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盦文集_(四部丛刊本)/续集卷三 中华文库
定盦文集 续集卷三 清 龚自珍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吴氏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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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盦续集 仁和龚自珍璱人籑
卷三
已亥六月重过扬州记
居礼曹客有过者曰知今日之扬州乎读鲍昭芜城赋则遇
之矣余悲其言明年乞假南游抵扬州属有告粜谋舟而馆
既宿循馆之东墙歩游得小桥俛溪溪声谨过桥遇女墙啮可
登者登之扬州三十里首尾屈折高下见晓雨沐屋瓦鳞鳞然
无零甃断甓心己疑礼曹过客言不实矣入市求熟肉市声讙
得肉馆人以酒一瓶虾一筐馈醉而歌歌宋元长短言乐府俛
窗呜呜惊对岸女夜起乃止客有请吊蜀冈者舟甚捷帘幕皆
文绣疑舟窗蠡�也审视玻璃五色具舟人时时指两岸曰某
园故址也某家酒肆故址也约八九处其实独倚虹园圯无存
曩所信宿之西园门在题榜在尚可识其可登临者尚八九处
阜有桂水有芙渠菱芡是居扬州城外西北隅最高秀南览江
北覧淮江淮数十州县治无如此治华也忆京师言知有极不
然者归馆郡之士皆知余至则大讙有以经义请质难者有发
史事见问者有就询京师近事者有呈所业若文若诗若笔若
长短言若杂着若丛书乞为叙为题辞者有状其先世事行乞
为铭者有求书册子书扇者填委塞戸牖居然嘉庆中故态谁
得曰今非承平时邪惟窗外船过夜无笙琶声即有之声不能
彻旦然而女子有以栀子华髪为贽求书者爰以书画环瑱互
通问凡三人凄馨哀𧰟之气缭绕于桥亭舰舫间虽澹定是夕
魂遥遥不自持余既信信拏流风捕馀韵乌睹所谓风嗥雨啸
鼯狖悲鬼神泣者嘉庆末尝于此和友人宋翔凤侧𧰟诗闻宋
君病存亡弗可知又问其所谓赋诗者不可见引为恨卧而思
之余齿垂五十矣今昔之自然之运古之美人名士富贵寿
考者几人哉此岂𨵿扬州之盛衰而独置感于江介也哉抑
予赋侧𧰟则老矣甄综人物搜辑文献仍以自任固未老也天
地有四时莫病于酷暑而莫善于初秋澄汰其繁缛淫蒸而与
之为萧疏澹荡泠然瑟然而不遽使人有苍莽寥泬之悲者初
秋也今扬州其初秋也欤予之身世虽乞籴自信不遽死其尚
犹丁初秋也欤作已亥六月重过扬州记
病槑馆记
江甯之龙蟠苏州之邓尉杭州之西谿皆产槑或曰槑以曲为
美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槑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固也
此文人画士心知其意未可明诏大号以绳天下之槑也又不
可以使天下之民斫删密锄正以夭槑病槑为业以求钱也
槑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钱之民能以其智力为也有以
文人画士孤癖之隐明告鬻槑者斫其正养其㫄条删其密夭
其稚枝锄其遏其生气以求重价而江浙之槑皆病文人画
士之祸之烈至此哉予购三百瓫皆病者无一完者既泣之三
日乃誓疗之纵之顺之毁其瓫悉埋于地解其㯶缚以五年为
期必复之全之予本非文人画士甘受诟厉辟病槑之馆以贮
之乌乎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甯杭州苏州之
病槑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长短言自叙
情之为物也亦尝有意乎锄之矣锄之不能而反宥之宥之不
已而反尊之龚子之为长短言何为者邪其殆尊情者邪情孰
为尊无住为尊无寄为尊无境而有境为尊无指而有指为尊
无哀乐而有哀乐为尊情孰为畅畅于声音声音如何消瞀以终
之如之何其消瞀以终之曰先小咽之乃小飞之又大挫之乃
大飞之始孤盘之闷闷以柔之空阔以纵游之而极于哀哀而
极于瞀则散矣毕矣人之闲居也怕然以和顽然以无恩仇闻
是声也忽然而起非乐非怨上九天下九𣶒将使巫求之而卒
不自喻其所以然畴昔之年凡予求为声音之眇盖如是是非
欲尊情者邪且惟其尊之是以为宥情之书一通且惟其宥之
是以十五年锄之而卒不克请问之是声音之所引如何则曰
