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国志/卷十九 中华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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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宗皇帝,名璟,世宗皇帝孙,显宗允恭之子也。幼好学,善属文,宽裕温和,朝野属望。母赵氏,即故降授千牛卫将军郓王楷之幼女。世宗时封原王,为正嫡孙,遂得立为嗣。居春宫未及二年,而世宗崩,正月甲午,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
明昌元年二月,文武百官各增二级。甲辰,祀上帝于南郊。乙巳,享大社。丙午,享太庙。
三月,赐高年孝悌力田者粟帛有差,鳏寡孤独优加赈恤。遣大臣巡视天下风俗。
四月,翰林学士兼枢密院张克己参知政事,以有建储之勋也。
左仆射知中书省孛诘烈加太保,同知中书省王昌禹为右仆射,直学士吴与权兼侍中。
夏国入寇岚州,又寇石州。
明昌二年正月,加上太后赵氏尊号曰寿福,御宣华殿,集百官及宫人、内外命妇,大列妓乐,又纵诸伶人百端以为戏乐。
三月,拜经童为相。经童者,僧童也。
五月,封监女为妃。监女者,大金有宫监,凡用兵所掳妇女,良者皆入此监,以为奴婢所不齿者。是时,内庭之事惟贵妃之言,外庭之事惟乞儿李点检之说。于是,朝纲不正,军民胥怨。
回鹃国遣使来贡。
西夏陷鄜、坊州,又攻保安军。
明昌三年二月,内侍江渊除内都知省,渊益恃恩用事。主之登极也,尊礼大臣,事不自决。召朝臣文学者及礼学官于宫宴会,令以经义相质,手笔指问。酒酣,各赋诗,尽欢。渊出入宫掖,大受四方馈遗,国体始弱矣。
明昌四年十月,诛郑王允蹈,世宗第六子,于属为叔。先是允恭太子既薨,允蹈次长当立,枢密院张克己以宫僚私意,赞立太孙。然允蹈性宽厚,母亦赵氐,远避恩宠,中外无党,世家称其局量,诸武将谓其有外家风,不甚附之。太孙既立,每见之有愧色。是时,主日久酣饮,外间章奏不许通,京师谣造云:“东欲行,西欲飞,中间一路赤垂垂,我醉不醉,知不知。”完颜高、完颜志同见人心危疑,且闻主尝憾之密谋立郑王,而郑王实不知也。其妹夫唐适蒲剌兄察为统军,与高等相得,会于菩提寺,高泣谓察曰:“皇帝昏惑,不能君道,公可与弟同达意于郑王。”于亦许之。由是谋议渐广,高从兄为中山守,志同弟志宁为从中起。内侍俞三德素恶江渊,高密结之,伺主动静为应。会唐适家二奴以资易马与张卫,为适所逐,具送大兴府鞭之。适婢春英先与张通,适不知也。一日,婢立于看位,见张从外来,隔窗呼之与语,告以驸马与众谋立郑王,二奴诣大兴告变,大兴尹萧宗裔送二奴各囚一所,责状言之皆同,遂密奏。主时与郑宸妃、张婕妤皆醉卧未兴,申漏六刻,江渊以水沃面,徐告其故,夜遣东队主李白曜、西队主张飞龙、御前将军完颜黑铁分兵擒捕,置狱会同馆。狱成,郑王允蹈及驸马都尉唐适蒲剌、同母妹新兴公主、荣安公主并赐死,馀同逆者夷三族。
