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鉴_(四库全书本)/卷059 中华文库
宋文鉴 卷五十九 |
钦定四库全书
宋文鉴卷五十九
宋 吕祖谦 编
奏疏
论农事 范祖禹
臣近䝉赐告暂至许昌窃见畿内已苦雨涝询之村民皆云乡村安静公私少事无呼召烦扰唯是年岁未得丰熟不旱则水民常艰食夏麦既薄或全不收秋苖虽茂唯忧涝损臣窃惟陛下哀矜百姓赈恤鳏寡徳泽所及可谓至厚然犹和气未应阴阳隔并欲修政事以应之愿陛下推其心而已矣夫天道不远在君心所以感之人君爱民则天亦爱人君爱民者知其劳苦而恤其困穷天下之人至劳苦而常困穷者农民是也周公作无逸戒成王以先知稼穑之艰难又言商之逸王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唯眈乐之从夫稼穑之艰难与小人之劳人君不可以不知天生时而地生财自一粒一缕以上皆出于民力然后人得而用人臣之禄受之于君故不可不报君人君之奉取之于民故不可不爱民天子者合天下之力而共尊之凡宫室车马服食器用无非取于天下皆百姓之膏血也其作之也甚劳其成之也甚难安而享之不可不思其所从来思其所从来则爱之而有不忍赍财之心忧之而有不忍劳民之心以此之心行此之政而天下不安者未之有也天下之大生民之众唯系于一人之心君心静则天下静君心不静则天下亦不静唯朝廷躬俭节用无所营为常恐烦百姓则天下安息先王岂能人人而食之人人而衣之哉推其仁心修其仁政以及天下则所被者广矣臣愿陛下当食则思天下有饥而不得食者当衣则思天下有寒而不得衣者凡于每事莫不皆然唯推至诚以召和气庶㡬皇天报应降丰年之祥使百姓皆家给人足则太平矣昔汉昭帝耕于钩盾㺯田其事至微史臣书之盖以昭帝欲知稼穑之艰难与周公戒成王之意同也周世宗留心农事常刻木为耕夫蚕妇置之殿庭欲见之而不忘国朝祖宗以来尤重农穑太宗尝谓近臣曰耕耘之夫最可矜悯春蚕既登并功纺绩而缯帛不及其身田禾大穗充其腹者不过䟽粝若风雨乖候稼穑不登将如之何真宗于内殿植稻麦临观种获欲知田亩之劳至今遵之惟陛下深留意于农政而常以保惠小民为先则天下幸甚
论明堂 范祖禹
臣伏见明堂大礼已在散斋恭惟仁宗皇帝若稽古典断以圣意自皇祐二年始制明堂之礼先诏有司乘舆服御务从简俭无枉劳费御撰乐曲舞名服靴袍崇政殿阅试雅乐如行礼之次又于禁中靴袍亲书明堂及明堂之门二榜将近祀日霖雨不止仁宗禁中斋祷极于恭䖍应祷开霁天日清润风和气协祀前之夕即罢警严仁宗每诣神座行礼毕鞠躬却行须尽褥位方改步移向以示肃恭之至又令侍臣遍谕献官及进彻俎豆悉安徐谨严无怠遽失恭质明礼毕比之他时行礼加数刻之缓御楼宣赦毕降诏中书门下止绝请托应内降恩泽及原减罪犯者不得施行仁宗钦崇禋祀布诏明徳传之万世大略如此英宗神宗圣孝遵承皆极严敬今陛下嗣位五载再举宗祀上帝顾飨神考配侑国之大事莫重于此惟陛下内尽诚敬法则祖宗则神天降祉群生䝉福夫斋者所以致其精明之徳孔子之所慎者斋斋必有专一精絜之诚乃可以交于神礼之言斋曰心不苟虑必依于道手足不苟动必依于礼古之君子其斋三日必见其所祭者诚之至也夫惟致斋肃恭然后动容周旋无不中礼曰皇天无亲克敬惟亲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夫皇天惟亲至敬鬼神惟享至诚天人之交相去不远惟诚与敬可以感通陛下躬行于上则百官有司莫敢不祗肃于下经曰圣人之徳无以加于孝惟陛下恭䖍祀事以教天下之孝使群臣万国瞻望盛徳休光臣不胜拳拳之愚
论立后上太皇太后 范祖禹
