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香质/花集 宜春香质
雪集 
作者:醉西湖心月主人
宜春香质/月集

第一回 玄地谋夺青楼宠 龟奴计采后庭花

世情薄恶骨肉炎凉,眼底风波真怕反复。羞娘娇悍,戾子配来,一样无差。床头金尽,便转超生。滇凌吒骨肉,天性且然。陌人势利,休讶英雄不激不起。仰天洒泪,辟家云路得失。一旦荣华高手,有眼无珠者,伤心贼就一篇赚话。

龙洞天香阕,单言七人只重钱财。有钱时,路人也不似弱似骨肉。没了钱,却似陌路人还炎凉。所以今之世情,别事还可晚一着,惟有银子是要紧的。唐诗云,世人结交惟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纵令然诺暂相话,终是悠悠行路心。唐伯虎道,四海皆兄弟,骨肉而今冷眼看。苏季子道,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喟俱人。

生天地间功名富贵。可以忽乎哉。这些人都是历经世情身受恶况。所以言之真切如此。我如今说一个浪用钱钞的,被一个小官嫌入情场,荡坏了家计。莫说小官反脸,不来相顾;既是自己兄妹,顿起轻薄,赶逐出门。亏他文通孔孟,武诸孙吴,愦志成名,荣归故里。若非有些抱负,险此做个没头鸟。后来那些肉眼的羞的羞死,悔的悔伤,何济从前之事故。今世之朋友靠不得,亲戚靠不得,连兄妹也靠不祝若要做的小官,若有钱时,一般嘴胜;没钱时,又是一般嘴脸。我如今先说一个会赚人的小官,然后入那被赚的实事。

话说淮安府山阳县有一个小官姓伊名自取字人爱,生得眉清眼媚,体秀容娇,丰神绰然。初在馆中,七八岁时便与人做亲,给朋友肏屁股。到了十二三岁,就要在此道中起个排场,做些事业。诗词歌曲,都要学学,梳美人头,作美人相。见者莫不魂消。此地人酷盛男风,到夜夜不得空。他却满口说相思,心中要钱钞。有钱时,就是奴隶下人,也要奉承。没钱时,就是王候公子,也不放在心上。

拿了银子,又去包土娼。起初父母也管他,后来见他不改,且拿些钱回去,也喜欢他做这份生意。他终日打听那家有钱钞,谁人肯用钱,便千方百计去找。一日,有人对他说:“我们知道的,也不真。大爷要问,除非到西门外祁家去访。祁龟是个大老官,你在那里走动。便知端的。”伊人爱道:“就托你送个东道去,谋得大老官上我,也总成你做些生意。全仗你了。”那人来到祁家。祁龟接着道:“陆师父有何事光临了。”

原来那人姓陆。因长得高,故名长子。是烟花场中经纪,皮肉行牵头,所以祁龟认得。陆道:“有一好笑事,特来奉告。”祁龟问甚事。陆道:“伊家小子问我可有大老官。我道:‘我们不能知其详,此事必须到名妓家去访。’他问那家,我说这边。他送五钱银子与我,问:‘你可留他吗?’”祁龟道:“你既送来,岂有不留之理。但你说的可是那伊人爱吗?”陆道:“正是。”祁龟道:“我有事求你呢。”长子道:“什么事。”祁龟道:“前日在春棚里看见一伙相公们,带着几个小伙子吃酒。内有一个丰艳雅逸,不亚女郎。我问是谁,人道:“他是伊人爱。”我归来三四夜睡不着,如何弄他上手,还请你多多帮忙,我自重谢。”陆道:“这有何难,他原是此道的。等他来时如此如此便是。”祁大喜。

陆道:“他在那里等我,去回他,晚上同他来。”祁道:“不留了,千万在意。”相别而去。来见伊人爱。伊道:“怎么一去许久,等杀人也,事也谐否。”陆道:“安妥了。只是一事要先说过,有一大老官未曾推他,不知今夜来否,来须要让他一让。说得通,今夜就去。如不能改日罢。”伊道:“我原是做这生意,如他来,我自然让他。”陆道:“这还使得。”两人同行。未多时,已到祁家。祁文出迎,但见星眸含俏,巧妆艳服,管彩袭人。万福毕,继之以茶。祁道:“刚才借重陆师父预告,可曾达意否。”伊小官道:“已领意矣。”酒过数杯,猜拳行分,直至更次。祁文十六,伊小官十七。到是他还比祁文风骚些,你贪我爱,各逞风流,如鸳鸯戏水,穿花蝴蝶,未足以仿佛也。彼此多情,不觉漏下三鼓,正欲就寝,忽闻客至。祁文道:“伊哥哥得罪你了。”伊自处道:“旦夜已深,我往何处安歇。”祁文道:“我自让与你睡。祁文开门出去。祁龟道:“伊大爷温了好酒,来对饮一杯。伊道:“不消。祁道:“使得。两人同吃了数杯。伊道:“吃不得了,铺床睡罢。祁道:“再饮一杯。伊坚决不饮,只得收了酒杯。故作为难道:“今天已晚,不好惊醒别人,只好在此安歇,你就在我床上宿,我在地上打铺罢。伊道:“岂有此理,还是我在地上打铺。两人争一会,伊道:“便同睡罢。”祁龟道:“岂敢。还是你上床,小的在地上睡。”伊道:“如此我不睡了。”祁道:“如此斗胆了。”两人上床。

