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九 大学衍义补 卷一百三十 卷一百三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
  明 丘浚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将帅之任
  左传㐮公三年晋侯悼也之弟扬干乱行乱行陈之次于曲梁晋地魏绛戮其仆公必杀魏绛魏绛至授仆人书公读其书曰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马使臣为此司马之官臣闻师众以顺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君合㑹盟诸侯臣敢不敬君师不武执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惧其死以及扬干无所逃罪不能致训至于用钺臣之罪重敢有不从以怒君心请归死于司寇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亲爱也吾子之讨军礼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训使干大命寡人之过也臣按此见魏绛能执法以肃军礼而晋悼能容臣之执法以佐邦治
  汉高祖尝从容与韩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
  臣按将兵者一夫之能将将者万乘之智君之于将犹将之于兵也人君必能将将然后将效其力将必能将兵然后兵尽其技将能将兵而君又能将其将则任用得人而所向无不成功矣茍为不然君之于将也惟因其职而用之而无驾驭之方是之为遣将而非所以将将也将之于兵也惟以其势而驱之而无节制之法是之谓出兵而非所所以将兵也驾驭之道奈何杜甫诗曰君王自神武驾驭必英雄髙祖之驭韩信可谓驾驭英雄矣然非高祖之寛仁大度性明达而好谋能听知人善任使则亦不能以驾驭之也较之易所谓神武不杀虽不及然亦庶几乎
  光武征河北祭遵为军市令舍中儿犯法遵格杀之光武怒命收遵主簿陈副諌曰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光武乃贳之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备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
  贾复与五校战于真定大破之复创甚光武大惊曰我所以不命贾复别将者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女耶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忧妻子也复病寻愈相见甚欢
  臣按昔人谓光武善将将闗辅之役不取诸将之健鬬而独遣冯异荆州之事以呉汉之不习舟师而独任岑彭皆素知其才略而明于授任而又能感之以恩假之以权结之以心观贾复病伤而恤其妻子祭遵杀舍中儿而戒饬诸将及贾复之于寇恂有部将诛戮之耻则又为之致礼极欢以消其怒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鬬今日朕分之遂戮力同心以济天下之难其御将亦多术矣
  光武时冯异专制闗中后人有章言其威权至重帝以章示异异惶惧上书谢罪诏报曰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
  臣按人君之于臣最不可用智数而于武将尤不可盖君臣上下当以诚心相感茍有一毫疑贰之心而怀机蓄智以相待则君臣有不终者矣光武于冯异可以为万世人君推诚待下之法
