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南寔录/大南寔录前编/卷12 中华文库

乙未十年〈黎景兴三十六年，清乾隆四十年〉春正月，上驻跸于架津〈属广南省〉，召左军阮久逸诣行在，久逸与从官外左尊室靖〈尊室泗之子〉、掌营尊室曔、掌奇尊室晊、内队长阮久慎〈阮久法之子〉、杜清仁、队长张福颖等进曰：“皇孙旸素有贤德，内外属望，愿早日卜贰，以图恢复。”上乃立皇孙旸为世子，称东宫镇抚广南总理内外诸事务，令诸将检阅水步军为进取计。居数日，西贼阮文岳使集亭、李才将舟师出合和海口〈即今大压海口〉，岳步兵沿山出秋盆江两道来侵，阮久逸与战不利走茶山，东宫退还俱低〈地名〉。

上幸莲渚〈地名〉，命侍臣传语东宫曰：“今前有西贼，后有郑兵，我兵精壮不满一千，粮草乏匮，且俱低地狭，孤军无援，而嘉定之兵久无声息。其议以阮久慎为右军大都督兴汝留守此地，阮久逸整备战船，护驾幸嘉定，收兵还攻富安、归仁以分贼势，则俱低之兵因而合力进取，此攻远救近之计也。”东宫受命留俱低，尊室靖、尊室晊、宋福淡等皆属焉。

二月，郑森自河中还，令黄五福将兵侵广南。

庚寅，御舟驾海，会大风起，尊室曔、阮久逸从船皆覆没。时我世祖高皇帝〈年十四〉与上同舟，舟独无恙。至平康，宋福洽、阮科䀬等自烟冈屯来迎驾，上即授宋福洽为节制敬郡公，阮科䀬为参政，所部应义军阮文仁等各授该队，队长科䀬与掌奇张福慎扈从南幸。〈阮久逸明命二十一封升华郡公，从祀太庙，绍治元年改封升平郡公。〉

壬寅，御舟至嘉定，驻跸于牛渚〈在嘉定省莅〉，鄚天赐率诸子诣行在拜谒。上奖劳之，加都督郡公，以其子黄为掌奇、淌为胜水该奇、沿为参将该奇，令各回镇江道按守。

东宫屯俱低，阮文岳谋欲迎立挟以惑众，乃使其党统率面、先锋正、统部详〈俱缺姓〉率兵二千屯翠鸾、蒲阪〈俱地名，属广南省〉为上道，集亭、李才率兵二千屯巴渡〈地名〉为中道，督战丰虎、将罕〈俱缺姓〉率兵二千屯河申〈地名〉为下道，约迎得东宫者有重赏；东宫知之，遣谋士教贵〈缺姓〉往说上道贼将面、详等曰：“西山虽一时猖獗，然北有郑兵，南有嘉定大兵，腹背受敌，久必难保，尔等不早见机，终不免为盗贼党。不若背暗向明，从我南入，连约嘉定兵共图恢复，垂功名于竹帛，顾不韪欤？”面、详等皆受命。

夏四月，东宫由山路行，百姓从之者众，集亭、李才率兵追至污耶，与面、详等战破之，逼迎东宫还会安铺，集亭累欲害之，李才每为劝解，乃止。

郑将黄五福兵过海云关，阮文岳使其党集亭为先锋，李才为中军，迎战于锦沙〈地名，属广南省〉。郑属将黄廷体、黄冯基出轻骑突入，杀集亭军甚众；岳与李才走关津〈广南、广义夹界处〉，共谋诛集亭，集亭奔广东〈后为总督所杀〉，岳遂迎东宫还归仁，福兵屯广南。

五月，宋福洽进克富安，步兵屯春台，水兵次淋澳〈春台、淋澳均属富安〉，使同春知县白允朝与该队硕〈缺姓〉令于贼曰：“还我东宫，不然大兵且至，无去路矣。”岳大惧，佯应诺。允朝等还，岳尽将货宝藏于西山上，迁东宫于河𦼔安泰以避之。