伊想道:“如此一个得时子妹家岂无两间空房,这祁龟明明是看中我。我且将计就计,等他弄了我,他女儿毡难道好要我钱。就有大老官也好,表里行事。我且妆醉,看他如何光景。”不知祁龟正有此意,怕伊不肯,故酒中放有慢酥药,睡倒就发。伊不久便昏睡了。祁龟爬过这头,替伊轻轻脱去裤子,露出肥白屁股,十分动火。轻轻着上唾沫,举后就毡。一挺已进一半,再一挺,已到根。觉伊有些不堪。祁想今次很爽利,下遭方肯依我,因拨出了。以春药安指甲内,插入伊屁股中,自亦以春药搽。不多时,忽伊足自动,腰自扭动,知其情动。又耐半时,祁如铁样火热,既将后往伊屁眼中一顶,已到根,大抽大弄,约有五六百油。屁股内淫泉其喷如泉,口沉吟气,吁喘不止。祁见此光景,转其身狠抽恶撞,伊股中爽利不可当,迎凑直耸,不能自息。狂了二更,精神倦殆,不肯泄也不扯出,搂伊安息片刻。一觉睡,伊已酒醒,见一人搂抱而睡,被药酒迷昏,忘了在祁家宿。想道:“昨日醉了,不要得罪朋友。”方略将动,便觉得股中骚痒,道:“真怪,自八岁把人弄起,于今十年从来不晓得如此作痒,那里这样妙。不要叫醒他,我故作翻身,看他如何做作。”一个转身,祁已醒,叫:“伊大爷醒否。”伊方晓得是祁,道:“我昨日同他睡的,若答应便不能尽头,且装醉让他替我杀杀痒。”故不理,祁兴发如狂,扳转伊股,插入硬屌,其热如火,伊心花都开。祁挺身起落,股中淫水随之而出。大小风流二千有馀,兴将决,抽提愈急,股内爽利之极。道:“亲亲,肏得我好,要快活杀了。”祁龟道:“伊大爷,你不怪我吗。”伊骂道:“龟奴,不要说,恨肏就是。”祁一发使出手段,把枕头掂在小肚子下,扯伊左右手扳股,挺铁硬屌尽头而出,尽根而入,只一板一掂,多三寸长。伊倒快活处,叫声:“亲哥哥,肏得我好,恨肏些,我魂都被你肏飞了。”转头与祁亲嘴压舌。祁心荡神怡,一连几百下,一泄如注。伊兴犹未了,道:“怎么不动了。”祁道:“我泄了。”伊道:“我不管,你快替我杀痒。”祁道:“如此我要吃药方可举。”伊道:“那你快吃。”祁道:“伊大爷,穿了上衣,伏在床上。我好来。”既吃药,不多时又硬,便扳着屁股一屌到根,大弄一阵,方泄了。道:“我且下去有事,待会上来。”遂下楼了。陆长子在楼下听了半夜,好不动火。见祁龟下楼叫他,如饿虎见肥羊,上楼举就。伊认作祁,扳豚相迎。陆乘祁之遗精,不着残唾,甚是枯涉。

伊道:“怎么就大了许多,待我扳开些。”两手扳开,犹然不能滑顺。陆便用双手用力一板,尽力一挺,已进一半,从容抽送。伊股中胀热,甚觉有趣。道,亲亲,我里头要很紧,不要腾倒了我。陆亦兴发,一打到根,提抽顶头,弄得伊叫死叫活。道:“放了我,待我迎你几下方好尽兴。陆不听,将伊两脚拎起,悬空掇弄。伊只得两手按床,将豚迎上。陆人长力壮,一连千百馀下,顶得伊心飞神荡,股内骚水直流,久渐干枯。道:“亲亲饶我罢,弄不得了。”陆为他温存数语,打个寒战。一泄如注。

把双脚一放,伏于其背。伊欲回首作亲亲状,见是陆长子,喝声:“你怎敢胡行。”用手推开爬起。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伊人爱平康撒奸 祁闻如青楼刮目