  唐徳宗时以朱泚乱幸奉天见其反迹渐露李怀光以千里赴难不得朝颇恚恨屯兵不出战德宗遣李晟李建徽杨惠元三节度与之聨屯晟惧为所并乃移屯陆贽上状言太上消慝于未萌其次救失于始兆况乎事情已露祸难埀成委而不谋何以寜乱今因李晟愿行便遣合军同往托言晟兵素少虑为贼泚所邀借此两军迭为掎角仍先谕㫖密使促装诏书至营即日进路怀光意虽不欲然亦计无所施是谓先人有夺人之心疾雷不及掩耳者也夫制军御将所贵见情离合疾徐各有宜适当离者合之则召乱当合者离之则寡功当疾而徐则失机当徐而疾则漏策得其要𢍆其时然后举无败谋措无危势
  臣按当是时李晟既徙屯东渭桥后数日李怀光果并李建徽杨惠元兵惠元死之贽之料敌可谓明矣然贽所言非但可以施之于当时其所以制军驭将之策离合疾徐之势所谓得其要契其时者百世之下皆所当知者也
  陆贽言于德宗曰克敌之要在乎将得其人驭将之方在乎操得其柄将非其人者兵虽众不足恃操失其柄者将虽才不为用兵不足恃与无兵同将不为用与无将同将不能使兵国不能驭将非止费财养寇之弊亦有不戢自焚之灾自昔祸乱之兴何尝不由于此臣按自古立国者必文武并用将相兼任然言相臣者不言驭而驭之为言乃独加之将兵之武臣盖将之为将以武用为事以强毅为任非人君有以驾驭之不能得其用也虽然此特霸主驭臣之术耳岂仁君待纯臣之道哉夫古之所谓将臣者非求之于文臣之外用之以总庶政则谓之相用之以统军旅则谓之将人君待之当如一诚心以信之直道以临之任之云耳何名为驭哉
  䞇又曰遇敌而所守不固陈谋而其效靡成将帅则以资粮不足为词有司复以供给无阙为解既相执证理合辩明朝廷毎为含糊未尝躬究曲直措理者吞声而靡所诬善者罔上而不惭驭将若斯可谓课责亏度矣课责亏度措置乖方将不得竭其才卒不得尽其力屯集虽众战陈莫前虏毎越境横行若渉无人之地递相推倚无敢谁何虚张贼势上闻则曰兵少不敌朝廷莫之省察惟务征发益师无裨备御之功重増供亿之弊臣按朝廷举事当如青天白日一事不可放过而于制驭将帅尤不可含糊隠忍是故万人之中而一卒被虏若无损也千里之地而一障被劫若无伤也然渐不可长微所当防功过不可不明是非不可不审是非审而功过明如是则万里之逺如在几席之前万夫之多悉在洞察之下措理者得以伸其蕴诬罔者不能行其私将见将无不竭其才卒无不尽其力矣
  宋太祖尝命有司为洺州防御使郭进治第凡㕔堂悉用𤭁瓦有司言惟亲王公主始得用此上曰郭进控扼西山逾十年使我无北顾忧我视进岂减儿女邪上宠异将帅多类此故能得其死力云
  臣按宋祖视将帅不减其儿女大哉言乎帝王无间之仁也夫君以子道待其臣臣不以父道事其君君以家属蓄其臣臣不以家事视其国非人也
  太祖时内臣有逮事后唐者上问曰庄宗以英武定中原享国不久何也对曰庄宗好畋猎务姑息将士毎出次近郊禁兵卫卒必控马首告儿郎辈寒冷望与救接庄宗即随其所欲给之盖威令不行赏赉无节也上抚髀叹曰二十年夹河战争取得天下不能用军法约束此辈纵其无厌之求以兹临驭诚为儿戏朕今抚飬士卒固不吝惜爵赏茍犯吾法惟有剑耳
  臣按人君之与将臣待之不可不诚驭之不可不严太祖盖得之矣
  太祖以姚内斌为庆州刺史谓近臣曰安边御众须是得人若分边寄者能禀朕意则必忧恤其家属厚其爵禄多与公钱听其召募骁勇以为爪牙茍财用丰盈必能集事朕虽减后宫之数极于俭约以备边费亦无所惜也
  臣按后世人主得用将之术者首称宋祖观其谓财用丰盈必能集事虽减后宫之数极于俭约以备边费亦无所惜真知所轻重缓急可以为百世帝王用将之法矣
  太祖时郭进御军严部下整肃上时遣戍卒必谕之曰汝辈当谨奉法我犹赦汝郭进杀汝矣尝有军校诣阙诉进不法事上谓近臣曰所诉事多非实盖进御下严甚此人有过畏惧而诬妄之耳即命执以与进令自诛之进方奉表谢㑹北汉入寇进谓其人曰汝敢论我信有胆气今舍汝罪汝能掩杀此寇则荐汝于朝廷军校果立功而还
  臣按人君用将而能用之以法使其法之必行则号令行而事无不集矣后世人主往往许将臣以军法从事及其下有来诉其用法过度者却又责之则为将者不知所守而为其下者无所畏矣然则奈何曰有来诉者执以还之他日别敕以戒之可也