悲哉予岂不自知凡声音之性引而上者为道引而下者非道
引而之于旦阳者为道引而之于莫夜者非道道则有岀离之
乐非道则有沈沦陷溺之患虽曰无住予之住也大矣虽曰无
𭔃予之寄也将不出矣然则昔之年为此长短言也何为今之
年叙之又何为日爰书而已矣
商周彝器文录叙
羽琌山民曰商器文但象形指事而己周器文乃备六书乃有
属辞周公讫孔氏之间佚与籀之问其有通六书属文辞载锺
鼎者皆雅材也又皆贵而有禄者也制器能铭居九能之一其
人皆中大夫之材者也凡古文可以𥙷今许慎书之阙其韵可
以补雅颂之隙其事可以𥙷春秋之隙其礼可以补逸礼其官位
氏族可以补世本之隙其言可以𥙷七十子大义之隙三代以
上无文章之士而有群史之官群史之官之职以文字刻之宗
彝大氐为有土之孝孙使祝嘏告孝慈之言文章亦莫大乎是
是又宜为文章家祖其及五百名者有曶鼎六百名者有西宫
襄父盘则与周书七十一篇相出入矣摹其篆文以今字录之
如孔安国治尚书以今文读之古文也
升平分类读史雅诗自叙
语云人日戴天而不知天之高其今之士民耶盖相与世之游
乎廓然大顺若寒暑昼夜而不知
历圣实生我也鞠我也等百世之王难比仁也意士不谈史之
过邪史之百王仁不仁之差大耑有三视其赋视其刑视其役
而已矣
本朝自
圣祖之年屡问所以损上益下者
世宗初遂用怡贤亲王言减苏松一道地丁银四十五万两南
昌一道地丁银十七万两乾隆二年又减江浙两省地丁银二
十万两减明赋十之四东南天下华然而所食于东南者止此
矣独粟米漕东南乾隆朝凡蠲七省漕米者三普蠲天下地丁
银者亦三史所未有且地丁者丁统于地非计丁而出赋也有
漕省并地丁计为什一无漕省只计地丁尚未及三十分之一
虽曰玉食万方而所食于一千四百五十一州县者又止此矣
此
本朝之赋
本朝死刑别二等曰情实曰缓决又有情实而不
予勾者勾囚之日
皇帝赐汉大学士一人坐一一商榷之讲官科道皆侍先期由
有司详部臣核定又有九会议签商有刑部签商盖自有司
初定谳以至于
予勾中间更心目十数更手百数仕者罪至死子孙应试八仕
如故此
本朝之刑中外一家无汉唐戍边塞之民而一切城工河防以
及
内廷营造
行在所幸治䟆道皆雇民给
国家虽费帑巨万民不知知受雇而已至于南河
国家痔漏所费者国之帑金也所救者民之田庐也似宜藉民
力乃役夫岁数百万无空役者是故
本朝绝无力役之事史之百王其酷虐无道生人丁其阸者不
必征也平世中主亦不屑与度也请征三王三王且什一况其
降乎酒诰之杀滥甫刑之条繁汉文虽除肉刑矣而夷人之三
族何足数也况其降乎三王于农隙使民用民力岁三日况其
降乎至其鼎镬砧质夷三族之刑士大夫妻女发乐籍之刑言
官受廷杖下镇抚司狱之刑计口出钱髫龀皆算算及车船牛
马之赋治宫室筑城戌边尽闾左以发之之力役二百年之民
或惎以古事骇然不信曰史岂有是邪而古者日日习之若寒
暑昼夜彼非圆顶方趾父母所生之民邪非今之士民之先祖
邪何其惨也升平分𩔖读史雅诗一卷十有五篇内阁中书仁
和龚自珍之所造也自珍自言曰今之世有穷陬荒滨貊鄕鼠
攘悍顽扇而自外于天地父母者闲岁上闻为肢末忧谓宜
有文臣附先知𮗜后知之义作为歌诗而使相与歌其间诗
之义贵易知也犯上作乱之民必有自搏颡泣者必有投械而
起仰祝
圣淸千万年俛祝云礽之游其世者择言而兴不避在位
干禄新书自叙
叙曰凡贡士中礼部试乃
殿试
殿试
皇帝亲䇿之简八重臣读其言
皇帝制日无隐言朕将采择又曰朕将亲览焉八人者则朝
服北面三跪九叩头率贡士亦三跪九叩头就位有䖍既试八
人者则恭遴其颂扬平仄如式楷法尤光致者十卷呈
皇帝览
皇帝宣十人见翼日銮仪卫陈法驾和声署设乐
皇帝升太和殿贡士毕见前三人
赐进士及第冠服由
午门中道出乃出自
端门
天安门皆当驰道
赐晏礼部如故事先
殿试旬日为覆试遴楷法如之
殿试后五日或六日七日为
朝考遴楷法如之三试皆高列乃
授翰林院官
本朝宰辅必由翰林院官贰及封圻大臣由翰林者大半其
非翰林官以値军机处为荣𨕖军机处之职有军事则佐
上运筹决胜无事则备
顾问
祖
宗掌故以出内命者也保送军机处有考试其遴楷法如之京
朝官由进士者例得考差考差入𨕖则乘轺车衡天下之文章
考差有阅卷大臣遴楷法亦如之部院官例许保送御史御史
主言朝廷是非百姓疾苦及天下所不便事者也保送后有考
试考试有阅卷大臣其遴楷法亦如之龚自珍中礼部试
殿上三试三不及格不入翰林考军机处不入考差未尝乘
轺车乃退自讼著书自纠凡论𨕖颖之法十有二论磨墨膏笔
之法五论器具五论点画波磔之病百有二十论架冓之病二
十有二论行间之病二十有四论神势三论气禀七既成命之
日干禄新书以私子孙时道光十有四年内阁中书龚自珍谨
