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七 宋学士文集 卷第八
明 宋濂 撰 景侯官李氏观槿斋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九

宋学士文集卷第八    銮坡集卷第八即翰𫟍前集

  白云槁序

刘勰论文有云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诏䇿章奏则书彂其

源赋颂歌讃则诗立其本铭诔箴祝则礼総其端纪传文檄

则春秋为之根呜呼为此说者固知文夲乎经而濂犹谓其

有未尽焉何也易之彖象有韵者即诗之属周颂敷陈而不

恊音者非近扵书欤书之禹贡顾命即序纪之宗礼之檀弓

乐记非论说之极精者欤况春秋谨严诸经之体又无𠩄不

兼之欤错综而推则五经各备文之众法非可以一事而指

名也盖苍然在上者天也天不䏻言而圣人代之经乃圣人

𠩄㝎实犹天然日月星辰之昭布山川草木之森列莫不系

焉覆焉皆一气周流而融通之苟欲强索而分配非愚则惑

矣夫经之𠩄包广大如斯世之学文者其可不尊之以为法

乎吾友朱先生伯贤以纯笃之资而留意扵辞章先秦两汉

以至近代诸文无不周览用功之乆灼见其是非之真复取

近正无疪者聚而为书蝇头细字动至数十大册时出而讽

咏之巳而叹曰学文不本诸经其犹玩培𪣻之卑而忽嵩华

之髙乎乃复致力扵经功益倍扵前时越数蔵胸中浩然若

有𠩄得操觚书之凡阴阳盈虗之运民物伦品之理万彚屈

伸之变皆随事而著源源乎𠔿知其𠩄穷且其为体多而不

冗蕳而有度神气流动而精魄苍劲诚可谓粲然藻火之章

矣濂之有志为文不下扵伯贤古今诸文章大家亦多究心

及㳺黄文献公门公诲之曰学文以六经为根本迁固二史

为波澜二史姑迟迟盍先従事扵经乎濂取而温绎之不知

有寒署昼夜今巳四十春秋矣用心之苦虽与伯贤同而伯

贤之𠩄造诣濂固不能窥见其仿佛也然而太上立徳其次

即立言立言甚非易也自孟子以来致力扵是者非不多求

其可与经并传者舂𨹧周元公一人而巳元公之言曰文𠩄

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虗车乎是则文者非

道不立非道不充非道不行由其心与道一道与天一故出

言无非经也元公岂尝拘拘学为文㢤濂与伯贤又当共勖

之可也伯贤以白云槁若干卷请余序濂故具论之使知伯

贤之文壹以经为夲而蹈袭近代以为羙者其尚有𠩄彂也

㢤伯贤名右天台人著书甚多𠩄谓春秋𩔖编三史钩玄秦

汉文衡深衣考邾子世家传皆别行

  赠医师周汉卿序

余闻松阳周君汉卿以医名者乆矣一日余婿郑叔靴复来

青萝山中述其详曰周君之医精甚他固不能知姑即士君

子𠩄常道者言之括苍蒋仲良左目为马𠩄蹄其睛突出悬

如桃群工相顾曰是系络既损法当眢周君笑不答以神膏

封之越三日目如初华川陈明逺患瞽者十龄百药屡尝而

不见效自分为残人周君视之曰是翳虽在内尚可治用针

従㫮入睛背掩其翳下之目欻然辩五色陈以为神武成男

子病胃痛当痛不可忍嚼齿刺刺作声或奋掷乞死弗之得

他医用大攻汤污皆不损周君以药纳鼻窍中俄大吐吐出

赤虫尺馀口眼咸具痛即止东白马氏妇有妊历十四月不