话说伊见陆,变脸道:“你是相识的,既有此心只该明讲。如此这般,岂是待我之理。”陆道:“明说大爷怎肯。”伊叫老祁走来。楼下应了一声,祁龟不来。祁文上楼来道:“大家都是一家人,正要商议做生意,作此大惊小怪。”原来祁龟伯伊认真。故叫祁衣上来解结。伊见祁文。宿醒如初,如桃花合露,抚眉万千。转怒为喜道:“,都是你这丕辣骨,带我受了一夜亏。你还在我跟前说太平话,今须把你来出气。”祁文道:“他们弄你,与我何干。”却把我来消灾。伊道:“然也。”既挽祁文于床上,陆乘机下楼去了。祁文罗裙半卸,挑眼朦胧,织手钩腰,灵屡紧凑。觉芳头之正浓,滞雨万云,春怀正炽,玉容无主。任伊恣意而弄。祁文道:“你气出透了。”伊道:“少平些。”相对大笑。忽祁龟请吃早饭。相见道:“伊大爷得罪。”伊道:“你还气得过,有个女儿低帐,只可恨陆长子,不知不觉被他得了趣。”陆道:“多亏我引见了,这且作酬谢了。”大家一笑而止。酒至中巡,祁道:“伊大爷。有一正经事与你商议,西越有一大老官姓商名新字子鼎,今在本地行商,挥金如土,常与文汉走动。这人有一毛病,好交小官,身边有一得意小官姓苏名窕字又小,生得有几分人才,时刻不离。虽在我家走动年余,文汉又百般奉承,却不在他心上。如今看伊大爷人才比那苏又小好几万倍。我定一计,赶走那人。内有文汉,外有大爷,若事成,文汉是你妻子,我也随你过日子。你意下如何?”伊道:“这个极好,怎生做得来?”祁道:“只要你肯,包你做得来。”到伊耳边如此如此。伊大喜,遂不归家,竟宿祁处。陆领计而去。走到商行门首。正撞着苏又校陆喊道:“苏大爷编头。”又小道:“我正要编头,进来罢。”

陆随苏进到客房中,坐好编头。却好商新走出道,老陆梳头:“这几天见到文姐吗?”陆道:“相公有什么事,吩咐我行了。”商道:“起劳你了。苏大爷梳了,我还要梳,别有话说。”陆道:“晓得了。”商吩咐拿些酒饭与陆吃。吃过陆与商走到书房,为商梳头。

苏走进来看了看,见是编头,料没正事便出去了。陆道:“商大爷,几时到祁家去。他家来了一个小官,又聪俊,又会唱曲。”商道:“我去可能见他?”陆道:“这有何难,我既去安排。”商生大喜,道:“你先往祁家,嘱咐文姐不要留客,我随后就来。”陆道:“相公要去,最好不要带那苏小官。”商道:“这个不消吩咐。”陆欲辞别。商道:“且住,我还有一事。”进去拿了两个包。道:“一封东道,烦先送他预办,这个包儿酬劳你。”

陆谢了,如飞而去。到祁家把前事说了一遍,众皆大喜。到午后,商到祁文处,对祁道:“行中俗事相伴,少看少看。”祁文托茶至,伊随后来走过。商生原是有情种的,仔细一看,但见秀目修容,淡映春云,光凝秋水。商观之神不自持,问祁道:“此是何人?”祁道:“是伊小官。”商道:“何不请来一会。”祁文道:“相公要见他,叫他来便是。”

商问伊叫什么名字。祁文道:“姓伊名人爱字自取,是我亲眷,今特来探望。”商道:“何不请来吃杯茶。”祁文道:“怎好打扰相公。”商道:“不妨。”语未毕。伊自外来。商招呼道:“伊哥哥,来这里。”伊上前深深作了个辑。商请伊坐下。未几酒至,商拉伊同席,伊苦辟。祁文道:“商相公好意,不要过却了。”伊只得坐下。酒过三巡,商一眼只看伊。恨不得一口吞在肚里。伊吃了几杯,愈觉标致,春色浸人,桃花若颜。商以目送情,伊以秋波回盼,雨情飘荡,似翠柳之薰风一决,花之迎滴,露形虽未接,而神已交矣。你孥我手,我踹你脚,两下有意。只碍着祁文。祁龟在外见火候已到,大叫文汉见客。祁文起身道:“哥哥陪一陪商相公,我一会就来。”伊道:“晓得。”祁文去。二人坐在一处,劝酒摸捏,抱着亲嘴。伊道:“商相公尊重些,让人撞见不好意思。”商道:“不妨。”伊道:“我是客,怎好这样。”商道:“人生相知不过一情,你我情节合矣,何必抱此。”伊不语。商推之在床,伊半推半就。仓促之间,不及解衣,卸裤出屌,相与欢会。伊虽假拒之,商却兴发如狂,伊默默无言。商神酣气壮,既而,再润菩提,两情欢畅。事毕,整衣而起。伊道:“天缘撮合,感相公刮目垂清,不敢阻仰。今以自身奉事,幸勿忘今日之情矣。商生道:“我方与子定友好之期,岂相忘也,尔与祁氏何亲。”伊道:“一言难尽也。”商再四问之。伊低声道:“祁文我妻也,因官司当于赵家。期满取赎,方在难中,无处取办,今身那有银子取赎。夫妇之情舍不得,故来探望,不意遇着相公。”商道:“要多少银子?”伊道:“三百两。”商道:“有你这样一品人才,怕得不着几百银子。”伊道:“人物虽生得几分,也没几百银子。”商道:“若你肯伴我,我便替祁文赎身。”伊道:“若替我妻子赎身,我夫妇二人都肯跟随相公。相公欢喜我,便要我陪;欢喜祁文,便要祁文陪。只要一所空房,把些柴米我夫妇吃,吹弹等项都是会的,比在这里吃东道,还好多哩。只相公是戏言。”

