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四十四 大学衍义补 卷一百四十五 卷一百四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五
  明 丘浚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驭外蕃
  慎徳懐逺之道
  舜典咨十有二牧养民之官曰食哉惟时柔寛而抚之逺能扰而习之迩惇厚也徳允信也仁厚之人而难拒绝也任人包藏凶恶之人蛮夷率服
  朱熹曰凡此五者处之各得其宜则不特中国顺治虽蛮夷之国亦相率而服从矣
  孙觉曰夫以尧舜之时圣贤相会宜有长䇿成算以厌伏四夷然其言专以难任人为本葢任人处内则主听眩主听眩则任使不明忠邪杂进虽有知勇安所施任人放逺则智者竭其智勇者献其力夫如是则何蛮夷之足虑哉
  大禹谟益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朱熹曰九州之外世一见曰王帝于是以上文八者朝夕戒惧无怠于心无荒于事则治道益隆四夷之逺莫不归往矣
  臣按上文所谓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任贤不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百志惟熙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是即无怠无荒之实也夫人君儆戒于宫闱之中朝廷之上京邑国都之内何预于四夷哉然而一念不谨万事为之废弛一言有失四方为之传播是故自古镇服外国之道不在于边鄙而在于朝廷虽以舜大圣人而伯益犹以怠荒为戒良以一人无怠荒之失则四夷有归往之诚外无边患则内有善治而吾君享安富尊荣之乐矣吁伯益所事者舜也而犹切切儆戒如此后世人主无帝舜万分一乃欲生事四夷而为其臣者不敢辄出一言谏正或者又从而从臾之其臣可谓不忠矣而其君亦岂智者哉
  三旬苖民逆命益赞佐也于禹曰惟徳动天无逺弗届至也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至𫍯感神矧兹有苗禹拜昌言盛徳之言曰俞班还也师振整也旅帝乃诞大也敷文德文命徳教舞干盾也羽于两阶賔主之阶七旬有苖格至也
  朱熹曰三旬三十日也以师临之阅月苗民犹不听服也是时益葢从禹出征以苖负固恃强未可威服故赞佐于禹以为惟徳可以动天其感通之妙无逺不致葢欲禹还兵而增修其徳也满损谦益即易所谓天道亏盈而益谦也诚感物曰𫍯益又推极至诚之道以为神明亦且感格而况于苗民乎言班师七旬而有苖来格也史臣以禹班师而归弛其威武专尚徳教干羽之舞雍容不迫有苖之至⿺辶商当其时故作史者因即其实以形容有虞之徳
  陈栎曰益之赞禹谓天道之逺而徳可动神明之幽而诚可感苗亦人耳岂有徳之盛诚之至而不可动者当不烦兵而自服也
  臣按益之赞禹所谓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者若就战伐言之小国若能制节谨度不敢纵逸则必得大国賔礼之益不然负其强固侮慢自贤则大国必有所不堪者而谋动干戈所损大矣大国若能包含遍覆嘉善而矜不能必得小国賔贡之益不然恃其众大非礼侵陵则小国必有所不堪者而肆其蜂虿之毒岂得无损哉若是者即易所谓亏盈而益谦者乃天之道也上之人体天道以字小下之人奉天道以事大则上下各得其所而兵戈不兴矣
  旅獒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西方蛮夷国名底贡厥獒犬高四尺大保召公奭也乃作旅⿱敖大 -- 獒用训于王曰呜呼明王慎徳四夷咸賔服无有逺迩毕献方物方土所生之物
  蔡沈曰九夷八蛮多之称也武王克商之后威徳广被九州之外蛮夷戎狄莫不梯山航海而至曰通道云者葢蛮夷来王则道路自通非武王有意于开四夷斥大境土
  臣按徳而谓之慎者葢必兢兢业业不敢有须臾放肆者也慎徳而必归之明王者葢人心虚灵不昧乃能知所谨彼昏迷蔽塞者乌知所慎哉徳昏而不谨则虽宫禁之中左右使令之人或有以致其怨京辇之下百官庶姓之众或有以激其怒况四海之外九夷八蛮之逺而能得其来賔哉是故人君之徳不可以不明既明矣而尤不可以不慎也故明明徳于天下者当何如而用功大学曰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鲁颂曰翩彼飞鸮恶声之鸟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桑实懐我好音憬觉悟也彼淮夷来献其琛宝也大也尺二寸象齿大赂遗也南金