  乾德二年王师征蜀十二月京师大雪帝设毡帷于讲武殿衣紫貂裘帽以视事忽谓左右曰我被服如此体尚觉寒念西征将帅冲犯霜霰何以堪处即解裘帽遣中使驰驿赍赐王全斌且谕㫖诸将不得遍及全斌拜赐感泣
  臣按宋太祖因深宫之寒而思边塞之苦臣下闻此安得不感叹而思尽其忠节哉后世人主耳目所及犹不知恤视此可以触类而兴思矣
  太祖闻西川行营有大校割民妻乳而杀之者亟召至阙斩于都市初近臣营救颇切上曰兴师吊伐妇人何罪残恐至此当速置法以偿其冤
  臣按王者兴师以至仁伐至不仁去其不仁所以广吾仁也而为将领者不体上之仁而恣其暴虐岂仁者之师哉
  太祖命曹彬伐江南始行许彬以为使相及还语彬曰今方隅尚有未服者汝为使相品位极矣肯复力战耶且徐徐更为我取太原因赐钱五十万彬至家见布钱满室乃叹曰好官亦不过多得钱耳何必使相也上爱惜爵位不妄与人类此
  吕中曰人言汉高祖善将将者以不吝爵赏故也然当天下未定而信越诸人爵已王矣一旦固陵之㑹不至则不免裂数千里地以封之此高祖有杀诸将之心矣宋初平江南之功至大然寜赐以数十万钱而靳一使相盖品位已极则他日有功何以处之此终太祖之世而无叛将也
  臣按人君之于爵赏虽有一定之规而不可无意外之虑盖国之爵禄有限而人之功庸无穷吾于一事之功而遽爵之极品之位后又有功将何以加之哉此后世功臣所以往往积功至于无可赏之地而罹他患也
  乾德五年王全斌等平蜀还有罪责降全斌为崇义留后开宝末车驾幸洛阳郊祀召全斌侍祀以为武寜军节度谓之曰朕以江左未平虑征南诸将不遵纪律故抑卿数年为朕立法今已克金陵还卿节钺仍赐银器万两帛万匹钱千万
  富弼曰王全斌有功可掩其罪也太祖以诸国未平恐将帅恃功为过故抑全斌以立国法及事寜之后追赏前功此真得驾驭英雄之术也
  臣按说者谓宋太祖之于王全斌得帝王驾驭英雄之术然幸而全斌十年不死而宋祖江左即平设不幸而有不皆如人意者则全斌之罪终不白而太祖之心终不明矣大抵人君为事其处心也当如青天白日其处事也当如震雷时雨
  苏洵作衡论其御将篇有曰人君御臣相易而将难将有二有贤将有才将御贤将之术以信御才将之术以智汉之卫霍赵充国唐之李靖李𪟝贤将也汉之韩信黥布彭越唐之薛万彻侯君集盛彦师才将也贤将既不多有得才者而任之可也茍又曰是难御则是不肖者而后可也结以重恩示以赤心羙田宅丰饮食极其口腹耳目之欲而折之以威此先王所以御才将者也将之才有小大杰然于庸将之中者才小者也杰然于才将之中者才大者也才小志亦小才大志亦大人君当观其才之小大而为制御之术以称其志
  臣按苏氏论将有贤才二者是已至于御贤将之术以信御才将之术以智所谓智者结以重恩示以赤心而极其口腹耳目之欲而折之以威呜呼智与信皆五常之德也不逆诈不亿不信是则所谓信也而能先觉岂非智乎恩之所施心之所示皆本乎当然之礼而出乎自然之情非故以是而结之示之也盖所谓贤才之品虽异而信智之理不殊于信智之中而又有仁有义有礼焉仁以保爱之义以节制之礼以优待之是则所谓天之道君之德国之政也术云乎哉
  洵又曰御将者天子之事也御兵者将之职也或者以为兵久骄不治一旦绳以法恐因以生乱昔者郭子仪去河南李光弼实代之将至之日张用济斩于辕门三军股栗夫以临淮之悍而代汾阳之长者三军之士竦然如赤子之脱慈母之怀而立乎严师之侧何乱之敢生且夫天子者天下之父母也将相者天下之师也师虽严赤子不敢以怨其父母将相虽厉天下不敢以咎其君其势然也天子推深仁以结其心将相厉威武以振其堕彼其思天下之深仁则畏而不至于怨思将帅之威武则爱而不至于骄
  臣按洵谓天子推深仁以结其心将帅厉威武以振其堕得古人威懐天下之术以上言驾驭
  汉兴六郡良家子给选羽林期门以材力为官名将多出焉军功多用超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
  臣按六郡者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也古人谓闗西出将即此地西方属金金主肃杀人生其地者多壮勇耐寒苦自古以武勇奋者多在于斯虽然此论其常耳若夫天地生才无往而不有此又不可专以地气拘也