臣伏奉诏㫖皇帝纳后六礼令翰林学士御史中丞两省给舎与礼部太常寺官同共详议臣窃伏思此国家大事万世之始福祚所系风化所先自古圣王重之今陛下宜先知者有四不可不慎也臣谨稽之上古参之后世为陛下悉数而详言之一曰族姓二曰女徳三曰隆礼四曰博议所谓族姓者臣闻古之帝王所与为婚姻者必大国诸侯先圣王之后勲贤之裔不然则甥舅之国也不以微贱上敌至尊故其福祚盛大子孙蕃昌昔者黄帝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为黄帝正妃其子孙皆有天下五帝三王皆黄帝之后也髙辛娶陈锋氏之女是生帝尧虞舜娶帝尧之二女釐降于妫汭遂有天下大禹娶于涂山是生夏启天下归之子孙享国四百七十馀年成汤娶于有莘氏子孙有天下六百馀年周之先祖后稷生于姜嫄世有贤妃太王娶太姜是生王季王季娶太任是生文王文王娶太姒其礼尤盛大雅歌之曰文王初载天作之合言文王之初有识天已生贤女为之配也乂曰大邦有子伣天之妹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自古昏礼未有如文王之盛也太姜炎帝之后也太任太昊之后也太姒大禹之后也太姒生十子武王周公皆圣人也其馀皆为显诸侯周之子孙遍于天下太姒之徳也诗人美文王之圣本由太任其诗曰思齐太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太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又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文王之化自家及国以正天下也周南闗雎后妃之徳人伦之始风化天下皆美太任太姒也武王亦娶于姜是生成王周有天下三十馀世八百馀年其基本盖由此也故族姓不可不贵所谓女徳者臣闻礼本夫妇诗始后妃治乱因之兴亡系焉三代之兴皆有贤妃其亡也有孽女夏之兴也以涂山其亡也以末喜商之兴也以有娀其亡也以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嫄其亡也以褒姒此皆圣贤所纪诗书所载垂之后世以为永鉴者也秦汉以后昏姻多不正无足取法惟后汉显宗明徳马后唐太宗文徳长孙后宪宗懿安郭后皆有后徳出于勲贤之家其馀败乱足以为戒而已恭惟本朝太祖皇帝以来家道正而人伦明历世皆有圣后内徳之助自三代以后未有如本朝家法也皇帝圣徳明茂睿质纯粹天监在下必生圣女以佑皇家惟陛下远观上古近鉴后世上思天地宗庙之奉下为万世子孙之计选卜窈窕以母仪万国表正六宫非有徳孰可以当之然闺门之徳不可著见必视其世族观其祖考察其家风参以庶事亦可知也昔汉之初大臣议欲立髙帝子齐王皆曰王母家驷钧恶戾虎而冠者也代王母家薄氏君子长者乃立代王是为文帝为汉之贤主亦由其母家仁善也故女徳不可不先所谓隆礼者臣闻天子之与后犹天之与地日之与月阴之与阳相须而后成者也礼曰天子听男教后听女顺天子理阳道后治阴徳教顺成俗内外和顺国家理治此之谓盛徳又曰天子修男教父道也后修女顺母道也孔子对鲁哀公曰古之为政爱人为大所以治爱人礼为大所以治礼敬为大敬之至矣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是故君子兴敬为亲舍敬是遗亲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爱与敬其政之本欤哀公曰寡人愿有言然冕而亲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对曰合二姓之好以继先圣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君何谓已重乎又曰天地不合万物不生大昏万世之