商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岂有戏谈之理。恐祁文至,两人住了口。商生问文有何去。祁文低声道:“惟我亲眷来打搅他,又来用相公,不要对我伊哥哥说,省得他心下不安。”言罢,凄然泪下。商生点头,洗盏再酌,尽酣而罢。伊人爱到后房歇息去了。商同祁文携手上床。翡翠衾中,轻笼天挑艳质;鸳鸯枕上,漫飘奇香。颠倒情浓,不禁玉钗坠地。盈盈带笑,徐徐舒腕,弯腰轻摆,若风前柳,酥骨透汗,如雨后荷珠。雨收云散,商向文道:“小伊是你何亲?”文道:“是我哥哥。”商道:“你不要撒谎。”文道:“是我表兄。”商道:“不是表兄,怕是表夫。”文道:“真是我表兄。”商道:“你不老实,我不管你,随你表夫也使得,表兄也使得。我好意问你,有心成你们好事,你却不老实。你本是祁家媳妇,为官司当在赵家,期满卖在祁家,典银三百两。他无银赎,不舍夫妇之情,远来看你。他与我乍会,倒直言无隐,你却期瞒我。”

文长叹道:“商相公,非我不言,只怕言之无益,反加我文汉之罪。他来看我,却无钱取赎。若有了个不怕打官司的做靠山,又有了个代出钱的阔老,方成得这事。今俱无其人之何益,所以不敢直告,望相公海函。”商道:“原来如此。我也不怪你,但他若有银子取你,你可跟他否。”文道:“商相公又来了。他是我丈夫,怎不跟他。”商道:“他要投靠一人,借银子赎你身。你虽是他妻,其赎主未必不来沾染,此还是何如。”文道:“这不消说了。随夫贵贱,就是银主来走动,不强如做妹子吗?”商大喜道:“我明日就替你赎身。只是我要你丈夫屁股,你不要恼。”

文道:“他肯与我何干,随你罢。但你如何发付苏家。商道:“他原是我三两银子一月包的。既有了你夫妇,我自打发他去。明日就接到你杜家花园内,同你丈夫一议,后日便举事了。我有空房一间,颇整齐,你却要有始有终,勿负我心。祁连声谢了。商心上无事,沉沉睡去。文却不睡,披衣起来暗想,计较倒成了,银子也谋到了。只是伊小官是卖屁股的,如今替人得好,忘八把我许了他。如今商生弄了小伊屁股,死在他身上,把小伊为妻,同到他家去祝我的身子倒也脱了火坑。但商生用了这一行银子,到请两个人家去供养。但顾他生意好,若有差池,小伊这人那有情义,必然乘危。他这样替人做老婆的,怎养得起老婆。这怎是我结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商子鼎伏义疏财 伊自取亏心短行

“伊哥一见如故,这段情怀惜;文哥有天难,这腔苦恼。我商生要做个济困抚危的豪杰,故同你夫妇到此面议一回。明日便好行事,你夫妇有何话说。”伊道:“商相公若赎了我妻子,我二人愿跟相公终端,决不食言。”商道:“岂有此理,我替祁文赎了身,便是你妻子,入门便要做家勾当。我若再染,便是伤阴了。文汉一出祁门,便复敢见矣。”伊道:“赎身钱是相公出的,这有何妨。商道:“在世人无有不可,在我又当别论。”伊呼文同拜谢商,商答拜。洗杯更酌,酒至半酣。商笑问道:“汝夫妇大礼未成,阳台未赴否。”伊道:“两下都有意,人前难下手,只落得眼饱肚中饥。”商道:“我今为你们举行大礼可否。”伊道:“已熬至今日矣,等待来成罢。”商道:“此一刻千馀矣。”伊道:“不然,待身一赎,相公誓不沾染。今妻未出祁门,正好酬谢相公。”商兴亦动,搂文云雨。文因伊在前面有难色。南道:“你怕他么,我将彼及他,以为后日章来。”文侧面无言。云雨之际,容如秋月,脸斜似半面妲组娥,神带桃花,似病西子始秋怯扭,继则逞娇艳矣。伊观之毛骨悚然。事罢,伊以酒进。商道:“馀兴未几,欲及余矣。”伊道:“相公命敢不从。”但以异日,文以目视之。商解应道:“许矣,何争早晚,搂之就寝。”但见锦衾漾秋水,娇态袭人,玉露点白,莲如风入骨。形骸留念,如风之摆柳。文亦进酒,以助商兴。商拽之同寝,文不肯。商道:“你与他夫妇,我与你旧知,玩形弄影,有何不可,乃作此假惺惺也。”挽之登床,为之解衣,三人同寝。商令伊将屌撞文毡,祁以手扳伊屁股,商自却与伊龙阳,鱼龙角麟,玉启迷离,几于子瑕南子。事毕下床,尽欢而罢,归宿祁家。次早托名陪酒,接祁文到店中。着人来对祁龟讲赎身之说。祁龟要一千两。大家说将下来五百两。龟道:“五百也罢。只是文汉借商相公本利一百五十两,他既得了是祁文的手足,我却是不认的。”