叙
钱吏部遗集叙
钱吏部枚卒且八年遗诗始写定是为辛未岁越丁丑钱廷烺
走访龚自珍海上属之日先人诗出又七年未有最录之言将
惟天下善言文章之情者是属自珍悄然不能辞乃涤笔而偁
曰今天子始亲政之岁与已未科会试主者大兴朱文正公榜
出省贡士之𮟏于经雄于辞者雅治一艺者毕在可八九十人
而吾浙二十一人其以文采妙当世者哗哗以十数嫭矣哉先
若后未之闻也君实以是科成进士气文而身颀黝然黑谡然
淸仿佛如有思诸君先后跻九万里之上君意善感又淸贫
甚浮湛卒文正惋叹杭州以为失方闻士诗十卷无嚣浊俚窳
俶诡之言如坐杭州山水闲重山二湖孔翠鸾之属往来鸣叹
天淸日沈风起卉木泠泠乎琴筑语而竽笙鸣是其可状者也
小乐府一卷幽窅而情深言古今所难言疑涩于口而声音益
飞殆不可状前哲有言古今情之至者乐器不能传文士不能
状意者然乎嗟嗟感前修之易沦眷华士而踵起名满天下才
啬于命情又啬于才是集也宜吾微吟焉寂听焉低徊独抱焉
弗可已矣
江左小辨叙
江左小辨二卷失𢰅者姓氏有明中叶嘉靖及万历之世朝政
不纲而江左承平斗米七钱士大夫多暇日以科名归养望者
风气渊雅其故家巨族諩系多闻人或剞一书或刻一帖其小
小异同小小源流动成掌故使倥偬拮据朝野骚然之世闻其
逸事而慕之揽其片楮而芳香恻悱俗士耳食徒见明中叶气
运不振以为衰世无足留意其实尔时优伶之见闻商贾之气
习有后世士大夫所必不能攀跻者不贤识其小者明史氏之
㫄支也夫为此辨者其江左之俊辨也夫吁
江子屏所箸书叙
嘉庆中扬州有雄骏君子曰江先生以布衣为掌故宗且二十
年使仁和龚自珍条其𢰅述大旨以诏来世自珍径求之纵横
侧求之又求其有所不言者而皆中律令其杀也为易也其详
也则中春秋恩父恩王父之谊海陬小生瞪目哆颐敢问九流
最目之言伙矣子胡张江先生之■书且子所谓律令谁之为
之也作而告之曰圣人之所为也传不云乎三王之道若循环
圣者因其所生据之世而有作是故易废连山归藏诵诗三百
而周诗什九春秋质文异家礼从周皆是谊也孔子没儒者之
宗孔氏治六经术其术亦如循环孔门之道尊德性道问学二
大耑而已矣二耑之初不相非而相用蕲同所归识其初又总
其归代不数人或数代一人其馀则规世运为法入我
朝儒术博矣然其运实为道问学自乾隆初元来儒术而不道
问学所服习非问学所讨论非问学比之生文家而为质家之
言非律令小生改容为闲敢问问学优于尊德性乎曰否否是
有文无质也是因迭起而欲偏绝也圣人之道有制度名物以
为之表有穷理尽性以为之里有诂训实事以为之迹有知来
藏往以为之神谓学尽于是是圣人有博无约有文章而无性
与天道也端木子之言谓之何曰然则胡为其特张问学得无
子之徇于运欤曰否否始卒具举圣者之事也馀则问学以为
之阶夫性道可以骤闻欤抑可以空枵悬揣而谓之有闻欤欲
闻性道自文章始有后哲大人起建万石之锺击之以大椎必
两进之两退之南面而㧑之禠之子之不以文家废质家不用
质家废文家长弟其序胪以听命谓之存三统之律令江先生
布衣非其任矣曰江先生之为书与其甄综之才何如曰能进
之能退之如南面而㧑之如禠之于之曰请言江先生平生曰
生于典籍之区少为方闻士乾隆朝佐当道治四库七阁之事
于乾隆名公老师宿儒毕下上𬺈龁万闻千睹既老勒成是
书窥气运之大原孤神明以突往义显故可以纵横而侧求词
高故可以无文字而求今夫海不有万怪不能以一波今夫岳
不有万怪不能以一石飮海之一蠡涉㟆之一石如见全海岳
焉砖瓦之所积墍茨之所饰风雨乍至尺靑寸红纷然流离才
破碎也江先生异是曰敬闻教矣古之学圣人者著书中律令
吾子所谓代不数人数代一人敢问谁氏也曰汉司马子长氏
刘子政氏江先生书曰
国朝经学师承记者如干卷迁之例其曰
国朝经师经义目录如干卷向之例小生降阶曰有是夫虽癯
也犹得搴裳中原于我乎亲命之
袁通长短言叙
钱唐袁通长短言六卷今夫闺房之思裙裾之言以阴气为倪
以怨为轨以恨为斾以无如何为归墟吾方知之矣若其声音
之道体裁之本短言之欲其烈长言之欲其淫裔庄言之欲其
思谲言之欲其不信谬言之欲其来无所从去又无所至也怪
哉使我曼声吟歔寿命讫而不知厌招我魂于上九天下九𣶒
旬日而不可返怕然止寂寥兮无䜋于先王而岂徒调䕫牙之
一韵割骚之一乘也哉卒无如何命笔为之叙
上海张靑雕文集叙
嘉庆二十一年治河方略馆移内阁借顺治朝及康熙初红本
备考核馆不戒于火红本𤈦嗣是内阁求顺治典故难二十五
年龚自珍筮仕得内阁中书求顺治前辈文章于江南上海县
李家得张宸所为文集三十卷中书述一篇其所述与今大异
其高论今日益难施行内阁应官文章三十馀篇其哀册文一
𩔖甚哀异杂事记五篇述所见当日仪官未定之事可以广异