  北魏孝明时任城王澄以北边镇将选举弥轻恐贼虏窥边山陵危迫奏请重将镇之选脩警备之严诏公卿议之廷尉少卿袁翻议以为北缘边州郡官不择人惟论资级或値贪污之人广开戍逻多置帅领或用其左右姻亲或受人货财请嘱皆无防冦之心惟有聚敛之意其勇力之兵驱令抄掠如有执获夺为己富其羸弱老小之辈微解金鐡之工少闲草木之作无不搜营穷垒苦役百端自馀或伐木深山或芸草平陆贩贸往还相望道路此等禄既不多赀亦有限皆收其实绢给其虚粟穷其力薄其衣用其功节其食绵冬历夏加之疾苦死于沟渎者什常七八是以邻敌伺间扰我疆场皆由边任不得其人故也自今以后南北边诸藩及所统郡县府佐统军至于戍主皆令朝臣王公以下各举所知必选其材不拘阶级若称职及败官并所举之人随时赏罚
  臣按袁翻所议滥举将领之弊非但在当时然也其欲朝臣王公各举所知必选其材不拘阶级若称职及败官并赏罚举主之人臣窃以为其人有功并赏其举主即汉高祖因陈平而赏魏无知也此固可以激劝荐贤为国之人若夫兵家胜败无常事固有出于意料之外者若其人果怯懦而谓之勇果昏愚而谓之智则坐以滥举之罚彼固无辞矣若夫事有出于不得已有非人力所能与焉者宜加研审核实不宜一概以连坐坐之也不然则彼过为身谋者不复为国举贤矣
  唐武举起于武后之世长安二年始置武举其制有长垛马射歩射筒射又有马枪翘闗负重身材之选亦以乡饮酒礼送兵部
  马端临曰唐选举志言武举选用法不足道故不复书然郭子仪大勲盛德身佩安危自武举异等中出是岂可概言不足道耶
  唐武选兵部主之课试之法如举人之制取其躯干雄伟应对详明有骁勇材艺及可为统帅者若文吏求为武选取身长六尺以上籍年四十以下强勇可以统人者
  臣按唐人选武将不但于武臣而亦于文吏中求焉今宜立为定制凡文吏能应武选者优等擢用之比其原资超三级不如此则人不肯应何则文吏少而重武职多而轻故也
  宣宗大中六年党项复扰边宣宗欲择可为邠寜帅者而难其人从容与翰林学士毕𫍯论事𫍯援古据今具陈方略上悦曰吾方择帅不意颇牧近在禁庭卿其为朕行乎𫍯欣然奉命
  臣按将才古称难得然以臣观之非其才之难得良以其人之不易知也非独上之人难于知人而其人亦不易以自知也盖世之求将者必求其智与勇如有所用必先有所试可也然试之以勇可以得其膂力而不能得其刚决试之以智可以得其谋论而不能得其精审是故匹夫之猛未必可以当大敌警敏之见未必可以洞先机此人君之求将所以贵乎先事而预求多方而广蓄也
  宋太祖谓近臣曰今之武臣欲尽令读书贵知为治之道
  李沆曰昔光武中兴不责功臣以吏事及天下已定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义夜分乃罢盖创业致治自有次第今太祖欲令武臣读书可谓有志于治矣臣按太祖此言即吴大帝劝鲁肃读书之意为将而不明义理不通古今虽能成功不过粗材而已是故古之名将无不知书者但不循行数墨寻章摘句如儒生之为耳
  宋有武举武选咸平时令两制详定入官资序故事而未行仁宗时始亲试武举先阅其骑射而后试之庆历六年策武举以策为去留弓马为高下
  臣按武事与文艺异固不可以言语文事求也然于无事之时欲求战陈军旅之士不以言语文字求之又不可得也大抵求士以资世用贵乎得识义理知机变之人无间文武皆然也试之以武举欲其知威武战争之意尔彼诚识义理知机变一旦临事料敌出奇应变举诸此而措之耳论文科者谓科目不足以得人豪杰之士由是而出尔臣于武举亦云
  真宗谓辅臣曰将帅才难今文武中固亦有人盖不经战陈无由知之虽天下无事然兵不可去战不可忘古之道也马知节曰将相之才非可坐而知之顾临事机变如何耳
  臣按真宗谓将帅才难文武中固亦有之不经战陈无由知之然战不可试苏轼谓试之于治兵盖得之矣
  范仲淹言于仁宗曰边上将帅尝患少人国家奄有四海未必乏才岂天地生人厚于古而薄于今哉盖选之未精用之未至今诸军诸班必有勇知之人多被管军臣僚递互弹压不得进用坐至衰老伏乞专督管军臣僚于诸班中摉罗智勇之人各举一名不分将校长行试以武艺或观其胆略出众便可迁转于边上任使如将来颇立战功则明赏举主或屡败军事亦当连坐臣按就军伍阶级中求将㧞其优量其才循其序而用之则事半而功倍矣此可以为平世选将之法然遇有非常之变则又在乎变通焉