产形瘠尪且黒周君脉之曰非孕也乃为妖气之𠩄乘耳以

药下之一物如金鱼疾旋巳永康应童婴腹疾恒痀偻行久

不伸周君解裳视之气冲起腹间者二其大如臂周君刺其

一魄然鸣又刺其一亦如之稍按摩之气尽解手趋无留行

长山徐妪遘惊疾初发手𠯁颤掉禠去裳衣羸而奔或歌或

或牵曵如舞木偶粗工见之吐舌走以为鬼鬽𠩄惑周君

独刺其十指端出血巳而安虎林黄氏女生瘰𤻤环頚及腋

凡十九窍窍破白渖出右手拘挛不可动体火𤍠家人咸忧

趣匠制棺衾周君为剔窍毋长二寸其馀以火次第烙数日

成痂痂脱如恒人扵越杨翁项有疣其巨𩔖𤓰因醉仆阶下

疣溃血源源流凡疣破血出弗休必杀人他医辞不进周君

用剂糁其穴血即止乌伤陈氏子腹有由𨼆起扪之如𦉍或

以为奔豚或以为症瘕周君曰脉洪且芤痈彂扵肠也即用

燔针如䇲者刺入三寸馀脓随针射出其流有声愈槠概黄

生背善曲杖而行人以风治之周君曰非风也血涩不通也

为刺两𠯁昆仑穴顷之投杖而去其医之甚精如此荐绅先

生宜有以褒之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敢以序文为请余惟古之神医一橃见

病之应因五臓之输乃割皮解肌决脉结筋搦髄揲荒爪幕

以为治𠩄谓链精易形者也今则人谁知之其次则汤液体

酾镵石桥引案抏毒熨之法耳是法亦绝不传其仅存扵世

者往往不能用用或乖戾以致夭阏而伤生者多矣夫医者

民命𠩄系一投丸之间一授箴之际则安危由此而分何可

不致谨扵斯邪昔司马迁立仓公列传其𠩄治自齐侍御史

而下凡十有馀人皆历䟽其病状辞虽繁而不杀者其意盖

有见扵此也余敢窃取斯义备以叔靴𠩄述序次成文以遗

周君又安知他日脩史传者无采扵余之言㢤余耄矣且有

脾𥚽吐涎日二三升蔓延将四稔叔靴尚邀周君以起余之

疾者乎

  田氏哀慕诗集引

孔子删诗南陔白华皆存之而弗削者以其能孝也南陔之

诗序言孝子相戒以飬意者孝子之𠩄自作交相劝勉而尽

其事亲之诚至白华之诗乃谓诗子之洁白洁白则其行之

纯可知岂非人羙之而赋是诗者邪虽有在人在巳之殊𠩄

以咏歌其志而鼓舞以为文劝者其益不既大㢤惜乎有其

义而亡其辞也同郡田君奂笃羙有驯行其母徐氏卒哀𭈹

恸𡘜将欲无生既葬遑遑焉如有求而弗𫉬人劝其还舎奂

𭈹曰吾母在此吾奈何𩀌母而去也因结庐墓侧而依焉人

复劝之曰庐墓非古也奂𭈹曰吾恨不死従吾母扵地下古

与非古吾弗暇计也扵是复作为诗歌以自勉𥨊苫枕块䟽

食水饮终三年而后归鄕之士大夫与巨公硕士闻之咸为

太息亦作为篇翰以羙之岁积月増遂成卷帙其妇公陈君

本心曰是不可以无传也将刻诸文梓不逺三百里来青萝

山中而以首简授余序作者之意余疾病SKchar2绵之馀凡以文

为属者必固闭而力拒之而其请至扵三五而不倦因叹曰

夫孝如奂者是亦𠯁称也卷中诸诗丰缛而纡徐粹雅而冲

和固皆一时之杰作苟谓其有合扵南陔白华之㫖我则不

敢知设当孔子之时其删去与否我亦不敢知此无他二诗

之辞既亡縦欲徴之而不可得也虽然孝者天之经地之义

无古无今无长无㓜无贵无贱有不可得而变易者人能

歌之而鼓舞之虽孔子复生吾知其或将存之矣是时之传

他日𬒳之管弦谐诸金石使闻之者津津以喜会之者欣欣

