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 孔丛子 卷第四
汉 孔鲋 撰 阙名撰释文 景杭州叶氏藏明翻宋本
卷第五

孔丛子卷第四

公孙龙第十二

公孙龙者平原君之客也好刑名以白马为

非白马或谓子髙曰此人小辨而毁大道子

盍往正诸子髙曰大道之悖天下之交往也

吾何病焉或曰虽然子为天下故往也子髙

适赵与龙㑹平原君家谓之曰仆居鲁遂闻

下风而髙先生之行也𩓑受业之日乆矣然

所不取扵先生者独不取先生以白马为非

白马尔诚去非白马之学则穿请为弟子公

孙龙曰先生之言悖也龙之学正以白马为

非白马者也今使龙去之则龙无以教矣今

龙无以教而乃学扵龙不亦悖乎且夫学扵

龙者以智与学不逮也今教龙去白马非白

马是失教也失教而后师之不可也先生之

非教龙者似齐王之问尹文也齐王曰寡人

甚好士而齐国无士尹文曰今有人扵此事

君则忠事亲则孝交友则信处乡则顺有此

四行者可谓士乎王曰善是真吾所谓士者

也尹文曰王得此人肯以为臣乎王曰所愿

不可得也尹文曰使此人扵广庭大众之中

见侮而不敢闘王将以为臣乎王曰夫士也

见侮而不敢闘是辱也寡人不以为臣矣尹

文曰虽见侮而不闘是未失所以为士也然

而王不以为臣则卿所谓士者乃非士乎夫

王之令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民有畏王令故

见侮终不敢闘是全王之法也而王不以为

臣是罚之也且王以不敢闘为辱必以敢闘

为荣是王之所赏吏之所罚也上之所是法

之所非也赏罚是非相与曲谬虽十黄帝固

所不䏻治也齐王无以应且白马非白马者

乃子先君仲尼之所取也龙闻楚王张䌓弱

弓载忘归之矢以射蛟兕扵云夣之囿反

而䘮其弓左右请求之王曰止也楚人遗弓

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闻之曰楚王仁义

而未遂亦曰人得之而巳矣何必楚乎若是

者仲尼异楚人扵所谓人也夫是仲尼之异

楚人扵所谓人而非龙之异白马扵所谓马

悖也先生好儒术而非仲尼之所取也𣣔学

而使龙去所以教虽百龙之智固不䏻当其

前也子髙莫之应退而告人曰言非而博巧

而不理此固吾所不答也异日平原君㑹众

賔而延子髙平原君曰先生圣人之后也不

逺千里来顾临之𣣔去夫公孙子白马之学

今是非未分而先生翻然𣣔髙逝可乎子髙

曰理之至精者则自明之岂在穿之退哉平

原君曰至精之说可得闻乎答曰其说皆取

之经传不敢以意春秋记六鶂退飞睹之则

六察之则鶂鶂犹马也六犹白也睹之则见

其白察之则知其马色以名别内由外显谓

之白马名实当矣若以丝麻加之女功为缁

素青黄色名虽殊其质故一是以诗有素丝

不曰丝素礼有缁布不曰布缁犥牛玄武此

𩔗甚众先举其色后名其质万物之所同圣

贤之所常也君子之论贵当物理不贵䌓辞

若尹文之折齐王之所言与其法错故也穿

之所说扵公孙子髙其智恱其行也去白马

说智行固存是则穿未失其所师者也称

此云云没其理矣是楚王之言楚人亡弓

人得之先君夫子探其本意𣣔以示广其实

狭之故曰不如亦曰人得之而巳也是则异

楚王之所谓楚非异楚王之所谓人也以此

为喻乃相击切矣凡言人之者惣谓人也亦

犹言马者惣谓马也楚自国也白自色也𣣔

广其人宜在去楚𣣔正名色不宜去白诚察

此理则公孙之辨破矣平原君曰先生之言

扵理善矣因顾谓众賔曰公孙子䏻答此乎

燕客史由对曰辞则有焉理则否矣

公孙龙又与子髙汜论扵平原君所辨理至