这些中间讲事人来回复商生。商生道:“便是这等罢了。既兑了银子共六百五拾两与龟。商生将小伊送入相家湾屋里,择吉日与文拜堂。”文看商慷慨志诚,自晓得伊不是好人。拜毕起身,嘱道:“伊家年少,文书千万留在相公处,不交与他,恐听人做弄,又害妾身,有幸相公高义。”言毕泪如雨下。商乃太乙散仙出世,只道:“他处前优后,那知他有不白心事。如商一问,不免可却后来恶现,不至后来多了圈圈。”商道:“不可。文再不好说。”商辟出,祁伊二人送别回。二人坐下,伊道:“亏你老官一计,到成了我你三生美配,还只有你一纸赎身文书,未曾到手。这张要你帮来弄得,等弄到手,再骗他千把银子,我带你回家,接你老官同住,搞的搞,弄的弄,快活过日,岂不妙哉。”祁文听了此言,好不伤心。然已结花烛,恐生他变,道:“事宽则圆,不可急水下套。”伊道:“汉家自有制度。”二日祁龟自来贺,他两个吃了一顿酒,搞了一会屁股,说了一气私房话,将晚方去(原书缺两百馀字)。屁精志八搞的,你屈服也不曾干要得老婆,但怕辜负了商相公一片心,所以跟你默默无言。我身子是商相公赎的,我来也来得,去也去得,与你什么相干。”小伊听了呆了半晌,道:“此事一时未曾想得到。发了他几句,他就变了脸,说得是赎身文书,又不在我处。他是商生的人,他若替商生一说,还要弄得人财两空,不如先下手的为强,打杀了他罢。”想想道:“打杀要丢了,走也不妥贴。”

祁龟极有诡计,还去见他,伊飞跑来见祁龟。祁龟接着问道:“什么事?”他把前事说了一遍。龟道:“卖他远去罢了。”伊道:“我也想到此,那里就有受主,他怎肯走。”祁道:“这不难,你后门就是河,设个法儿骗他上船。怕他不去?”伊道:“计到好,那里去寻受主。”龟道:“受主到有一个,只是出不起大钱,只好脱货,求财而已。”伊道:“也还强似白丢了,又要淘气。”龟道:“如此不难,临清有一伙子朋友要讨个人手,作成这贱货罢。”伊大喜。龟着人寻来一说,便还八十两,到伊五十两,暗到龟处又三十两。便俱封在当铺中,银子各分一半,赚人上船。事已成定,吃了酒,龟到伊耳边咕哝几句,伊大喜道:“此计大妙,定不能脱吾计。”相别而去。小伊回见祁文道:“一时言语冲撞,仔细思言之有理。我如今悔过。”祁文大喜,当晚反加恩爱。次日收拾酒饭吃了,叫了一只小船。一人蹲坐,稍后低头不敢仰视。上了竞往湖嘴上。来到半涂,伊道:“把船住一住,我要解大便。”

船家住了船,道:“前面水干,伊大爷到前面下船罢。”伊应了一声,上岸就行。忽转身对船家道:“我还有事。你们撑到罗家桥来便是。”一溜风去了。船家发狠摇到湖桥旁。片刻。小伊来到道:“你先走,我等会叫船过来也。”脱身去了。祁文过船见无商生,只有一个胖子。文知落了火坑,哭也无用。便上前相见。那胖子道:“你丈夫将你卖与我,你好生跟我,我不会亏待你。”文道:“只求老爷几事,我自当尽心做生意。”

那胖子道:“你既不作假惺惺,我也不必下辣手,且到船中有使酒,你坐了陪我吃一杯。”文从良三载,不曾陪人饮酒,那脸上红白时生。更觉可爱,执壶坐旁边。那胖子问什么事你且说来。祁文将前事细讲一遍。那胖子道:“世上有这样好人,也有这样坏人。你有这一段好心,他日自有好报。次日解缆而去不题。”且说小伊回来叫了两只船,连夜搬家,回到城中开起杂货店,又将三四十两银子娶了一房妻子。祁龟把一个儿子做了门子,一个儿子做了戏子,收了一个子女做婆儿,也搬城中居住,门前开个酒饭店,替小伊顶屁股,吃酒过日子。且说商生替文赎身完了和伊的婚事,先还与小伊处走。后来看小伊来往都是匪人,不入流品,渐觉意懈,且确文处,所以动止二三月不去,但柴米安排与他。不意徐州府家中遭兵火,钱财尽没。有首尾的俱来讨账。商叹道:“馀生来无恶,但以轻财仗义,遭此劫数,此亦一折也。大丈夫弃天下如敝,彼等灾贵如浮云。我若长灾贵,谁甘不长贫贱。但在贫贱中能跳出,复帐生贵家声不坠。尽其所有,悉以赏人矣。”遂将余房帮下一纸,卖银二千两,还了帐,想寻小伊的勾当。走到相家湾欲去寻小伊,但见戏门宾闭,封条高凛。问左右房舍,都说不知何处去了。他将财物尽数卷去。商叹道:“青栋薄,理之当然。伊受我完姻之恩,也不该负我。如此我供给你夫妇三年,如今我财尽无,你就妄去也。须替我说一声,怎么就去了。自古道得好,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没情没绪,走将归来,低头纳闷,酒也不吃,沉沉昏睡。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羽敏朋友且周急 频娘骨肉处炎凉

