挂齐毕,急忙叫店家给打来脸水,大家洗脸已毕,要酒要菜。霍坤叫伙计赶快去拿两个酒杯来,先把伙计支出去,父女伸手探兜囊取银针,试探酒菜,俱无二色。小霞低声说道:“爹爹今天咱们住这个店口,柜房出来那三个人,据女儿一看,他们可不是好人,今天夜内咱们全家可多要留神。”小霞、翠屏在外边站着。小霞到了东里间,把布围子面挪开,将把儿灯挪在里面,将折把弓与弹囊,满全在床里头,姑娘暗拿准备。又叫金屏,翠屏一同吃饭。霍门李氏坐在当中,丫环婆子一给布菜。小霞说:“金屏、翠屏吃完饭,你二人到外面将那必得拿进来。”两个人答应。吃完了饭,二人出去不大工夫,便拿了进来。这就传话叫伙计:“撤去家俱,然后回来有话问你。”伙计答应,便将家俱送到厨房。然后回来问道:“老达官,您有什么言语,请道其详。”霍坤说:“你们贵宝村,是孔家寨?”伙计说:“不错。”霍坤说:“我跟你们打听几位朋友。”伙计说:“您打听那一家?”霍坤说:“此人姓孔名贵,外号小粉团。伙计说:“不错,有这么一个人。”霍坤说:“还有一个姓孔名清,外号二美人的便是。”伙计说:“也有。”霍坤说:“有一人姓孔名豹,外号粉面如来。”伙计说:“您跟他们有什么来往?”霍坤说:“我跟他们三人是口盟的把友,你要认得他们,可以把他们请来,我们在此一叙。”伙计说:“你来的不巧,他们三位没在家,出庄拜客去了。”霍坤说:“你贵姓啊?”伙计说:“姓孔名庆。”

  书中暗表,他是小鸡子孔庆,也不是安善之辈。他跟达官说话,两只眼睛不住的偷看姑娘。在灯下看来十分的貌美,那金屏翠屏便一低头。小霞一看,面带气容,遂说:“店家你去吧。我们走的一路劳乏,要安眠去啦。”说著话便与李氏大家奔了东里间。霍坤说:“孔庆。我家住这西边霍家寨,我姓霍,名坤。别号人称金刀赛判镇西川的便是。你累了一天啦,去休息去吧。”孔庆说:“是”。当时孔庆退了出来,不由心中暗想,回去告诉他三位东家:这个美貌姑娘住在西里间。我独自一人,带好了熏香盒子,天到初更以后,往东里间掸熏香,我好与他们作那云雨之情。原来这小子,明为伙计,暗中便给他们彩盘子。他一边想着,便来到了厨房,遂说:“三位东家,方才住下这一家子,正是老贼霍坤。”孔贵说:“要是他,今天晚上多要留神,使完香,将他那三个女子占了之后,我看他全家是死是活。”孔贵说:“孔庆,你我全是孔门之人,这三个姑娘住在哪个里间?”孔庆说:“他们住西里间啦。”孔贵说:“别管他住在哪间,这三朵花我不要。你竟在我店中明为应酬店客,暗中给彩盘子,累碎你的三毛七孔心,我们弟兄居心不忍。三朵鲜花全是你一个人的,我弟兄三人决定不争。你要将三朵花折了下来,一来你的名誉有啦;二来那老贼的命一定也得要了。孔贤弟你可要多多留神,他父子可不是好惹的。”孔庆一听说道:“不要紧的,您不用挂到心怀。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当下他们四个人说完此事,孔贵三个人一齐出来,到了店外。一出孔家寨的西村头,道头有片松林。这时候村内已然起了更啦。店口虽在西头,可是在他西隔壁,还有西房啦。三寇在树林内低言说话。孔贵说:“二位贤弟,那鸡子孔庆,他也是孔姓之人,偷花盗柳大亲。咱们跟他说完了这片话,咱们赶紧换好了夜行衣。这叫做巧指使孔庆,他把人满薰过去,正要去彩花,贤弟你过去把他踢倒了,给他堵上嘴,是每人一个,任咱们取乐。他到了那里有动静,那时可别下去,咱们是拿他问路。”二人一听也对,当时他们三人,将白昼衣服脱去,换好夜行衣,上房软底鞋袜,背后背刀,明露刀把,绢帕蒙头,前后撮打拱首,夜行衣通盘换齐,将白昼衣服包好,抬胳膊踢腿,不绷不吊。三个人长腰出了松林,进村口,上北房,一直来到店内,在他们所住的房上,暗中偷听。

  反回来单说小鸡子孔庆,将店中规矩,交代已毕,上门封火撒犬,进屋中睡觉。孔庆到了自己屋中,点上灯,连忙换夜行衣,带好熏香,背好刀,将灯光熄灭,便蹑足潜踪出了屋子,将门倒带。来到院中,往四外一看,黑洞洞。店内虽然有狗,不咬熟人。是圆毛的畜牲,全有夜眼,人要长出夜眼来啦,那是生来的,或是有异外别情,用功夫练成的。孔庆上东房,不由心中所思:他们三个人,向来没说过这样容人之话,莫不是他们拿我试道:我要成功呢,他们在暗中将我踢倒绳缚二背,他们擎现成的。倘若霍坤他们有个准备,我一吃苦子,他们不出来啦。有咧,待我先查看一下动静,我先给他一瓦。想到此处,忙向各处一看,并无人影,这才下了房,直来到小粉团那院内,见东里间有灯光,连忙下了房来到窗户台,往里一看,见那床上弓,不由到吸了一口凉气。心说:那黄的一定是弹囊。又向左右一看,见东边布围挂著一半,有花红招展的衣裳。