嗣也君何谓已重焉盖深非之也孔子遂言曰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妻也者亲之主也敢不敬欤礼又曰𤣥冕斋戒鬼神阴阳也将以为社稷主为先祖后其可以不致敬乎又曰敬而亲之先王之所以得天下也今臣与众官讨论讲议皆约先王之礼参酌其宜不为过隆愿陛下勿以疑为进言者必曰天子至尊无敌于天下不当行夫妇之礼而荀卿有言天子无妻告人无匹也如此则是周公之典孔子之言皆不可信而荀卿之言可信也臣谨按礼冠昏唯有士礼而无天子诸侯之礼故三代以来唯以士礼推而上之为天子诸侯之礼盖以成人之与夫妇自天子至于士则一也臣窃闻亲王宗室之间娶妻殊无齐体之礼敬而亲之天下岂有独尊而无偶配者哉至于鄙慝之礼或杂戎狄之俗或习委巷之风下自士族上流宫禁有涉于此者愿陛下一切屏绝之以正基本以先天下故礼不可不隆所谓博议者臣闻古者天子聘后上公逆之诸侯主之故春秋书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夫国有大事大臣不容不预闻也昔慈圣光献之立也吕夷简定其议故其诏曰览上宰之敷言其策曰宗公鼎臣诵言于朝先是茶商陈氏女亦预选择王曽宋绶皆以为言大臣继有言者遂罢陈氏仁宗所以为圣者能从众也进言者必曰此陛下家事非外人所预自古误人主者多由此言也天子以四海为家中外之事孰非陛下家事大臣无不可预之事亦无不当预之人且陛下用一执政进一近臣必欲协天下人望况立皇后以母天下乎臣恐陛下一日降诏云立某氏为皇后则大臣虽有所见亦难乎论议矣今陛下之所选择莫若出其姓氏宣问大臣若圣志既定而众议佥同则卜筮协从鬼神其依天人之意无不同矣故议不可不博臣幸备劝讲其职在以帝王之事裨益圣徳故敢献其所闻臣之愚诚惟中宫正位之后四海之内室家相庆则宗社之福也狂瞽之言惟陛下留听干冒宸严臣无任惶惧俟罪之至
论听政 范祖禹
臣等伏以天下不幸大行太皇太后登遐陛下号慕哀毁孝性天至在廷闻者无不摧陨今总揽庶政延见群臣四方之民倾耳而听拭目而视此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消长进退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呜呼可不慎哉可不慎哉臣等久备讲读职在论思首当献言以助万一陛下宜先诚意正心推广圣孝发为徳音行为仁政以慰答天下生民之望此在陛下加意而已非有所难也愿陛下循其本而行之则其末可以无难昔周公以成王㓜弱故位冡宰治天下七年制礼作乐以致太平其功徳至隆周公没成王追念其勲劳赐鲁以天子礼乐使世世祀周公以为非此不足以称周公之徳也成王所以报周公如此故天下莫不归心汉大将军霍光尊立宣帝霍光既没宣帝亦葬以天子之礼帝始亲政事又思报大将军功徳夫周公霍光皆人臣也有非常之功故成王宣帝皆报以非常之礼而况太皇太后英宗之配神宗之母陛下之祖母有大功于宗庙社稷有大徳于亿兆人民于陛下之恩与天地无极岂人臣之比哉然则今陛下所宜先者莫如报太皇太后之徳也自仁宗以来三后临朝皆有大功章献明肃之于仁宗慈圣光献之于英宗鞠育扶持勤劳艰难亦未得如太皇太后之于陛下也元丰之末神宗寝疾已不能出号令陛下年始十岁太皇太后内定大策拥立陛下储位遂定陛下之有天下乃得之于太皇太后也听政之初诏令所下百姓无不欢呼鼓舞自古母后多私外家惟太皇太后未尝有毫髪假借族人不惟族人而已徐王魏王皆亲子也以朝廷之故疏远隔绝魏王病既没然后一往太皇太后疾已革然后徐王得入进退群臣必从天下人望不以己意为喜怒赏罚故至公无私之徳虽匹夫匹妇之口亦能道之临朝九年未尝少自娯乐焦劳刻苦以念生民所以如此岂有他求哉凡皆为赵氏社稷宋室宗庙专心一意以保佑陛下