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五十一 大学衍义补
卷一百五十二
卷一百五十三 

    ○列屯遣戍之制

    《诗序》:《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帅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还、《杕杜》以勤归也。

    程颐曰:“毒民而不由其上,则人怀敌忾之心矣。”又曰:“古者戍役,两期而还。今年春暮行,明年夏代者至,复留备秋,至过十一月而归。又明年中(仲同)春至,春暮遣次戍者。每秋与冬初,两番戍者皆在疆圉,如今之防秋也。”

    熊禾曰:“北部畏暑耐寒,又秋气折胶则弓弩可用,故秋冬易为侵暴,每留屯以防。”

    臣按:程颐前所言者,万世为民用兵之大义;后所言者,万世遣戍留屯之常制。

    秦始皇既并天下,北筑长城四十馀万,南戍五岭五十馀万,骊山、阿房之役各七十馀万,兵不足用而后发谪矣,其后里门之左一切发之。

    晁错曰:“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扬粤,置戍卒焉。夫胡貉之地积阴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食肉而饮酪,其人密理,鸟兽毳(细也)毛,其性能(耐同)寒;扬粤之地少阴多阳,其人疏理,鸟兽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疲也)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又闾取其左发之,不愿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谓败退)者,以计为之也,故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物以富家室,则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复除也)。天下明知祸烈及己也,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得之之弊也。”

    易祓曰:“始皇既并天下,北筑长城,南戍五岭,又有骊山、阿房之役,兵不足用,乃至发谪,先发弛刑之类,次发贾人之类,次发治狱不直者之类,次隐宫刑徒者,次以尝有市籍者,又其次则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先发里门之左名闾左之戍,未及发右而二世立,复调材士五万以卫咸阳,民不聊生,天下骚动而胜、广起矣。”

    臣按:三代之遣戍役,不得已而遣之,反复开谕,既悯其私情,复陈之以公义,盖以仁义而行之也。秦人则不然,以威劫而行之而已,则行者岂能得其心而使之效其力哉?错谓“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物以富其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则以功利言,不如三代之使民专以道义为说也。虽然,人心不古,好义不如好利,所以勉励中人以下者,亦不得不然。

    秦用商鞅之法,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戍一岁,力役三十倍于古。

    臣按:更卒谓给郡县一月而更者,正卒给中都官者也。

    汉更有三品,有卒更、有践更、有过更。古者正卒无常人,皆迭为之,一月一更,为更卒也。贫者欲得雇更钱,次直者出钱雇之,月二千,是为践更也。天下人皆直戍边三日,亦名为更,律所谓繇戍也,虽丞相子亦在戍边之调,不可人人自行三日戍,又行者当自戍三日,不可往便还,因便往一岁一更,诸不行者出钱三百入官以给戍者,是谓过更也。

    马端临曰:“卒更者,正身供正役也。践更者,以钱雇直,所直者内地,其役一月,不行者以钱雇代行者。过更者亦以钱雇直,所直者边疆,其役三日,不行者以钱输之县官,县官以给代行者。但所谓一岁而更者恐是并往回行程言之,远戍且以两月为行程,则每岁当役者十月,如是践更则是一人替九人之役,如是过更则是一人替九十九人之役。夫戍边重事而百人之中行者才一人,则兵之在戍者无几矣。吾意,一岁而更是秦以此待谪戍者,本非正法,及其穷兵黩武,则虽无罪者及元系复除者皆调发之而侪之谪戍矣,汉初亦遵其法,后来乃著令,有罪者乃戍边一岁,而凡民之当戍者不过三日,若不愿行者则听其出钱县官以给戍者,为过更之法耳。”

    臣按:汉时戍边有过更之法,凡民当戍者不过三日,若不愿行则听其出钱县官以给戍者。臣愚以为,此法今亦可行内地,卫所官军戍边者每岁分两班赴边屯戍,行程往来,颇为劳苦,且内地人多怯弱不耐寒苦,而其卫所轮差之际不免作弊。请准古过更法,每岁该戍边方卫所官旗军,馀计口出钱贴助应戍之人,其有壮健之士愿受直代人出戍者,听官为验其身力年齿相当,一体给与,合得粮赏,惟在得人不必正身,此法今亦可行。

    高祖十一年,发巴蜀材官卫军霸上。景帝后二年,发车骑、材官屯雁门。宣帝神爵元年,发三河、颍川、沛郡、淮阳、汝南材官诣金陵。

    臣按:此汉初遣军戍边散见于史者。

    文帝时,晁错言于文帝曰:“胡人食肉饮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于广野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以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古亩字)也。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先为屋室,具田器,予冬夏衣、廪食,其亡妻者官买予之,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系虏之患,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