闻其他文章出于陈子龙吴伟业之间同时三吴以东跨娄越
泖至海滨而止甚多文士君之为未大异乎诸君之为之也自
珍喜而写其副以如京师职方述一篇代大臣马思哈北征日
记一篇则兵部郞中程同文就自珍舍写副以归京师遂有两
本道光壬午正月内阁后进仁和龚自珍序于城南圆通观
金孺人画山水叙
尝以后世一切之言皆出于经独至穷山川之幽灵嗟叹草木
之华实文人思女或名其家或以寄其不齐乎凡民之心至一
往而不可止是不知其所岀尝以叩吾客客曰是出于老庄耳
老庄以逍遥虚无为宗以养神气为用故一变而为山水草木
家言昔者刘勰论魏晋宋三朝之文亦几几见及是或者神理
然耶吾友王昙仲瞿有妇曰金字曰五云能属文又能为画其
文皆言好山水也其所画有曰山居图极命物态仲瞿实未甘
即隐逸以从鱼鸟之游五云飨笔研而祝之曰必得山水如斯
画之美而偕隐焉昙曰诺吁曩者同时之士固尝拟仲瞿似晋
宋闲民不闻其有奇妇余窥其能事与其用心虽未知所慕学
何等要真不𩔖乎凡之民矣抑又闻老庄之言或岐而为神仙
或岐而为此𩔖将母此𩔖之能事与其用心其亦去去有仙者
思欤大夫学宗尚其思之嫔百媛尚其慕之叹息不足从而
缘之辞
上海李氏藏书志叙
龚自珍曰目录之学始刘子政氏嗣是而降有三支一曰朝廷
官簿荀朂中经簿宋崇文总目馆阁书目明国史经籍志是也
一曰私家着录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书录解题以下是
也一曰史家着录则汉艺文志隋经籍志以下皆是也三者其
例不同颇相资为用不能以偏废三者之中其例又二或惟载
卷数或兼条最书旨近世好事者则又胪注某钞本某椠本某
家藏本兹事殊细抑专门之业必至于是而始可谓备则亦未
易言矣
纯皇帝开四库建七阁海内之士毕睹官簿大江以南士大夫
风气渊雅则因官簿而踵为之往往瑰特与
中朝之藏有出入者而上海李氏乃藏书至四千七百种论议
胪注至三十九万言承平之风烈与鄞范氏歙汪氏杭州吴氏
鲍氏相辉映于八九十年之间李君犹且恨生晚不获遇
纯皇帝朝亲献书顾异日数
本朝目录必不遗李氏吾生平话江左俊游宾从之美则极不
忘李氏东南顾翛翛踞天半矣哉李君名筠嘉议叙光禄属官
衔不仕道光六年丙戌六月龚自珍在京师寄此叙
江南生橐笔集叙
江南生有奏议十九卷
国朝法度大臣不敢以奏议入私集况士乎生佐督抚为政居
幕下历七省客十九主此代十九主之所为有儗藁未用者有
一事前后数易奏稿并存之者不得曰奏议以惑来者予正其
名曰江南生橐笔集集中言天下财赋大指不当丰于入而当
啬于出有百馀事言天下刑名大指谓
本朝刑太寛民太不畏又有杀人不死伤人盗皆不抵罪者又
本朝纠䖍士大夫甚密纠民甚疏视前代矫枉而过其正此其
平生蓄于中心时时露于文采者也龚自珍曰江南生之言当
否后世有折衷之者予不深论窃闻其为人取于所主甚介谈
笑精悍指示曲折文辞甚辨丽于属辞轻重繁简往往因一言
争轧往复必欲达其意而后已当此时
朝廷诏令琅琅动数千言督抚奏议亦皆虎虎有生气朝野不
病君狂也
阮尚书年谱第一叙
今皇帝御极之三年天暒地塽日穆月耀美阳之气譣于耆臣
是岁太子少保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两广总督仪征阮
公年六十矣海内之士襄觚握椠之伦介景者锵羊祝延者漎
萃其门下士大理少程同文等就内阁中书龚自珍而谋曰
自古重熙累洽之朝则有康疆竺巩之佐赞𬪩迪薰黼蔀黻纪
相一人而寿世为百族之福宗盖殊尤绝迹有震于金石炳若
神人者今吾座主阮公亦其人也汴宋而降多祝史之寿言晩
唐子弟订父兄之年谱二者孰华孰质孰古孰今孰可传信龚
自珍曰年谱哉大理因探褱里出书二十四卷请曰是公子长
生之所为也子其叙之自珍既卒业乃撮其括要而言曰闻之
道隘者所任少名𫍲者所成寡德褔者所积薄位庳者所覆狭
史册之事一优一绌将相之美或初或终今阮公任道多积德
厚履位高成名众如大理言如大理言公毓性儒风励精朴学
兼万人之姿宣六艺之奥尝谓黄帝名物宣尼正名篇者句所
艁句者字所积古者有声音而有语言有语言而有文字自分
隶之迭变而本形晦矣自通假之法繁而本义晦矣公识字之
法以经为譣解经之法以字为程是公训故之学中垒而降校
雠事兴元朗释文憙胪同异孟蜀𬃷本始省写官公远识驾乎
随唐杂技通乎任尹一形一声历参伍而始定旧钞旧椠斯厓
略之必存是公校勘之学
国朝四库之纂百代所系七阁之藏九流斯萃公名山剔宝番
舶求奇驰副墨乎京师锡佳名以宛委盖自子政而下鄱阳以
前公武郡斋之志振孙解题之作莫不讨其存佚之年采其完