  曹居贞曰传曰桑黮甘甜鸱鸮革响是知鸮食桑黮则其音变而美也泮林有黮鸮来食之归我好音则淮夷被泮宫之化其有不革面而柔服者哉
  臣按泮水之诗说者以为鲁侯与群臣燕饮泮宫而作所谓淮夷之服葢无此事诗人颂祷愿望耳虽然学校者修崇教化之地也教化修则义理明义理明则人心固人心固则士气作士气作则彼蠢然冥顽者亦将惕然感动幡然归顺矣
  交阯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三年制礼作乐天下和平越裳以三象重译而献白雉曰道路悠逺山川岨深音使不通故重译而朝成王以归周公公曰徳不加焉则君子不飨其质政不施焉则君子不臣其人吾何以获此赐也其使请曰吾受命吾国之黄耇曰乆矣天之无烈风雷雨意者中国有圣人乎有则盍往朝之周公乃归之王
  臣按越裳重译来朝可见周之徳及乎人而其所以朝者则曰乆矣天之无烈风雷雨可见周之徳格乎天矣
  国语穆王将征犬戎祭公谋父谏曰先王之训也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让谴责不贡告以文辞告晓之不王于是乎有刑罚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布令陈辞而又不至则又増修于徳无勤民于逺是以近无不听逺无不服今自大毕伯士戎之二君之终也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观示也之兵其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几危也败也乎吾闻夫犬戎树惇言其立性淳朴能帅旧徳而守终纯固纯専固守而身不移其有以御我矣王不听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
  臣按穆王征犬戎无故兴万里之师所费不知几何而所得者仅四狼四鹿而已呜呼损亿兆之财弃千万人之命所得不偿所失而又使荒服之君由此而轻我中国不复朝贡则并其先世以来保世之具而失之其所损又不但财而已
  论语子曰葢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逺人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朱熹曰均谓各得其分安谓上下相安内治修然后逺人服有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亦不当勤兵于逺臣按所谓文徳者徳即虞书惟徳动天之徳文即禹贡揆文教之文也文徳与武功对所谓文徳之修即内治之有条理者是也
  汉光武建武二十七年北匈奴求和亲不许臧宫马武上疏曰虏今人畜度死旱蝗赤地疲困乏力不当中国一郡万里死命县平声在陛下岂宜固守文徳而隳其事乎今命将临塞厚县平声购赏谕告高句骊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如此匈奴之灭不过数年诏报曰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徳也刚者贼也弱者仁之助也强者怨之归也故曰有徳之君以所乐乐人无徳之君以所乐乐身乐人者其乐长乐身者不乆而亡舍近谋逺者劳而无功舍逺谋近者逸而有终逸政多忠臣劳政多乱人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徳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逺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氏之忧不在颛臾且北狄尚强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恒多失实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茍非其时不如息人自是诸将莫敢言兵事者