    臣按:今西北缘边一带,辽东、宣府、宁夏、甘肃四处无有州县,而大同、延绥、凉洮等处皆有人民及蕃族,今亦编其丁壮与军伍相兼守御,然其民既已供赋役而又使之备战陈,有事之时暂用之可也,无事之时一体与军常操,似非人情所堪。臣请下山西、陕西二布政司,凡极边去处如大同、延绥,民有愿自投军者免其户粮十二石,就以为月粮,官不复支给,其本户粮原数不及者以同里人户粮足其数,其近边去处在千里而近者,有愿投军者亦如之,免粮之外别免本户敷科及凡杂役,俾其供送,凡投军者加以义勇之名,俾其自备鞍马、器械、糗襜随军征调,死不勾丁,有愿替者听似亦良便。

    错又言曰:“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丁,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募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远方以实广虚也,古之置边县以备敌也,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使五家为伍而至于十连一邑,生死相恤,室屋完安,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居则习于射法,出则教于应敌,故卒伍成于内则军政定于外。服习收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同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欢爱之心足以相死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不还踵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力,但费衣粮,不可用也;虽有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一大治之则终身创矣(创艾也)。欲立威者始于折胶,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后未易服也。”

    臣按:晁错之策,欲募民相徙以实塞下,又欲置边县以备敌,然今日诸边见有列屯坐食之兵,不须召募,旧有卫所营堡之制,不须置县,但其所谓五家为伍合于古法。今不必以家为伍而以五人为伍,使其自相联属,或其戚属或其交契,从其所好,官府因而什伍之,方其系籍食粮各仍其旧,惟于操练征调之际则用伍法焉。每伍同一字号,以一人为首,呼兵首,则五人必与偕,所聚集之处如错所谓居则习为射法,出则教于应敌,起止相随而暂离者有禁,器用相共而自私者有罪,中有嫌隙者许其明白告官而离合之,匿怨而貌从者同伍知而不告罪同,伍中不许饮博,惟合伍校射方许饮酒。遇有寇至,少至则因其人之多寡而遣吾卒以应之,彼以十人来吾以十人应之,彼以百人来吾以百人应之,吾之所谓十与百盖以伍为卒,十人为五十人、百人乃五百人也,寇非大至,不以大众。

    武帝时,发天下七科谪出朔方。

    张晏曰:“吏有罪一,亡命二,赘婿三,贾人四,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市籍七。”

    臣按:武帝发天下七科谪,一曰吏有罪,秦始皇谪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即此科也;二曰亡命、三曰赘婿、四曰贾人,即秦始皇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击南越也;五曰故有市籍与夫父母有市籍、大父母有市籍,是三者皆贾人之类也。武帝此七科,先儒谓其因秦人之旧。盖兵出于农固有定籍,故于定籍之外立此七科,吏有罪者席其故官,亡命者去其乡土,赘婿者托于妇家,贾人以下皆身不在农亩,是七者皆非调发所及,故谪之,此虽非先王令典,然亦可以制伏奸人,使皆为国御寇,而亦宽农实边之一助也。

    明帝永平八年,诏郡国中都官,死罪系囚减罪一等,勿笞,屯朔方、五原之边县。后又诏诣边者妻子自随。

    臣按:此秦汉以来谪有罪者戍边之始。盖置恶人于荒僻之地以御魑魅,古典也。秦始皇谪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汉武帝谪吏有罪者出朔方,其来远矣,但有罪系狱者人非一等,有农民有游民,与夫工商吏卒,不一类焉。彼夫农工商贾,平日习劳苦事、役作之人,用以戍边无不可者,若夫名为士流系宦籍者,率多选软脆弱之人,平日呻吟占毕,不经劳役,一旦使之被坚执锐以从事队伍之间,以御强虏,用此之儆众庶,固为可矣,其如误国计何?况边塞之地,馈饷为难,内地米一斛至边计其费不止三斛也,乃岁苦内地良民,运三十斛米以养一无用之人,无乃非计欤。必欲重困罪人,使彼知警,岂无别策而乃必用此乎?

    明帝以后,又岁募郡国中都官死罪系囚出戍,听从妻子,自占边县以为常。凡徙者皆给弓弩衣粮,于是北胡有变则置度辽营,南蛮或叛则置上林兵,羌犯三辅则置长安、雍二尉,鲜卑寇居庸则置渔阳营。

    臣按:汉人守边多是募兵,其所置兵营皆是蛮夷有变而后增之也。今日边城之守、士卒之屯,皆是圣祖开国之初旧制,然岁久弊生,不无消乏军伍,或不能如往时之盛,欲行汉人召募之法,然承平日久,民恋乡土,必欲行国初签补之例,然版籍已定,民或起怨。臣于“制国用”下尝建因荒收兵之策,此策似亦可行,傥不弃刍荛之言,斟酌行之,是亦足兵之一助也。