  书中暗表,霍小霞嘱咐好了金屏、翠屏,告诉他娘亲在上床上躺着,合衣而卧。暗拿折把弓,右手拿毒弹一个。而今听见窗户上有了响动,连忙将弹子放在兜子内。后来又看见从窗户纸上,进来一股白烟,直撞到北边在围子上烟一散。小霞蹲在床上,不由得打了一个嚏喷。少时那李氏与二丫环,也是如此,小霞连忙将拉圆了弓等著。这个时候外边孔庆侧耳细听,知道成功了。这才伸手取出刀来,将窗纸划脚,撬开上扇窗户,支了起来。双手一推,身子贴下扇,猛劲一推,倏的一下子。那小霞知道贼要进来了,连忙比准了一撒手,只听“噗哧”一声,那弹子打进小鸡子的右眼内。这个时候孔庆疼得他往后一仰身,摔在就地,在地上来回翻滚。西里间跑出金刀赛判霍坤,连忙叫道:“霍全,快去将小辈捆上,看他是谁。”当时父子来到外面,霍全出来长腰往东,按住贼人就捆。霍坤抬头一看,南房上站定三个人,连忙问道:“什么人?”三个人没言语。小霞听见了,连忙拿弓抄起弹囊,来到门间,往南房上一看,正有三条黑影,这才扣弹子,“拍拍拍”,一边几下子,三寇也有打在头上的,也有后背中上,也有耳朵上中上的。打的三个人没敢下来,跳下房去逃走了。姑娘说:“爹爹您看四外有人没有?再有人我的折把弓取他的二目,不费吹灰之力。”霍坤说:“四外没人啦。”小霞虽然是个女的,可是他跟男子性情一个样。当时霍坤命霍全掌灯照一照,看看他是谁?半夜三更,往屋中施熏香,就准当将他斩首。霍全答应,连忙进到屋中,取出一盏把灯来。一提贼人头发,仰脸一看,见贼人右眼珠在眶外搭拉住,满脸鲜血。细看不是别人,正是店中伙计。他们这里耗到天光大亮。霍坤说:“我本当手起刀落,要你狗命。如今先警戒你一回,以后若再有客人前来,你可要小心。自己想一想你的右眼,为什么失去?你要知悔改过有你的命在,要是不改,可小心你的尸头两分。”这个孔庆并没将三寇说了出来,霍坤将他捆绳解开,说道:“孔庆你先将脸上血洗去,快与我算好店帐,我全家要走了。”孔庆连忙爬起如飞似的前去柜房。小霞说:“爹爹你叫我兄弟出去,买来两张弓,两个弹囊,一包弹子,孩儿好用。这个弹子比别的又轻又好,我舍不是用。”霍坤说:“好”,便命霍全出去,照样买来。金屏、翠屏跟小霞学的,也会打五个连珠弹。买回来,小霞先将弹子分好,每人一张弓一囊弹子。小霞说:“今天咱们从此起身,一路上树林子太多,准知道那个林子里有孔家贼人。他们不在半道上劫咱们,还则罢了,若是在半道上劫杀全家,今天孩儿说句大话,不论他有多少人,我是每人取他们二目。”说完命霍全,到外边备马匹与车辆,预备齐毕,将店饭账通盘给清。大家打算来到外面上车辆上马匹。小霞与金屏翠屏每人一张弓,一个弹囊。姑娘与霍坤父女在前面,后边是霍全。李氏驼轿的左右是两个丫环。小霞说:“爹爹咱们在路上,看见树林中有人看咱们,不用看他们。倘若是出来一劫咱们,那时再拿弹子打他。”霍坤说:“好吧。”按下他们要走不提。

  且说那孔贵三寇在别家房上暗中观看,见他们将孔庆绳缚二背,然后他三人下房一商量。孔贵说:“咱们还是劫人呀。”当下孔贵、孔清、孔豹三个人来到街当中,将村内人等预备齐啦,要在中途路上劫杀霍家父子。那时将一个姑娘两个小环全留活口,不准杀,其馀老少三口全都杀死,车辆人等一个也不准伤损他人。孔清说:“兄长,咱们先到东院,把伯父请来,把孔庆招怨一顿,省得被霍坤交与当官。”孔贵说:“他老人家不好求啊。”孔清说:“不会跪门不起吗?他老人家是这一方的善人,谁人不知,那个不晓。”书中暗表,原来此人姓孔名安。平生是斋僧道,大开善门,因此全叫他孔善人。这哥三个便来到他家,上前叫门。里面家人出来开门,一看门外黑洞洞,有三个人在那里跪着,不知是谁。他回去取出灯光来一看,原来是他们三个人。连忙问道:“你们哥三个为什么事啊?”孔豹说:“店内住下霍家父子,有一女儿长得甚是貌美。不想店中小伙计孔庆,他夜间前去要偷花盗柳,被人所伤。”便将此事说了一遍。这个家人是奴随主姓,名叫孔全。一闻此言说道:“你们这些话,全不能跟老当家的去说,他老人家早记上你们这些匪人了。不过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孔来,我少时变化著说,这个孔庆的事,交给我啦,你们放心就是。要是照你们这话去说,他老人家准不管。”三个人说:“管家大人。我们拜托你啦。”说完告辞便走。孔全来到里面看上房点着灯啦,遂来到窗下,问道:“员外爷您起来啦?”里面孔善人说:“我起来了,打算出去围着村子来个弯。”孔全说:“老员外您请出来,我跟您提一件事。”孔安一闻此言,连忙开了屋门。孔全说:“方才孔门张氏来到扣门,因为他儿子孔庆在店中偷花盗柳,被住店的女客人用弹弓打啦。天亮人家老达官要把他交到当官治罪,请您念他孤儿寡母,前去见那老达官一面,也省得把他送到官署。”那张氏头上磕出一个鹅头来,员外爷才答应了此事才好。孔安一闻此言,连连点头,说道:“我若不看在是姊妹的份上,我真不管这事。”