其诛郑王诏书曰:“天下一家,讵可窥于神器?公族三宥,卒莫逭于常刑。非忘本根骨肉之情,盖为宗社安危之计。亦由凉德,有失睦亲,乃于间岁之中连致逆谋之起,恩以义掩,至于重典之亟行,天高听卑,殆非此心之得已。兴言及此,惋叹奚穷。”
是时,主淫佚自用,听谗多疑,既诛允蹈,又黥其伯允中于平阳。
明昌五年正月,大通节度使爱王大辨据五国城以叛。
初,大辨,郑王允蹈之子也。允蹈二子,大辨居长,年十六,明断果决,封遂宁郡王。明昌初,迁爱王。大辨居闲,常说其父曰:“太孙既立,大人处嫌疑之地,宜思避祸,不如乞外镇可以自安。”允蹈不从。然东宫僚党以其性宽大,不疑。太妃与允蹈母为姊妹,每相慈爱,张克己等独以大辨为疑。方大辨之生也,其母萧氏梦一人乘马持刀自南至,称云,南绍兴主遣来。觉而与其姑言之,及生,赵氏捧之而泣曰:“汝自南来邪?”尤钟爱抚育。世宗以其母死,俾作赵贵人处,年十二始遣出。会蒙人累寇边,人臣议遣亲王统兵镇抚,大辨乃请行,世宗以其年弱,不许。完颜赤月:“爱王虽年少,然志气明决,度必可任。”遂遣之。至镇,大得诸夷之心。及允蹈之诛也,其奴樵夫者急遣人往报爱王,使为备。越三日,以密诏令五国副都统耶律康孙图之。康孙既至,与其心复完颜天应谋之。天应得密诏,许诺,径以携入示爱王,垂泪言曰:“四大王已死,郎君当如何?”爱王曰:“公欲见杀,我无奈何。”天应曰:“天应受大王父子大恩,今日主上所为非人理,不可坐受戮辱,盍思为救国雪耻计?”爱王起拜曰:“惟公命。”翌日,严备,延康孙入,徐谓曰:“有诏见杀?”耶律康孙知事泄,哀泣祈出,都典客骨孛兴曰:“无此事,大王企且劝中大使酒。”康孙垂涙饮之,急上马,至驿而死。次日,爱王为父发哀,内外诸门悉持严备,调发国兵七万人为城守计。三路提点万俟兀驰驿奏爱王叛,国主遣皇弟东安王瑜将河北兵五万、武定王瑶将燕兵五万往攻之。至桑干川,遇爱王将骨孛兴,与战,河北兵大败,瑜仅以身免。
三月,大起河东、陕西路签军一十五万,上京路签军五万,命东安王瑜、完颜进等分路攻讨,约会于五国城。爱王闻大兵至,忧惧不知所出。掌书记何大雅说爱王曰:“主以君讨臣,今兹之来头执甚重,万一战而不捷,后将谁继?不若求援于大朝为讨之。”爱王许诺,遣大雅往聘,约以其子雄为质,破国兵之后,军储金帛惟其所取,许之。
五月,完颜进等兵至东堙津,骨孛兴战败,退保五楼城,进追至城下,因围守。爱王遣亲将禾宝奴当北狐口两山之间筑城堡,坚守不动,粮车至,辄为所夺。进军乏食,天时方暑,率皆饥困。二十七日,国主遣完颜宗庆往攻宝奴垒,以通运路,内枢密王渐固争,谓宗庆轻锐无谋,用之必败事。宗庆亦不欲行,乃遣萧三奴、李用辰往。三奴将至北狐口,天渐明,大雾四起,遣国兵四千人藏伏北山之下,以粮车自东上,鸣鼓张旗,运夫呼啸。宝奴出兵袭之,胜负未决,伏兵倏起,夺其城,植旗其上。宝奴出顾见之,皆惊溃,宝奴自杀,运路遂通。爱王见埶急,留其妻兄兀律卿与子雄守城,自往北地求援。至平天漠,而大朝将兵已至,爱王大喜,以手指天,下马,与大朝首将稽首相见,奉献金宝十车,首将喜曰:“大王无虑,待郎与战。”北人言我为郎也。兵将至五楼,进等与战,北人秃体大挝以入,以一当百,进兵大败,乘胜袭逐至和龙东津。
是年六月,宋孝宗崩,嗣帝光宗卧疾,犹未能出,就内中成服。
秋七月,光宗禅位于皇太子,是为宁宗,遣使郑湜来告登位,范仲壬副之,改明年曰庆元。