  欧阳脩言于仁宗曰古语曰将相无种故或出于奴仆或出于军卒或出于盗贼惟能不次而用之乃为名将耳国家求将之意虽劳选将之路太狭今诏近臣举将而限以资品则英雄之士在下位者不可得矣试将才者限以弓马一夫之勇则智略万人之敌皆遗之矣山林奇杰之士召而至者以其贫贱而薄之不过与一主簿借职使其怏怏而去则古之屠钓贩牛之杰皆激怒而失之矣至于无人可用寜用龙钟跛躄庸懦暗劣之徒皆委之要地授之兵柄天下三尺童子皆为朝廷危之议者不知取将之无术但云当今之无将臣愿陛下革去旧弊奋然精求有贤劳之士不须限以下位有智略之人不必限以弓马有山林之杰不可薄其贫贱惟陛下能以非常之礼待人人臣亦将有非常之效报国臣按脩谓有贤劳之士不须限以下位有智略之人不必试以弓马有山林之杰不可薄其贫贱人君之选将才因人所举荐及有功当陞赏者恒以此三言为权度则得之矣
  脩又言曰伏见唐及五代至于国朝征伐四方立功行陈其间名将多出军卒只于军中自可求将凡求将之法先取近下禁军至厢军中年少有力者不拘等级因其技同者毎百人团为一队而教之较其技精而最勇者百人之中必有一人矣得之以为队将合十队将而又教之较其技精而最勇者十人之中必有一人矣得之以为裨将合十裨将而又教之又于其中择有识见知变通者十人之中必有一人得之以为大将此一人之技勇乃万人之选又于其中择有智谋者以辅之臣所谓只于军中自可求将者此也
  臣按脩之此策行之今日亦为良便盖祖宗以来军伍之制阶级部分已定难遽更改诚能就队伍中较其人之技精而能勇者以次比较等而上之试以军职与原系管军官员相兼任用待其智勇著见及有显功者不次擢用如此亦足以得人而用之不必他求而有矣
  富弼言于仁宗曰应制科者必乐为贤良方正耻为将帅边寄之名盖令人重文雅而轻武节也又考试者欲使难其对必求艰奥琐碎之事为问故令所习不专为有用之学武举者蹶张驰射侪于卒伍固不敢望得异士臣请近臣及藩镇大臣于文武官中各举明兵法有威果习练武略堪任将帅者一二人仍请不限品秩不责罪过限品秩则下位有才者遗矣责罪过则负谴有才者亦遗矣既而召置阙下量与迁擢随其品位任于边塞重难之地使共磨励且以观其能否焉或有警急则取之有处遣之不疑与夫临事而命命而不果夐相逺也
  臣按富弼请举将帅不限品秩不责罪过盖限品秩则卑贱者不与而世多遗才矣责罪过则诖误者永弃而世无全人矣凡求才以用世皆不可况求将才以即戎乎
  弼又言曰宜于太公庙建置武学许文武官与白身歳得入补聚自古兵书置于学中纵其讨习勿复禁止夫习武者读太公孙呉穣苴之术亦犹儒者治五经亦令杂读史传博知古今胜败之势以辅佐兵术兵术既精史传既博然后中年一考校三年大比当杂用兵术史传之策才者出试之不才者尚许在学
  臣按自古文武无二道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未有文而不武武而不文非所以为武也然此三代之学也后世事事不如古生于世者皆今之人而所为之事必欲古之复是务虚名而无实效武学之设虽非古然聚武胄于一室之中专为一事之学子夏谓百工居肆以成其事韩愈谓事业有专攻亦未必无益也
  苏洵言于宋仁宗曰寛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用非所飬所飬非所用国家用兵之时购方略设武举使天下屠沽健武皆能徒手攫取陛下之官而兵休之日虽有超世之才而惜升斗之禄臣恐天下有以窥朝廷也今之任为将帅卒有急难而可使者谁也陛下之老将曩之所谓战胜而善守者今亡矣臣愚以为可复武举而为之新制以革其旧弊且昔之所谓武举者盖疏矣其以弓马得者不过挽强引重市井之粗材而以策试中者亦皆记录章句区区无用之学又其取人太多天下知兵者不宜如此之众而待之又甚轻其第下者不免于隶役故其所得皆贪污无行之徒豪杰之士耻不忍就宜因贡士之歳使两制各举其所闻有司试其可者而陛下亲策之权略之外便于弓马可以出入险阻勇而有谋者不过取一二人待以不次之位试以守边之任文有制科武有武举陛下欲得将相于此乎取之十人之中岂无一二斯亦足以济矣臣按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然安不常安也一事有龃龉一人有杌𣕕安即转而危矣人君当国家无事之时贤才彚进之际恒思于心曰今日幸无事人才足给使令用之理政务莅黎庶固有人矣卒有急难今之将帅可以折冲千里固疆圉息祸乱者谁欤汲汲以求之切切以思之孜孜以访之试以繁难寛其约束养其威望储之以备一旦仓卒之用此最今日之急务也