  戴溪曰光武启中兴之运悼斯民之涂炭亲拯救而抚摩之初遣冯异入闗戒以征伐非必屠城要在还定安集之耳复遣岑彭撃蜀告以每一发兵髪动皓白常欲置隗嚣公孙述于度外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务休息群黎而巩固汉业其肯遵高祖颠沛之畏涂蹈武帝虚耗之覆辙而舍近谋逺争胜负于夷狄乎故二将抗章比伐诏引黄石公刚强柔弱之说而报之帝王之道然也
  臣按光武此诏所谓有徳之君以所乐乐人无徳之君以所乐乐身乐人者其乐长乐身者不乆而亡舍近谋逺者劳而无功舍逺谋近者逸而有终又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徳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与夫人不自保而欲逺事边外传闻之事恒多失实凡此皆药石之格言无间古今皆所同然也后世人主有欲勤兵于逺者尚其鉴诸
  以上慎徳怀逺之道
  译言賔待之礼
  周礼懐方氏掌来逺方之民致方贡致逺物而送逆之逹之以节治其委积馆舍饮食
  郑𤣥曰怀来也逺方之民四夷之民也谕徳延誉以来之
  王昭禹曰致方贡则逺方所贡之物若西旅底贡厥獒是也致逺物则致逺方所献之物所谓无有逺迩毕献方物是也逺方之有贡犹六服之贡则世一见各以其所贡之宝为挚是也逺方有所献之物犹六服诸侯之献国珍是也送逆之送往而逆来以为之礼也逹之以节逹民以旌节逹贡物以玺节也治其委积所以备其用也治其馆舍所以安其居也治其饮食所以顺其嗜好也
  臣按成周设官以待外夷之来朝贡者逹之以节则其往来闗津道路之间无有留难淹滞之阻即今给驿劵也治其委积馆舍饮食则其日用居止饩廪刍秣而无饥寒困乏之忧即今之馆驿廪给及有司馈送是也凡若此者皆所以怀逺人也名官而谓之怀方氏岂无意也
  象胥掌蛮夷闽貉戎狄之国使谓蕃国之使掌传王之言而谕说焉以和亲之若以时入賔则协其礼与其辞言传之凡其出入送逆之礼节币帛辞令而賔相之
  郑𤣥曰通外国之言者曰象胥凡其出入送逆之礼节币帛辞令而摈相之从来至去皆为相而诏侑其礼仪也
  朱申曰八蛮四夷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国遣使来朝贡不晓中国言语故象胥传王言而开谕解说之如此则逺人之心和而不乖亲而不疏也若蕃国之君世一见之其礼不同于中国象胥则教之使恊于礼其言不通于中国则传其言辞出则送之入则逆之礼节以相接币帛以致享辞令以相与接賔曰摈赞礼曰相
  臣按外国之人其拜揖进退拜伏之礼不同于中国象胥掌教之以中国之仪用恊于礼也夫上有所言则象胥为之传导而开谕晓说之然后从而译其言以达之于上焉今制鸿胪寺设通事官即周之象胥也
  大行人九州之外谓之蕃国世一见各以其所贵宝为挚
  郑𤣥曰九州之外蕃服也无朝贡之歳父死子立及嗣王即位乃一来耳各以其所贵宝为挚则蕃国之君无执玉瑞矣所贵者若犬戎献白狼白鹿是也
  礼记中国夷戎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嗜欲不同逹其志通其欲东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译
  郑𤣥曰五方之民性不可推移地气使之然也方悫曰以言语之不通也则必达其志以嗜欲之不同也则必通其欲必欲达其志通其欲非寄象鞮译则不可故先王设官以掌之寄言能寓风俗之异于此象言能仿象风俗之异于彼鞮则欲别其服饰之异译则欲辨其言语之异周官通谓之象胥而世俗通谓之译也
  臣按译言之官自古有之然惟译其言语而已也彼时外夷犹未有字书自佛教入中国始有天竺字其后回回女直䝉古缅甸其国人之黠慧者各因其国俗而自为一种字书其来朝贡及其陈说辨诉求索各用其国书必加翻译然后知其意向之所在唐宋以来虽有润文译经使之衔然惟以译佛书而已我文皇帝始设为八馆曰西天曰鞑鞑曰回回曰女直曰高昌曰西蕃曰缅甸曰百夷初以举人为之其就礼部试则以蕃书译其所作经义稍通者得聮名于进士榜授以文学之职而译书如故其后又择俊民俾专其业艺成会六部大臣试之通者冠带又三年授以官葢重其选也葢此一事似缓而实急似轻而实重一旦外夷有事上书来言其情使人人皆不知其所谓或知之而未尽则我所以应之者岂不至相矛盾哉非惟失逺情而或至启边衅者亦有之矣我文皇帝专设官以司之其虑逺哉
  明堂位九夷之国东门之外西面北上八蛮之国南门之外北面东上六戎之国西门之外东面南上五狄之国北门之外南面东上九采之国应门之外北面东上四塞世告至
  孔颖达曰按职方云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尔雅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数不同者文异尔九州之外夷狄为四方蕃塞每世一至或新王即位及其君嗣立皆来朝也
