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十
  容斋随笔       杂家类二杂考之属提要
  等谨案容斋随笔十六卷续笔十六卷三笔十六卷四笔十六卷五笔十卷宋洪迈撰迈字景卢鄱阳人皓之子绍兴十六年进士历官端明殿学士事迹具宋史本𫝊其书先成随笔十六卷刻于婺州淳熙间𫝊入禁中孝宗称其有议论迈因重编为续笔三笔四笔五笔续笔有隆兴三年自序三笔有庆元二年自序四笔有庆元三年自序亦各十六卷而五笔止十卷葢未成而迈遂没矣其中自经史诸子百家以及医卜星𮅕之属凡意有所得即随手札记辩证考据颇为精确如论易说挂寡发之为宣髪论豳风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之文为农民出入之时非指蟋蟀皆于经义有禆尤熟于宋代掌故如以宋自翰林学士入相者非止向敏中一人驳沈括笔谈之误又引国史梁灏𫝊证陈正敏遁斋闲覧所纪八十二岁及第之说为不实皆极审核惟自序称作一笔首尾十八年二笔十三年三笔五年四笔不费一岁葢其晩年撰夷坚志于此书不甚闗意草创促速未免少有抵牾如谓刘昭注后汉书五十八卷补志当在其中而不知所注乃续司马彪汉书志章懐太子以后汉书无志移补其缺又骏宣和博古圗释云雷磬所引臧文仲以玉磬告籴之文谓左𫝊并无其说而不知出自国语颇为失检又如史家本末及小学事体皆无所发明而缀为一条徒取速成不复别择然其大致自为精博南宋说部终当以此为首焉前有嘉定壬申何异序明李瀚马元调先后刋行之考永乐大典所载应俊合辑琴堂谕俗编中有引容斋随笔所论服制一条而今本无之岂尚有所脱佚欤明人𫝊刻古书无不窜乱脱漏者此亦一证矣乾隆四十一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目录      宋 洪迈 撰卷一
  欧率更帖      罗处士志
  唐平蛮碑      半择迦
  六十四种恶口    八月端午
  赞公少公      郭璞葬地
  黄鲁直诗      禹治水
  敕勒歌       浅妄书
  五臣注文选     文烦简有当
  地险        史记世次
  解释经㫖      坤动也刚
  乐天侍儿      白公咏史
  十年为一秩     裴晋公禊事
  司字作入声     乐天新居诗
  黄纸除书      白用杜句
  唐人重服章     诗䜟不然
  青龙寺诗
  卷二
  唐重牡丹      长歌之哀
  韦苏州       古行宫诗
  隔是        张良无后
  周亚夫       汉轻族人
  漏泄禁中语     田叔
  孟舒魏尚      秦用他国人
  曹参赵括      信近于义
  刚毅近仁      忠恕违道
  求为可知      里仁
  汉采众议      汉母后
  田千秋郅恽     戾太子
  灌夫任安      单于朝汉
  卷三
  进士试题      儒人论佛书
  和归去来      四海一也
  李太白       太白雪䜛
  冉有问卫君     商颂
  俗语有所本     鄱阳学
  国忌休务      汉昭顺二帝
  三女后之贤     贤父兄子弟
  蔡君谟帖      亲王与从官往还
  三传记事      张嘉贞
  张九龄作牛公碑   唐人告命
  典章轻废
  卷四
  张浮休书      温公客位榜
  李颀诗       诗中用茱萸字
  鬼宿度河      府名军额
  马融皇甫规     孟蜀避唐讳
  翰苑亲近      宁馨阿堵
  鳯毛        牛米
  石𡔷歌过实     送孟东野序
  喷𡁲        野史不可信
  谤书        王文正公
  晋文公       南夷服诸葛
  二疏赞       李宓伐南诏
  浮梁陶器
  卷五
  汉唐八相      六卦有坎
  晋之亡与秦隋异   上官桀
  金日䃅       汉宣帝忌昌邑王
  平津侯       韩信周瑜
  汉武赏功明白    周召房杜
  三代书同文     周世中国地
  李后主梁武帝    诗什
  易举正       其惟圣人乎
  易说卦       元二之灾
  圣人污       廿卉卌字
  字省文       负劔辟咡
  国初人至诚     史馆玉牒所
  稗沙门
  卷六
  建武中元      带职人转官
  上下四方      魏相萧望之
  姓氏不可考     畏无难
  绿竹青青      孔子欲讨齐
  韩退之       诞节受贺
  左氏书事      狐突言词有味
  宣髪        邾文公楚昭王