海陵人林、沐〈二人名，俱缺姓，一云朱美〉自称尊室，聚众于甘露、海陵、登昌、明灵诸县，豪目多应之，郑森遣范辉锭按葛营，与裴世达合兵捕获之，诛林、沐及其党羽数百人。

西贼阮文岳自锦沙之败，其党多离散，及闻宋福洽军至大惊，乃使其属潘文岁等持金币就黄五福军乞降，求为前驱；福许之，授岳为西山长校壮节将军，令阮有整赍敕印旗剑与之。岳又谋立东宫以收众心，乃迎东宫还芃江〈地名〉，以其女寿香配之，屡请正王位，东宫不许；岳乃使东宫从官尊室靖往广义抚慰军民，结诸蛮册，又使尊室晊入富安，谕宋福洽以尊立东宫，共扶社稷之意。晊去后数月，闻靖为贼所害，遂入嘉定不返。

秋七月，宋福洽攻贼于富安败绩，时阮文岳使人乞降，福洽信之不为备，岳使阮文惠掩击破之，该队阮文贤力战死于阵；惠获该奇阮科坚〈阮科䀬之子〉以归，李才屯富安，福洽退保烟冈，掌奇宋福和守乌甘〈地名〉。

黄五福进次珠坞〈广义界首〉，阮文岳以攻破富安之功请于福，授阮文惠为西山校前锋将军；会疫作，郑兵死者太半，福由是密定回兵之计。郑文臣阮俨、阮令宾皆欲留兵广南设官镇守，福不听，驰书于郑，请回兵顺化而弃升奠二府之地以为后图，森许之。

冬十月，黄五福引兵还富春，寻以病还，死于道；郑森委裴世达、阮廷栋留守富春，潘仲藩、汪士典、阮令宾等佐之。

十一月，尊室鬈〈世宗第十四子〉、尊室春〈世宗第十七子〉起兵于广南，张福佐为之谋主，又有清商名悉以家赀亿万助之，军势大振，据升奠二府；阮文岳欲以阮科坚为将御之，科坚不屈伏刃死，岳乃悉众拒战，相持二月馀。会岁饥，鬈军乏粮，岳乘之皆溃散，鬈不知所终；春走嘉定，岳留贼参将阮文睿守广南，自引兵回归仁。

朱文接以兵来归。文接富安同春人，勇敢有才略，初聚兵茶榔千馀人，闻西贼既立，东宫欲往归之，及见贼兵残虐，遂决意归顺宋福洽，以事闻，上令将所部按守上道，与五营兵为相应，由是军势稍稍复振。

贼将李才以富安降。初阮文岳欲倚李才为助，及得志，待之寝薄，李才遂有效顺之意；尊室晊去归仁，李才密与之约，至是因守富安，乃尽率所部兵马诣宋福洽军降。事闻，上纳之，令从福洽节制。

宋福洽杀贼将名义〈缺姓〉及其党五十人。义为贼前驱，富安之役大挫我军，福洽深以为恨，因尊室晊诱之降，遂杀之。

命参赞陈文识将兵守富安，与宋福洽为犄角以御贼。

以裴有礼为龙湖营记录。

丙申十一年春二月，郑森遣其臣黎贵惇为顺化参视，阮茂颍为副督视，与裴世达经理军务，又遣吴福滢为洞海屯，留守潘辉盎为协同。

阮文岳尽藉归仁府三县丁壮为兵，使阮为节制，率水兵入寇嘉定文吕。上命掌奇宋福祐护驾幸镇边营，驻跸于仝蓝〈即今海峒〉，贼遂据柴棍，遣其将调遣和〈缺姓〉犯龙湖营，记录裴有礼拒战，为和所获，有礼骂贼不屈，贼烹而啖之。

郑森使裴世达开铸钱场，毁铜炮弊器铸景兴顺宝钱三万缗，又募人开采南浦土山金矿，数月不得金，遂止。

三月，西贼阮文岳迁东宫于什塔寺，增筑阇棨城，僭称西山王，铸金印屡缺，三铸乃成，阮文惠称龙骧将军，馀其党各与伪职。

夏四月，阮文岳攻郑守将张公奉于广南。奉初附岳，背归黄五福，福使管一奇兵守海云山，时奉逾山入广南取麦，岳因使其党攻之，奉败走。

五月，郑将裴世达令香茶、富荣、广田、登昌、明灵、海陵、丽水、康禄诸县与南布政州略开公私田土，留荒寔征之数。〈县八州一公私田土二十六万五千五百七亩四高，馀除留荒外见征田土十五万三千一百八十一亩五高。〉