  陆佃曰九采之国所谓要服荒服欤四塞即九夷八蛮六戎五狄也
  陈澔曰夷蛮戎狄各从其方之门而以右为尊独南面东上者不然方氏以为南面疑于君故与北面者同其上也四塞九州之外夷狄也
  臣按此古者蕃国君长来朝入门立班之制
  中庸孔子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其八曰柔远人也又曰柔逺人则四方归之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
  朱熹曰往则为之授节以送之来则丰其委积以迎之又曰逺人来至去时有节以授之过所在为照如汉之出入闗者用𦈡唐谓之给过所者是也
  臣按周礼秋官环人所掌送逆邦国之通賔客以路节达诸四方送逆及疆是则为之授节以送之也地官遗人所掌邦之委积以待賔客野鄙之委积以待羇旅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𠉀馆𠉀馆有积是则丰其委积以迎之也旧注以柔逺人为蕃国朱注始以为无忘賔旅葢以九经之次列于怀诸侯之上以逺先近非其序也窃意成周盛时环人遗人之所掌在于道路之间非特为中国设也则虽夷狄之经行者亦为之送迎焉况九经之名其八者各有所指而此通谓之人意者凡逺去其家乡而出于道途以朝京阙者皆给之欤
  汉志典客秦官掌归义蛮夷景帝更名大行令武帝更名大鸿胪属官有行人译官
  臣按此秦汉以来设官主掌蛮夷之始所谓大行令即周礼行人之职译官即王制所谓寄译之类也考史昭帝用苏武为典属国亦掌夷狄之官而百官表不载臣以为汉大鸿胪即今鸿胪寺卿译官即今通事之职典属国其今御前通事之武臣欤
  宣帝时匈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朝三年正月诏有司议其仪丞相御史曰单于朝贺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萧望之以为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外夷稽首称藩中国让而不臣此则羇縻之谊谦亨之福也书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无常如使匈奴后嗣卒有鸟窜鼠伏阙于朝享不为畔臣万世之长䇿也天子采之诏曰匈奴单于称北藩朝正朔其以客礼待之令单于位在诸侯王上谒赞称臣而不名
  荀悦曰春秋之义王者无外欲一于天下也戎狄道里辽逺人迹介绝故正朔不及礼教不加非尊之也诗曰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故要荒之君必奉王贡若不供职则有辞让号令加焉非敌国之谓也望之之议僣度失序以乱天常非礼也
  臣按胡安国谓荀氏为此说其知内外之㫖明于驭戎之道
  唐志主客郎中掌诸蕃朝见之事殊俗入贡者始至之州给牒覆其人数谓之边牒蕃州都督刺史视品给以衣冠袴褶初至及辞设会参曰设食
  臣按外夷而来朝给以衣冠宴食自古皆然然唐志但谓之会而不以宴名葢不备燕享之礼也然惟主之以礼部之属而未尝专命大臣后世乃或有用武将待之者臣窃以为非宜葢礼仪非武臣所宜预将乃吾国之爪牙止可使敌闻其名不可使敌识其面设或有貎不掦如裴度者中虽有智彼恶知之哉或因此而藐我将相闗系亦不小也吁武将且不可况内侍乎昔童贯初使辽也辽人以为宋无人因此以占宋人失政而启其轻蔑之心此前代之明鉴也
  鸿胪寺领典客司仪二署凡四夷君长以蕃望高下为簿朝见辨其等位诸蕃封命则执册而往凡献物皆各执以见驼马则陈于朝堂不足进者州县留之其属有典客署令掌四夷归化朝贡酋渠首领朝见者给廪食病则遣医给汤药䘮则给以所须还蕃赐物则佐其受领教拜谢之节
  臣按唐人之待蕃夷之朝贡者既有宴赐资给其不幸而病及䘮者亦有给赐焉
  宋设鸿胪寺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凡四夷君长使价朝见辨其等位以賔礼待之授以馆舍而颁其见辞赐予宴设之式戒有司先期办具有贡物则具其数报四方馆引见以进诸蕃封册即行其礼命
  臣按唐宋俱有诸蕃封册之礼