扵臧三耳公孙龙言臧之三耳甚辨析子髙

弗应俄而辞出明日复见平原君曰畴昔公

孙之言信辨也先生实以为何如答曰然㡬

䏻臧三耳矣虽然实难仆𩓑得又问扵君今

为臧三耳甚难而实非也谓臧两耳甚易而

实是也不知君将从易而是者乎亦其従

而非者乎平原君弗䏻应明日谓公孙龙曰

公无复与孔子髙辨事也其人理胜扵辞公

辞胜扵理辞胜扵理终必受诎

李寅言曹良扵平原君𣣔仕之平原君以问

子髙子髙曰不识也平原君曰良尝得见扵

先生矣故敢问子髙曰世人多自称上用我

则国无患夫用智莫若观其身其身且由不

免扵患国用之亦恶得无患乎平原君曰良

之有患时不明也居家理治可移扵官良䏻

殖货故𣣔仕之子髙曰未可知也今有人扵

此身脩计明而贫者志不存也身不脩㑹计

暗而富者非盗无所得之也

儒服第十三

子髙曵长𥚑振褒䄂方屐粗䈉见平原君平

原君曰吾子亦儒服乎子髙曰此布衣之服

非儒服也儒服非一也平原君曰请吾子言

之答曰夫儒者居位行道则有衮冕之服统

御师旅则有介胄之服从容徒歩则有若穿

之服故曰非一也平原君曰儒之为名何取

尔子髙曰取包众羙兼六艺动静不失中道

子髙逰赵平原君客有邹文季节者与子髙

相友善及将还鲁诣故人诀既毕文节送行

三𪧐临别文节流涕交頥子髙徒抗手而已

分背就路其徒问曰先生与彼二子善彼有

恋恋之心未知后会何期凄怆流涕而先生

厉声髙揖无乃非亲亲之谓乎子髙曰始吾

谓此二子丈夫尔今乃知其妇人也人生则

有四方之志岂鹿豕也哉而常聚乎其徒曰

若此二子之泣非耶答曰斯二子良人也有

不忍之心其扵敢断必不足矣其徒曰凡泣

者一无取乎子髙曰有二焉大奸之人以泣

自信妇人懦夫以泣著爱

平原君与子髙饮强子髙酒曰昔有遗谚尧

舜千锺孔子百觚子路嗑嗑尚饮十榼古之

贤圣无不䏻饮也吾子何辞焉子髙曰以穿

所闻贤圣以道徳兼人未闻以饮食也平原

君曰即如先生所言则此言何生子髙曰生

嗜酒者盖其劝厉奖戏之辞非实然也平

原君欣然曰吾不戏子无所闻此雅言也

平原君谓子髙曰吾闻子之先君亲见卫夫

人南子又云南逰过乎阿谷而交辞于漂女

信有之乎答曰士之相保闻流言而不信者

何哉以其所在行之事占之也昔先君在卫

卫君间军旅焉拒而不告色不在已摄驾而

去卫君请见犹不䏻终何夫人之能觌乎古

者大飨夫人与焉扵时礼仪虽废犹有行之

者意卫君夫人飨夫子则夫子亦弗𫉬已矣

若夫阿谷之言起扵近世殆是假其𩔗以行

其心者之为也

子髙适魏㑹秦兵将至信陵君惧造子髙之

馆而问祈胜之礼焉子髙曰命勇谋之将以

御敌先使之迎于敌所从来之方为坛祈克

乎五帝衣服随其方色执事人数从其方之

数牲则用其方之牲祝史告于社稷宗庙邦

域之内名山大川君亲素服誓众于太庙曰

某人不道侵犯大国二三子尚皆用心比力

各死而守将帅稽首再拜受命既誓将帅勒

士卒陈于庙之右君立太庙之庭祝史立于

社百官各警其事御于君以待命乃大鼓于

庙门诏将帅命卒习射三发击刺三行告庙

用兵于敌也五兵备效乃鼓而出以即敌此

古诸侯应敌之礼也信陵君曰敬受教信陵

君问子髙曰古者军旅赏人之必扵祖戮人

之必扵社其义何也答曰赏功扵祖告分之

均示弗敢专也戮罪扵社告中扵主示聴之

当也

陈尪性多秽訾毎得酒食辄先拨捐󠄂之然后

乃食子髙告之曰子无然也似有态者昔君

子之于酒食有啐尝之义无捐󠄂放之道假其

可食上下何择假令不㓗其下滋甚陈尪曰

吾知其无益意欲如此子髙曰意不可恣也

夫木之性曲者以隠括自直可以人而不如

木乎子不见夫鸡耶聚榖如陵跑而啄之(⿱艹石)