东山道杜清仁大败西贼于柴棍。时西贼入寇，我兵单薄，上召宋福洽将兵入援，留陈文识、朱文接按守富安、平顺诸道，又命杜清仁檄募诸道勤王兵；福洽军未至，清仁集东山义旅阮黄德、陈鉓、杜𨱑、杜忌、武闲、杜榜等兵三千人，称东山上将军，自三埠〈属定祥省〉而来袭击阮文吕，三合三胜，贼众披靡，吕夺取仓粟二百馀艘奔归仁。清仁克复柴棍，迎驾还牛渚行在，上嘉其功，升外右掌营芳郡公，所部将士赏赐有差。

宋福洽自平康还镇边营，留掌奇宋福和按守其地，亲领属将李才等诣行在拜谒。

六月，节制宋福洽卒。福洽慷慨有才略，以讨贼为己任，时倚为重，至是卒，上悼惜不已，赠右府国公。

降将李才据昭泰山〈属边和省〉以反。先是李才从宋福洽入援，上欲收用之；清仁言李才狗彘之徒，用之何益，由是李才与清仁有隙。及福洽卒，李才心益危惧，遂将所部兵据昭泰山清仁与战不克，筑垒于牛渚、仪江以守之。

秋七月，郑森令顺化人民衣服改从北河旧俗，其属下乡惊扰，百姓苦之。

八月，郑森召裴世达、黎贵惇、潘仲藩等还在，行十三校奇队亦并撤回，遣范吴俅代守富春，留阮令宾、阮茂颖等佐之，换差十营奇校队前往留戍。

冬十月，东宫至柴棍。东宫在归仁时，密与家臣议曰：“西山假我为名以惑众，我若苟安于此，则五营及诸道义兵以有我在，投鼠忌器不敢急攻，何时国贼可灭，旧业可复？不若决计去之，出彼笼络以图大事。”时有船户名进者泊于虎矶〈施耐海口〉，东宫密使谋士贵约进备舟以待；癸卯东宫与张福颖及谋士贵等夜出舟，人曰：“风逆奈何。”东宫曰：“去则顺矣。”舟出，风果顺，舟行如箭。乙巳至渭泥洋分〈属平顺省〉，尊室春自广南乘船适至，遂同驾海南入；春先入奏，闻上命官接还行在，东宫请于上，遣参谋阮名旷往谕李才。李才以为疑，留旷于军，尽率所部直下柴棍，清仁见之，望风溃走，上命驾避之。李才分兵四道，擂鼓而进，东宫使人开旗示之，旗有“东宫奉命招安”六字；李才军望见皆弃枪罗拜，欢声如雷。乃迎东宫如油蔑居数日，东宫遣内左阮敏往柴棍慰抚官军，招安黎庶。

我师伐真腊还。真腊苦暹扰掠，国内虚耗，匿尊禅其弟匿荣为正王，而自为二王。匿荣因我国有事不供职贡，我世祖奉上命率副都节制阮久俊、掌奇张福慎等将兵伐之，匿荣请降。

十一月己巳，李才奉东宫还柴棍，令张福慎奏请御驾幸金章寺〈在嘉定省城外〉。李才奉东宫诣行在称贺。壬申，上大会文武，禅位于东宫，东宫以事势交逼，不得已受命，称新政王，尊上为太上王；寻升尊室晊为少傅，尊室春为掌奇，李才为保驾大将军，其馀各陞秩有差。惟杜清仁与李才不协，不肯赴会，乃以范公理代为外右，又命掌奇宋福和、添禄〈缺姓〉守龙湖以备之。时我世祖知李才骄横难制，言于上，请往三埠招抚东山以图兴复；李才闻之，率兵逼迎上如油蔑，新政王不能制，乃遣张福颖扈从，翌日迎还柴棍。

队长武彝巍、苏文兑与军士二百馀人自归仁谒见于行在。

以宋福淡为监军，陈文和为参谋，命与都统使邓文丰、招讨使阮文董〈皆广义人〉潜回广义招集义兵，淡等至蒲堤，西贼侦知，击走之。

丁酉十二年春正月，郑森授西贼阮文岳为广南镇守宣慰大使。时岳既据广南，求镇其地，森惮于用兵因许之，岳得志，缮兵储粮，势益猖獗。阮令宾欲早除之，辄为范吴俅所抑，乃密书于森曰：“俅怯懦无谋，顺广必失于俅手，请斩俅而拜别将，庶几顺广可保。”森不听，寻召令宾还。