    东汉自光武罢都试而外兵不练,虽疆场之间广屯增戍,列营置坞,而国有征伐终籍京师之兵以出。盖自建武迄汉衰,匈奴之寇、鲜卑之寇,岁岁有之,或遣将出击,或移兵留屯,连年暴露而禁旅无复镇卫之职矣。

    臣按:汉人疆场之间既已广屯增戍,列营置坞,而国有征伐又籍京师之兵,夫内地有寇可出京师兵以平之,若夫边圉之寇必须用其边兵,何则?盖边兵生长边陲,惯于战斗,知敌人之情状,识道路之迂直,且复屡经战陈,目熟心定。若夫京畿之兵骄奢脆懦,目所未尝见,身所未尝经,况受命而总兵者皆天子之勋贵,报效而从征者皆是权贵富豪子弟,欲希功以得官耳,非实有材勇,欲敌所忾以建功业也,一至边城,身既不能战,反役使边兵之善斗者为之给薪水、供草料,及至寇退而论功,方且虚张功次,夺边兵之虏获,攘其首级以为己功,是以边城一闻京军之来,无不解体者。为今之计,缘边一带分定疆界,专责边将守御,不得已而出京军,止用以为边城之声援,如大同则于应州或浑源州立一大营,宣府则于怀来或保安立一大营,其他辽东、甘肃诸处皆然,敌少入寇则各边自为守战,敌大入寇方许奏请京军,如敌寇大同,京军则于应州驻札,敌寇宣府,京军则于怀来驻札,兵法先声后实,每调一千则称五千,用以为边城之声援,非其力果不能支而京军不得贪功冒进,如此,则各边将卒畏京军之扰害且夺其功,无不奋志效死矣。

    唐方镇节度使之兵,其原皆起于边将之屯防者。唐初兵之戍边者,大曰军,小曰守捉、曰城、曰镇,而总之曰道。自武德至天宝以前,边防之制,其军、城、镇、守捉皆有使而道有大将一人曰大总管,已而更曰大都督,至太宗时,行军征讨曰大总管,在其本道曰大都督。自永徽后,都督带使持节者始谓之节度使,然犹未以名官。景云二年,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河西节度使,自此而后接乎开元,朔方、陇右、河东、河西诸镇皆置节度使。

    臣按:唐初大总管,其后节度使,即今总兵官之职名。

    德宗时,陆贽上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武欲胜其敌必先练其兵。练兵之中,所用复异,用之于救急则权以纾难,用之于暂敌则缓以应机。故事,有便宜而不拘常制,谋有奇诡而不徇众情,进退死生惟将所命,此所谓攻讨之兵也;用之于屯戍则事资可久,势异从权,非物理所惬不宁,非人情所欲不固,夫人情者利焉则劝,习焉则安,保亲戚则乐生,顾家业则忘死,故可以理术驭,不可以法制驱,此所谓镇守之兵也。夫欲备封疆、御戎狄,非一朝一夕之事,固当选镇守之兵以置焉。古之善选置者必量其性习、辨其土宜、察其技能、知其欲恶,用其力而不违其性,齐其俗而不易其宜,引其善而不责其所不能,禁其非而不处其所不欲,而又类其部伍,安其室家,然后能使之乐其居、定其志、奋其气势、结其恩情,抚之以惠则感而不骄,临之以威则肃而不怨,靡督课而人自为用,弛禁防而众自不携,故出则足兵,居则足食,守则固,战则疆,其术无他,便于人情而已矣。今者散征士卒,分戍边陲,更代往来以为守备,是则不量性习、不辨土宜,邀其所不能,强其所不欲,求广其数而不考其用,欲致其力而不察其情,斯可以为羽卫之仪而无益于备御之实也,何者?穷边之地千里萧条,寒风裂肤,惊沙惨目,与豺狼为邻伍,以战斗为嬉游,昼则荷戈而耕,夜则倚烽而觇,日有剽害之虑,永无休暇之娱,地恶人勤,于斯为甚,自非生于其域、习于其风,幼而睹焉,长而安焉,不见乐土而不迁焉,则罕能宁其居而狎其敌也。关东之地百物阜繁,从军之徒尤被优养,惯于温饱,狎于欢康,比诸边隅,若异天壤,闻绝塞荒陬之苦则辛酸动容,聆强蕃劲虏之名则慑骇夺气,而乃使之去亲戚、舍园庐,甘其所辛酸,抗其所慑骇,将冀为用,不亦疏乎?矧又有休代之期,无统帅之驭,资奉若骄子,姑息如倩人,进不邀之以成功,退不加之以严宪,其来也咸负德色,其止也莫有固心,屈指计归,张颐待饲,侥幸者犹患还期之赊缓,恒念戎丑之充斥,王师挫伤则将乘其乱离,布路东溃,情志且尔,得之奚为?平居则殚耗资储以奉浮冗之众,临难则捐弃城镇以摇远近之心,其弊岂惟无益哉,固亦将有所挠也。复有抵犯刑禁,谪徙军城,意欲增户实边,兼令展效自赎,既是无良之类,且加怀土之情,思乱幸灾又甚,戍卒适足烦于防卫,谅无望于功庸,虽前代时或行之,固非良善之可遵者也。”