  杜悰        唐书世系表
  鲁昭公       州县失故名
  严州当为荘
  卷七
  孟子书百里奚    韩柳为文之㫖
  李习之论文     魏郑公谏语
  虞世南       七发
  将军官称      北道主人
  洛中盱江八贤    王导小名
  汉书用字      姜嫄简狄
  羌庆同音      佐命元臣
  名世英宰      檀弓误字
  薛能诗       汉晋太常
  卷八
  诸葛公       沐浴佩玉
  谈丛失实      石砮
  陶渊明       东晋将相
  赏鱼袋       浯溪留题
  皇甫湜诗      人物以义为名
  人君寿考      韩文公佚事
  论韩公文      治生从宦
  真宗末年
  卷九
  霍光赏功      尺棰取半
  汉文失材      陈轸之说踈
  颜率儿童之见    皇甫湜正闰论
  简师之贤      老人推恩
  唐三杰       忠义出天资
  刘歆不孝      汉法恶诞谩
  汉官名       五胡乱华
  石宣为彗      三公改他官
  带职致仕      朋友之义
  髙科得人      辛庆忌
  楚懐王       范増非人杰
  翰苑故事      唐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之盛
  张祜诗       古人无忌讳
  宰我不诈      李益卢纶诗
  卷十
  杨彪陈群      袁盎温峤
  日饮亡何      爰盎小人
  唐书判       古彝器
  玉蕊杜䳌      礼寺失职
  徐凝诗       梅花横参
  致仕之失      南班宗室
  省郎称谓      水衡都尉二事
  程婴杵臼      战国自取亡
  临敌易将      司空表圣诗
  汉丞相       册礼不讲
  卷十一
  将帅贪功      汉二帝治盗
  汉唐封禅      汉封禅记
  杨虞卿       屯蒙二卦
  汉诽谤法      谊向触讳
  小贞大贞      唐诗戏语
  何进髙睿      南乡掾史
  汉景帝忍杀     燕昭汉光武之明
  周南召南      易中爻
  卷十二
  利渉大川      光武弃冯衍
  恭显议萧望之    ⿱日黾 -- 鼂错张汤
  逸诗书       刑罚四卦
  巽为鱼       三省长官
  王圭李靖      虎䕫藩
  曹操用人      汉士择所从
  刘公荣       元丰官制
  耳馀袁刘      周末存国
  曹操杀杨脩     古人重国体
  卷十三
  谏说之难      韩馥刘璋
  萧房知人      俞似诗
  吴激小词      君子为国
  兊为羊       晏子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一以贯之      裴潜陆俟
  㧞亡为存      孙呉四英将
  东坡罗浮诗     魏明帝容谏
  汉世谋于众     国朝㑹要
  孙膑减灶      虫鸟之智
  卷十四
  张文濳论诗     汉祖三诈
  有心避祸      蹇解之险
  士之处世      张全义治洛
  博古图       士大夫论利害
  舒元舆文      绝唱不可和
  赠典轻重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
  李陵诗       大曲伊凉
  元次山元子     次山谢表
  光武仁君
  卷十五
  张文潜哦苏杜诗   任安田仁
  杜延年杜钦     范曅作史
  唐诗人名不显者   苏子由诗
  呼君为尔汝    世事不可料
  蔡君谟帖语    孔氏野史
  有若       张天觉为人
  为文论事     连昌宫词
  二士共谈     张子韶祭文
  京师老吏     曹操唐庄宗
  云中守魏尚
  卷十六
  文章小技      三长月
  兄弟直西垣     续树萱录
  馆职名存      南宫适
  呉王殿       王卫尉
  前代为监      治盗法不同
  和诗当和意     稷有天下
  一世人材      王逢原
  吏文可笑      靖康时事
  并韶        䜟纬之学
  真假皆妄




  容斋随笔目录
  容斋随笔五集总序
