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宣室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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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惟清

黑山之阴有李卫公庙。宝应中,张惟清都护单于,其从事卢立尝梦一人,颀长黑衣,告立曰:“吾居于卫公庙且久矣,子幸迁我于军城中。”已而遂去。及晓,立不谕,即入白于惟清曰:“卫公于国有大勋,今庙宇隳残,飘濡且甚,愿新其土木之制。”惟清喜而可其语。先是单于府以惟清有美化,状其政绩,请护军骆忠表闻于上。有诏命中书舍人高公𬬩文其事,刻于碑。诏既至而未有碑石,惟清方命使采石于云中郡,未还。及修卫公庙,铲其西,得一石,方而长,其下有刻出“张””字,应然可辨。工人持以献惟清。惟清喜曰:“天赐吾之碑石。”即召从事视之。立且惊且异,因起贺而白前梦。于是以石为碑,刻高公之文焉。

王璠

大和中,王璠廉问丹阳,因沟其城,既凿深数尺,得一石,铭文曰:“山有石,石有玉,玉有瑕,即休也。”工人得之,具以事告白献于璠。详其义,久而不能解。即命僚佐辨之,皆无能析其理者。数日,有一叟请谒璠之吏,且密谓曰:“吾闻王公得石铭,今有辨者乎?”吏曰:“公方念之。其义为何如君岂即能究耶!”叟曰:“是不祥也。夫‘山有石,石有玉,玉有瑕,即休也’,皆叙王公之世也。且公之先曰崟,崟生础,以文而观,是‘山有石’也。础生璠,是‘石有玉’也。崟之子曰瑕休,是‘玉有瑕即休’。休者,绝之兆。推是而辨,其绝绪乎!”吏谢之。叟言竟而去。至大和九年冬,璠卒,夷其宗,果符叟之解也。

柳光

大和中,有柳光者,尝南游,因行山道,会日晚,误入山崦中。松引盘曲,行数里,至一石室。云水环拥,清泉交贯,室有茵榻,若人居者。前对霞翠,固非人境。光因临流凝伫,忽见一缶合于地,光即趋之,其缶下有泉,周不尽尺,其水清激,举卮以饮,若甘醴。尽十馀卮而已醉甚,遂偃于榻。及晓方寤,因视石壁有雕刻文字极多,遂写其字置于袖,词曰:“武之在卯,尧王八季。我弃其寝,我去其扆。深深然,高高然,人不吾知,人不吾谓。由今之后,二百馀祀,焰焰其光,和和其始。东方有兔,小首元尾,经过吾道,来至吾里。饮吾泉以醉,登吾榻而寐。刻乎其壁,奥乎其义,人谁以辨其东平子。”光先阅,阅而异之。遂行,出径数十步,回望其室,尽亡见矣。

光究之不得,有吕生者,视而解之,未几告曰:“吾尽详矣。此乃得道者语也。夫唐氏之初,建号武德,武之二年,其岁己卯,则‘武之在卯’,其义见矣,盖武德二年也。‘尧王’者,谓高祖之号神尧。曰‘八季’者,亦二年也。‘我弃其寝,我去其扆’者,言其去,盖绝去之时,乃武德二年也。‘深深然,高高然,人不吾知,人不吾谓’者,言其隐而人不知也。‘由今之后,二百馀祀’者,言君者来也。且唐氏之初,今果二百馀矣。‘焰焰其光,和和其始’者,‘焰焰其光’谓岁在丁未也。焰者火,岂非南方之丙丁之谓乎?未亦火之位也。‘和和其始’,谓今天子建号曰‘太和’,‘其始’盖元年也。‘东方有兔,小首元尾’者,叙君之名氏。‘东方’,甲乙木也。‘兔’者,卯也。‘卯’以附‘木’,是‘柳’字也。‘小首元尾’,是光也。‘经吾道’、‘来吾里’,言君之来也。‘饮吾泉以醉,登吾榻而寐’,言君之止也。‘刻乎其壁,奥乎其义。谁人以辨,其东平子’,谓其义奥而隐,独吾能辨之。‘东平’,吾之邑也,益又信矣。如是而辨,果得道者之遣记也。”

李师道(二)

唐元和中,李师道据青齐,蓄兵勇锐,地广千里,储积数百万,不贡不觐。宪宗命将讨之,王师不利,而师道益骄。乃建新宫,拟天子正殿,卜日而居。是夕云物遽晦,风雷如撼,遂为震击倾圯,俄复继以天火,了无遗者。青齐人相顾语曰:“为人臣而逆其君者,祸固宜矣。今谪见于天,安可逃其戾乎?”旬馀,师道果诛死。

龙求避地

唐刘禹锡云:僧道宣持律第一。忽一旦,霹雳绕户外不绝,宣曰:“我持律更无所犯,若有宿业,则不知之。”于是褫三衣于户外,谓有蛟螭凭焉。衣出而声不已,宣乃视其十指甲,有一点如油麻者,在右手小指上。疑之,乃出于隔子孔中,一震而失半指。黑点,是蛟龙之藏处也。禹锡曰:“在龙亦善求避地之所矣,而终不免。则一切分定,岂可逃乎!”