  说完等到天光大亮,他净面梳发,叫孔全拿着一根皮鞭子。孔全答应,拿着一根鞭子在前头走。员外拄著拐棍,在后面跟随,一直来到德升店。孔全先进到店中,住的位客人全要拜一拜。一直来到后面霍坤住的屋中,有人到里面通报。这个时候孔庆还在那屋门外,满脸血迹。孔全上前说道:“屋中达官爷,您贵姓啊?”霍坤一闻此言,连忙出来说道:“我姓霍名坤,金刀赛判镇西川的便是。”孔全说:“霍老达官,我家员外爷特来此处见您。不知孔庆怎么得罪您了,特来替他请罪。”霍坤出来一看,见此人身高八尺高外,汉壮魁梧,长得四衬,面如重枣,狮子眉,一双阔目,通官鼻子。四方口,大耳有轮。霍坤连忙问道:“阁下贵姓?”这人说:“我姓孔,名安。”霍坤说:“这个店是你的?”孔安说:“不错,是我的,叫我们当家什户给看着,好应酬客人。”霍坤说:“你们店里有几名伙计?”孔安说:“就是外请的一位先生,此人姓刘,名叫刘山。有一个当家的侄儿,名叫孔庆。”霍坤说:“有人叫孔贵的,你认得不认得?”孔安说:“老达官,您问我那能说不认得。凡是我们孔家门的,没有不认识的。那些个孔清、孔豹、孔贵,他们三个人我是不识,因为他们目无王法,心无五伦。这位老达官您的名姓,我久有耳闻。”霍坤说:“您认识被捉之人?”孔安来到近前一看,一脸的鲜血,眼珠子在外边搭拉着,遂问道:“孔庆,你这是怎么啦?”霍坤便将他所作所为之事细说了一遍。孔安一闻此言遂说:“孔全,你把鞭子给我。”孔全连忙把鞭子送了过来。孔安拿鞭子在手,陪笑道:“老达官,我给您出一出气,他家是孤儿寡母,您多可怜他吧。”说完抡起鞭子,抽了有十几下子,说道:“孔庆,你胡作非为,你这不是得罪我的店客吗?”打得那孔庆是苦苦的哀求。霍坤一晃,倒替他讲情,说:“是啦,您不用打啦。我要把他送到当官治罪,按偷花盗柳之情。”孔安说:“你我全这么大的年纪啦,还不容量他么?就拿他当一个小猫小狗,也就完啦。再者说,而今大宋朝的法律,凡是那偷花盗柳之人,一经官即置于死刑,请您就把全脸赏与我。”霍坤说:“霍全上前给他松绑。”霍全急忙过去与他解了。孔安说:“孔庆,你别跟他们三个人学,我这店中用你,也按照店规给你工钱。那南来北往的客官,带着少妇长女,不要看方寸挪位。人家的姐妹,也跟自己的同胞一个样。”霍坤说:“你慢走,以后你再有此类事,你必慎重,起个誓,如今我是看在老人面子上饶你不死。”孔庆跪倒,对天赌咒:“从今以后,再有盗柳之事,必死在霍家父子刀下。”霍坤说:“走去吧。”孔庆忙谢过了他的伯父,然后走去。后文书他恶行不改,才应了誓。按下不表。当时孔安说:“达官,您在这里多住个三天五日的。”霍坤说:“不必了。”孔安说:“那店饭钱我候啦。”霍坤说:“不用,我已然叫人算清了全给啦,下次再住您这店再说吧。”便令霍全到外面备好车辆。霍全答应出去,不大工夫车已备妥。小霞母女带同金屏翠屏与婆子一齐出来上了车。父子二人出店上马,一直往霍家寨而去。如今且说那三个贼人,招集了喽兵们。孔贵说:“咱们在半道上劫杀他们全家,必须听我的哨子响,然后再出来,千万留神那个丫头的弹子。他们那两个丫环,一定也会打。小霞外号人称飞弹嫦娥,你们想他的弹子打的准不准就得啦。咱们看能报仇就报,不能报时只可改日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去了一目,那更报不了仇啦。”这人一听也对,遂说:“那么听您调动吧。”这些人便一齐的来到一途路上,等著劫杀他们。

  天已到时听正东车辆响,他们真来了。看见他三个姑娘,全拿着弹弓。左手推著弓背,右手扶著弓弦。在南边骑马的女子,正是金屏。树林内很高的蒿草,那刀斧手全在草里藏着啦。正走之间,忽然草声一响。金屏连忙用目一看,一片大松树,心中暗想:那里一定有人,待我问一问。想到此处,右手一放,早有一个弹子飞了出去,“吧”的一声,打在树上。树后正是那孔贵藏着,孔贵连忙一闪身。金屏跟着又一弹子,事有凑巧,这一下子打正在他口中,连门牙两个打下。孔贵也真豪横,一声没言语摔倒在地上。