郑森使范吴俅等酌定顺化租税兵额，租减十之二，兵减三之一；又开乡试场，取中乡贡生徒，以收文学之士。

三月，西贼阮文惠率水部兵入寇，新政王留李才守柴棍，自将兵进次镇边；贼步兵潜入上道，副节制阮久俊、掌长舵阮大吕俱战死，李才在柴棍，屡与贼水兵战亦不利。新政王会诸将，参赞阮登场以为贼众我寡，难与争锋，不若退回柴棍，以图战守之策；王从之，留掌奇宋福良屯镇边，引兵还柴棍。居数日贼至，王命李才率和义军出旭门〈地名，属嘉定省〉拒战，斩贼巡察宣〈缺姓〉，贼兵稍退。适张福慎自芹渤提兵赴援，李才遥见旌旗，疑东山兵袭，已自撤兵回；贼乘势追之，李才军乱走三埠，尽为东山兵所杀。新政王得福慎军，遂退保争江〈属嘉定省〉。

上幸橙江〈属定祥省〉，我世祖以东山兵四千人赴援；上乃建东山上将军旗，提兵至才阜〈属嘉定省〉，命新政王曰：“争江后路，王自当之；才阜前路，我自当之。”因命诸军背水列阵以待。

夏四月，贼攻才阜，上幸隆兴〈地名，属定祥省〉，会大雨贼追之不及。杜清仁自架溪引兵来，上幸芹苴〈地名，即镇江道守所，鄚天赐自河仙失守，退屯于此〉与鄚天赐兵合；上以天赐所部兵力寡弱，难与贼抗，乃遣杜清仁与其属该队阮匀潜往平顺，召朱文接、陈文识入援。

贼兵攻争江，新政王退保茶津〈社名，属定祥省〉，掌奇添禄率水兵迎至巴越，王遣宋福祐守美笼，添禄守香堆〈巴越、美笼、香堆均地名，属永隆省〉，宋福和领诸军卫阵以御贼。

贼阮文惠据柴棍，杀参赞阮登场。初甲午之变，登场从驾不及，携其母避居归仁；比至新政王已入嘉定，惠见之，待以宾师之礼，登场不受辞去。惠曰：“先生此去，意欲干回天地得乎？我恐他日悔之晚矣。”登场曰：“大丈夫处世忠孝为先，我今扶母寻君，于义明矣。若夫穷通得丧命也，何悔之有。”惠壮而许之。至是，登场又为惠所获，惠问曰：“先生今日何如？”登场曰：“今日有死而已，何必问？”惠使杀之。登场至市，北面拜，乃就死〈明命三年追赠兵部尚书〉。有武士名晪艺〈缺姓〉，居新政王麾下，争江之役失王所在，闻登场死，亦投井而死。

秋七月，参赞陈文识自富安入援，军至平顺，与贼战不克死之。

贼兵犯巴越，少傅尊室晊、内左阮敏、掌奇宋福祐俱以病卒；掌奇宋福和独与贼拒，屡战皆胜，贼畏之。

八月，贼阮文惠益兵攻香堆，掌奇添禄奔巴越。新政王以兵少食尽，议奔平顺与朱文接兵合，竟不果，诸将皆散。掌奇宋福和叹曰：“主忧臣死，义不可避。”遂死之。辛亥，新政王遇害薨。〈嘉隆八年追赠穆王，合祀于宣王祠。〉从官十八人俱为贼所害。

上幸龙川。

九月，贼阮文惠使贼掌奇诚〈缺姓〉犯龙川。

庚辰，上崩，尊室晍〈兴祖第二子〉亦同殉难。〈嘉隆五年从祀太庙，明命十二年封海东郡王。〉掌奇掌福慎父子及留守谅〈缺姓〉、参谋阮名旷皆死之。上在位十二年，寿二十四，无嗣。初宁陵于平阳县。戊戌世祖摄政元年，追上尊谥曰聪明宽厚英敏惠和孝定王。嘉隆五年，追尊为聪明宽厚英敏惠和孝定皇帝，庙号睿宗；嘉隆八年改宁陵于罗溪山，陵名长绍。

大南寔录前编卷十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