也故身当其劳苦而使陛下享其安逸昔章献明肃而亲党多侥幸滥恩仁宗既亲㡬不免厘革故小人不能无怨今太皇太后自临朝以来左右请求一切拒绝内外肃然盖以朝廷不可无纪纲故身当其怨而使陛下坐收肃清之功陛下如欲报太皇太后之徳莫若循其法度而谨守之祖宗以来唯以徳泽结百姓之心欲四海安静无事仁宗行之四十二年天下至今思之恭惟太皇太后之政事乃仁宗之政事也然而仁宗圣性寛裕不忍拒人内降滥恩其后亦比比而有惟太皇太后严正至静不可干犯故能外斥逐奸邪以清朝廷内裁抑侥幸以肃宫禁九年之间终始如一故虽徳泽深厚结于百姓而小人怨者亦不为少矣今必有小人进言曰太皇太后不当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此乃离间之言陛下不可不察也当陛下嗣位之初太皇太后同听政中外臣民上书者以万数皆言政令有不便者太皇太后因天下人心欲改故与陛下同改之非以己之私意而改也既改其法则作法之人及主其法者有罪当逐陛下与太皇太后亦以众言而逐之其所逐者皆上负先帝下负万民天下之所仇疾众庶所欲同去者也太皇太后岂有憎爱于其间哉顾不如此则天下不安耳惟陛下清心照理辨察是非斥远佞人深拒邪说有敢以奸言惑圣听者宜明正其罪付之典刑痛惩一人以儆群慝则帖然无事矣陛下若稍入其语不正其罪则恐奸言邪说继进不已万一追报之礼小有不至此于太皇太后圣徳无损而于陛下孝道有亏必大失天下之心陛下岂不见司马光以公忠正直为天下所信服陛下与太皇太后用以为相海内之人无不欣悦光没之日无不悲哀乃至茶坊酒肆之中亦事其画像光所以得人心如此者为其能辅佐陛下与太皇太后功及天下也以光之功比之太皇太后止是万分之一而百姓思之如此而况太皇太后有天地之恩于陛下若听小人谗说或追报有所不至或轻改其政事岂不大失天下人心乎人心离于下则天变见于上陛下虽欲为善以救之改过以补之亦无及矣孝者万行之本本既不立则其馀何足观焉夫小人之情非为朝廷之计亦非为先帝之事皆为其身之利也日夜伺候欲逞其憾者久矣太皇太后新弃天下陛下初揽政事乃小人乘间伺隙之时也不可不预防之此等既上误先帝今又欲复误陛下天下之事岂堪小人再破坏邪臣等恭闻陛下自太皇太后寝疾朝夕不离左右躬亲药膳衣不解带忧瘁泣涕形于颜色自遭变故以来哀慕毁瘠中外具闻丧服之礼务从至隆又下诏发扬太皇太后盛徳推恩髙氏此大孝之极也至亲之际无所间然然而臣等犹言及此者窃以小人众多恐置陛下于有过之地也如臣等所言虽万万无之然不敢不虑于未然或有纎芥流闻于外则臣等上负陛下不先言之罪大矣不胜忧国爱君之至惟陛下深留圣思
论宦官 范祖禹
臣闻书曰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汉有天下四百年唐有天下三百年及其亡也皆由宦官相去五百馀年如循一轨盖与乱同事未有不亡者也汉自元帝任用石显委以政事杀萧望之周堪而废刘向等汉之基业坏于元帝东汉邓后临朝中官用事手握王爵口含天宪顺帝以后五侯专朝桓帝灵帝之时十常侍擅天下子弟亲党割剥百姓毒流四海附之者宠及三族违之者灭及五宗大考党狱夷戮天下名士于是黄巾贼起朝野崩离及袁绍诛宦官献帝奔播困饿而曹操因之以篡汉唐自明皇使髙力士决省章奏宦官始盛李林甫杨国忠等皆因力士以进唐亡之祸基于开元肃宗任李辅国末年寝疾辅国以兵劫迁明皇于西内杀张皇后及二王明皇以幽崩肃宗以骇没贵为天子上不保其父中不保其身下不保其妻子由用辅国一人而已代宗用程元振功臣畏谗吐蕃冦䧟京师播迁于陕徳宗用宦官分领神策禁兵其后天子由其所立唐室终以此亡宪宗服金丹躁忿为陈洪志所弑敬宗为刘克明所弑文宗欲言宪宗之贼谋泄仇士良杀四宰相及朝臣灭其族流血成渠朝廷半空文宗忧愤以至于没武宗以后皆由宦官所立僖宗呼田令孜为父天