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百五十 太平御览 卷之四百五十一
宋 李昉 等奉敕撰 中华学艺社借照日本帝室图书寮京都东福寺东京静嘉堂文库藏宋刊本
卷之四百五十二

太平御览卷第四百五十一

 人事部九十二

     谏诤一


尚书云木从绳则正后从諌则圣

毛诗序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

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

礼记曰为人臣之礼不显諌显明也谓明言其恶不几微言三谏而不听则

逃之逃去也君臣有义则合不义则离子之事亲也三谏而不听则号泣

而随之至亲无去至在感动之心

又曰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

又曰子曰事君逺而谏则謟也近而不谏则尸利也尸谓不知

人事无辞让者子曰迩臣守和宰正百官大臣虑四方迩近也和为和君臣事也宰主

治百官也子曰事君欲谏不欲陈諌谓言其过于外

左传曰卫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石

碏谏曰臣闻贱妨贵少陵长逺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

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

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

又曰魏献子为政以魏戊为梗阳大夫梗阳人有狱魏戊不

能断以其狱上大宗赂以女乐讼者之大宗也魏子将受之魏戊

谓阎没汝寛曰二子晋大夫魏子之属主以不贿闻于诸侯(⿱艹石)受梗

阳人赂贿莫甚焉吾子必谏皆许诺退朝待于庭馈入召

召二大夫食此置三叹既食使坐魏子曰吾闻诸伯叔谚曰

唯食忘忧吾子置食之间三叹何也同辞对曰昨或赐二小

人酒不夕食昨饮酒醉故不夕食馈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叹中置

自咎曰岂将军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叹及馈之毕愿以

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巳献子辞梗阳人属足也小人二

子自谓小人腹饥则恐食之不足厌饱则恐君亡君子居尊官食重禄而知不足故愿以其腹为君子之心

又曰公将如棠观渔臧僖伯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

材不足以备器用君不举焉材谓皮革齿牙骨角君将纳民于䡄物

者也故讲事以度䡄量谓之𮜿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

𮜿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

又曰宋华督巳杀孔父而弑殇公召庄公于郑而立之以

亲郑以郜大鼎赂公纳于太庙非礼也臧哀伯諌曰君人

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犹惧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

子孙夫德俭而有度升降而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

之百官于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今灭德立违而寘其

赂器于太庙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又何诛焉国家之败

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郜鼎在庙章甚孰焉周内

史闻之曰臧孙逹其有后于鲁乎君违不忘諌之以德

又曰𥘉鬻拳强諌楚子楚子弗从临之以兵惧而从之鬻

拳曰吾惧君以兵罪莫大焉遂自刖也楚人以为大阍谓

之太伯使其后掌之其后鬻拳之孙

又曰庄公如齐观社非礼也曹刿諌曰不可夫礼所以整

民也故会以正班爵之义师长㓜之序征伐以讨其不然

诸侯有王王有巡狩有四方也以大习之大习会朝之礼君举必书书

而不法后嗣何观公不听

又曰丹桓宫楹丹雕桓宫桓公庙楹谓之柱刻其桷经书刻桓宫桷桷谓之榱榱椽也

皆非礼也御孙諌曰臣闻之俭德之泰也侈恶之大也先

君有㳟德而君纳诸大恶无乃不可乎秋哀姜至公使宗

妇觌用币御孙谏曰男贽大者玉帛公侯伯子男执玉至诸侯丗子附庸孙孤

执帛小者禽鸟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以章物也女贽不过榛栗𬃷

脩以告䖍也榛小栗也脩脯也䖍敬也皆取名以示敬也今男女同贽是无别

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也由夫人乱之无乃不可乎

又曰晋侯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虢

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冦不可玩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