智空

唐晋陵郡建元寺僧智空,本郡人,道行闻于里中,年七十馀。一夕,既阖关,忽大风雷,若起于禅堂,殷然不绝,烛灭而尘坌,晦黑且甚,檐宇摇震。矍然自念曰:“吾弃家为僧,迨兹四纪。暴雷如是,岂神龙有怒我者不然,有罪当雷震死尔。”既而声益甚,复坐而祝曰:“某少学浮屠氏,为沙门迨五十馀年,岂所行乖于释氏教耶!不然,且有黩神龙耶!设如是,安敢逃其死!傥不然,则愿亟使开霁,俾举寺僧得自解也。”言竟,大声一举,若发左右,茵榻倾糜,昏霾颠悖。由是惊慑仆地。仅食顷,声方息,云月晴朗。然觉有腥腐气,如在室内,因烛视之,于垣下得一蛟,皮长数丈,血满于地。乃是禅堂北有槐,高数十寻,为雷震死,循理而裂,中有蛟蟠之迹焉。

百丈泓

唐河东群东南百馀里有积水,谓之“百丈泓”。清澈,纤毫必鉴。在驿路之左,槐柳环拥,烟影如束,途出于此者,乃为憩驾之所。大和五年夏,有徐生自洛阳抵河东,至此水,困殆既甚,因而暂息,且吟且望。将午,忽闻水中有细声若蝇蚋之噪,俄而纤光发,其音稍响,輷若击毂,其光如索而曳焉。生始异之,声久益繁,遂有雷自波间声,震光为电,接云气。至旅次遽话其事,答曰:“此百丈泓也。岁旱未尝不指期而雨。今旱且甚,吾师命属官祷焉,巫者曰:‘某日当有甚雨。’果是日矣。”

杨询美从子

唐御史杨询美居广陵郡。从子数人皆幼,始从师学。尝一夕,风雨雷电震耀,诸子俱出户望,且笑且詈曰:“我闻雷有鬼,不知鬼安在,愿得而杀之可乎?”既而雷声愈震,林木倾靡。忽一声轰然,若在于庑,诸子惊甚,即驰入户,负壁而立,不敢辄动。复闻雷声若大呵地吼,庐舍摇动,诸子益惧。近食顷,雷电方息,天月清霁,庭有大古槐,击拔其根而劈之。诸子觉两髀痛不可忍,具告询美,命家僮执烛视之,诸髀咸有赤文,横布十数,状类杖痕,似鬼雷之所为也。

韦思玄

宝历中,有京兆韦思玄,侨居洛阳。性尚奇,尝慕神仙之术。

后游嵩山,有道士教曰:“夫饵金液者,可以延寿。吾子当先学炼金,如是,则可以肩赤松、驾广成矣。”思玄于是求炼金之术。积十年,遇术士数百,终不能得其妙。

后一日,有居士辛锐者,貌甚清瘦,愀然有寒色,衣弊裘,叩思玄门,谓思玄曰:“吾病士,穷无所归。闻先生好古尚奇,集天下异人方士。我故来谒尔,愿先生纳之。”思玄即止居士于舍。其后居士身疾,痈尽溃血且甚。韦氏一家尽恶之。思玄尝诏术士数人会食,而居士不得预。既具膳,居士突至客前,溺于筵席上,尽湿,客怒皆起,韦氏家僮亦竞来骂之。居士遂告去,行至庭,忽亡所见。思玄与客甚异之。回视其溺,乃紫金液也,奇光璨然,真旷代之宝。思玄且惊且叹。有解者曰:“居士,紫金精也。征其名氏,信矣。且‘辛’者,盖‘西方庚辛金’也。而‘锐’字,‘兑’从金,‘兑’亦西方之正位。推其义,则吾之解若合符然。”