下大乱黄巢贼起播迁于蜀又幸兴元杨复恭自称定策国老呼昭宗为负心门生天子刘季述等废昭宗于东内韩全诲等劫昭宗幸鳯翔于是崔裔诛中官而朱全忠劫迁昭宗遂弑之因以篡唐观汉唐亡国之祸其酷如此后之人主岂可不以为刻肌刻骨之戒哉太宗时王继恩有平蜀之功中书欲除宣徽使太宗曰朕读前代书史不欲宦官预政事宣徽使执政之渐也宰相恳言继恩有大功非此不足为赏太宗切责宰相等乃命学士别立宣政使之目以授继恩布衣韩拱辰诣检院上言继恩功大赏薄太宗大怒以拱辰妖言惑众杖脊黥面配流崖州太宗可谓深鉴前古而塞祸乱之源矣英宗服药任守忠往来间构两宫致慈圣太后与英宗不相悦言者刻奏其罪贬蕲州安置尽逐其党然后慈圣英宗母子如初宫省清肃熙宁元丰间内臣之中李宪王中正宋用臣三人者最为魁杰宪总兵熙河兼领三路中正总兵河东兼领四路其权势震动内外自陕以西人不敢斥言宪名中正口敕募兵州郡不敢违师徒冻饿奔溃死亡最甚宪陈再举之策以诱夏贼致永乐䧟没在熙河僣拟不法用臣兴土木之役无时休息榷舟船置堆垛网市井之微利夺细民之衣食专事刻剥为国敛怨此三人者虽加诛未足以谢万姓朝廷止从寛典量加废黜唯宪独死中正用臣犹存陛下近召内臣十人续又召数人而李宪王中正之子皆在其中又除押班二人带御器械一人中外无不骇愕既而闻二人以执政言其有过先罢三人以舎人缴词头且辍然前来指挥首违故事又李宪王中正之子既得入侍则中正用臣亦将进用人心不得不忧故臣敢极言之陛下与太皇太后同听政之初外逐蔡确章惇吕惠卿等及群小人故朝廷肃清内逐李宪王中正宋用臣等及群小人故宫禁肃清内外皆无凶人故天下安静臣历观近古内外肃清未有如今日也祖宗法度所以维持后世不可轻变陛下奈何先自坏之陛下所以享南面之尊䝉已成之业四方万里奔走而听命者以朝廷公正天下心服也陛下何不慎守法度规矩増修徳政使过于垂帘之时然后不失天下之望今未及进一贤行一善先骤用中官如此之盛四方闻之必以为政出宫掖无复纲纪如衰季之世岂不大失人心哉夫人心一失复欲收之甚难陛下若作一二事使中外悦服四方竦动则他日所为有顺流之易人心先信故也若作一二事使中外忧疑四方解体他日虽有美意人已不信在前岂得便心服乎如此而望徳业之光名誉之隆非臣之所知也今中官止是陛下左右给事使令臣虽至愚亦知其必未有害政之事然欲治外者必先治内欲治远者必先治近是以明王慎选左右士人尧舜畏之佞人孔子远之恐其有损而不自觉也昔唐之时仇士良教其党曰天子不可令闲常宜以奢靡娯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则吾軰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軰踈斥矣士良以此固其权宠故能专恣二十馀年夫汉唐之事当今必无然以先帝天资英睿圣学髙明可谓不世出之主而内外为小人所误外兴师旅内兴百役先帝未尝享太平之乐终以忧勤损寿凡不便民之事皆群小所为而使先帝受天下之谤臣常痛之故不愿陛下复近小人盖以此也陛下诚能听臣之言悉追罢除用内臣指挥未到者别与差遣已入者复授外官则中外之人称诵圣徳万口一辞以为至美乃可以解众庶之惑洗陛下之谤此如反掌之易何难而不为哉自闻近臣两次指挥以来外议汹汹皆云大臣不能争执䧟陛下于过举台諌之臣又皆畏避中人莫敢一言但恐陛下未之知耳若使知之必不为也臣侍经筵八年日望一日岁望一岁期陛下为令徳之主唯恐有纎毫之失故不避违拂圣意数进苦切之言陛下每留睿听以臣愚直见知臣亦不量微力切以献纳自任今兹事体实繋朝政污隆人情去就臣义均休戚荣辱不忍黙黙坐视敢冒万死而献其忠唯陛下裁察宋文鉴巻五十九
<集部,总集类,宋文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