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SKchar之谓也辅颊辅也车牙车也

又曰晋灵公不君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观其避丸宰

夫腝熊蹯不熟杀之寘诸畨使妇人载之以过朝赵盾士

季见其手问其故而患之将谏士季曰谏而不入则莫之

继也会请先 入则子继之三进及溜而后视之曰吾知

所过矣将改之犹不改宣子骤谏公患之

又曰晋师为楚所败师归桓子请死晋侯欲许之士贞子

谏曰不可城濮之役师三日榖文公犹有忧色左右曰有

喜而忧如有忧而喜乎公曰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

𨷖况国相乎及楚杀子玉子玉得臣公喜而后可知也曰莫余

毒也是晋再胜而楚再败也楚以是再丗不竞今天或者

大警晋也而又杀林父重楚胜其无乃乆不竞乎

榖梁曰陈灵公通于夏徴舒之家公孙宁仪行父亦通于

其家或𠂻其  襦以相戏于朝泄冶闻之入諌曰使国

人闻之则犹可使仁人闻之则不可君愧泄冶不能用其

言而杀之

周礼地官保氏掌諌王恶諌者以礼义正之

论语曰事父母几諌

孝经曰曾子曰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子曰是何言

欤是何言欤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

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争臣三人虽

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

身不䧟于不义

史记曰主父偃上书阙下朝奏暮召入见所言九事其八

事为律令一事諌伐匈奴其辞曰臣闻明主不恶切諌以

博观忠臣不敢避重诛以直言是故事无遗䇿而功流万

又曰赵髙亲近胡亥曰毁恶䝉氏求其罪过举杀之子婴

谏曰君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

而外令斗士之意离也臣𥨸以为不可胡亥弗听

又曰赵肃侯游大陵出于鹿门大夫戊午扣马諌曰耕事

方急一日不作百日不食肃侯下车而谢之

又曰𥘿夷郡县城销兵刄不复用不立子弟为王功臣为

诸侯者使后无攻战之患始皇三十四年置酒咸阳宫博

士仆射周青臣等颂称始皇威德齐人淳于越进諌曰臣

闻之殷周千馀歳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今陛下有海内

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弼何以相救哉

事不师古而能长乆者非所闻也

又曰沛公入𥘿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

居之樊哙諌沛公出舎沛公不听张良曰夫𥘿无道故沛

公得至此矣为天下除残贼冝缟素为资今始入𥘿即安

其乐此所谓助桀为虐且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

于病愿听樊哙言沛公乃还军㶚上

又曰髙帝欲以赵王如意易太子叔孙通谏上曰太子仁

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淡其可背哉必废嫡

立少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汗地髙帝曰公罢矣吾直戏耳

叔孙通曰太子天下夲一摇天下振动奈何以天下戏

又曰司马相如尝从上至长杨猎是时天子方好自击熊

⿱彐⿰垁凡 -- 彘驰兽相如上䟽谏曰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力称

乌𫉬捷言庆忌勇期贲育臣之愚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冝

然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猛兽卒然遇轶材之兽骇不存之

地犯属车之清尘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接𨋎也

又曰楚庄王即位三年不出SKchar令日夜为乐令国中曰有

敢諌者死无赦伍举入諌庄王左抱郑姬右抱越女坐钟

鼓之间伍举曰愿有进隐曰有鸟在于阜三年不飞不

鸣是何鸟也庄子曰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

惊人举退矣 吾知之矣居数月淫益大甚⿱⺾⿰𩵋禾 -- 苏从乃入諌

王曰(⿱艹石)闻令乎对曰煞身以明君臣之愿也于是乃罢淫

乐听政所诛者数百人所进者数百人任伍举⿱⺾⿰𩵋禾 -- 苏从以政

国人大恱

又曰孙叔敖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死必贫困往见优孟言

我孙叔敖子也居数年其子穷困负薪逢优孟与言曰我

孙叔敖子也父且死时属我贫困往见优孟孟曰(⿱艹石)无逺

有所之即为叔敖衣冠抵掌谈语岁馀像孙叔敖楚王及

左右不能别也庄王置酒优孟前为寿庄王大惊以为孙

叔敖复生也欲以为相优孟曰请归与妇计之三日而为

相庄王许之三日优孟复来王曰妇言何对曰妇言愼无

为楚相孙叔敖尽忠为廉以治楚楚王以得霸今死其子