  知贛州寺簿洪公伋以书来曰从祖文敏公由右史出守是邦今四十馀年矣伋何幸逺继其后官闲无事取文敏随笔纪录自一至四各十六卷五则绝笔之书仅有十卷悉锓木于郡斋用以示邦人焉想像抵掌风流宛然如在公其为我识之仆顷备数宪幕留贛二年至之日文敏去才旬月不及识也而经行之地笔墨飞动人诵其书家有其像平易近民之政悉能言之有诉不平者如诉之于其父而谒其所欲者如谒之于其母后十五年文敏为翰苑出镇浙东仆适后至滥吹朝列相隔又旬月竟不及识而与其子太社𣘘其孙参军偃相从甚乆得其文愈多而所谓随笔者仅见一二今所有大半出于浙东归休之后宜其不尽见也可以稽典故可以广见闻可以证讹谬可以膏笔端实为儒生进学之地何止慰贛人去后之思仆又尝于陈日华晔尽得夷坚十志与支志三志及四志之二共三百二十卷就摘其间诗词杂着药饵符咒之属以类相从编刻于湖阴之计台䟽为十卷览者便之仆因此搜索志中欲取其不渉神怪近于人事资鉴戒而佐辩博非夷坚所宜收者别为一书亦可得十卷俟其成也规以附刻于章贡可乎寺簿方以课最就持宪节威行谿洞折其萌芽民实阴受其赐愿少留于此他日有馀力则经纪文敏之家子孙未振家集大全恐驯致散失再为收拾实难今盘洲小隠二集士夫珍藏墨本已乆独野处未焉寺簿推广随笔之用心愿有以亟图之可也嘉定壬申仲冬初吉宝谟阁直学士大中大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临川何异谨序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一二十九则    宋 洪迈 撰予老去习懒读书不多意之所之随即纪录因其后先无复诠次故目之曰随笔淳熙庚子鄱阳洪迈景卢
  欧率更帖
  临川石刻杂法帖一卷载欧阳率更一帖云年二十馀至鄱阳地沃土平饮食丰贱众士往往凑聚每日赏华恣口所湏其二张才华议论一时俊杰殷薛二侯故不可言戴君国士出言便是月旦萧中郎颇纵放诞亦有雅致彭君摛藻特有自然至如阁山神诗先辈亦不能加此数子遂无一在殊使痛心兹盖吾乡故实也
  罗处士志
  襄阳有隋处士罗君墓志曰君讳靖字礼襄阳广昌人髙祖长卿齐饶州刺史曾祖宏智梁殿中将军祖飬父靖学优不仕有名当代碑字画劲楷类禇河南然父子皆名靖为不可晓拓㧞魏安同父名屈同之长子亦名屈祖孙同名胡人无足言者但罗君不应尔也
  唐平蛮碑
  成都有唐平南蛮碑开元十九年劔南节度副大使张敬忠所立时南蛮大酋长染浪州刺史杨盛颠为边患明皇遣内常侍髙守信为南道招慰处置使以讨之拔其九城此事新旧唐书及野史皆不载肃宗以鱼朝恩为观军容处置使宪宗用吐突承璀为招讨使议者讥其以中人主兵柄不知明皇用守信葢有以启之也裴光庭萧嵩时为相无足责者杨氏苖裔至今犹连晟字云
  半择迦
  大般若经云梵言扇搋半择迦唐言黄门其类有五一曰半择迦揔名也有男根用而不生子二曰伊利沙半择迦此云妒谓他行欲即发不见即无亦具男根而不生子三曰扇搋半择迦谓本来男根不满亦不能生子四曰博义半择迦谓半月能男半月不能男五曰留拏半择迦此云割谓被割刑者此五种黄门名为人中恶趣受身处搋音丑皆反
  六十四种恶口
  大集经载六十四种恶口之业曰麄语软语非时语妄语漏语大语髙语轻语破语不了语散语低语仰语错语恶语畏语吃语诤语讇语诳语恼语怯语邪语罪语哑语入语烧语地语狱语虚语慢语不爱语说罪咎语失语别离语利害语两舌语无义语无护语喜语狂语杀语害语系语闲语䌸语打语歌语非法语自赞叹语说他过语说三宝语
  八月端午
  唐𤣥宗以八月五日生以其日为千秋节张说上大衍历序云谨以开元十六年八月端午赤光照室之夜献之唐类表有宋璟请以八月五日为千秋节表云月惟仲秋日在端午然则凡月之五日皆可称端午也
  赞公少公
  唐人呼县令为明府丞为赞府尉为少府李太白集有饯阳曲王赞公贾少公石艾尹少公序盖阳曲丞尉石艾尉也赞公少公之语益奇
  郭璞葬地
  世说郭景纯过江居于曁阳墓去水不盈百歩时人以为近水景纯曰将当为陆今沙涨去墓数十里皆为桑田此说葢以郭为先知也世传锦囊葬经为郭所著行山卜宅兆者印为元龟然郭能知水之为陆独不能卜吉以免其非命乎厕上衔刀之见浅矣
  黄鲁直诗
  徐陵鸳鸯赋云山鸡映水那相得孤鸾照镜不成双天下真成长㑹合无胜比翼两鸳鸯黄鲁直题画睡鸭曰山鸡照影空自爱孤鸾舞镜不作双天下真成长㑹合两凫相倚睡秋江全用徐语㸃化之末句尤精工又有黔南十绝尽取白乐天语其七篇全用之其三篇颇有改易处乐天寄行简诗凡八韵后四韵云相去六千里地绝天邈然十书九不逹何以开忧颜渴人多梦饮饥人多梦飡春来梦何处合眼到东川鲁直翦为两首其一云相望六千里天地隔江山十书九不到何用一开颜其二云病人多梦医囚人多梦赦如何春来梦合眼在乡社乐天岁晩诗七韵首句云霜降水返壑风落木归山冉冉岁将晏物皆复本源鲁直改后两句七字作冉冉岁华晚昆虫皆闭闗
  禹治水