  四夷君长来朝先遣使迎劳于𠉀馆次日奉见于乾元殿设黄麾仗及宫悬大乐典仪设君长位于悬南道西北阿又设其诸官位于后所司引其国君服其国服至明徳门外通事舍人引就位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即御位典仪赞拜国君拜稽首侍中承制降劳皆再拜稽首复位次引其国诸官以次入就位拜如仪其赐宴与受诸国使表及币皆有仪具载开宝通礼元丰八年夏使来诏夏国使见辞仪制依嘉祐八年见于皇仪殿门外辞诣垂拱殿
  凡蕃使见辞同日者先夏国次高丽次交阯次海外蕃客次蛮夷
  臣按采人外夷朝见皆于别殿不在常朝之所其同日辞见者亦有次第葢朝廷之于外夷不能无厚薄同时待之而各异其礼固非一视同仁之道亦恐因此而启其忿忿不平之心也
  唐太宗贞观四年高昌王麹文泰入朝西域诸国皆因文泰请朝上令文泰使人迎之魏徴諌曰昔光武不听西域送侍子置都䕶以为不以蛮夷劳中国前者文泰之来縁道供亿甚苦若诸国皆来将不胜其弊姑听其商贾往来与边民交市则可矣傥以賔客遇之非中国之利也时所使人已行上遽止之
  臣按人君行事当务实不可徇虚名蛮夷慕义而朝固是美事然其中亦有贪中国货物而假以朝贡为名者不可不知也所以待之者要在得其轻重之宜既不为所欺绐而又不失其礼可也
  宋哲宗元祐中学士院言诸蕃初入贡者请令安抚钤辖转运等司体问其国所在逺近大小与见今入贡何国为比保明闻奏庶待遇之礼不致失当
  臣按诸蕃初入贡者前此未有体例因其所言而制为礼节欺无失矣
  汉武帝元狩二年匈奴浑邪休屠王帅众来降汉发车二万乘迎之县官无钱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右内史汲黯曰长安令无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骚动罢敝中国之人乎上黙然及浑邪王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馀人黯请间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绝和亲中国兴兵诛之死伤者不可胜计而费以巨万百数臣愚以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以赐从军死事者家今反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飬譬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物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于边闗乎陛下纵不得匈奴之资以谢天下又以㣲文杀无知者五百馀人是所谓庇其叶而伤其枝者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臣按此以外夷来降罢敝中国虽与朝贡者不同然后世外夷入贡经过郡县为生民扰害亦往往有类此者汲黯论匈奴来降谓庇其叶而伤其枝臣窃以为外夷朝贡而不为之节制则是慕虚名而受实害也况后世人心不古非独中国为然而外夷尤甚彼其所以梯山航海而来者慕华向义之心固不能无然亦多有贪中国之货物而欲以转货他国以取厚利者此亦不可不知也今宜为之制随其地逺近立定年限亦如宋朝立回赐于阗国信分物法所遣使虽多止一加赐又命于阗国使以表章至则间岁听一入贡馀令于熙秦州贸易及元丰著令西南五姓蕃毎年许一贡期限不及者不许如此则朝廷既得懐柔外夷之道而我之百姓亦不至罢敝于道路矣
  宋哲宗元祐中礼部尚书苏轼言高丽人毎次入贡朝廷及淮浙两路赐予馈送燕劳之费约十馀万贯而修饰亭馆骚动行市调发人船之费不在焉除官吏得少馈遗外了无丝毫之利所得贡献皆是玩好无用之物而所费皆是帑廪之实民之膏血也今来直牒国子监收买诸般文字内有䇿府元龟历代史及敕式国子监知其不便申禀都省下礼部㸔详谨按汉书东平王来朝上疏求诸子及太史公书当时大臣以为诸子书或反经术非圣人或明鬼神信物怪太史公书有战国纵横权谲之谋汉兴之初谋臣奇䇿天官灾异地形厄塞皆不宜在诸侯王不可与诏从之臣窃以为东平王骨肉至亲特以备位藩臣犹不得赐而况海外之裔夷乎臣闻河北榷场禁出文书其法甚严徒以契丹故也今高丽与契丹何异
  臣按今四夷之好书籍者惟安南与朝鲜朝鲜恭顺朝廷岁时觐聘礼节无失所经过郡县无多而货买止于京师安南入贡虽疏然经行道路几至万里沿途随处得以市买且宋朝书籍版本俱在国子监今书籍处处有之请自今外夷有来朝贡者非有㫖不得与交易而于书籍一事尤宜严禁彼欲得之许具数以闻下翰林院㸔详可否然后与之


  大学衍义补巻一百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