以劝则为移风易俗之益又岂小㢤其视𫄨辞绘句道淫而

宣骄者何如也

  古鼎和上四会语录序赞

古鼎禅宗铭公以临济十七世孙四坐道场为黑白之𠩄宗

仰一旦祝釐江浙省垣现白光三道丞相康里公见之极加

敬礼未㡬将示𡨜语其徒曰观世音莲台至矣安坐而逝及

火化舌根齿牙数珠俱不坏五色舍利灿烂无数国史危先

生巳摭其行业为文勒■碑而四㑹语未有序之者师之得

法上首今天界禅师西白金公属濂作之濂览巳合爪言曰

是真正语是不著有无语是电轰电扫语学者随𠩄悟入如

慈云遍覆法雨普沾小大根茎皆𫉬生成非入正知免具大

力量者孰能与扵此呜呼世安复有斯人乎㢤非谓果无之

也求其真淳无伪若师者鲜也濂既为叙其事复歆𧰟之歆

𧰟之不𠯁复作伽陀一章赞之其辞曰

我观我师四会语一言一句皆真实河沙妙义总含藏其中

无馀亦无欠及至能𠩄齐泯时欲觅片言不可得有如十万

虚空界种种色相皆现前或飞或潜或动植以至洪纎髙下

等枯荣生死及崩竭了然不染虚空相而亦不出扵虗空真

相如如不动故师昔尝登𡨜照场耳边一喝三日聋惟聋故

使功用绝绝后通身皆是耳自兹出世入翁洲翁洲海水亦

生耳但闻鱼龙哮吼声即使波涛增汹涌继升补陀洛迦山

合掌问讯观世音目能观色耳闻声音声何独以目观不知

本来无耳目见𠩄不见闻不闻尽大千界无碍者中天笁国

凌霄峰𠩄谈妙法皆如是只因妙法法难思结集巳落第二

义眉间放出白毫光七宝莲台向空至此皆逰戏神通事扵

师之道不相摄师之道大不思议千古赞叹莫能尽姑以第

二门中观可以洗空扵结习可以触动扵悟机可以速证扵

菩提是宜流通扵世间视如照耀光明幢我言或诬有如水

  用明禅师文集序

昔者苏文忠公与道潜师㳺日称誉之故一时及门之士若

秦太虗晁𥙷之黄鲁直张文潜軰亦皆𩓑交扵潜师相与唱

酬扵风月𡨜寥之郷宛如同声之相应同气之相求者有识

之士疑之则以谓潜师㳺方之外者也其措心积虑皆与吾

道殊𥘉不可以强而同文忠公百世士及其门者亦英伟非

常之流其扵方内之学者尚不轻与之进何独扵潜师皆推

许之而不置邪殊不知潜师能文辞彂扵秀句如芙蓉出水

亭亭𠋣风不霑尘土而其为人脱略世机不为浮累𠩄缚

如其诗此其𠩄以见称扵君子而其遗芳直至扵今而不销

歇也欤四明永乐用明诇公蚤従月江印公究达摩氏单传

之旨逾十馀年不⿰忄解 -- 懈自𮗜有𠩄悟入一旦忽慨然曰世谛文

字无非第一义吾可以不求之手扵是形之扵诗皆古雅俊

逸可玩巳而著为文辞章句整而不乱言辞畅而不涩论议

正而不阿声名藉藉起群公间会先师黄文献公㳺浙水西

用明槖其𠩄作来见复成诗八十韵以为䞇黄公读巳大加

称赏遂日与黄公㳺及其东还乌伤用明又赋诗饯之黄公

因造序文一篇以遗用明其声气之同盖翕如也今年春余

奉 诏来京师总脩元史适与用明会扵龙河佛舎用明出

诗文各一巨册示余曰子黄公之髙苐弟子也盍为我序其

首嗟夫黄公以道德文辞髙出一世固当代之文忠公而吾

用明之作亦何愧扵潜师頋余视黄秦⿱目兆 -- 晁张诸君曾不𠯁以

供洒扫之役何敢为用明序乎独念及黄公之门三十馀年

知用明受知为𭰹𦍒与用明交亦似无间诸君之扵潜师者

序盖不得不作也虽然大圆镜中无一物不摄初无一物可

摄实有非世谛文字之𠩄能解此盖用明与月江讲之熟矣