纵子之意则与鸡岂有异乎陈尪跪曰吾今

后知过矣请终改之

子髙任司马乂为将扵齐与燕战而败齐君

曰以子贤明故信子也答曰君知穿孰若周

公齐君曰周公圣人而子贤者弗如也子髙

曰然臣固弗如周公也以臣之知乂孰若周

公之知其弟齐君曰兄弟审扵他人子髙曰

君之言是也夫以周公之圣兄弟相知之审

而近失扵管蔡明人难知也臣与乂相见观

其材志察其所履齐国之士弗䏻过也尚书

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穿何惭焉且曹子为

鲁三与齐战三败失地然后以勇敢之节𡚒

三尺之剑要桓公管仲于盟坛卒收其所䘮

夫君子之败如日月之蚀人各有能乂庸可

弃乎今燕以诈败破乂是乂不能于诈也臣

之称乂称其武勇才艺不称其有诈也乂虽

败臣固未失其所称焉齐君辞屈而不黜司

马乂

对魏王第十四

魏王问人主所以为患子髙对曰建大臣而

不与谋嬖幸者言用则知士以踈自疑孽臣

以遇徼幸者内则射合主心外则挻主之非

此最人主之大患也

子髙谓魏王曰臣入魏国见君之二计臣焉

张叔谋有馀范威智不逮然其功一也王曰

叔也有馀威也不逮何同乎答曰驽骥同辕

伯乐为之咨嗟玉石相糅卞氏为之叹息故

贤愚共贯则能士匿谋真伪相错则正士结

舌叔虽有馀犹威不逮也

魏王问如何可谓大臣子髙答曰大臣则必

取众人之选能犯颜諌事公正无𥝠者计陈

事成主裁其赏事败臣执其咎主任之而无

疑臣当之而弗避君惣其契臣行其义然则

君不猜于臣臣不隠于君故动无过计举无

败事是以臣主并各有得也

信陵君问曰古之善为国至于无讼其道何

由答曰由乎政善也上下勤徳而无𥝠徳无

不化俗无不移众之所誉政之所是也众之

所毁政之所非也毁誉是非与政相应所以

无讼也

齐王行车裂之刑群臣诤之弗聴子髙见齐

王曰闻君行车裂之刑无道之刑也而君行

之臣窃以为下吏过也王曰寡人尔以民多

犯法为法之䡖也子髙曰然此诚君之盛意

也夫人含五常之性有哀乐喜怒哀乐喜怒

无不过其节节过则毁于义民多犯法以法

之重无所措手足也今天下悠悠士亡定处

有徳则住无徳则去欲䂓霸王之业与诸大

国为难而行酷刑以惧逺近国内之民将畔

四方之士不至此乃亡国之道君之下吏不

具以闻徒恐逆主意以为忧不虑不諌之危

亡其所矜者小所䘮者大故曰下吏之过也

臣观之又非徒不诤而已也心知此事之为

不可将有非议在后则因曰君忿意实然我

諌诤必有龙逄比干之祸是为虚自居扵忠

正之地而暗推君主使同扵桀纣也且夫为

人臣见主非而不诤以謟主扵危亡罪之大

者也人主疾臣之弼巳而恶之资臣以箕子

比子之忠惑之大者也齐王曰谨闻命遂除

车裂之法焉

子髙见齐王齐王问谁可为临淄宰称管穆

焉王曰穆容貌陋民不敬也答曰夫见敬在

徳且臣所称称其材也君王闻晏子赵文子

乎晏子长不过三尺面状丑恶齐国上下莫不

宗焉赵文子其身如不胜衣其言如不出口

非但体陋辞气又呐呐然其相𣈆国𣈆国以

寜诸侯敬服皆有徳故也以穆躯形方诸二

子犹悉贤之昔臣常行临淄市见屠啇焉身

脩八尺须髯如㦸面正红白市之男女未有

敬之者无徳故也王曰是所谓祖龙始者也

诚如先生之言扵是乃以管穆为临淄宰



孔丛子卷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