无立锥之地贫困负薪以自饮食必如孙叔敖不如自杀

于是庄王谢优孟乃召孙叔敖子封寝丘侯四百户以奉

其祀

又曰优旃者𥘿倡侏儒也二丗立欲⿰氵𭝠 -- 𣾰其城优旃曰善主

上虽无言臣固将请之⿰氵𭝠 -- 𣾰城虽于百姓愁费然佳哉⿰氵𭝠 -- 𣾰

光荡荡冦来不得上即欲就之易为⿰氵𭝠 -- 𣾰耳固难 为荫

于是二丗以其故止

又曰武帝少时东武侯母尝养帝帝壮时号之曰大乳母

所言未尝不听公卿大臣皆敬重乳母家子孙奴从者横

暴长安中当道掣顿人车马夺人衣服闻于中上不忍致

之法有司徙乳母于边奏可乳母当入至前面见辞乳母

先见郭舎人为下泣舎人曰即入见辞去疾歩数还顾乳

母如其言谢去歩疾数顾郭舎人疾言骂之曰咄老女子

何不疾行陛下巳壮矣宁尚湏乳母而活耶尚何还顾于

是人主怜悲之乃下诏止无徙乳母

又曰始皇长子扶苏諌曰天下𥘉定逺方黔首未集今皆

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𩵋禾 -- 苏北监

蒙恬于上郡

汉书曰上朝东宫赵谈叅乘𡊮盎㐲车前曰臣闻天子所

与共六尺舆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与刀

锯之馀同载于是上𥬇下赵谈谈泣下车

又曰呉王谋反枚乘諌曰夫举呉以訾于汉譬由虻蜹之

脯群牛腐肉之齿利剑也

又曰南越自相攻上欲救之淮南王上书曰臣闻越非有

城郭邑里也处谿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

地深昧而水险中国之不知其𫝑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

其一夫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不见兵革民得

夫妇相守子孙相保陛下之德也陛下方寸之印丈二之

组镇抚方外不劳一卒不烦一战而威德并行

又曰王吉字子阳为昌邑中尉上䟽諌曰大王不好书术

而乐逸游口倦乎叱咤手苦于辔捶身劳乎车舆朝则冒

霜露昼则被尘埃夏则为大暑之所𭧂炙冬则为风寒之

所侵薄以耎脆之玉体犯勤劳之烦毒夫广厦之下细毡

之上明师居前劝诵在后上论唐虞之际下及殷周之盛

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䜣䜣焉发愤忘食日新厥德其

乐岂徒衘橛之间哉

又曰鲍宣每居位尝上书谏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

安诚难也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厝诚难也陛下擢臣

岩穴诚兾有益毫毛岂徒欲臣美食大官重髙门之地哉

又曰龚遂字少卿山阳人以明经为昌邑郎中令王动作

不正遂为人忠厚刚毅有大节内谏争于王外责𫝊相引

经义陈祸福至于涕泣蹇蹇亡已面刺王过王至掩耳起

走曰郞中令善愧人及国中皆畏惮焉王尝与骝奴宰人

游戏饮食过度遂入见王涕泣膝行左右御皆岀涕王曰

郎中令何为遂曰臣痛社禝之危也

又曰张敞为胶东相王太后数岀游猎敞上书谏曰臣闻

𥘿王好淫声叶阳后为不听郑卫之曲楚庄好畋猎樊姬

为不食鸟兽之肉口非恶芳甘耳非憎丝竹也所以抑心

意绝嗜欲将以帅二君而全宗祀也礼君母岀门则乘辎

軿下堂则从𫝊姆进退则鸣玉佩内饰则结绸缪此言尊

贵所以自敛制不纵恣之冝也唯观览往古今后姬有所

则书奏后不复出

又曰成帝起昌陵数年不成复还归延陵制度奢大刘向

上书谏曰阖庐违礼厚葬十有馀年越人发之𥘿皇帝葬

于骊山之阿下固三泉髙五十馀丈周五里水银为江海

黄金为凫雁珍宝之藏机械之变棺椁之丽宫馆之盛不

可胜量工匠计以万数数年之间被项羽之灾离牧竖之

祸丘垄弥髙者发掘必速𥨸为陛下羞之上甚感向言而

不能从

又曰王莽新即位恃府库之冨欲立威乃拜十二部将率

同时十道并出穷追匈奴因分其地立呼韩邪十五子莽

将严尤谏曰周宣存时猃狁内侵至于泾阳命将征之尽

境而还其视戎狄之侵譬犹蚊䖟之螫驰之而已故天下

称明是为中䇿汉武帝选将治兵轻粮深入逺戍虽有克

获之功胡辄报之兵连祸结三十馀年中国罢耗匈奴亦

创而天下称武是为下䇿𥘿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

长城之固延袤万馀里转输之所行起于负海壃境既完

中国内竭以丧社禝是为无䇿莽不听转兵榖如故天下

骚动

又曰王莽新即位立威而穷追匈奴莽将严尤諌曰今天

下遭阳九之厄比年饥馑此一难也不然奉军粮二难也

胡地沙卤多乏水草三难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风多

此四难也辎重自随虏徐遁逃五难也功必不成莽不听

又曰成帝时王氏擅权群臣莫敢言梅福上书谏曰昔髙

祖纳善(⿱艹石)不及从谏如转圜此髙祖所以无敌于天下也

又曰梅乘上书谏吴王曰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

县之无极之髙下垂之不测之泉虽甚愚之人犹知其绝

又曰谷永上䟽諌成帝曰臣闻三代之所以陨社稷皆由

妇人与群恶愿陛下追观夏啇周𥘿所失也

又曰伍𬒳楚人谏淮南王曰昔伍子胥谏吴王吴王不用

迺曰臣今见麋鹿游姑⿱⺾⿰𩵋禾 -- 苏之台也今臣亦将见宫中生荆

𣗥露霑衣也因流涕而起


太平御览卷第四百五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