奚俟余言㢤如摅其鄙见以为叙使后之读者知古今人未

尝不同不特文忠公之与潜师而巳也

  水云亭小槁序

余在金华山中观蜕岩张先生集有䟦梦堂噩公用堂楩公

吴中唱和卷后其言曰诗家寥⿳宀羽尔 -- 𡪹丛林有人殆与唐皎宋潜

方驾余𥨸以谓梦堂之诗𦍒巳见其一二矣而不知用堂𠩄

赋为何如意其必髙爽而绝塺者乎不然先生何为以如晦

 ⿳宀羽尔 -- 𡪹拟之也及来南京𫉬与用堂会扵护龙河上间出诗文

一帙𠩄谓水云亭小槁者俾余序之非惟其诗可称道如先

生𠩄云其文亦深稳平实而多言外之趣因窃自叹方外之

人其用志不分乃能如斯之工也或谓余曰达摩氏西来其

𠩄传者心法而巳矣何以诗文为㢤子𠩄取扵用堂者浅矣

呜呼是何言欤是何言欤昔我三界大师金口𠩄宣诸经𠩄

谓长行即序事之𩔖𠩄谓偈颂即比赋之属汪洋盛大反复

开演天地日月山川草木城邑人物飞仙鬼趣羽毛鳞甲莫

不摄入故后世尊之𭈹曰文佛如此而能文吾惟恐其不能

文也大师姑置之不敢妄论次而毗尼诸圣贤暨天亲无著

台衡清凉诸师或结集羯摩律文或造为百法等论或撰为

大经义䟽卷轴繁伙汗牛充栋使其不䏻文其果能致是乎

诸师又且置之至扵近代尊宿如明教之嵩宝觉之洪北磵

之简无文之粲咸𥝠宗树教作为文辞其书满家殆不可以

一二数也呜呼使无若而人佛法果能光明俊伟有若今日

否乎𠩄谓传心之法固在扵𠩄当急而一切弃文而弗讲吾

未见其可也若夫拈花摘𧰟劝淫蛊俗者之为则当斥而弃

之尔余之有取扵用堂者夫岂浅浅者㢤抑余闻实际理地

一法不立本真独露迥脱根尘遍覆大千不见其大退蔵扵

宻不见其小一渉有为即成剰法况𠩄谓文辞者㢤吾知用

堂现沙门身应世间相一念不生直超三界其志盖甚大也

𭔃情翰墨不过㳺戏而巳苟以区区之迹观之则㡬扵惑者

也唐皎宋潜云乎㢤用堂族陈氏古灵先生之诸孙今居四

明尝掌内记双径巳而分坐说法缁素咸服出世鄞之护圣

奉化之清泰凡禅林若古鼎铭公笑𨼆䜣公断江恩公儒林

若𡊮文清公掲文安公黄文献公皆尝叅叩及交㳺云

  送天渊禅师浚公还四明序

文辞之羙者见之扵世何其鲜㢤非文辞之鲜也作之者虽

精而知之者未必真知之者固审而扬之者未必至此其每

相值而不相成唐有桞仪曹而浩𥘉之文始著宋无欧阳少

师而秘演之名未必能传至于今盖理𫝑之必然𥘉不待烛

照龟卜而后知之也嗟夫浩𥘉秘演何代无之其不白扵当

时卒随烟霞变灭而无馀者岂有它㢤由其不遇夫二公故

然尔此余读天渊师之𠩄作其布感扵中矣乎天渊名清浚

台之黄岩人古鼎铭公之入室弟子尝司内记双径说法扵

四明之万寿近归𨼆扵清雷峰中盖法筵之龙象也余𥘉未

能识天渊见其𠩄裁舆地图縦横仅尺有咫而山川州郡彪

然在列余固已奇其为人而未知其能诗也巳而有传之者

味冲澹而气丰腴得昔人句外之趣余固巳知其能诗而犹

未知其䏻文也今年春偶与天渊会于建业因相与论文其

博而明捷宝蔵启而琛贝焜煌也云汉成章而日星昭焕

也长江万里风利水驶龙骧之舟藉之以驰也因徴其近制

数篇读之皆珠圆玉洁而法度谨严余愈奇其为人传之禁

林禁林诸公多叹赏之余𥨸以谓天渊之才未必下扵秘演

浩𥘉其𨼆伏东海之濵而未能大显者以世无仪曹与少师

也人恒言文辞之美者盖鲜呜呼其果鲜乎㢤方今四海会

同文治聿兴将有如二公者出荷斯文之任倘见天渊𠩄作