  禹贡叙治水以冀兖青徐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荆豫梁雍为次考地理言之豫居九州中与兖徐接境何为自徐之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顾以豫为后乎盖禹顺五行而治之耳冀为帝都既在所先而地居北方实于五行为水水生木木东方也故次之以兖青徐木生火火南方也故次之以荆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火生土土中央也故次之以豫土生金金西方也故终于梁雍所谓彝伦攸叙者此也与鲧之汨陈五行相去逺矣此说予得之魏㡬道
  敕勒歌
  鲁直题阳关图诗云想得阳关更西路北风低草见牛羊又集中有书韦深道诸帖云斛律明月武人也不以文章显其主以重兵困敕勒川召明月作歌以排闷仓卒之闲语奇壮如此盖率意道事实耳予按古乐府有敕勒歌以为齐髙欢攻周玉壁而败恚愤疾发使斛律金唱敕勒欢自和之其歌本鲜卑语词曰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鲁直所题及诗中所用盖此也但误以斛律金为明月明月名光金之子也欢败于玉壁亦非困于敕勒川
  浅妄书
  俗闲所传浅妄之书如所谓云仙散录老杜事实开元天宝遗事之属皆绝可笑然士大夫或信之至以老杜事实为东坡所作者今蜀本刻杜集遂以入注孔传续六帖采摭唐事殊有工而悉载云仙录中事自秽其书开天遗事托云王仁裕所著仁裕五代时人虽文章乏气骨恐不至此姑析其数端以为笑其一云姚元崇开元初作翰林学士有歩辇之召按元崇自武后时巳为宰相及开元初三入辅矣其二云郭元振少时羙风姿宰相张嘉贞欲纳为婿遂牵红丝线得第三女果随夫贵逹按元振为睿宗宰相明皇初年即贬死后十年嘉贞方作相其三云杨国忠盛时朝之文武争附之以求富贵惟张九龄未尝及门按九龄去相位十年国忠方得官耳其四云张九龄览苏颋文卷谓为文阵之䧺师按颋为相时九龄元未逹也此皆显显可言者固鄙浅不足攻然颇能疑误后生也惟张彖指杨国忠为冰山事资治通鉴亦取之不知别有何据近岁兴化军学刋遗事南剑州学刋散录皆可毁
  五臣注文选
  东坡诋五臣注文选以为荒陋予观选中谢𤣥晖和王融诗云阽危赖宗衮微管寄明牧正谓谢安谢𤣥安石于𤣥晖为逺祖以其为相故曰宗衮而李周翰注云宗衮谓王导导与融同宗言晋国临危赖王导而破苻坚牧谓谢𤣥亦同破坚者夫以宗衮为王导固可笑然犹以和王融之故微为有说至以导为与谢𤣥同破苻坚乃是全不知有史策而狂妄注书所谓小儿强解事也唯李善注得之
  文烦𥳑有当
  欧阳公进新唐书表曰其事则増于前其文则省于旧夫文贵于逹而已繁与省各有当也史记卫青传挍尉李朔挍尉赵不虞挍尉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获王以千三百户封朔为渉轵侯以千三百户封不虞为随成侯以千三百户封戎奴为从平侯前汉书但云挍尉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封朔为渉轵侯不虞为随成侯戎奴为从平侯比于史记五十八字中省二十三字然不若史记为朴赡可喜
  地险
  古今言地险者以谓函秦宅关河之胜齐负海岱赵魏据大河晋表里河山蜀有剑门瞿唐之阻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吴长江万里兼五湖之固皆足以立国唯宋卫之郊四通五逹无一险可恃然东汉之末袁绍跨有青冀幽并四州韩遂马腾辈分据关中刘璋擅蜀刘表居荆州吕布盗徐袁术包南阳寿春孙䇿取江东天下形胜尽矣曹操晩得兖州倔强其间终之夷群雄覆汉祚议者尚以为操挟天子以自重故能成功而唐僖昭之时方镇擅地王氏有赵百年罗洪信在魏刘仁恭在燕李克用在河东王重荣在蒲朱宣朱瑾在兖郓时漙在徐王敬武在淄青杨行宻在淮南王建在蜀天子都长安凤翔邠华三镇鼎立为梗李茂贞韩建皆尝劫迁乘舆而朱温区区以汴宋亳颍嶻然中居及其得志乃与操等以在徳不在险为言则操温之徳又可见矣
  史记世次
  史记所纪帝王世次最为不可考信且以稷契论之二人皆帝喾子同仕于唐虞契之后为商自契至成汤凡十三世历五百馀年稷之后为周自稷至武王凡十五世历千一百馀年王季葢与汤为兄弟而世之相去六百年既已可疑则周之先十五世须每世皆在位七八十年又皆暮年所生嗣君乃合此数则其所享寿皆当过百年乃可其为漫诞不稽无足疑者国语所载太子晋之言曰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皆不然也
  解释经㫖
  解释经㫖贵于𥳑明惟孟子独然其称公刘之诗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爰方启行而释之之词但云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启行其称烝民之诗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徳而引孔子之语以释之但曰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徳用两故字一必字一也字而四句之义昭然彼训曰若稽古三万言真可覆酱瓿也