明昌六年,自爱王之叛,师旅大丧,颇忧之。太后亦劝主勤国事,江渊等每以欢言解之,曰:“兵师虽败,死亡无多。”郑宸妃执杯劝主,遂歌《解愁曲》,且曰:“用兵小败,亦是常事。外间人喜祸,欲皇帝成疾。”主喜,复纵饮达旦,以是为常。
宸妃者,故南宫苹原郡王居中之曾孙女也。在世宗晚年,甚嬖之。江渊及内侍江纵一、季琏侍上宴,因言昭仪善舞,主见而喜,令渊纳之集庆宫,辰夕往焉。主时或酣醉,日昃不果视朝,三省黄案委令裁决,昭仪或坐膝上批诏内降。慧黠便媚,善能诙谐。渊时献珍宝服玩,以相固结,太后以为言,主令改姓邓,号宸妃。明昌尽六年。
承安元年,内侍御江渊用事,太后与主皆信之。渊公受赂遗,除拜生杀皆出其口,或以事故不入,则机务填塞,不即报下。张克己等朝夕候其门下。夏人入寇河东、陕西,丧师连年,渊皆不即以闻。完颜伟上疏谏,在都堂,慨慷谓右谏议郑遂良等曰:“太祖、太宗皇帝与忠献、忠烈王百战以有天下,忠烈王临终,以夏人、蒙人为忧,遗奏极切。今乃内外偷安,恶闻敌患,独不闻耶律、赵氏将亡之时乎?”渊闻而恶之,讽东台御史劾其短,除名为民,徙居代州。伟乃忠烈王兀术之次子也,年已六十,性耿介,习兵事。伟既贬,中外惕息。
承安二年。是年,天下大旱,山东及泽、潞间寇盗屯结至万馀人,枢密院奏遣右统军完颜高、副统军完颜志同讨之,凡七万人,给钱五千,军装悉令自制。高见枢密谢世虚言:“军怨詈,恐不堪用。”翌日奏事,主曰:“高等欲以此相恐慑邪?”二人皆罢,别遣龙虎将军张天翼往,江渊仍奏遣其弟副知都省事江源监其军。秘监田迈奏:“宦者监军,唐之弊政,赵氏常用之。河东之战,忠献王粘罕椎鼓大呼,童贯以走。太祖起自龙朔,太宗讨定两河,皆用功臣亲总军。今忽变更旧制,士心亦离。”不听。诘旦早朝,迈坐于待漏院,渊扬马鞭过,骂之曰:“痴南虏,敢言我家兄弟邪?”迈遂求出知郑州,渊怒其抵抗,改移潞州,兼督军粮,欲以乏军兴之罪,令其弟害之。迈哀祈于左仆射完颜真,真言于渊,遂寝新命。
十二月丙寅,天翼、源辞行,至会同馆前,源闻所调之兵怨语藉藉,惧为己害,归白其兄,乞免行。天翼因其惧,令奏诸朝,求添赐庶,以结军心。有旨从之。然有司视为文具,支给灭裂。至安肃军,天翼惧变,连奏乞厚加资给,有旨令河东运司支办。及潞州,与贼连战皆败,天翼战死,寇执逾张。溃兵皆聚天井关,潞分张淸臣不知为计,急奏求援。
承安三年春,国主幸蓬莱院内宴,内侍都知江渊与焉。时所陈玉器及诸玩好盈前,祝其篆识,多南宋宣和物,恻然动色。宸妃解之曰:“作者末必用,用者未必作。南帝但作,以为陛下用耳。”宸妃尝与主同辇过御龙桥,见石自如雪,归而爱之,白国主,于苏山辇至,筑岩洞于芳华阁,凡用工二万人,牛马七百乘,道路相望。会是冬赏菊于东明园,主登其阁,见屏间画宣和艮岳,问内侍余琬曰:“此底甚处?”琬曰:“赵家宣和帝运东南花石筑艮岳,致亡国败家,先帝命图之以为戒。”宸妃怒曰:“宣和之亡不缘此事,乃是用童贯、梁师成耳。”盖讥琬也。顾见江渊,又谓曰:“我嫌余琬来破坏我事,却又忘了都知,勿怪!勿罪!”渊合手谢。时朝政多秕,名器混滥,吏部尚书余渊时奏言:“旬日之间,斜封补官凡二百人,乞行追汰。”奏入,不省。起居郞兼諌院木良器上疏谏,贬濮州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