必亟称之浩𥘉秘演当不専羙扵前矣或者则曰天渊浮屠

氏也浮屠之法以天地万物为幻化况𠩄谓诗若文乎是固

然矣一性之中无一物不该无一事不统其大无外其小无

内诚不可𩀌而为二苟如𠩄言则性外有馀物矣人以天渊

为象为龙此非𠩄以言之也天渊将东还贤士大夫多留之

留之不得咏歌以别之以余与天渊相知尤深也请序而送

  送觉𥘉禅师还江心序

往时有大比丘孚中信公以松源五传之学提唱护龙河上

觉𥘉恩公实与之分坐说法鞴宏施烹凡煆圣机锋𠩄触

抉飊奔霆四众归依如水赴海曽未㡬何孚中示寂𮗜𥘉乃

出世扵建业之圣泉迁永嘉之雅山法道亦既大行扵时巳

而江心虗席若牧守若戌将若贤士大夫佥以谓江心古丛

林思𨹧昔日驻跸之地其名列在江南十刹非有名徳如觉

𥘉不𠯁以厌服人心各具书䟽以延致觉𥘉觉𥘉以慈悯故

亦起而赴之及我 皇上正位宸极𨺚兴佛乘开善世院扵

大天界寺置统领副统 赞教纪化等员海内诸名山悉隶

之抡选有禅行渉资级者俾为之主其非才而冒充者斥之

扵是循例为江心择贤然终无逾扵觉𥘉者统领遂合群议

仍请觉初居其职会余奉 诏总脩元史来南京觉初亦振

锡自江心而至握手共语情盖欢如也觉𥘉一旦忽来别曰

吾将还江心子可无一言以赠乎呜呼大雄氏之道顿与渐

之谓也以渐言之𥘉临十信伏三界见思烦恼外凡之位也

次至十住位㫁见思惑兼㫁界内尘沙及伏界外尘沙用従

假入空观次至十行位㫁界外尘沙用従空入假观次至十

回向位则伏无明而习中𮗚已上之种三十通为三贤内凡

之位也次至十地位各㫁一品无明证一分中道入等觉位

又破一品无明入妙𮗜位至扵妙觉始名为佛以𩔗言之则

不阶等第直造心源圆妙如如超出三界无烦恼可㫁无真

乘可证无法门可学无众生可度此心即佛彼佛即心不去

不来忘内忘外不可以形相求不可以方𠩄拘也大抵教中

𠩄摄顿渐兼收教外单传顿为禅旨如来五时𠩄说及拈花

微笑无非共一妙用第以根有利钝之殊故其机有迟速之

异耳奈何末流之弊二家角立互相诋诃夫岂佛意也㢤颇

闻孚中虽叅向上一乘日诵法华七卷致感异香满室不散

觉𥘉扵禅𡨜之馀亦留心扵教相为人演说弗置是皆不徇

一偏而将归扵大同者也敢以此为说以赠觉𥘉觉𥘉其以

为然乎否乎虽然大雄氏之道不绝如线扶持而振起之非

吾𮗜𥘉是属将谁属邪觉𥘉之还也布大法云震大法雷澍

大法雨使小大根茎无不霑润岂不弘且伟欤觉𥘉宜忧法

道之衰而思日勉焉可也他日余𦍒杖策束归访觉𥘉扵海

濵升孤之亭歩海月之堂见月色与海光同一清净余与觉

𥘉又当相视一笑嗒然而相忘也是为序

  雪窗禅师语录序

或问扵余曰菩提达摩西来以不立文字为宗盖欲扫空诸

相直究本心而趋真实觉地者也名山宿徳何莫非建摩之

子孙为之徒者因其说法往往编以成书𭈹曰语录无乃与

不立文字之㫖相戾乎曰非是之谓也扶衰救弊各随其时

节因縁有不可执一而论者矣昔我三界大师演说大小乘

诸经其弟子结集为脩多罗蔵至繁且多也复虑后之人溺

扵见解而反为心累故以正法眼蔵付扵摩诃迦叶拈华微

笑之间无上甚深妙法含摄无馀此亦化导之一法门耳非

真谓鹿野𫟍至䟦提河𠩄言皆当弃之也不然如来自兜率

下生何不即以单传直指示人顾乃谆复劝诱而弗置之邪

去佛既远学者SKchar2绕名义不䏻出离诚有如如来之𠩄虑者