  坤动也刚
  坤卦文言曰坤至柔而动也刚王弼云动之方正不为邪也程伊川云坤道至柔而其动则刚动刚故应干不违张横渠云柔亦有刚静亦有动但举一体则有屈伸动静终始又云积大势成而然东坡云夫物非刚者能刚惟柔者能刚尔畜而不发及其极也发之必决张葆光但以训六二之直陈了翁云至柔至静坤之至也刚者道之动方者静之徳柔刚静动坤元之道之徳也郭雍云坤虽以柔静为主苟无方刚之徳不足以含洪光大诸家之说率不外此予顷见临安退居庵僧昙莹云动者谓爻之变也坤不动则已动则阳刚见焉在初为复在二为师在三为谦自是以往皆刚也其说最为分明有理
  乐天侍儿
  世言白乐天侍儿唯小蛮樊素二人予读集中小庭亦有月一篇云菱角执笙簧谷儿抹琵琶红绡信手舞紫绡随意歌自注曰菱谷紫红皆小臧获名若然则红紫二绡亦女奴也
  白公咏史
  东坡志林云白乐天尝为王涯所䜛贬江州司马甘露之祸乐天有诗云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不知者以乐天为幸之乐天岂幸人之祸者哉葢悲之也予读白集有咏史一篇注云九年十一月作其词曰秦磨利刃斩李斯齐烧沸鼎亨郦其可怜黄绮入商洛闲卧白云歌紫芝彼为葅醢机上尽此作鸾凰天外飞去者逍遥来者死乃知祸福非天为正为甘露事而作其悲之之意可见矣
  十年为一秩
  白公诗云已开第七秩饱食仍安眠又云年开第七秩屈指几多人是时年六十二元日诗也又一篇云行开第八秩可谓尽天年注曰时俗谓七十以上为开第八秩葢以十年为一秩云司马温公作庆文潞公八十㑹致语云岁历行开九帙新亦用此也
  裴晋公禊事
  唐开成二年三月三日河南尹李待价将禊于洛濵前一日启留守裴令公公明日召太子少傅白居易太子賔客萧籍李仍叔刘禹锡中书舍人郑居中等十五人合宴于舟中自晨及暮前水嬉而后妓乐左笔砚而右壶觞望之若仙观者如堵裴公首赋一章四坐继和乐天为十二韵以献见于集中今人赋上已鲜有用其事者予按裴公传是年起节度河东三年以病丐还东都文宗上已宴群臣曲江度不赴帝赐以诗使者及门而度薨与前事相去正一年然乐天又有一篇题云奉和裴令公三月上巳日游太原龙泉忆去岁禊洛之作是开成三年诗则度以四年三月始薨新史以为三年误也宰相表却载其三年十二月为中书令四年三月薨而帝纪全失书独旧史纪传为是
  司字作入声
  白乐天诗好以司字作入声读如云四十著绯军司马男儿官职未蹉跎一为州司马三见岁重阳是也又以相字作入声如云为问长安月谁教不相离是也相字之下自注云思必切以十字作平声读如云在郡六百日入山十二回绿浪东西南北路红栏三百九十桥是也以琵字作入声读如云四弦不似琵琶声乱冩真珠细撼铃忽闻水上琵琶声是也武元衡亦有句云唯有白须张司马不言名利尚相从
  乐天新居诗
  白乐天自杭州刺史分司东都有题新居呈王尹兼简府中三掾诗云弊居须重葺贫家乏羡财桥慿州守造树倩府寮栽朱板新犹湿红英暖渐开仍期更携酒倚槛看花来乃知唐世风俗尚为可喜今人居闲而郡守为之造桥府寮为之栽树必遭讥议又肯形之篇咏哉
  黄纸除书
  乐天好用黄纸除书字如红旗破贼非吾事黄纸除书无我名正听山鸟向阳眠黄纸除书落枕前黄纸除书到青宫诏命催
  白用杜句
  杜子美诗云夜足霑沙雨春多逆水风白乐天诗巫山暮足霑花雨陇水春多逆浪风全用之
  唐人重服章
  唐人重服章故杜子美有银章付老翁朱绂负平生扶病垂朱绂之句白乐天诗言银绯处最多七言如大抵著绯宜老大一片绯衫何足道暗淡绯衫称我身酒典绯花旧赐袍假著绯袍君莫笑腰闲红绶系未穏朱绂仙郎白雪歌腰佩银龟朱两轮便留朱绂还铃阁映我绯衫浑不见白头俱未著绯衫绯袍著了好归田银鱼金带绕腰光银章暂假为专城新授铜符未著绯徒使花袍红似火似挂绯袍衣架上五言如未换银青绶唯添雪白须笑我青袍故饶君茜绶新老逼教垂白官科遣著绯那知垂白日始是著绯年晩遇何足言白髪映朱绂至于形容衣鱼之句如鱼缀白金随歩跃鹄衔红绶绕身飞
  诗䜟不然
  今人富贵中作不如意语少壮时作衰病语诗家往往以为䜟白公十八岁病中作绝句云乆为劳生事不学摄生道少年已多病此身岂堪老然白公寿七十五
  青龙寺诗
  乐天和钱员外青龙寺上方望旧山诗云旧峰松雪旧溪云怅望今朝遥属君共道使君非俗吏南山莫动北山文顷于乾道四年讲筵开日𫎇上书此章于扇以赐改使君为侍臣云


  容斋随笔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二二十四则    宋 洪迈 撰唐重牡丹