话说诸商认商生是个豪杰,又惜他是个斯文,多少借与他一些。服饰奴婢各家派去,住屋派到复正秦家。商生对夏道:“即欲南回,来客袋中羞让,暂借偏屋两间存身。数日既行。”夏念其忠厚,留偏房三间纳商之家属,商母子商氏妻葛天氏毫无怨言。阿四见家主事败,顿起歹心,乘人皆倦。时有些须余资,将其一包卷起,乘夜走了。次日商起来,方知走失,家计益穷,厨下技柴粒米俱无,又没脸去问人家借,全家嗷嗷待哺,收拾两件旧衣当了二两银子,胡乱买些米面交与妻子道:“我闻小伊在城中开店。我试往见,不想问他讨银子,或少有所赠,未可知也。”葛天氏道:“这样人有什么恩情。他见你如此光景,怎肯借钱与你。”商道:“我试走去看一看。”来到城中,小伊正在那里卖货,见了商生,把面一侧,走进去了。商生进店被伊父母一顿臭骂赶出。商生略道两句,其父上前就打,一件衣服扯得粉碎。一伙光棍你推我撞,商忍气而走。忽一人叫道:“商相公那里走。”商回头见是祁龟。商把家事并伊话说了一遍。祁道:“这个忒没人情的。”遂留商到家吃酒,送一两银子与商。商谢过收了。辟行到路上叹道,小伊直恁无情。有日相适,须教他认得我。回来见妻母,大家嗟叹一翻。买些柴米,将就渡活。夏家又催搬家,母又生病,无钱医治,病剧而死。衣食棺木,百无一有。商出外周到衣棺,惟邻女大姑相伴葛天氏守尸。商号位载道,正无处哀求。忽一人叫道:“商先生作辑。”商忙答礼,原是旧友成羽敏。商道:“何故?”成十分叹息道:“何不早使我。闻君受许多苦,今我买米,有银十两在此,先去办了衣棺,收拾了丧事。你南回又少路费,不如将柩暂置我处,接尊夫人与山妻同住,再作良计。”商再四称谢。成道:“此友谊当然,何足挂齿。”成代商买办衣棺,买米买酒,一齐同到商家。商叫门,见生至,忙问所以。商道:“以巅之心少安。”既而加齐孝服,终七七礼出柩,将葛天氏送至成处。成之妻亦贤淑近人,相伴甚好。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三冬已过,早已交春。商对葛天氏说:“我与你久居成宅,心甚不安。我到广陵探望妹子,问他借贷些本钱,作生计,你道如何。”葛道:“此事罢休,则索另寻良计。”商道:“娘子差矣。骨肉无过,兄妹姐舅彼实我贫。朋友尚有周急之义,兄妹之馀难道不如路人。娘子要多心。”葛道:“你不知他为人,姑娘天性刻薄,人也苛险。夸人富贵,笑人贫苦。你今一无所有,落魄而去,定遭轻薄哂矣。”

生道:“贤妻勿言。吾妹待我甚恭,在你姑嫂之间歹好,我不尽知,在我兄妹可谓兄妹恭内外无间者,今岂以一贫遂改从来面目。”葛道:“你不听我必至后悔。”商道:“宁可取侮,一定要去。”不听葛之言,竟与成商议。成道:“此系至亲,自然刻去。”成家原不甚实,只是义气深重,所以留生居住,听得商欲寻亲,喜不自胜,道:“弟不能助你一臂之力。既如此,你且去寻亲,尊夫人与山妻居住便是,你放心前去。”商大喜。次日办了些礼,搭船竟往广陵。进城到黄家门上通报请请入。频娘迎着道了万福。商问妹夫安在。频娘道:“下场未回。”问兄生意。商将前事尽告一遍。频娘忽变了脸色道:“哥你也好没志气。你这光景,讨饭也到别处去,却怎到我家来,贴我妹子的面花,岂不自愧。你实时挥金如土,我做妹子的也道,你有些真才实学,后来必有好处,所以敬你一分。那知你如今一贫至此。”商道:“人虽穷了,才学还在。一日不丢,功名还是分内事。”频娘听了道:“你还要说。那个官做到这份上,你也不知羞;穷到这地步,还要把做大官来吓妹子。那个怕你。你心里说些大话,吓我便借些钱把你,不如舍与和尚。”商念泪道:“我虽穷了,倒底是你亲兄。频娘赶上前啐道:“嫁了女儿卖了田,父子也不相干,稀罕兄妹什么相干。亲兄便刻把些银子与你了,讨也只讨得有的是。日后我便穷杀了,决不上你的门,玷辱你,不像你说话不应口。”