𡙇之数焦书扬目斯琐琐焉是公目录之学公精研七经覃思
五礼以为道载乎器礼征乎数今尺古尺求累黍而易诬大车
小车程考工而易舛故大而冡士明堂辨礼之行于某地小而
衣冠鼎俎知礼之𣪠乎某物莫遁空虚咸就绳墨实事求是天
下宗之是公典章制度之学公又谓读史之要水坠实难宦辙
所过图经在手以地势迁者班志李图不相袭以目验获者桑
经郦注不尽从是以咽喉控制闭门可以谈兵脉络毗联陆地
可使则壤坐见千里衽接远古是公之史学在昔叔重董文识
郡国之彝鼎道元作注纪川原之碑碣金石明白其学古矣欧
赵而降特为绪馀洪陈以还闲多好事公谓吉金可以证经乐
石可以劻史玩好之侈临摹之工有不预焉是以储彝器至百
穜蓄墨本至万穜椎拓遍山川𥿄墨照睂髪孤本必重钩伟论
在箸录十事彪炳冠在当时是公金石之学公又谓六书九数
先王并重㫄差互乘商高所传自儒生薄夫艺事泰西之客捣
其虚古籍霾于中秘智计之土屏弗见于是测步之器中西同
实而异名巧捷之用西人攘中以成法公卬能窥天步俛能测
海镜艺能善辊弹聪能审律吕为刘秦之嫡髓非萨利之别传
是公九数之学文章之别论者伙矣公独谓一经一纬䢒逪而
成者绮组之饰也大宫小商相得而龤者韶濩之均也散行单
词中唐变古六诗三笔见南士之论文杜诗韩笔亦唐人之标
目上纪范史笺记奏议不入集聿考班书赋颂箴诔乃称文公
日奏万言自裒四集以沈思翰藻为本事别说经作史为殊科
是公文章之学圣源既远宗绪益分公在史馆条其派别谓师
儒分系肁自周礼儒林一传公所手创谈性命者疏也恃记闻
者陋也道之本末毕赅乎经籍言之然否但视其躬行言经学
而理学可包矣觇躬行而喙争可息矣且夫不道问学焉知德
性刘子以威仪定命康成以人偶为仁门戸之见一以贯之是
公性道之学公𫾻历淸华洊升士熟于载笔之礼法娴于内
延之故实
三朝文物触之则绪若悬河九行列咨之则动中律令是公
掌故之学凡若此者固已𣾀汉宋之全拓天人之韬泯华实之
辨总才学之归彼区区文儒之异传龂龂经人之异师皆所谓
得支亡干守隅昧方伟哉绝业莫之与京已尝观道之丰也命
必啬之德之亨也遇必窒之两汉以降为世儒宗者伏生沈沦
贾生放黜子政子云所遭良阸康成邵公皆在党锢叔重终于
庳官仲翔羁于远士或藉阶经术致身相非其名德之无偶
则必世主之非圣唐宋之世韩苏之伦衡厥所遭什九同求
其出秉斧钺入总图师朝宁倚焉师儒宗焉岂可遘与公宧辙
半天下门生见四世七科之后辈尚长齿髪
三朝之巨政半在文翰幽潜之下士拂拭而照九衢蓬荜之遗
编扬扢而登
国史斗南人望一而无两 殿中
天语字而不名吁富贵不足为公荣名誉不足为公显九川行
地溯学海而波澄三台烛天指文星而度正其在汉也譬以伏
孔居邴魏其在唐也譬以韩李兼房杜然而矜遭际之隆不如
稽勋阀之旧也姼福德之符不如陈黎民之感也
睿庙亲政公受殊知谓
先皇将任汝枢臣今女其作朕疆吏公辞不获爰始受命亦越
于今先后廿年抚浙抚豫者皆再抚闽抚江右各一先督全漕
继督两湖继而督两广复六年于兹矣公知人若水镜受善若
针芥㸑材牛铎入聪耳而咸调文梓朽木经大匠而无弃器萃
众有功收群䇿公文武兼资聪明异禀胸中四库妙运用于无
形目下十行识姓名于一过凡在僚友畏其敏服其大此公之
功在察吏者也仁心为质施于有政每问风俗先及桑麻昔餫
浙人之馑远汛舟于蜀江今徕番舶之粟平居贾于粤市其通
有无也兼惠商民其化疆界也并泯中外此公之功在抚字者
也文翁治郡礼容蔚于石室乐浪著县契令代夫写官公先视
浙学成经籍纂诂二百六卷及乎持节乃设精舍颜曰诂经背
山面湖左图右史于政馀亲课之及𦲷江右刊宋本十三经若
干卷今兹来粤暇日无多又复捜其文献勒成巨编刊广东通
志若干卷斠士之堂榜曰学海想见俊髦之翕集与其波澜之
壮阔焉此公之功在训迪者也嘉庆之初海氛方炽大为逋逃
之渊薮实恃粮兵之藉赍公以淸野之法为出海之禁推毂武
臣训练舟旅时则安南为帅潜结内盗倚剽掠以赡孱倾丑
𩔖以弄巨艇久肆寇攘渐图窥伺公传檄诸镇勒兵松门指㧑
方定飓风大作海若效灵顺逆异势是役也获其王印及铜炮
重二千斤者甚夥海寇殱焉厥后蔡牵往来闽浙公首荐壮烈
伯李公俾为统帅壮烈成名牵亦寻灭鲸浪遂息鼍更不惊馀
干奸民蠢焉煽乱勾结党徒簿造名号妖鸟已翼而未飞长蛇
流沫而思噬公则斩彭蠡之菰芦祷匡庐之烟雨发之也不旬
日破之也不崇朝是曲突徙薪之善谋有劲弩激箭之捷手夷
大难如一反掌其于闽也特于海渚大筑炮台时岀新意水法
陆法之图天雷地雷之谱厥后各吏则而仿之粤东互市有大
西洋近惟英夷实乃巨诈拒之则叩𨵿狎之则蠹国备戒不虞
绸缪未雨深忧秘计世不尽闻葢公身本将门夙娴韬秘谢公
雅量草木识其威名叔子高褱裘带寓其将略此公之功在武