    臣按:陆贽此奏曲尽古今屯戍防边之利害,所谓屯戍之兵,事资可久,势异从权,非物理所惬不宁,非人情所欲不固,盖处制天下之事,合于人情、宜于土俗,然后可以经久而不废,事莫不然,不但屯戍一事也。其间所论人情苦乐之实、边塞穷苦之状,与夫分蕃更戍之无益,缘事谪戍之非宜,皆洞烛事情,切中时弊。人主宜写一通于座右,朝夕目焉,则边塞之苦如在目前,事机之宜如指诸掌,于是揆之人情,验之时事,因其利而见于施行,究其害而痛加禁革,则边防无事而中国?安矣。

    贽又言:“理戎之要,最在均齐,故军法无贵贱之差,军实无多少之异,是将所以同其志而尽其力也。如或诱其志意,勉其艺能,则当阅其才、程其勇、校其劳逸、度其安危,明申练,核优劣之科以为衣食、等级之制,使能者企及,否者息心,虽有厚薄之殊而无觖望之衅,盖所谓日省月试,饩廪称事如权量之无情于物,万人莫不安其分而服其平也。今者穷边之地,长镇之兵,皆百战伤夷之馀,终年勤苦之剧,角其所能则练习,度其所处则孤危,考其服役则劳,察其临敌则勇,然衣粮所给,惟止当身,例为妻子所分,常有冻馁之色,而关东戍卒岁月践更,不安危城,不习戎备,怯于应敌,懈于服劳,然衣粮所颁厚逾数等,继以茶药之馈,益以蔬酱之资,丰约相形,隔绝斯甚,又有素非禁旅,本是边军将校,诡为媚词,因请遥隶神策,不离旧所,惟改虚名,其于廪赐之饶,遂有三倍之益,此则俦类所以忿恨,忠良所以忧嗟,疲人所以流亡,经制所以褊匮。夫事业未异而给养有殊,人情不能甘也,况乎矫佞行而廪赐厚,绩艺劣而衣食优,苟未忘怀,孰能不愠,不为戎首则已可嘉,而欲使其协力同心以攘寇难,虽有韩、白、孙、吴之将臣,知其必不能焉。养之若斯,可谓怨生于不均矣。”

    臣按:陆贽之言虽是当时之弊,然今世兵在外则苦、在内则乐,在内则逸、在外则劳,朝廷所以廪赐之者,在外则薄、在内则厚,无以异于唐之季也。明主鉴贽斯言,痛革其弊,使之内外均齐,悯其苦而知其劳,时加优恤,比诸内地乐而逸者有加而无不及,如此,则士卒感恩思报,人心归而气势壮、军威振矣。

    宋制,凡上军遣戍皆本司整比,军头司引对便殿,给以装钱,代还亦入见,犒以饮食,采拔精锐以补之,或退其疲老者。凡大祀有赏给,每岁寒食、端午、冬至各有特支,戍边每季又加给银、鞋,环庆缘边难于爨给者又有薪水钱,其役兵劳苦者或季给钱,或川广代还者别给装钱,川广之补卒或给时服钱屦,凡出外卒有口粮。

    臣按:宋朝之所以优待边戍之军者如此其至,其出戍代还皆得引见,而所以赏给之者比诸内地之军为加优,盖宋太祖、太宗起自兵间,深知军中利病而知边戍之兵尤为劳苦,故优待之也如此。或者谓宋时赏给诸军如此,国力焉得不屈?臣窃以为国家祸乱多起于寇盗,所以遏绝之者将卒也,国家诚省嬖幸之赏赐、异端之崇奉以为军国之用,绰乎有馀裕矣。

    宋制,蕃兵者,塞下内属诸部落,团结以为藩篱之兵也。西北边羌戎种落不相统一,保寨者谓之熟户,馀谓之生户。其大首领为都军主,百帐以上为军主,其次为副军主,又有以功次补者,其官职给俸有差。

    臣按:凡今天下边防皆有夷人种类部落,驭之得其道,皆得其用,或以为捍蔽,或以为爪牙,或以为乡道,或以为间谍,顾用之何如耳。杨(缺)谓:“御得其道,狙诈皆作使,但不可偏徇专任而已。”

    以上列屯遣戍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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