  神宗熙寜五年始建武学于武成王庙选文武官知兵者为教授入学给食习诸家兵法教授纂次历代用兵成败前世忠义之节足以训者讲释之愿试陈队者量给兵伍在学三年具艺业考试等第推恩未及格者逾年再试以兵部郎中韩缜判武学赐食本钱万𦈏生员以百人为额
  臣按富弼于仁宗时已讲立武学至是神宗始立学后世于儒学之外别立武学始此
  张舜明言於哲宗曰自古守边选将未必专以攻战为事要在精神折冲而已如必欲战而取胜则是兵家之下策故有中朝而兴叹侧席而为忧在赵则强秦不敢加兵在汉则鲜卑不敢南牧者此岂皆战之功其闻望精神有以服人者也其闻望精神有以服人岂一朝一夕之事哉必有素养乃可至此今敌人未殄疆场屡骚天怒未加而爪牙先缺此何理也传云内无良将外有敌国此秦之君臣犹以为忧况以天下之大者乎窃惟天之降才地之生物其杶干栝柏何时而乏然自毫末以至凌云培之植之以充梁柱又非一朝一夕之事也惟其先几有备之实故能免仓卒不及之患
  臣按舜民言将之为用不必专以攻战为事要在精神折冲而已斯人也岂易得哉自非平日有以培植之浇灌之壅其根而条其枝去其翳而除其蔽期之以大而不计其小安能成就之使至于斯哉国家得如是者三二人焉则奸雄之心自折夷冦之谋自销矣
  高宗时校书郎汪澈因转对言立国惟文武二道而人才尤不可偏要当求于无事之时陛下亲政以来除召四出滞者奋屈者伸然武臣中未闻有荐者望诏帅臣监司于本路大小使臣举智谋可充将帅勇鸷可率士卒者其侍从台諌官如有所知亦许论荐
  臣按国家之储才如人家之蓄器物闲时求而收之急时出而用之则无缺绝之患矣人才有文武二途文才随取而随用取即有之惟武才不常用然亦不常有也须多方以求之诸路以来之积之于无用之地以俟夫一时之需然后儆急不至于乏人用也
  孝宗隆兴元年御试得正奏名三十七人侍御史胡沂言臣观唐之郭子仪以武举异等初补右卫长史历振逺横塞天德军使祖宗时试中武艺人并赴陕西任使或除京东捉贼或三路沿边试其效用今率授以榷酤之事是所取非所用所用非所学也请宜量其才品之高下考任之浅深授以军职使之习练边事谙晓军旅实选用之初意也
  乾道三年廷试始依文举给黄牒同正奏名三十三人榜首赐武举及第馀并赐武举出身
  臣按开武举以试将才亦犹设文科以取儒士也科目以试士得其文而未必得其行然因言以求其心究其学识亦可仿佛其一二焉武科之于将才何莫不然宋太祖谓科目进士不敢望㧞十得五得一二人足矣臣于武举谓亦然
  朱熹言于孝宗曰诸将之求进也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财然后以此自结于陛下之私人而祈以姓名达于陛下之贵将贵将得其姓名即以付之军中使自什伍以上节次保明称其材武堪任将帅然后具奏为牍而言之陛下之前陛下但见其等级推先案牍具备则诚以为公荐而可以得人矣而岂知其谐价输钱已若晚唐之债帅哉夫将者三军之司命而其选置之方乖刺如此则彼智勇材略之人孰肯抑心下气于宦官宫妾之门而陛下所得以为将帅者皆庸夫走卒而犹望其脩明军政激劝士卒以强国势岂不误哉
  臣按债帅之说起于晚唐至宋南渡后亦有之方国家隆盛人主公明之时无此等事也熹之此疏说出当时营求以为将帅之弊委曲亲切如躬临其事亲见其人然人君用将当加审察曰吾今日之用将帅得无亦有此弊乎幸勿以其案牍具备等级推先而即信以为实然也以上言选用
  以上论将帅之任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