事者也承平日久海宇蕃庶物盈而枵吏猾而蠹是以弥补之
诏三十年于兹矣金粟之藏按簿则有其名关市之榷摭实尽
无其物公在浙之日议谓其事当信而勿欺其期宜缓而勿迫
久之竟获全效卒如初议他行省勿及也此公之功在治赋京
师转漕东南岁七百万积以升斗极于京垓盘仓古法今也失
传其数至𦣱而不可稽其欺至隐而不可诘公准之斛法定为
尺长布算则有目皆知执度则布指成寸既有定式遂为捷法
又以比岁淮弱黄强重迟空晩发议盈廷图改运道公乃考有
元之成规得海运之故道计舟樯丰俭之用较时日往反之程
度其险夷权其常变中流一壶成书具在此公之功在治漕凡
此者妕盘虽丽难彤矢之勋䀜鼎良珍莫罄赤环之绩自非
张华腹中千门万戸孙武底八地九天而枚举焉汎测焉窃
以为轻尘难语于嵩岳之高爝火奚禆于阳乌之照者也右廿
四卷宜置册府宜藏京师宜付写官宜诏僚友古之不朽有三
而公实兼之古之上寿百有二十而公甫半之古说经之辞君
主日臣主月诗曰如月之恒言初也五岳视三公诗日嵩高
维岳言大而高也由斯以谈其诸光明之日进生物之方无穷
也乎敬语程公为我报公子俟公七秩之年更增十卷之书当
更叙之此其弟一叙云尔癸未正月
陆彦若所箸书叙
陆彦若曰天下之大富必任土东西南北■苟有六尺土若什
尺土土之毛皆识其华实辨其材节其性伺其时其生其死勿
以还土可以小富矧夫若伯尺千尺万尺有伯尺之士役于圃
一人役于市一人为天下养二人千尺者役于圃三人役于市
三人为天下养六人以是为差天下之富人亦必以是为差富
殖德故曰德产焉传其术以德后生富又殖寿龚自珍曰五经
财之源也德与寿之溟渤也成周书真伪半勿具论论尧时尧
典言百谷矣其后但言五谷六谷九谷五六九以外蔬蓏可材
尽尧典之所谓谷也汉儒马融说咎繇暮之文曰庶艰食犹庶
根食也谓凡草木有根者根可食或实可食或华叶可食皆曰
根食然则庶根食者其犹百谷与彦若知经术矣自珍又曰古
农书四篇吕不韦采之矣氾胜之书阙不具魏高阳太守贾思
勰书二十篇箸录家皆录之 文渊阁又录之矣汉大儒司马
氏为货殖传所以记禹贡续周礼与天官书同功不学小夫乃
仅指为诙嘲游戏愤怒之文章傎夫今彦若所箸书祖古农书
祢司马氏而伯仲于氾胜之贾思勰之闲宜急写副德后世曰
种树方者三卷曰种菜方者一卷曰种药方者一卷都五卷著
录之如此又规之曰往往错举古今名古今语未可同又不分
析东西南北之所宜试者或不得种得其种或效或不效宜小
字细目以江河界限之彦若亟岀都未暇治也丙申九月九日
张南山 国朝诗征叙
周公何人哉尹吉甫谭大夫何人哉逐臣放子弃妾怨妇举何
人哉周虽文其殆无有诗人之名也后之为诗业之别有籍焉
成之别有名焉二者辙孰旧䋞取所无恩恩杀至所恩之人而
胪之高下之名曰作史䋞取其人之诗而胪之或留或削名曰
𨕖诗皆天下文献之宗之所有事也二者名孰高作史者曰我
古史氏家法于史为大宗𨕖诗者则曰孔子尝删诗矣我七十
子家法于经为别子二者指孰优其名与实孰合分龚自珍年
三十四箸古史钩沈论七千言于周以前家法有意宣究之矣
既具槁七年未写定夫自珍之世非周之世天下久矣有诗人
之名也天下久有诗人之名天下献宗𨕖诗固宜𨕖诗矣受而
视其目其真以诗名者未尝漏焉而不可名为诗人者什八九
是何人哉自天聪崇德迄于今入朝其姓名为专家诗人所熟
闻者无几诗人闻而咸异焉曰举何人哉自珍受而疑俛而得
其故曰若人殆乐䋞取其人而胪之而高下之与殆非徒乐䋞
取其诗也与然则若人号称𨕖诗也何故曰是职不得作史隐
之乎𨕖诗又兼通乎𨕖诗者也其门庭也远其意思也谲其体
裁也赅吁诗与史合有说焉分有说焉合之分分之合又有说
焉毕触吾心而赴吾志吾所箸书益写定伟夫若人懐史佚之
中孔门之律令虎虎亩血龚氏之庭者哉张维屏字南山番
禺人官黄梅令
绩溪胡戸部文集叙
古之民莫或强之言也忽然而自言或言情焉或言事焉言之
质弗同既皆毕所欲言而去矣后有文章家强尊为文章祖彼
民也生之年意计岂有是哉且天地不知所由然而孕人语言
人心不知所繇然语言变为文章其业之有籍焉其成之有名
焉殽为若干家𨤲为总集若干别集若干又剧论其业之苦与
甘也为书一通又就已然之迹而画其朝代条其义法也为书
若干通舁人舆者又必有舁之者曾曾云礽又必有祖祢之者
日月自西江河自东圣知复生莫之奈何也已龚自珍不弢于
言言满北南绩谿胡子则诣自珍舍就求文章术自珍正告曰
不幸不弢于言言满北南口绝论文喑于苦甘言之不戢以为
口实独不论文得失未尝为书一通高扃笥中效韩嫓柳以笔
代口以论文名覆按无有子胡决其藩而𨱃其例且自珍尝闻
胡子之言之质矣粹然胡子之言也非如自珍之言之㫄出氾
涌而更端以言是谓七十子苗裔之言是谓礼家大宗之言其