  霍家全家逃过危险之地,一直扑奔霍家寨。赶到东村头啦,路南一片树林,里边有人说话。说道“前边是我老哥哥全家吗?”霍坤定睛观看树林跑出一人,来到马前双膝跪倒,口中说:“兄长一向可好?你我有数载未见。”霍坤见此人,身高九尺开外,细条条的身材,青须须的脸面,细眉毛圆眼睛,蒜头鼻子,火盆口,大耳相衬,花布手巾罩头,青底衣,鱼鳞洒鞋,花布裹腿,外罩月布的大裤。周身是青线勒出来的蝴蝶,纽绊未结,肋下配有雕翎刀一口,绿沙鱼针皮鞘,青铜饰件青吞口,青绸挽手。霍坤翻身下马,说道:“这朋友免礼,你认识我霍坤,我怎么想不起阁下来呢?”此人说:“老哥哥,这时候是您贵人多忘事,上了几岁年岁,什么事也就忘怀了。我先问一问您:头前这位小姐,是姑娘乳名凤兰吗?”霍坤说:“不错,朋友你知道我的女儿乳名,这样说来,你我足有二十年开外没见。”霍小霞在前边一听,连忙弃鞍,来到近前,连忙下拜,问道:“您可是我李叔父吗?正是侄女小霞。”霍坤说:“姑娘你可知此人的名字。朋友你底子下怎么称呼?”那人说:“姑娘说出我的姓来,这就是她的灵机太好,那么姑娘你可认识于我?”小霞说:“我认识您,您的官印,孩儿不敢说。我爹爹忘记了,我兄弟太小。要不是您这一口刀,那能搭救我们全家的性命?”霍坤说:“姑娘,那位搭救你我全家的正是那位姓李名刚,别号青面兽的便是。”说完他来到驼轿前,叫李氏快下来,上前见过咱们拜弟。李氏一闻此言,急忙下了轿。夫妻一齐来到此人面前。霍坤说:“若不是姑娘说出你搭救过我们全家,我真忘怀了,贤弟可千万的要恕过我年迈。”李刚说:“自己弟兄不要如此。”说著前行几步。说道“嫂嫂在上,受小弟一拜。”李氏连忙还礼说道:“兄弟别行礼啦,愚嫂我这里答拜啦。”当时行礼已毕,李刚站起身形。李氏道:“贤弟你我有二十多年未见,我叫你兄长到处找你,不知你上哪里去了?”李刚说:“嫂嫂,我自从斩镔铁镋王洪之后,于得江打了我一毒药镖,多亏有我的师叔彻地腾仙广惠,就是正北兴隆寺当家的,才将我的毒药暗器伤治好。我四山五岳去寻找于得江,未能将小辈捉住。也许他埋名隐姓,找背地隐藏,也未可知。”霍坤说:“是了,霍全呀,快过来见你李叔父。”霍全此时早已下马,一闻此言,连忙上前跪倒行礼,口称:“尊叔父在上,侄儿霍全与您叩首。听我姐姐言讲,倒退二十年,有王洪执掌桃花坞,截杀我全家。多亏叔父雕翎刀,解去重围。我爹娘嘱咐我姐弟,必须千恩万谢。”李刚说:“贤侄请起。兄长啊,姑娘与孩儿,他姐弟全在西川成了名啦。”霍坤说:“你这是赶奔哪里呢?”李刚说:“我上山东何家口。”霍坤说:“你上哪里作什么去呢?”李刚说:“我到那里拜望我盟兄分水豹子何玉,逆水豹子何凯。”霍坤说:“贤弟你不用去啦,姑娘你上骡驼里去吧,前边离咱们家已然近啦。”小霞一听,心中暗想:这还有背我之言吗?只得去上轿子。霍坤说:“贤弟,我与你打听一位公子。”李刚说:“但不知是哪位?您问的有名的主儿,我能略知一二。”霍坤说:“在山东很早成名,就是何玉之子。”李刚说:“原来是何斌呀,那孩子太好了,乃是侠义一流。他能跟着我那老哥哥的脚印走,他无论到哪里,真是仗义疏财,慷慨大道。一来有他爹爹名姓,二来他也有重整家业之心。何玉、何凯他们老哥两的武艺,倾囊而赠。他随他们三个师哥在山东一带走镖,道上成名。他可称文武兼全,智谋广大。在济南府挂涟水县首户的财主,家中是家大业大。兄嫂啊!我李刚是尽其交友之道,我要跟您商量一件事情。姑娘青春多大?您住家又在西川,正门正户的太少。你们两家要结亲,那可成斧劈经门当户对秤么八两半斤。”此时小霞一闻此言,臊得没敢出头。李刚又说道:“姑娘已然二十往外了,别叫他与您一块保镖啦。西川路上莲花党太多,倘若有个失神,那时您是成了名的人物,岂不被水一冲。”霍坤连连点头,说道:“贤弟你此话说在后头了,你有此话我夫妻就感恩非浅了。李贤弟你可看见凤兰马上挂著那张弓,身上跨著那个弹囊?”李刚说:“我到是看见了,”遂叫道:“姑娘。”霍小霞连忙下轿一转脸,李刚一看那弹囊上有神手太保四个字,何斌两字撕下去了。李刚不知怎么回事,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霍坤便将立擂招婿之事说了一遍。李刚便问:“何人为媒?”霍坤又将刘荣、鲁清二人为媒以及鲁清诓弓囊之事又细细说了。李刚说:“兄长,这保亲的二位,外面成名露脸。我李刚云游天下,头一宗我为寻找于得江;第二我为找我那拜兄自在雄鲁彪。至今不见他二人,但不知这二人往哪里去了?”霍坤说:“贤弟,除去宋朝管辖之外,你可上哪里去找。再说那于得江他到处不报他真名实姓,那你可上哪里去找。贤弟呀,俗语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啦。你别看你见不著此贼,你要托一托朋友,就许碰见了他人,也可以替你报仇。”李刚点头。此时霍坤他将镖打何玉,大众西川报仇之事对李刚说一遍。李刚一闻此言,当时翻身跌倒,背过气去了。霍坤说:“霍全与轿夫他等快将你叔父唤叫起来。”大家上前七手八脚,好容易将他撅叫过来,李刚放声大哭。霍坤说:“你且止住悲声,到西川前去报仇就是。”李刚此时心中所思,我要跟他们父子一同前去,未免叫那小金刀霍全小看于我,说我怕死贪生,畏刀避箭,胆量太小。遂说:“兄长,您同定我嫂嫂,大家回家,小弟我要前面见我大哥。然后我一人前去银花沟,刀斩二峰,力劈普铎。”霍坤说:“好。”当下李刚告辞走。暂时不表。单说霍坤父子全家回到霍家寨,众人下车辆马匹,大家来到里面,安置齐毕。车夫轿夫将东西物件马匹交代清楚。