刘溉

彭城刘溉者,贞元中为韩城令,卒于官。家甚贫,因寄韩城佛寺中。岁未半,其县丞窦亦卒,三日而寤。

初,窦生昼寐,梦一吏导而西去,经高原大泽,数百里,抵一城。既入门,导吏亡去。生惧甚,即出城门。门有卫卒,举剑而列。窦生讯之,卫卒举剑南指曰:“由此走生道尔。”窦始知身死,背汗而髀怵。即南去,虽殆,不敢息。俄见十馀人立道左,有一人呼窦生,挚其手以泣,熟视之,乃刘溉,曰:“吾子何为而来?”窦具以告,曰:“我自与足下别,若委身于陷井中,念平生时安可得?”因涕泣。窦即讯冥途事,溉泣不语。久之,又曰:“我妻子安在得无恙乎?”窦曰:“贤子侨居韩城佛寺中,将半岁矣。”溉曰:“子今去,为我问讯。我以穷泉困辱,邈不可脱,每念妻孥,若肘而不忘步。幽显之恨,何可尽道哉?”别,谓窦曰:“我有诗赠君,曰:

冥路杳杳人不知,不用苦说使人悲。

喜得逢君传家信,后会茫茫何处期。”

已而又泣。窦遂告别。未十馀里,闻击锺声极震响,因悸而寤。窦即师锡从祖兄,其甥崔氏子常以事语诸人。

卢江民

贞元中,有卢江郡民,因采樵至山。会日暮,忽见一胡人,长丈馀,自山崦中出,衣黑衣,执弓矢。民大恐,遽走匿古木中窥之。胡人伫望良久,忽东向发一矢。民随望之,见百步外有一物,状类人,举体黄毛数寸,蒙乌巾而立,矢中其腹,辄不动。胡人笑曰:“果非吾所及。”遂去。又一胡,亦长丈馀,魁伟愈于前者,亦执弧矢,东望而射。中其物之胸,亦不动。胡人又曰:“非将军不可。”又去。俄有胡人数十,衣黑,臂弓腰矢,若前驱者。又见一巨人,长数丈,被紫衣,状貌极异,缓步而来。民见之,不觉懔然。巨胡东望,谓其前驱者曰:“射其喉。”群胡欲争射之,巨胡诫曰:“非雄舒莫可。”他胡皆退。有一胡前,引满一发,遂中其喉。其物亦不惧,徐以手拔去三矢,持一巨砾西向而来。胡人皆有惧色,前白巨胡:“事迫矣。不如降之。”巨胡即命呼曰:“将军愿降。”其物乃投砾于地,自去其巾,状如妇人,无发。至群胡前,尽收夺所执弓矢,皆折之。遂令巨胡跪于地,以手连掌其颊。胡人哀祈,称死者数四,方释之。诸胡高拱而立,不敢辄动。其物徐以巾蒙首,东望而去。胡人相贺曰:“赖今日甲子尔。不然,吾辈其死乎!”既而俱拜于巨胡前,巨胡颔之,良久,遂导而入山崦,时欲昏黑。民雨汗而归,竟不知其何物也。

鸡卵

唐敬宗皇帝御应,以天下无事,视政之馀,因广浮屠教。由是,长安中缁徒益多。及文宗嗣位,亲阅万机,思除其害于人者,尝顾左右曰:“自吾为天子,未能有补于人。今天下幸无兵革,吾将尽除害物者,使亿兆之民,指今日为尧舜之世,足矣。有不能补化而蠹于物者,但言之。”左右或对曰:“独浮屠氏不能有补于大化,而蠹于物亦甚,可以斥去。”于是文宗病之,始命有司诏中外,罢缁徒说佛书义。又有请斥其不修教者。诏命将行,会尚食厨吏修御膳,以鼎烹鸡卵,方燃火于其下,忽闻鼎中有声极微,如人言者。迫而听之,乃群卵呼“观世音菩萨“也。声甚凄咽,似有所诉。尚食吏异之,具其事上闻。文宗命左右验之,如尚食所奏。文帝叹曰:“吾不知浮屠氏之力乃如是耶!”翌日,敕尚食吏无以鸡卵为膳。因颁诏郡国,各于精舍塑观世音菩萨像。