言式古训力威仪焉大之言礼经焉中之言礼节焉小之言礼
牍简䇿焉谭山水问掌故求建置辨沿革又胡子所言不一言
者也自珍作而言曰将强名此以为文章岂可哉然名此为文
章又岂不可哉设又从而区论之甲幅近文章乙幅不近文章
又岂可哉其率是以言继是以言勤勤恳恳以毕所欲言其胸
肊涤除馀事之甘苦与其名而专壹以言如其不然而强龚自
珍论文章则胡子瘁矣
邵子显校刊娄东杂箸叙
国家以苏州松江太仓州为一道
睿皇帝朝命家大人分巡之自珍实侍任凡关甄综人物𢯱辑
掌故之役大人未尝不以使自珍焉大人去治十五年矣自珍
仕京师宾客且尽遗闻坠欢无可语者凄黯而已岁已亥乞籴
南下信信扬州扬州教谕邵子显太仓人也方校刊娄东杂箸
成自宋始迄于当代凡五十六部大氏四库所未录藏弆家所
未见邵君有心哉苏若松未之闻也若徽州若吾浙西三府若
扬州若常州爱其鄕先辈而乐以其言饷天下者岂乏其人何
居乎不效子显之所为尚书陶澍尝语李兆洛曰愿辑本朝江
左人书萃四库已收未收者李辞兹事体大不敢承噫江左百
数州县耳使一州有一邵子显各纂其州予限七年此事何患
不成春秋时周室有百四十国之书固出自百四十国者也仲
尼赖之此事成可以傲嬴刘嫓柱下储以俟后圣邵君为予渡
河所见第一士邵君饷书为渡河第一乐曩予营别墅于昆山
县距太仓一舍天如予我以萧闲箸述于其中当效邵君之所
为且拏舟商榷之
怀甯王氏族谱叙
民之生尽黄帝炎帝之后也尽圣者之后也蔀而有国殽而有
家各私其子孙夫使私其子孙乃各欲其子若孙之贤也起中
古家天下之圣人而问之不易此心矣又使天下有子孙者皆
如此心天下后世庶几少不肖之人矣乎起黄帝炎帝而问之
不易此心矣欲子孙之必贤有道乎曰圣者弗能无已姑称祖
父之心而明惠之以言则有二术焉曰家法曰家训家法有形
者也家训无形者也家法如王者之有条教号令家训如王者
之有条教号令之意家训以训子孙之贤而智者家法以齐子
孙之愚不肖者由是胪而为家谱则史表之遗也广而为家乘
则史传之遗也二术立谱乘举矣谱何起起江左滥于唐诞于
明贤矣有禄于朝则引史书贵官闻人以为祖江左诸帝倡之
又品差之明之文士述家谱诞者至八十世婚姻必书汉郡李
必陇西陈必颍川周必汝南王必太原是也儒者实事求是又
思夫大本大原皆黄炎汉郡何足书我则笑之怀甯主事王璪
示我家谱十卷有法有训有谱法甚法训甚良谱起明中叶以
字某甫讳某者之始迁于怀甯也谓之始迁祖谓之怀甯王氏
谱不滥不诞甚善我读而善之则避席择言曰古者祭礼嘏传
皇尸之命命主人曰皇考某甫以女曾孙能帅从皇考之言降
福于曾孙享女饮食宜稼于田女曾孙若我寿考戸部祭自珍
愿为王氏嘏
礼部题名记叙
道光十七年春三月仁和龚自珍由宗人府主事改礼部主事
祠祭司行走夏四月补主客司仍兼祠祭司行走诸老前辈为
国朝礼部题名记成呼吏补自珍名诸老前辈则告自珍曰昔
之日仕
祖
宗朝手定大典细例役心目焉今日奉行之不失尺寸则无忝
礼臣矣风气小者视时迁移或视乎其人大端大礼不卑不亢
百年来无以礼曹为口实者皆先臣之赐受其赐霾没其姓氏
于簿领尘积可乎此记之所由作又曰百年以外什二三缺勿
具愈近愈详自珍受而读焉以为春秋恩曾祖杀恩王父加详
恩父加详颇中春秋例也乃对曰如前辈言如律令按记乾隆
已丑进士以庚子岁由吏部改礼部字匏伯者自珍大父也嘉
庆丙辰进士除礼部字赐泉者自珍父也掌精膳司印吾大父
之任也𥙷仪制司改祠祭司兼仪制司又兼精膳司吾父之累
任也自珍入司门顾瞻楹题下上阶思履綦步弗敢迈越诸老
前辈目自珍旧事往往询自珍皆以自珍为尝闻之也
四先生功令文叙
其为人也惇博而愈夷其文从容而清明使枯𦡱之士习之而
知体裁望之而有不敢易视先达之志盛世之盛唐之开元元
和宋之庆历元祐明之成化宏治尚近似之哉尚近似之哉其
人多深沈恻悱其文叫啸自恣芳逸以为宗则陵迟之征已夫
庄周屈平宋玉之文别为初祖而要其羡周任史佚尹吉甫之
生而愿游其世居可知也自珍尝之五都之廛市诸物见有内
外完好不㫮窳者必五十岁前物曷尝不想见时运之康阜民
生之闲暇虽形下之器与夫专道艺者等又况学士大夫生赐
书之家而泽躬于尔雅之林者与四先生其伦也四先生皆生
世家皆起家甲科其仕也始终全盛之朝意气雍容可观其在
官也皆肻征宾客买图史其未第也所与游鄕党间亦必无秽
流不悦学之士如甘露惠风夕其条而晨泠其柯欲梧桐柟
梓之不扶疏而荣华不可得已宜兹文之进于雅与颂之堂也
我
朝山川发诩自康熙初元以来如日炎炎乾隆之文一康熙之
文视开元庆历成化善气之长数倍过之然生其间仕其间而
能为四先生之文者良亦不众今付合写一通而叙之如此𨾏
雅奇笙时发其声欲隃契乎千钟万镛锵喤闛鞈之奏者也非