  欧阳公牡丹释名云牡丹初不载文字唐人如沈宋元白之流皆善咏花当时有一花之异者彼必形于篇什而寂无𫝊焉唯刘梦得有咏鱼朝恩宅牡丹诗但云一丛千朵而已亦不云其美且异也予按白公集有白牡丹一篇十四韵又秦中吟十篇内买花一章凡百言云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而讽谕乐府有牡丹芳一篇三百四十七字绝道花之妖艶至有遂使王公与卿士游花冠葢日相望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之语又寄㣲之百韵诗云唐昌玉蕊㑹崇敬牡丹期注崇敬寺牡丹花多与㣲之有期又惜牡丹诗云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醉归𥂕厔诗云数日非关王事系牡丹花尽始归来元㣲之有入永寿寺看牡丹诗八韵和乐天秋题牡丹丛三韵酬胡三咏牡丹一绝又有五言二绝句许浑亦有诗云近来无柰牡丹何数十千钱买一窠徐凝云三条九陌花时节万马千车看牡丹又云何人不爱牡丹花占㫁城中好物华然则元白未尝无诗唐人未尝不重此花也
  长歌之哀
  嬉笑之怒甚于裂眦长歌之哀过于恸哭此语诚然元㣲之在江陵病中闻白乐天左降江州作绝句云残灯无熖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起坐暗风吹雨入寒窗乐天以为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心哉微之集作垂死病中仍怅望此三字既不佳又不题为病中作失其意矣东坡守彭城子由来访之留百馀日而去作二小诗曰逍遥堂后千寻木长送中宵风雨声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困卧北窗呼不醒风吹松竹雨凄凄东坡以为读之殆不可为懐乃和其诗以自解至今观之尚能使人凄然也
  韦苏州
  韦苏州集中有逢杨开府诗云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朝持摴蒱局暮窃东邻姬司隶不敢捕立在白玉墀骊山风雪夜长杨羽猎时一字都不识饮酒肆顽痴武皇升仙去憔悴被人欺读书事已晚把笔学题诗两府始收迹南宫谬见推非才果不容出守抚惸嫠忽逢杨开府论旧涕俱垂味此诗盖应物自叙其少年事也其不羁乃如此李肇国史补云应物为性髙㓗鲜食寡欲所居焚香扫地而坐其为诗驰骤建安已还各得风韵葢记其折节后来也唐史失其事不为立传髙适亦少落魄年五十始为诗即工皆天分超卓不可以常理论云应物为三卫正天宝间所为如是而吏不敢捕又以见时政矣
  古行宫诗
  白乐天长恨歌上阳人歌元㣲之连昌宫词道开元闲宫禁事最为深切矣然㣲之有行宫一绝句云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𤣥宗语少意足有无穷之味
  隔是
  乐天诗云江州去日听筝夜白髪新生不愿闻如今格是头成雪弹到天明亦任君元微之诗云隔是身如梦频来不为名怜君近南住时得到山行格与隔二字义同格是犹言已是也
  张良无后
  张良陈平皆汉祖谋臣良之为人非平可比也平尝曰我多阴谋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废矣以吾多阴祸也平传国至曽孙而以罪绝如其言然良之爵但能至子去其死才十年而绝后世不复绍封其祸更促于平何哉予葢尝考之沛公攻峣关秦将欲连和良曰不如因其懈怠击之公引兵大破秦军项羽与汉王约中分天下既解而东归矣良有养虎自遗患之语劝王回军追羽而灭之此其事固不止于杀降也其无后宜哉
  周亚夫
  周亚夫距呉楚坚壁不出军中夜惊内相攻击扰乱至于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复定吴奔壁东南陬亚夫使备西北已而果奔西北不得入汉史书之以为亚夫能持重按亚夫军细柳时天子先驱至不得入文帝称其不可得而犯今乃有军中夜惊相攻之事安在其能持重乎
  汉轻族人
  爰盎䧟⿱日黾 -- 鼂错但云方今计独有斩错耳而景帝使丞相以下劾奏遂至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主父偃䧟齐王于死武帝欲勿诛公孙丞相争之遂族偃郭解客杀人吏奏解无罪公孙大夫议遂族解且偃解两人本不死因议者之言杀之足矣何遽至族乎汉之轻于用刑如此
  漏泄禁中语
  京房与汉元帝论幽厉事至于十问十答西汉所载君臣之语未有如是之详尽委曲者葢汉法漏泄省中语为大罪如夏侯胜出道上语宣帝责之故退不敢言人亦莫能知者房初见帝时出为御史大夫郑君言之又为张博道其语博宻记之后竟以此下狱弃市今史所载岂非狱辞乎王章与成帝论王凤之罪亦以王音侧听闻之耳