  霍家父子在家休息几天。霍坤叫李氏,说:“夫人呀,你必须将咱们当家什户,小霞的姐妹,你我的弟妹嫂嫂,一齐请了来,要跟他们说明这门亲事。再者就是每天晚上要小心咱们前后的院子,多加注意留神,小心莲花党的淫贼。她的守节砂要紧。”李氏连连点头,第二天便将那些女眷们一齐找了来,内中有霍坤的一位嫂嫂,霍门张氏,乃是霍恩之妻。这个霍恩早已死去了。张氏说:“妹妹你将咱们当家什户女眷全找了来,所因何故呢?”李民便将小霞说婆家事,完全说出。张氏是个嘴快之人,平素又好逗人。他一闻此言,便来到东里间,说道:“凤兰姑娘。”小霞说:“大娘,有什么事?”张氏说:“不久你就要离开你的爹娘。”这号亲事之情,人人全知道啦。那么姑娘她究竟明白不明白?原来他已明白了八九。而今又见她娘将当家什户的女眷全请到了,不知何事,心中纳闷,她在暗地里便将霍全叫到身旁。霍全是她手下败将,一个说不投缘,立时挨打。因为霍全的武艺敌不过他姐姐。那小霞无论当着她爹娘不当着,常打霍全。如今把她兄弟叫到身旁,问道:“兄弟,他们全作什么来了?”霍全一想:这是她的终身大事,遂问道:“您比我大,他们说什么,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小霞说:“我是真不知道。”霍全说:“在擂台上您跟人家动手的那位您可记得?”姑娘说:“我知道,那一大胆狂徒我没找着他。”霍全说:“是您拿的这张弓的人,比您能为怎么样?”小霞说:“那一张弓,他比你我胜强百倍。”霍全说:“姐姐您可千万别把人家的弓囊给人家丢了!那两样可是人家定礼。你我爹娘将您的终身大事,许配何斌身旁为妻。”姑娘一听,当着大家臊得面红过耳,低头不语。霍全说:“姐姐您生来一个女流之辈,脸面朝外之人啦。俗语有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市井之上,全是这个理由。素日咱们姐弟俩个,您打我的仇恨,全已勾开。您我的爹娘,指著您好像顶上明珠一般,学会了折把弓一张,帮助在西川成了名,一来抓错就打我一顿”小霞说:“你还是有错,没错我能要打你吗?”霍全说:“这您还不明白啦,将您许配何斌身旁为妻,您要有姐弟的情肠,将来爹娘有个百年之后,千万的我能上山东将您接了回来,姐姐在家可以盘桓几日,您也不是岁数小啦。叫一个不识的男子,举过头顶,您不知道,就凭咱们爹爹那个皮气,那人若是贼人,他上哪里,也得追到哪里,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小霞一闻此言,不由心中暗想,遂问道:“兄弟,那人与咱爹有多大冤仇?要使双剁子脚,把老爹踢死。”霍全说:“姐姐,那么那个人是君子呀?可还是小人呢?”小霞说:“倒是一个正人君子。”霍全说:“您想想一个立擂台,什么人不来呀?此人就是上西川报一镖三刀之恨,与您比武之人,正是那美豪杰大孝子何斌。现有刘叔父解去里围,约请我父子西川报仇。我随老爹尽其交友之道,姻亲之情,杀奔银花沟,您在家一切多加小心吧。”说完他竟自走了。不言他走。且说张氏,向小霞说道:“姑娘,咱爹爹与你兄弟被人约走了,前去报仇,给你张的是口袋。你过门之后,夫妻二人全年轻。”小霞姑娘心中暗想:我爹爹那么大的年岁,我兄弟又不大。再说我们这一枝,人是少的。过门之后,我二人一起冲突,他要拿举过头顶这言语来咬吃于我,那时我应当拿何言语答对?我拿他这张弓赶奔贼巢,一来护庇我爹爹;二来护庇霍全;第三我到那里,是见事作事。叫山东省老少的达官看一看,我给他弹打群贼的二目。想到此处,便打定了主意,遂叫金屏翠屏,嘱咐二人在前面多多的留神。等老人家与公子爷要走的时候,吉万给我一个话。金屏翠屏两人来到外面,霍坤说:“你们两个人上这里来作什么来了?这要是来了宾朋是何样子?”金屏说:“回禀太爷,我们小姐有话,您要跟公子爷一走,我们得禀报我们小姐。霍坤说:“你二人到后面去吧,我父子走的时候,必须到后面告诉个话。”两个人点头,二人出来到了外面,便影藏到大柱后边。霍坤父子吃完晚饭,把长大衣服放下,夜行衣包军刃暗器,通盘拿齐。父子二人来到外面,爬过山岭,便是四里屯的西村头,看见出来一片人,霍全说:“老人家咱们随他前去先入山吧。”霍坤说:“咱们赶紧走。”霍坤依著小金刀霍全,可是大家一块入山。霍坤打算单立功,当下他父子进了山口,来到林中,换好夜行衣。抬胳膊踢腿,不绷不吊,要了刀。来到寨门之外,大声喊嚷,这才将助力普铎之人唤出。霍坤与谢冲打在一处,霍全与谢勇打在一处。石禄大家赶到,石俊章刀劈谢冲。谢勇一见不好,带喽兵往寨门里退。鲁清说:“列位,可千万别叫那个使叉的跑了。”没多时谢勇已然退进寨门,那喽兵是退回一半。寨门外还有一半。这便是遭劫在数,在数的难逃。大家往里一败,谢勇抹头往里就跑,飞抓手云彪将抓抡开了,往前进步。那谢勇正跑三五步远,这个抓头就到了,连绢帕带发鬈一齐抓住。云彪往怀里一用力,谢勇低头往里一钻。好比是有人把发鬈抓住一个样,再想往前掖,那就没功夫了。云彪往回一拉绒绳,贼人就倒下啦。黄龙黄远威,别号小昆仑的便是。他正挨近云彪。他一看贼人倒,连忙一举浑铁棍,往下一砸,“噗哧”一声,当时给砸了个骨断筋折,死于非命。再往里走,到了二道寨门,双门紧闭。杜林说:“鲁叔父,您看他们把门关上了。”石禄说:“大清棒槌,这两个跟谁在一块呀?全都致于死命啦。我还没得着一个啦。”鲁清说:“你等著吧,少时全出来。”石禄说:“好,那么我全包啦,他们一个也活不了。”不言他们这里,且说头道寨门的喽兵,跑进大寨,来报普铎,说道:“二大王,大事不好,他们山东报仇的人可是全来了。”普铎一听,连忙命黄云峰手执铜锣一面,敲锣聚众。普铎也是胡哨直响。他听正南方是杀声震耳,他心中也是有点惊心,暂不表他们。再说二道门外的众人,鲁清说:“石爷你上去推一推门,看看关了没有?”石禄上前双手一推门,昂然不动。杜林说:“列位大家可千万的别往墙上蹿,怕上头有走线轮弦。”鲁清这才伸手探兜囊,取出飞抓,搭住了墙,一揪绒绳一问。上头有点动静。原来那墙上暗藏三十二枝冲天弩。此消息乃是殷志文、殷志武弟兄所摆,与人家所摆的不同:每隔二尺六寸有一支,或是一尺二有一支。要从二尺六的地方上去,有冲天弩,里面是卷网,宽六尺四寸。比方说要是从一尺二的地方上去,这一尺二的东西多挨着一寸,全有弩箭,一尺二往里没有。人要是往下一掉,那就掉网里面。下面是一尺二长八尺宽的翻板,板下是地沟。这南面东至西长,宽有一丈二,深有一丈,里面两明。在沟帮上有十二个槽儿,槽里亦有兵卒。每一个里头有一人,也有拿长钩杆子的,也有拿绳子的。只要一掉下去,就得被擒。二道围子墙,一直到三道四道,全是一个样。鲁清说:“石爷你别往上蹿啦,随我来。”当时将他带到二道门外,“你从这里上去吧。”石禄说:“大清你们大家往后,上头要是有竹签咬我,我不怕。”说完他撤步长腰往上一蹿,左胳膊一跨墙头,右胳膊一跨,那冲天弩就打出来啦。石禄用胳膊一挡脸,心说竹签来哪,容那竹弩打完,他一用力便上了墙头。弩箭放完,他用胳膊一拐,拿肚子一贴墙头,说:“小子,还有没有哪?”他一问没有了。正在此时,从里面翻上一扇卷网,当时将石禄上身满全给罩上了,上面的倒须钩住了衣服,往里怔揪石禄。他便双腿一飘,头冲下栽进墙里去啦。大家看的明白,可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杜林说:“鲁大叔你可站着别动。黑夜之间,这里有卷网,回去咱们找不着这个地方,那可麻烦。”鲁清说:“石爷,你在哪里哪?”石禄原来正在网兜里,还没掉下去啦,连忙答言:“我在这里啦。”鲁清说:“你看一看四面还有没有?”傻子要冤人,是一冤一个准儿。石禄可不是傻,他要真傻,那一百二十八趟万胜神刀,怎能学的会?一趟拆八招,一招分八手,焉能学的会呢?石禄一听鲁清问,他成心说:“你们大家可别过来,我这个旁边竟是网,真咬人,利害极啦。”