许文度

高阳许文度,唐大和中,侨居岐阳郡。后以病热近月馀。

一日,卧于榻,若沈醉状。后数日始寤。初,文度梦有衣黄袍数辈,与俱行田野,四望间,迥然无鸡犬声,且不知几百里。其时天景曛晦,愁思如结。有黄袍者谓文度曰:“子无苦。夫寿之与夭,固有涯矣。虽圣人,安能逃其数?”文度忽悟身已死,恐甚。又行十馀里,至一水,尽目无际,波若黑色,杳不知其深浅。黄衣人俱履水而去,独文度惧不敢涉。已而有二金人,皆长五寸馀,奇光皎然,自水上来。黄衣者望见金人,沮色震怵,即辟易驰去,不敢偷视。二金人谓文度曰:“汝何为来地府中我今挈汝归生途,慎无恐。”文度惧稍解,因再拜谢之。于是金人与文度偕行数十里,俄望见里门,喜不胜。忽闻有厉声呼文度者,文度悸而醒。见妻子方泣于前,且奇且叹,而羸惫不能运支体,故未暇语其事。后旬日,疾少间,策而步于庭,忽见二金人,皆长五寸馀,在佛舍下,即昔时梦中所见者,视其仪状,无毫缕之异。心益奇之,始以其事告于妻。妻曰:“昨者以君病且亟,妾忧不解。然常闻释氏有救苦之力,由是弃资玩,铸二金人之像,每清旦,常具食祭之。自是,君之苦亦瘳除,盖其力也。”文度感二金人报效之速,不食生牢,常阅佛书,因尽穷其指归焉。

商居士

有商居士者,三河县人。年七岁,能通佛氏书。里人异之。后庐于三河县西田中,有佛书数百编,手卷目阅,未尝废一日。从而师者百辈。往往独游城邑,偕其行者,闻居士每运支体,垄然若戛玉之音,听者奇之。或曰:“居士之骨,真锁骨也。夫锁骨运络如蔓,故动摇之,体则有清越之声,固其然矣。昔闻佛氏书言,佛身有舍利骨,菩萨之身有锁骨。今商居士者,岂非菩萨乎?然荤俗之人,固不可辨也。”居士后年九十馀,一日,汤沐,具冠带,悉召门弟子会食,因告之曰:“吾年九十矣,今旦暮且死,汝当以火烬吾尸。慎无逆吾旨。”门弟子泣曰:“谨听命。”是夕,坐而卒。后三日,门弟子焚居士于野。及视其骨,果锁骨也。支体连贯,若纫缀之状,风一拂,则纤韵徐引。于是里人竟施金钱,建一塔,以居士锁骨瘗于塔中。

宁勉

甯勉者,云中人,年少,有勇气,善骑射,能以力格猛兽,不用兵仗。北都守健其勇,署为衙将。后以兵四千军于飞狐城。时蓟门帅骄悍,弃天子法,反书闻阙下。唐文宗皇帝诏北都守攻其南。诏未至,而蓟门兵夜伐飞狐。钲鼓震地,飞狐人汹然不自安,谓宁勉曰:“蓟兵豪健不可敌,今且至矣,其势甚急,愿空其邑以遁去。不然,旦暮拔吾城,吾不忍父子兄弟尽血贼刃下,悔宁可及!虽天子神武,安能雪吾冤乎?幸熟计之。”勉自度兵少,固不能折蓟帅之锋,将听邑人语,虑得罪于天子﹔欲坚壁自守,又虑一邑之人悉屠于贼手。忧既甚,而策未决。忽有谍者告曰:“贼尽溃矣。有弃甲在城下,愿取之。”勉即登城垣望,时月明朗,见贼兵驰走,颠踬者不可数,若有大兵击其后。勉大喜,开邑门,纵兵逐之,生擒数十人,得遣甲甚多。先是,勉好浮图氏,常阅佛书《金刚经》,既败蓟师,擒其虏以讯焉曰:“向夕望见城上有巨人数四,长二丈馀,雄俊可惧,怒目呿吻,袒裼执剑。蓟人见之,惨然汗怵,即走避,又安有斗心乎?”勉悟,巨人乃金刚也,益自奇之。勉官御史中丞,后为清塞副使。

悟真寺僧

唐贞观中,有玉润山悟真寺僧,夜如蓝溪,忽闻有诵《法华经》者,其声纤远。时星月回临,四望数十里,阒然无睹,其僧惨然有惧。及至寺,且白其事于群僧。明夕,俱于蓝溪听之,乃闻经声自地中发,于是以标表其所。明日,穷表下,得一颅骨在积壤中。其骨槁然,独唇吻与舌鲜而且润。遂持归寺,乃以石函置于千佛殿西轩下。自是,每夕常有诵《法华经》声在石函中。长安士女观者千数。后新罗僧客于寺,仅岁馀,一日,寺僧尽下山,独新罗僧在,遂窃石函而去。寺僧迹其往,已归海东矣。时开元末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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