  田叔
  贯高谋弑汉祖事发觉汉诏赵王有敢随王罪三族唯田叔孟舒等自髡钳随王赵王既出上以叔等为郡守文帝初立召叔问曰公知天下长者乎曰故云中守孟舒长者也是时舒坐虏大入云中免上曰虏入云中孟舒不能坚守士卒死者数百人长者固杀人乎叔叩头曰夫贯高等谋反天子下明诏赵有敢随张王者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钳随张王以身死之岂自知为云中守哉是乃所以为长者上曰贤哉孟舒复召以为云中守按田叔孟舒同随张王今叔指言舒事几于自荐矣叔不自以为嫌但欲直孟舒之事文帝不以为过一言开悟为之复用舒君臣之诚意相与如此
  孟舒魏尚
  云中守孟舒坐虏大入云中免田叔对文帝曰匈奴来为边寇孟舒知士卒罢敝不忍出言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以故死者数百人孟舒岂驱之哉上曰贤哉孟舒复召以为云中守又冯唐对文帝曰魏尚为云中守虏尝一入尚率车骑击之士卒终日力战上功幕府坐首虏差六级下吏削爵臣以为陛下罚太重上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按孟舒魏尚皆以文帝时为云中守皆坐匈奴入寇获罪皆得士死力皆用他人言复故官事切相类疑其只一事云
  秦用他国人
  七国虎争天下莫不招致四方游士然六国所用相皆其宗族及国人如齐之田忌田婴田文韩之公仲公叔赵之奉阳平原君魏王至以太子为相独秦不然其始与之谋国以开霸业者魏人公孙鞅也其他若楼缓赵人张仪魏冉范睢皆魏人蔡泽燕人吕不韦韩人李斯楚人皆委国而听之不疑卒之所以兼天下者诸人之力也燕昭王任郭隗剧辛乐毅几灭强齐辛毅皆赵人也楚悼王任吴起为相诸侯患楚之强盖卫人也
  曹参赵括
  汉高祖疾甚吕后问曰萧相国既死谁令代之上曰曹参可萧何事惠帝病上问曰君即百岁后谁可代君对曰知臣莫若主帝曰曹参何如曰帝得之矣曹参相齐闻何薨告舍人趣治行吾且入相居无何使者果召参赵括自少时学兵法其父奢不能难然不谓善谓其母曰赵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后廉颇与秦相持秦应侯行千金为反间于赵曰秦之所畏独赵括耳赵王以括代颇将蔺相如谏王不听括母上书言括不可使王又不听秦王闻括巳为赵将乃阴使白起代王龁遂胜赵曹参之宜为相高祖以为可惠帝以为可萧何以为可参自以为可故汉用之而兴赵括之不宜为将其父以为不可母以为不可大臣以为不可秦王知之相应侯知之将白起知之独赵王以为可故用之而败呜呼将相安危所系可不监哉且秦以白起易王龁而赵乃以括代廉颇不待于战而胜负之形见矣
  信近于义
  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逺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程明道曰因恭信而不失其所以亲近于礼义故亦可宗伊川曰因不失于相近亦可尚也又曰因其近礼义而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况于尽礼义者乎范纯父曰君子所因者本而立爱必自亲始亲亲必及人故曰因不失其亲吕与叔分为三事谢显道曰君师友三者虽非天属亦可以亲舍此三者之外吾恐不免于謟贱惟亲不失其所亲然后可为宗也杨中立曰信不失义恭不悖礼又因不失其亲焉是亦可宗也尹彦明曰因其近虽未足以尽礼义之本亦不失其所宗尚也予窃以谓义与礼之极多至于不亲能至于不失其亲斯为可宗也然未敢以为是
  刚毅近仁
  刚毅者必不能令色木讷者必不为巧言此近仁鲜仁之辨也
  忠恕违道
  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中庸曰忠恕违道不逺学者疑为不同伊川云中庸恐人不喻乃指而示之近又云忠恕固可以贯道子思恐人难晓故降一等言之又云中庸以曽子之言虽是如此又恐人尚疑忠恕未可便为道故曰违道不逺游定夫云道一而已岂参彼此所能豫哉此忠恕所以违道为其未能一以贯之也虽然欲求入道者莫近于此此所以违道不逺也杨中立云忠恕固未足以尽道然而违道不逺矣侯师圣云子思之忠恕施诸巳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已是违道若圣人则不待施诸巳而不愿然后勿施诸人也诸公之说大抵不同予窃以为道不可名言既丽于忠恕之名则为有迹故曰违道然非忠恕二字亦无可以明道者故曰不逺非谓其未足以尽道也违者违去之谓非违畔之谓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苏子由解云道无所不在无所不利而水亦然然而既已丽于形则于道有间矣故曰几于道然而可名之善未有若此者故曰上善其说与此略同