  鲁清一听他这声音,不由心中纳闷,但不知为什么掉下去没响声,遂问道:“石爷,你在里头干什么啦?”石禄心中所思,我要说在网兜里,谁也不进来啦,便假意说道:“我在地上站住啦。”鲁清说:“怎么一声没有啊?”石禄说:“我头冲下下来的,我把网给撕啦,手按地起来,哪有声音呢?”大家一听,情有可原。鲁清说:“卜亭你过去。”卜亭说:“你们不过去,为什么叫我过去呢?”鲁清说:“你过去不要紧,那块网叫他占上了,那块他给撕碎啦。”石禄一听,连忙说:“骆驼你可别过来。这里竟片网,可咬你。”卜亭说:“鲁爷,你们谁爱过去谁过去吧,我不过去啦。”杜林说:“你不用过去啦,你真是畏刀避箭,贪生怕死。”正说著里头石禄说:“大清你把我那对铲给我。我用铲问一问。”卜亭手中给他拿着皮搭子,一想也对,他便抡圆了往里一扔。扔过翻板地方,“吧哒”一声。杜林长腰上墙头,说道:“姓卜的,人可是死阵前,不死阵后。死在阵前,人人可爱。死在阵后,是怕死贪生。”他双手一扒墙头,墙头没动,往里探身。低头一听,那滚网就把他也卷到墙里头去了。杜林就扎入他的怀里去啦。杜林用手一推他的腿,说“你别夹我,那网上的倒须钩钩上我啦,你怎么往里冤我呀?”石禄说:“我没往里冤你呀。”杜林心中暗想,这人要傻呀,冤机伶鬼,是一冤一个准。想到此处,用手一抱他的大腿,一翻身,便将倒须钩给摘了下去,遂大声说道:“鲁大叔你们列位可别上来啦,这上边有滚瓦,里面有片网,网上有倒须钩,坚固极啦。下面又有翻板,我石大哥掉在网里啦。”鲁清在外边一听,遂问道:“你在哪里呢?”杜林说:“我也在网里啦。你叫杜贵杜茂他们两个人从此下来二尺多远,用虎尾三节棍去砸墙,把墙给他砸塌了,然后再进来,自然无险,以后见着房墙就拆。”

  鲁清一听也对,便命杜贵、林茂、董相、佟豹、小黄龙五个人全是力猛的军刃,足可以将墙砸塌。杜贵林茂全是纯钢打造的虎尾三节棍,董相是熟铜棍。五个人闻言,各举兵刃向墙上砸去。“吧”的一声,那墙头,早就砸松了。佟豹说:“二位贤弟,咱们已然将墙砸松了,别再砸啦,可以用棍往里推,便可推倒了。”四个人一听也对,这才一齐的往里一推。“轰隆”一声,墙已倒了,便将里面的翻板给砸翻起来了。此时众人进去一瞧,他二人还在卷网兜里啦。石禄头上有四个倒须钩住他。鲁清说:“云彪,你用飞抓将他们抓住。”大家用力一拉,便可将他们拉了下来。杜林说:“且慢,千万先别拉,因为下面是翻板,不知道坑里还有什么东西。我石大哥他掉下去,不要紧。我要是掉下去,那可是凶多吉少。”鲁清说:“你揪住上头那个铁环,也保点险,不致于掉下去。”杜林一听也对,这才伸手揪住了两个铁环子。云彪抖抓,便将石禄的肩头,连那网全抓住啦。大家人等一揪,当时揪他离了墙,又一松动,石禄当时又撞在墙上了。石禄说:“大清啊,你们别揪啦,敢情拿我撞钟啦。”众人一听,将要一松手,“嗄吧”一声,绒绳已断,将石禄掉下翻板去啦。鲁清叫铜杈李凯、银杈李继昌、飞杈手李文生他三个人用杈头搅起翻板,叫杜林下来。杜林来到下面一长腰,便到北边了。这个时候石禄掉了下来,双手一抱头,用腰找地。此时天黑,又在翻板的底下。他一看地下有个牛角泡子的灯,又看见出来四五个喽兵。听他们说道:“得,从上面掉下人来啦。”说著话用钩杆子一钩,便将他身上的衣服以及靴子鹿筋绳钩住了。石禄看他们全钩好了,忙一翻身,左手揪住钩杆子,右手迎面掌打去,只听“吧吱”一声响,这个兵卒就算完啦,那些个兵卒往西就跑。石禄爬起,用钩杆子便把这个兵的腿钩住了,一反手,“吧吱”一声,这个也死于非命。他再找那几个人,早已跑的没了影儿。原来他们全顺地道跑了。上面鲁清说:“石爷那里去啦?”石禄说:“我在这里啦。”鲁清这才叫人将翻板支起,又叫云彪把抓系下去,石禄伸手揪住便上来了。石禄毛腰拣起皮搭子,说道:“我的骆驼呢?”卜亭说:“我在这里啦。”石禄说:“给我扛着吧。”卜亭说:“你不会说我给你拿着吗?”说完伸手接了过来。大众人等,这才一齐往里而来。石禄在前头,他们是见着房墙就拆。来到了里面一瞧,他们这个屏风门与别人不同,是坐北向南七间大房,当中阶脚石,上面大廊子,里面挂著铁丝门灯一个。鲁清说:“石爷进去。”石禄说:“骆驼你把铲给我。”卜亭当时将皮搭子交给他,石禄抽出了双铲,往屋里便走。看见西墙头是沙篦子,里面有盏把儿灯,屋中坐着一个人,面朝着里。他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正是那黄云峰。他便奔了屋门帘,左手铲一挑帘子,迈步往里,来到切近,抡右手铲,盖顶就砸,“叭吱”一声,人头已碎,可是那个尸腔子,还是不倒。石禄一怔之际,脚底下一软,“忽隆”一声,石禄就掉下翻板去了。鲁清在外头一看,那个假人还在那里站着啦,他这才知道这个是自行人,特意桌上放了一盏灯,蜡灯的苗最软不过,因此招来众人。又听底下石禄喊:“大清啊,快把翻板撬起来吧,这里头味可大啦。”鲁清大家一闻此言,急忙来到屋中,用刀将翻板一掀,味气上来,令人难闻。有人系下抓江锁去,石禄揪著上来了。众人见石禄身上,一身脏泥脏水。鲁清说:“杜林你带他上外边去。”石禄说:“你别带我出去啦,里头就是普铎的院子。”当时大家来到里面,在南房廊子底下一看,这里好宽阔的院子啦,坐北向南七间大厅,大勾连搭三层房,明看七间,暗着二十一间。前边全是大廊子,阶脚石左右两边插著兵器架子。鲁清一看,正东有七间房,是东屏风门,正西有七间房,是西屏风门,当中院便是武场。他往里一瞧赵庭、苗庆、朱杰、电龙没到,不由心中纳闷。