达摩出而救之故取迦叶微笑之㫖专以示人盖亦有𠩄甚

不得巳焉尓育王禅师以三昧力入智慧海初说法扵白马

寺继迁开元巳而住阿育王山兼领大童寺事四会之间缁

素翕集𠩄以启人天龙鬼之听屹立不迁如真正幢渉险度

危𩔖大法𦨣若见若闻皆𫉬利济至若垂三语以验来学又

如临万仞悬崖撒手而立非上根大器岂易入其阃奥者㢤

虞文靖公赞师之语谓为佛果一枝鳯毛麟角者其言良可

信不诬也师入灭之十四年其上首弟子𧰼先舆公月径满

公以𠩄录语征余为之序余故举扶衰救弊各随其时节因

縁者言之扵以见达摩之宗非有违扵先佛诸师之录非有

违扵达摩其事虽殊理则同也有若禅师此录之行后有因

语言而入者虽不得见师而师之惠利𠩄及益逺矣虽然灵

妙一真直超三界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虽无物之不摄欲求

一物了不可得于斯时也无烦恼可除无法门可学无众生

可度无佛道可成尚何有言语文字之𠯁论㢤观斯录者又

当扵是而求之人能扵是求之始扵禅师之道与有闻矣禅

师名悟光字公实姓杨氏别𭈹曰雪窗成都之新都人

  南堂禅师语录序

予壮龄时与千岩长公为方外交千岩以南堂禅师偈赞示

余余读之惊曰是有𠩄证悟者之言也绝枝蔓去町畦而不

堕扵情识之境不意大法凋零而能见斯人㢤千岩以余言

为然当时之𠩄见仅一二章耳自时厥后或吴或椘或梁宋

或鲁卫名僧开示多有谒余浦阳江之上者余既见辄问见

南堂否曰见之曰有何言遂各解囊相示见渐多则其心慕

之为愈至及来京师其弟子祖𤄵海寿复持三会语𢌿余而

求为之序读之连日因𫉬尽其大观马呜呼㩀狮子坐演如

来法其任甚不轻也在他人为之东剽西剠拈缀成篇而椎

凿之㾗故在师则混融无迹不异云流而天空者矣在他人

为之拘滞一隅动辄有碍或得乎此竟遗扵彼师扵杀活之

机縦横皆自如矣在他人为之气索神沮不自振㧞而无以

应来学之求师乃圆满充𠯁覃及扵诸方矣有若师者其𠩄

造诣诚非凡情之可度量㢤夫以少林西来惟究心源言辞

直截初无𨼆晦传至大鉴𢙢为世谛流布不得不秘护而宻

持之历代硕师随时升降慈悯峻厉各立戸庭其接引虽若

有不同𠩄以祛逐妄縁而挽入正涂者则一而巳矣迨及宋

季尚奇骋异背其师授而流扵颇僻者渐多有之君子言之

未尝不为之太息师能循蹈矩彟惟祖武是绳提唱真乘使

人复见大鉴遗意其扶树正宗之功大岂小㢤余之慕师非

一日巨细之辞皆𫉬观焉故知师为独深而谓非他人之𠩄

能及然可惜者师之名位不满扵徳使其说法五山布叆叇

之慈云澍滂沱之教雨则其功逺𬒳又不止今之𠩄见而巳

虽然名外也非内也徳内也非外也师内重而外轻者也苟

以在外者之崇庳以为在内者之低昻是不知师者也师之

行业余既详书成记勒之坚珉复为读斯录者著其说如此

千岩在㝎光中乂未必不以余言为然也师讳清欲字了庵

南堂其𭈹也族姓朱氏台之临海人尝住开福本觉灵岩三

禅刹云

  送季芳聮上人东还四明序

吾佛之学明心而巳矣然心未易明也结习之𠩄胶滞根尘

之𠩄盖SKchar2沉冥扵欲涂颠倒扵暗室而不能自知必处乎重

山宻林之中木茹涧饮绝去外縁而直趋一真之境水漂麦

而不顾雷破柱而弗惊乆之驯熟忽然顿悟大地山河咸作