甘叫啸者也武进管世铭歙◍承宠仁和陈登泰桐鄕诸汝
送徐铁孙叙
龚自珍曰平原旷野无诗也沮洳无诗也硗确狭隘无诗也适
市者其声嚣适鼠壤者其声嘶适女闾者其声不诚天下之山
川莫尊于辽东辽俛中原逶迤万馀里蛇行象奔而稍稍泻之
乃卒恣意横溢以达乎岭外大澥际南斗䜿亥不可复步气脉
所届怒若未毕要之山川首尾可言者则尽此矣诗有肖是者
乎哉诗人之所产有禀是者乎哉自珍又曰有之诗必有原焉
易书诗春秋之肃若泬若周秦间数子之缜若峍若而莽荡而
噌吰若敛之惟恐其坻揪之惟恐其隘孕之惟恐其昌洋而敷
腴则夫辽之长白兴安大岭也有然审是则诗人将母拱手欲
谻肃拜植立挢乎其不敢议愿乎其不敢㕦言乎哉于是乃放
之乎三千年靑史氏之言放之乎八儒三墨兵刑星气五行以
及古人不欲明言不忍卒言而姑猖狂恢诡以言之之言乃亦
摭证之以并世见闻当代故实官牍地志计簿客籍之言合而
以昌其诗而诗之境乃极则如岭之表海之浒磅礴浩汹以受
天下之瑰丽而泄天下之拗怒也亦有然徐铁孙者家辽东先
世扈
王师入关为正黄旗汉军人康熙中徙广东隶广东将军为广
州驻防人金戈铁马其世胄也而徐君用经术起家登甲科为
剧邑令以诗聛睨东南友其人者淳闷如适辽雄奇如适岭海
本末具如吾言东南知徐君者本末毕如吾言乃书是言以弁
君之诗之耑抑又有异者自珍生北方一窥临榆未得溯山川
所原本年四纪居江介不乐愁思益思游以振奋之忽然丐徐
君磨墨为荐士书货厞屦将粤行且曰自粤归则闭戸不复游
徐君诺姼矣哉天下山川首尾徐君既扼之怒未已其又将扼
予之游事之首尾乎哉
识某大令集尾
某大令我不暇与之言佛儒之异同矣言大令大令为儒非能
躬行实践平易质也以文章议论笼𦋐从游士士慑然聪明
㫄溢姑读佛书以博览于是假三藏之汪洋恣肆以沛其文
章文章益自憙此其弟一重心然而渐闻佛氏之精微似不尽
乎此恧焉怯焉退焉阻焉悔焉此其弟二重心名渐成齿渐高
从游之士之貌而言儒与貌而言佛者益附之矣则益傲慢告
人曰佛未可厚非若以佛氏蒙其鉴赏者然若以其赞佛为佛
教增重者然此其弟三重心有聊窃其㫄文剩义以诂儒书颇
有合者于是谤儒之平易质躬行实践者曰聪明莫我及又
深没其语言文字讳其所自岀以求他年孔庑之特豚此其弟
四重心如之何而可以讳之也莫如反攻之乃猖狂而谤佛其
谤佛也无以自解其读佛也于是效宋明诸儒之言曰不入虎
穴焉得虎子我昔者读佛正为今者之辟佛于是并其少年之
初心而自诬自谤此其弟五重心见儒之魁硕而尊严者则惮
而谢之曰我之始大不正不敢卒讳与前说又岐异所遇强弱
异故卑亢异然而又谤儒书所谤何等也孔子孟子之言穷理
尽性以至于命之事易诗书中庸之精微凡与佛似则谤之曰
儒之言绝不近佛儒自儒佛自佛如此立言庶几深没其迹矣
此其弟六重心儒之平易者受谤儒之精微者又受谤读儒谤
儒读佛谤佛两不见收覆载无可容其军败其居失其口咿嚘
其神沮丧其名不立其踝㫄皇如婴儿之号于路丐夫之僵于
野老矣理故业仍以文章家自遁遁之何如东云一鳞焉西云
一爪焉使后世求之而皆在或皆不在此其弟七重心或告之
曰文章虽小道达可矣立其诚可矣又告之曰孔子之听讼无
情者不得尽其辞今子之情何如又不应乃言曰我优也言无
邮竟效优施之言以迄于今死
叙嘉定七生
嘉定七生龚自珍获交其一焉曰恬生恬生言某之鄕有六生
与某相引以为重其执业均也笙诗鼓簧而镈人应于堂也其
相侈以名声也如草木之感风露而芳香也图形以传之又愿
长言以宣之自珍曰美矣臧矣丽矣堂矣毋相忘矣愿有以献
江以南与西北异水土浅醨嚣外窳中蝇聚而蜹散士之相为
友年齿若则以为友家世若则以为友科第若则以为友匪性
情之是友匪气谊之是友始则假借牵引真相惇厚声名岀已
右憎不相左死呶呶诟不止吾愿之七生者之七而一也自珍
又曰年齿若则以为友科第若则以为友家世若则以为友谑
浪诡随媚肤脆骨捷如鼯猱一夫摇唇百夫褰涶记偁剿说雷
同晏子以告齐君而商书谓之恶德又有中年所业垂成就见
它人所嗜好偁说必强同之华山旋其面目东向太室厌其中
处以求同于岱宗而止是造物者混混失面目也吾又愿之七
生之一而七也自珍少游燕并之市之南方求科名北南宾客
之辱者十于七乎百于七乎他日复之燕并求科名宾客之辱
者十于七乎百于七乎不飞不鸣人犹以为倾不鼓不考人犹
以为媚黕黕吾颜了了吾行抱秋树之晨华指太阴以宵盟葢
知夫时之不我与又知夫区区之未可以骤明也故恒潜于幽
而块于处恬生曰子之言文愿传语六生而纳交焉书之遂书
之六生者某某恬生名瑑姓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