  按下众人不表,且说赵庭他们四个人,进山一直西北,看眼前一道围墙,伸出抖火折子,借光亮一看,上下俱是大开条。赵庭将火折子掐灭,亮了刀,取出白蜡点好,黏在护手盘上。哥四个蹲在地上,围着这盏灯,取出地图来,铺在地上,四个人一齐观看。瞧好了头道围子墙,总弦在哪里。记在了心里之后,又看第二道,将二道机关记住之后,又命朱杰看第三道围子墙的总机关在哪里。赵庭说:“朱爷,可千万瞧明白。看错一点,可有性命之忧。”朱杰说:“三弟你可多要小心了。”电龙说:“是,赵仁兄您献您的绝艺吧。”赵庭将阵图交与朱杰,朱杰叠好放在兜囊之中。赵庭将刀递与苗庆,叫他把刀尖向外拿着。又叫朱杰、电龙在二丈开外去,“这墙上有什么暗器没有?那么大的崩簧,够不上你们哥俩。”说完他将上身衣服脱了,一抖中衣,往下一挽,推到底边。他借光一看,从南头第七块抢帘,横放著,也是一块横著,一块顺着。墙高一丈三尺。他站在第三块之上面向东,脊背贴了墙。他施展爬碑献艺之能,往下一叠腰,双腿就起来了。头冲下,脸朝墙,赵庭两手扶墙,肚贴著墙,他一叫气功,“吧”的一声就上墙上去啦。赵庭用双手扶墙往上爬去,到了上边。他唤口气问道:“朱二哥,您看我的左脚滚檐没有?”朱杰说:“再往北点。”赵庭又往北错一错,朱杰说“成啦。”赵庭这才用左腿一踢,右脚登在顺着的抢檐之上,猛力用左脚一撮,那块砖就撤回去啦。赵庭连忙下来,顺着墙根一躺,仰面观星,侧耳细听。那上边“吧啦吧啦”直响,后来不动啦。赵庭这才站起身来,将衣服穿好,从苗庆手中接过刀来,起下灯背好刀。朱杰刚要往上窜,赵庭说:“先别窜,你我用飞抓问一问,防备上边有什么动静,小心无过。”说完各人取出来往上扔去,抓住墙头一问,并无别的动作。四个人这才登著墙上来。伸手取出问路石,往下一扔,是犬吠声音没有,收好抓墙索,四个人下了墙,到了平地。再往二道围子墙上看,那二道墙八尺高,里面有一扇一扇花帐。书中暗表,那一共是六十四块,从南数第七块。大家往上撬,起下石灰片,往地上一扔,“咚”的一声。赵庭说:“可要留神,下边有翻板坑。”苗庆用手一扶花帐,有些活动。大家再往里看,第三道第四道,相离不远。苗庆有手绝艺,人称草上飞。他一勒绒绳,说:“你们列位闪开”,他细看花帐上莲花,分出青红紫。心中想好第二朵莲花,乃是阵眼总弦。他飞身上了花帐,伸手揪著了第二个莲花。往起一揪,出来八寸长,往外拧八扣螺丝簧,他一撒手往东一扔,到了墙头之上,再看这些花帐是自南往北倒,北边的往南倒,两下里全支住了。地面铜弦一响,再无别的动作啦。赵庭说:“列位抓好了墙头,各人下去先用刀点一点地。翻板不动啦,然后再摘抓墙索。”大家下来脚到墙根,用刀一点地上,那翻板不动,这才将索撤下,叠在兜囊之中。朱杰一看这第三道墙中间有一个地道门,赵庭说:“朱爷你再把阵图看一看。”朱杰取出阵图,电龙取出自来火,细看图上注写明白:那门灯旁边有两口劈山刀。朱杰说:“我看明白了。”他也有手绝艺,能够飞过去五层台阶,双脚登著门坎。又一换腰,来到第二个门坎。这个门坎往外直滚。朱杰双脚一倒换,身子不由一晃,他用手一扶外边这个小狮子狗。朱杰暗说“不好。”此时轮弦一响,耳轮中只听“嗄吧”一声响,朱杰连忙飞出一双手扶著小狗往北一转,侧耳细听,那门“吱扭扭扭”一转,再扶那个小狗,是当然不动啦。吓了朱杰一身冷汗,心中暗想他们这里真有能人,摆得这个消息是奥妙无穷。这才点手将他三人叫了进来。原来四道围子墙是里头有埋伏。电龙说:“你们哥三个闪开,这四个墙是我的。”说完他飞身上来,往里一看,西房三间,廊子底下有一个人,南北里间有灯光。就听这个人说了声“外边来了一个。”当时里边花的一乱。

  书中暗表,这五十个人,自从崔成一走,无人照管,他们很替崔成耽心。因为崔成皮气很好,平素跟他们很投缘。如今他一个人不在这里,无有头啦,谁也管不了谁。这内中有一个名叫张三的,他见众人在这里全都着急,遂说:“列位咱们大家在这里可别着急,外带烦闷。他在这里也是这样,他不在这里,咱们还是这个样才成。咱们有多少日子没要钱啦?从打崔成上山,正月是从初一到十,许咱们玩一会儿。山上的规矩,逢年按节,才许赌博啦。这崔成一走,咱们是南里间二十四位,北里间二十四位,外边有一位巡风,堂屋有一位,专听四道走铃。谁要赢了钱,给他二人批出二成利来。南里间开宝摇滩,北里间是顶牛斗纸牌。叫刘七在外边巡风,李二在明间看看四棵明柱。”众人一听也好,大家便一齐分屋耍起来了。这内中有人说:东颠西跑可不如摇滩押宝。比方说。孤丁上一百,就是三百。押一千,赢了就是三千。押宝是大耍,顶牛推牌九,全是男子耍,百里挑一。女子押宝,少妇摇滩,有那富有的家庭,年节接姑奶奶住家,进门就推牌九,那个可太少了。老太太疼女儿心盛,不差什么全是玩纸牌。