碧流𩀌色能如是不可谓无𠩄证入矣然𢙢堕扵空寂未敢

自倍又必担䔲褁粮不逺数百千里求明师而证之机锋交

触如短兵相接失眼之顷辄至䘮身失命及其印可巳㝎退

蔵扵宻如护明珠湏㬰不敢忘去然而脩多罗蔵其多至于

五千四十八卷大无不包细无不统其可委之为剩语耶又

必出司蔵钥昼夜研穷之而毕知其说证之扵言验之于心

既无分毫之不同矣于是不得巳出世度人续佛慧命其阶

级之不紊功用之甚严乃如此奈之何今之执法柄者或

能皆然也余方为之浩叹不止有若季芳上人其盖有以起

余者㢤季芳名道聮鄞人也㓜读传书穷理命之学长依荐

严羲公脩沙门行寻掌内记于大天界寺遂嗣法扵净𮗜禅

师矩度雍容进退咸有恒则盖温然如玉者也丛林之中成

器重之或挽其为住持事则谦然不敢当且曰我心学未能

尽明也三乘十二分之说亦未能尽通也我归四明山中求

诸巳而巳矣呜呼若吾季芳之才之羙如此苟使之主一刹

而领四众焉何不可者而乃还然不居则夫不及季芳而奔

竞欲得者为难言矣季芳行㢤临济之子孙多有𨼆于鄮山

鄞水之间季芳尚即而求之探古佛之真如翻诸经之妙义

证入无量萨婆若海江南十刹诸名山当有迟吾季芳来说

法者季芳虽欲自谦退不可得矣季芳行㢤

  送用明上人还四明序

佛之书其蔵有三曰脩多罗蔵曰毗尼蔵曰阿毗昙蔵此则

华言𠩄谓经律论者也经则诸佛及菩萨天仙皆可演说论

则诸贤圣僧皆可著撰惟律非如来金口𠩄宣则有𠩄不可

者故自文殊以降不敢赞一辞逮扵双林入灭结集成蔵而

优波离尊者复口诵圣言十过众证无差然后宣布其慎重

而不轻也盖如此然而中夏𥘉未之闻也自昙柯罗持僧柢

戒本来洛阳始知有律文又至唐之澄照师作戒䟽羯磨䟽

诸书而律学大传扵天下谓之行事防非止恶之宗真悟师

起于宋庆历间复著会正记十二本以弘澄照之㫖嗣真悟

而兴起者则有大智师焉复以法华开显圎意造资持记虽

与会正稍殊亦无非推明澄照之说而求合乎先佛之制呜

呼律学之难明也乆矣自非三师者出而恢弘之其有不失

灵山之遗教乎有其人则有其政又岂无望后来之法嗣乎

用明上人本诸暨杨氏子素称儒䆠之族自㓜従叔父白石

琪公逰四明遂令舍家扵慈溪崇福寺别江舟公毓以为法

孙别江䏻穷法华三观十乘之㫖岁为长期率同𫀆三十人

而暗诵之得上人以为能继其志极爱之而弗忘复命出湖

心广福寺従师而受律文大义𠩄谓四波罗夷十三僧伽婆

尸沙二不㝎三十尼萨𦒿九十波逸提四波罗提提舎尼一

百众学七灭诤大乘𣑽䋄经十重四十八轻等文皆欲习而

通之及典事之久迁灵芝懴司之职今年之春与予胥会南

京其威仪之雅问学之佳既𠯁以动人视听而游戏篇翰亦

皆清逸有可玩者净觉大师以硕望宿徳为释子𠩄宗亦以

上人为法器俾出世扵菩提律寺上人将还四明徴予言以

为赠予谓律文大义有三师之𫐠作在焉母事乎多言顾力

行何如耳然而律主扵戒能戒然后能能㝎然后能慧是

则戒者作佛之阶梯济人之舟航也可不务乎律之义虽明

而𠩄谓持犯开遮之说谁复讲而行之为其徒者亦可以永

叹矣上人年甚茂志甚大其进未易量也𦍒勿安扵卑近惑

扵旁岐恪然以三师之道自期则异日律学之再兴者又安

知不在扵上人乎亦在上人自勉之而巳予老且多病率尔

成文殊无𠩄彂越颇闻白石师内外之学兼备蔚为时之名

僧上人𦍒即而问焉其不斥予言为诞为缪则𦍒矣