商被他讨数得泪如雨下。频娘哈哈笑道:“朝着我哭是哭不出银子来的,你哭着赖我,那些好朋友怎不去寻,却来寻找。只有人家婊子来挖父母兄弟的眼睛,你却来挖妹子的眼睛。我那不贤慧的嫂子也不知事,平时对他讲你不成器,他便护短。没志气的嫂嫂,这样丈夫怎叫他出门来我家讨,你便恨他到我家来烧火干活,也把煮一碗你吃,跟这坠落的东西做什么。”商听了怒从心上来,愤从胆边生,骂道:“泼妇,今日我暂时落魄来求你。借不惜由你,你数数落落做这般形状,哼哼骂骂直到这时也罢也了。怎么说我虽穷,难道你嫂嫂子来替你上火?我穷了,便叫你嫂子不要跟我,难道妹夫穷了你便不跟妹夫。你这无义之徒,你过得只恐天理上过不去。”频娘道:“什么天理,我又不是你儿女,该孝的。妹子没什么相干。”商道:“不要说,我明白。明日便回去了。”

频娘道:“你把去来降我,那个留你。你那个心里要我留你,我是不留的。”商道:“不要你留,我便去。”频娘道:“去去去,呸。今天就走。”商道:“不要兄妹还有相会的日子。”频娘道:“没你相会便不过日子了。”商道:“我与你不入黄果不相见也。”频娘气得直跳。商道:“你这样英雄威武,只怕要打我一顿出气哩。”频娘道:“我便打你,怕你说妹子不孝。”走上前就是一耳光。商生大叫道:“反了反了,你敢打兄长,本要回你两掌。妹夫面上不好看。我定终身不与你见了便是。”昂首大步,出门,叹道:“我且看他横行到几时。”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陛挨中物色英雄 书锦堂分明德怨

且说商生走出门来,来到街上,走来走去,神出气昏,将一个挑担的一撞,撞得那担子上碗盏都打得粉碎,扯住要赔。商道:“我实没有银子,有银子就赔你使得。”

那人大哭拉住不放。旁边人俱道:“是你撞坏他的,便当赔他。”正在这时,忽一方巾华服人走至见是商生,喝住那挑担人,上前相见道:“商兄到此时了,怎不来看小弟。”

商举目一看,原是好友符艺字王瑞。两人见礼毕。王瑞道:“不知兄台到来,多有得罪。”问商生行藏。商将前事细叙一遍。王瑞叹道:“世态炎凉,妹子抑且伤之,吾辈可寒心也。以兄之才,抬青紫如掇芥,何必舍自己之大才而沿门托乎。”商道:“吾亦思及于此,但现行李萧条,奈何。”王道:“弟虽贫,倾其所有,资兄这当头也不须当。”

叫小厮与二千五百钱,七钱银子与商生。商顿首辞谢起行。到西越,正遇县考,取了府试第一,道试第二,京中第三。商想到我也有出头之日,欲去谢一谢朋友,但一贫举人也做不得什么事。遂收拾北上及发书二封,一谢王瑞,一谢成羽敏,附书葛天氏。取道北上。途经临清,友人拉之同往青楼。商道:“青楼薄幸,自古多言,此辈不可与之。”友人道:“商兄不妨走去瞧瞧,何妨。”商不得已同行。到一妓家,但见左诗右词,商举目细看,写着校书郢政。商看了关如想到祁文身上,问此何人。道:“是文武,因房小狭窄,借此好坐。”商问此人在何处。道:“是淮安出来的。”商着了一惊,祁文已是小伊之妻,又怎在此。难道又是一人。遂拿起桌上笔题词一首于壁。

 青樓滋味略嘗,還須見執。他是行猿野馬,難拴緊。仗着他分明是痴戀着他分明是迷。只可與他逢場作戲,休認作團圓。到底饒他被中顛狂,溫柔會施為。只落得拈酸吃腥,空淘氣高來由。空軀是非,高來由,空爭閉氣正親親。又是別離聆家唱徹五更難,他是何人我是誰。

题罢后书西越子商子鼎题。酒散,商回寓。却说这房主就是祁文,到靳家改姓不改名。当日出去陪酒,归来见题的词,看了姓名十分欢喜。着侍儿来见商生,请商生来见。商听罢点头道,原来就是他。商布衣垫巾而往。文接之泪如雨下。道:“相公何一贫至此。”商道:“以往一切不题。”文将小伊事并卖他光景尽说一遍,商亦泪下。文道:“妾已赎身,今借居彼室,积得资财百两,正欲览相公。今幸亲临,不须北上,且同南归。我知君非池中物久矣,何一此及志如此。”商道:“承卿厚意,感刺五中。但友人谏我进京纳倘有机会,也好做个进身资本。”文道:“相公志在功名,妾不敢阻。白银百两,供君京中之用。事成后请勿以妾为青楼贱体弃之矣。”言讫泪如雨下。商见他言语真诚,遂道:“我身虽贫,肝胆犹在,断不负汝已。”文道:“如此,妾死也甘心。”酒至,两人畅饮。酒过三巡,商道:“自你归于小伊已五年,未亲玉质矣。”文道:“原是相公太认真之故。”商道:“吾梦想亦不料与卿复聚乎。”文道:“妾当日实欲从相公,但恐相公认假作真。言毕文咽然。”商道:“此言诚然,然吾两人心事今夜休矣。”捻手上床,他乡故知,两两相惜,客舍春风,双双如梦。五肌辗转,好生美满。事罢,商道:“吾与卿可谓有缘,且题一阕以记尔我之遇。”文大喜,起挑灯捧现。生不假思索,一挥而就:

燕子楼中,记当日之事,多少风流恨。乔才生,变诈娇香嫩芯,配狂因荡子亏心,把忠言歹做仇冠。怜薄命无端就里,又落娼家执亏保一水遇信还犹疑,说不出别后几般千秋。四目泪交流无语,相看三更时候,故人今夜同欢笑。明朝分手,几时得相会。

文道:“承君不弃,今生足矣。”天明饭罢,文以百金赠商。比上京,春榜中二甲,选了诛野县主事。一声霹历天下响,那个不晓商生中了进土。那些商家早将房屋收拾得十分整齐,家人奴仆一一送还,还将葛天氏接回旧行中。汪本原送米百担银五百与葛天氏,频娘也着人来道贺。葛天氏一件也不收,原礼发还。且说小伊得了这行不义之财,开店做生意,就有那些光棍要他去赌。不消年余,把家产荡光。人知他平日负义忘恩,都不肯与他相处。小伊无计可施,只得将妻子卖到西门外姚家接客,与一个客人跑了。小伊又害了杨梅疮,人见他来都不许进门。渐渐流为丐乞,替那叫化顶屁股,讨他一碗饭吃。一日,顶头撞着祁门子。祁乃祁龟之子,见他做了下流,便不肯理他。他朝着祁道:“祁大叔作辑。”祁看旧日相知面上答了半礼,道:“伊人爱那人儿中进士了。”伊问是谁。祁道:“商生。”伊道:“那有这话。”祁道:“是我老爷前后同门,如今差我们去接。你不信去问。”飞走而去。小伊犹然不信,问了几个俱说中了。

小伊默然,回到孤老院想了一夜到。这事便是祁龟害了我,赎祁文是他的计,如今害我狭路相逢,如何是好。罢罢罢,也是天意。他若不使我骗了,也不致有今天。且写了一张冤状,头一名祁龟,二名陆长子。寻了几十个铜钱,买了壶酒,哭哭又吃吃想想,且斟完了。乘夜走到祁龟门前,一索呜呼哀哉。次日街邻找出冤状送到官衙,祁龟陆长子四十棍收监,伊尸入棺侯验。祁门子求之无路。且说商选官出京,来到临清,吩咐从人如此,还抢做未过行径到祁文处。文大喜,问功名事如何。商道:“功名未成,奈何。”文道:“功名自有前定,且与君南回。薄积白银二百,足够供读书,以待运至。”商道:“如此何时可起身。”文道:“听君之意。”商道:“我有轿同你去便是。”文道:“要去叫两乘轿,同你去便是。商以手指道,那两乘轿正好坐。”

文看了道:“那是官轿。”那轿夫远见商生,跪禀道:“夫马齐备,请老爷上轿。”文方知商中了进士,欣然上轿。一路无词。来至淮安,夫妻相会,其喜可知。成羽敏王瑞俱请至,拜谢厚恩。忽报姑爷姑娘送礼到。商生道:“我收这是送进士的,不是送哥哥的,自然收了。”写了个信着人送与频娘:

 憶者游廣陵,骨肉炎涼,恁般刻保爾數數落落道,我墮落銷磨,潦倒無成,我真堪淚沱。如今幸上苑觀花行,藏非昨敢,勞汝躬臨看窮酸,樣樣高牙大蠢。貧貧賤賤已脫前羞,都先卻寄間問頻娘,相逢面目如何過。

频娘看了信,一个没意思,不好来得。祁龟婆上门跪求,商念一两之德,祁文又为之求告,发书从轻向徒。忽人送阿四逃奴到,商送山阳县重责三十,枷号一月。无人送饭,以至饿死。

这是背主之报。祁出狱叩谢。商道:“尔罪在不赦,所得不死者以一两白银,犹有仁心。再以文姬为侧室,姑宽一面之钢法外之仁,此后要去做好人。小伊既死,吾恨亦平,给银三两令地方埋掉。宁人负我,我不负人。”祁领命而去。商大开筵宴庆贺。次回收抬到任。后商位至三公,葛天氏生二子,文生一子,俱登科。白头到老。

书云:

 藍采如醒世詩云,東家一老婆,實來三五年。昔日貧於我,今笑我無錢。彼笑我在後,我笑彼在前。相笑倘不止,東邊復西邊。可為頻娘作一公案。

芙蓉僻者评

商新一人也,而境凡三变。始而实趋之者如唱断之贫薄者,如蜂终而贵。媚之者如狐炎凉势利,仅自家人先之。世道,至此真可弃之,虽然家人犹次也。吾身先有荣辱之状,而家人始敢万而效。类两推浸而衣外人,既如商新富之时,垂首丧气见之者安得不轻保贵之时高耳大蠢,见之者怎敢不低头。大学云身备而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理虽不同可类推也。故日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雪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