  闲言少叙。他们这些人到一处,足耍一气。内中有一个人能押宝,他说“我手中有五十五两。上宝开什么?”旁边人说:“是二。”他说“这一定是四,我全押上四吧。”开宝的主儿,真开的是四。心中一害怕,你说揭吧,不够赔他了。遂用诈语说:“我还是二,你算是输了。”说著话伸手刚要接。外头刘七说了声“来了一个。”众人一听忽拉一乱,当时把银子就抢啦。这个押主出来说道:“刘爷你单这么时候说话,要不然我赢他一百多两,给你几十两。如今你这一句话不要紧,连我老本也丢了。”刘七说:“真出来一个。”众人往南房上一看,真是有一黑影。张三说:“七弟,我们大家还进去耍去,你在外边拿条凳子,坐在廊子底下装睡。他既然进了四道围子,大半就可以知道一点什么。那翻板搅轮刀十分利害,南墙底下才有一条方砖。顺翻板那道白线,你看他往北一走,你在他身后跟着他,容他相离且近,一声断喝,他一胆怯,往西一躲,当时就得掉翻板之内,立时碎尸万段。”刘七点头应允,大家这才又回到屋中。那刘七依法坐在屋子廊沿底下,他们这里说话,早被电龙他们听清楚。电龙道:“列位,待我过去。”说完顺墙下来,用脚踩好墙根,知道八寸以外,就是翻板。用脚一试,这翻板还直活动啦,这才一毛腰,就看见那个装睡的人,下了台阶,奔了东墙根底下,在电龙身后。那刘七说了声。“你往哪里去呀?”电龙一回头,连忙左胳膊一圈,右手按簧,“嗄哧”一声,正打在左脸之上。一害怕往旁一闪,忘了脚底下啦。将一登翻板,“吧”的一声,刘七掉了下去。电龙连忙蹿到墙掎角,侧耳细听,那下面一阵刀轮响,当时将刘七绞的骨断筋折,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才蹿到平地,找著阵眼古楼钱。他一看不是莲花,乃是一枝藕。依照破法,将弦放下。就听翻板下铜弦一阵响,他再用脚一踩翻板,昂然不动啦。电龙这才舌头打卷,一打吸溜。外边哥五个听见,各自长腰上墙头,下来登在翻板也没什么事啦。朱杰说:“赵仁兄,您先到后窗户外头看看去,防备他们逃走。我在南屋外面,苗三哥在北间外头,电贤弟进去绑人,一个也别叫他们走了。”电龙说:“您就去吧。”说完他提刀上台阶,进到屋中。

  此时李二听见有动静,遂说:“老哥们,外头可有动作,不知道是破阵的掉下去,还是咱们伙伴掉了下去?”张三说:“管他呢,反正天亮再说。”原来这些人被耍吸住,谁也不想出去。电龙猛然一开门,便将刀举起,说道:“你要嚷,我一刀杀死。”李二说:“不嚷。”电龙说:“你们一共是多少人?”李二说:“我们一共五十个人,除去崔成下山之外,这里还有四十九个人。”屋中人便问李二“你与何人讲话?”李二说:“列位别耍啦,山东报仇的人来啦。”大家闻言,就是一阵乱。电龙说:“你们先别乱,是我把你们捆上,还是自捆你们呢?”李二说:“不用您捆,我们全都自己捆。”内中有不叫捆的,说“踹前窗户出去。”朱杰、苗庆说:“你们哪一个出来,先杀那一个。”又有说“走后窗户。”赵庭说:“唔呀,吾早在这里等着你们呢。”大家一听,得,谁也跑不了。只得认可受捆。电龙说:“留李二带道,将他倒绑二背,用带子绑上他腿,再用物堵上他嘴,叫他带咱们上大厅去打群贼。”大众一听很对,对时将他如法捆好,叫他在前带道。走在中途路上,电龙说:“三位兄长,待我学一学会友熊鲁清。”说著话他来到三间房的北房山,将刀交左手,右手扭著嗓子说话、变了嗓子的声道:“刘三,你在这里听着,他们在屋中若有磨噌绑绳的人,你拿刀进去给他们肚子上一刀。一搅和,那就算完了。”刘三说:“好吧,站着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捆着我还可以成。”电龙安置好了,返回来将李二推倒,绑好了放在蒿草之中,低声说道:“你要遇见我们人,你是命该如此。不该死,你可就碰见你们的人,还可以逃了活命。因为我们从山东一来的时候,是说好了,见有气的就杀。后来有人居心不忍,这才出主意,叫刀捡有仇的杀,你算是得了益啦。”说完,四个人够奔正西,来到西边,一看坐西向东七间大房。

  书中暗表。这是大厅前头东屏风门,正中三明间。他们哥四个顺着北明间,用刀点着阶脚石,恐怕有埋伏。来到明北房山一看,有一扇大窗户,有青布门帘,听屋中“忽噜吱吱”直响。电龙说:“这屋中有人睡觉。”朱杰说:“我看看。”用刀往起一挑帘子,往里一看,那床上躺着一个人,面朝里,头前有一盏灯,好像在里看画似的。朱杰一见,心中大怒,原来那个人正是黄云峰。左手将帘子揪下,跳进去举刀一砍也砍上啦,脚底下一软,他自知不好,再想往起提气,那焉能成?”连说“不好,你们哥三个可少往前进。”说完一闭眼,抱刀就掉了下去啦。电龙又要往里跳,苗庆说:“三弟且慢!”说完掏出飞抓百练索,一抖手便将躺着的那个人头给抓了过来,细一看,原来是以假作成真。电龙用刀将人头劈了,进到屋中将翻板撬了起来。一看原来是灰坑,专欺人二目,里面飞灰还没落下去啦。赵庭取出自来火,往下一照,好像家中生火时浓烟一个样。苗庆说:“朱爷您往南来。”那朱杰在下面,闭着眼往南走,答言“我在这里啦。”苗庆听明他在那里,扔下飞抓,朱杰揪著绒绳便爬了上来。三个人一看他是满身飞灰。电龙忙用手绢将他脸上的灰面掸去,又吹了吹他眼睛上的灰面。再往院中一看,人家早预备齐啦。这才要大战银花沟,刀劈二峰,乱刃剁普铎,取人头人心祭何玉灵。何斌与霍小霞、石禄与毕赛花奉旨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