  赠㝎岩上人入东序

大雄氏之道洪纎悉备上覆下载如彼霄壤无含生之弗摄

也东升西降如彼日月无昏衢之不照也弘敷固假扵教仪

妙悟湏资扵禅㝎𠩄以销融其粗浊振㧞其精明降伏其尘

劳跻登其实际非知力之𠩄强必顿觉而后成盖亦戛戛乎

其难矣为其学者当究厥诚一法不立而日用炽然六入本

空而真机独露虽有𠩄证未能自信扵是逺访师资以求印

可利锋相触雨雹为之交驰疑网既袪星月为之朗耀非具

大慧充大量要不𠯁以与扵斯也㝎岩戒师吴兴士族积菩

提之因励精进之学羙誉流扵四方纯行信扵四众且以见

闻未⿰氵専 -- 溥履或碍泛东大洋海而睹古佛显化之迹登天台

灵岩而询应真示现之方波涛㫪撞皆谈苦空林木葱蒨各

彰实相此其立志甚不小也嗟夫世道既降正法不传辞章

之锦绣𠯁以移易其性情势位之微甘𠯁以斵丧其智慧虽

𫀆而圎顶或尘容而俗状滔滔不返可胜叹㢤有如㝎岩

竱心为道如孤云野鹤弗为世氛之𠩄染如崇兰幽芷弗为

无人而不芳寜不为君子之𠩄取乎𠩄谓充大量具大慧者

异日当扵之岩征之也㝎岩之还也且过南浔省亲身居桑

门心存孝道大雄氏𠩄说大报恩七篇皆言由孝而极其业

㝎岩又能行之矣则其𠩄可取岂直前𠩄云云㢤会余词林

请书首简頋文逋之丛沓兼覉思之𦆯纷笔无停思语多未

醇同志之士删而正之可也

  椘石禅师六会语序

大慧提唱圆悟之道扵径山神机妙用广大无碍入其门者

凡情尽丧得法弟子不翅千馀人各阐化原而佛照扵其中

称为善继佛照之后而妙峰绍之妙峰之后而蔵叟承之如

持左劵相授器度吻合无差爽者寂照在四𫝊之馀复能

肖前人诚𠩄谓世济其羙者然而诸师证入虽有不同其上

接西来宗㫖使人离垢氛而发精明者则一而也矣寂照之

弟子椘石禅师蚤以颍悟之姿锐意扵道一时名徳若晦机

若虚谷若云外争欲令出坐下师皆谢之惟诣寂照之室反

覆叁叩一闻鼓鸣群疑冰消世间万物总总林林皆能助发

真常之机自是六座道场说法度人嬉𥬇怒骂无非佛事至

扵现宝楼间及种种庄严导彼未法因相生悟其与一实境

界未尝违背声闻之起水涌山出迨世縁将尽颜色不异常

时翛然坐脱如返故庐则其俊伟光明较扵恃口给而昧心

学者其果何如也㢤呜呼大慧之道至矣自它宗言之执持

正法作狮王哮吼者固往往有其人苐近年以来传者失真

澜倒波随𠩄趣日下司法柄之上复轻加印可⿰至支 -- 𦤺使鱼目浑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眉瞬目之顷辄曰彼巳悟矣何其易悟㢤人遂请之为

⿰夸𤓰 -- 瓠子之印非特此也五家宗要历抄而熟记之曰此为临济

此为曹洞法眼此为沩仰云门不问传之绝绩设为活机如

此问者即如此答多至十馀转语以取办于口名之曰传公

案若是者皆见弃扵师者也今观师之六㑹语小入无内大

入无外机用真切无愧先徳唯具金刚眼者有以知余言之

有在也余耄矣厄扵索文者繁多力固拒之此独乐序之而

弗寘者悯魔说之害教表正传以励世也师讳𣑽琦其字椘

石行业之详则备见塔铭中其来徴序者得法上首莹中𤩽

公也





宋学士文集卷第八    銮坡集卷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