  求为可知
  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为之说者皆以为当求为可知之行唯谢显道云此论犹有求位求可知之道在至论则不然难用而莫我知斯我贵矣夫复何求予以为君子不以无位为患而以无所立为患不以莫已知为患而以求为可知为患第四句葢承上文言之夫求之有道若汲汲然求为可知则亦无所不至矣
  里仁
  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孟子论函矢巫匠之术而引此以质之说者多以里为居居以亲仁为美予尝记一说云函矢巫匠皆里中之仁也然于仁之中有不仁存焉则仁亦在夫择之而已矣尝与郑景望言之景望不以为然予以为此特谓闾巷之间所推以为仁者固在所择正合孟子之意不然仁之为道大矣尚安所择而处哉
  汉采众议
  汉元帝时珠厓反连年不定上与有司议大发军待诏贾捐之建议以为不当击上以问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陈万年以为当击丞相于定国以为捐之议是上从之遂罢珠厓郡匈奴呼韩邪单于既事汉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下人民天子令下有司议议者皆以为便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可许上问状应对十䇿有诏勿议罢边塞事成帝时匈奴使者欲降下公卿议议者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禄大夫谷永以为不如勿受天子从之使者果诈也哀帝时单于求朝帝欲止之以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帑可且勿许单于使辞去黄门郎扬雄上书谏天子寤焉召还匈奴使者更报单于书而许之安帝时大将军邓隲欲弃凉州并力北边㑹公卿集议皆以为然郎中虞诩陈三不可乃更集四府皆从诩议北匈奴复强西域诸国既绝于汉公卿多以为宜闭玉门关绝西域邓太后召军司马班勇问之勇以为不可于是从勇议顺帝时交阯蛮叛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属问以方略皆议遣大将发兵赴之议郎李固驳之乞选刺史太守以往四府悉从固议岭外复平灵帝时凉州兵乱不解司徒崔烈以为宜弃诏㑹公卿百官议之议郎傅燮以为不可帝从之此八事者所系利害甚大一时公卿百官既同定议矣贾捐之以下八人皆以郎大夫之㣲独陈异说汉元成哀安顺灵皆非明主悉能违众而聴之大臣无贤愚亦不复执前说盖犹有公道存焉每事皆能如是天下其有不治乎
  汉母后
  汉母后预政不必临朝及少主虽长君亦然文帝系周勃薄太后曰绛侯绾皇帝玺将军于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邪帝谢曰吏方验而出之遂赦勃吴楚反诛景帝欲续之窦太后曰吴王老人也宜为宗室顺善今乃首乱天下柰何续其后不许吴许立楚后郅都害临江王窦太后怒㑹匈奴中都以汉法帝曰都忠臣欲释之后曰临江王独非忠臣乎于是斩都武帝用王臧赵绾太皇窦太后不恱儒术绾请毋奏事东宫后大怒求得二人奸利事以责上上下绾臧吏杀之窦婴田鼢廷辩王太后大怒不食曰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且帝宁能为石人邪帝不直鼢特为太后故杀婴韩嫣得幸于上江都王为太后泣请得入宿卫比嫣后繇此衘嫣嫣以奸闻后使使赐嫣死上为谢终不能得成帝幸张放太后以为言帝常涕泣而遣之
  田千秋郅恽
  汉武帝杀戾太子田千秋讼太子冤曰子弄父兵当何罪帝大感悟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公当遂为吾辅佐遂拜为丞相光武废郭后郅恽言曰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下念其可否之计无令天下有议社稷而已帝曰恽善恕巳量主遂以郭氏为中山王太后卒以寿终此二人者可谓善处人骨肉之间谏不费词婉而能入者矣
  戾太子
  戾太子死武帝追悔为之族江充家黄门苏文助充谮太子至于焚杀之李寿加兵刃于太子亦以他事族田千秋以一言至为丞相又作思子宫为归来望思之台然其孤孙囚系于郡邸独不能释之至于掖庭令养视而不问也岂非汉法至严既坐太子以反逆之罪虽心知其冤而有所不赦者乎
  灌夫任安
  窦婴为丞相田鼢为太尉同日免鼢后为丞相而婴不用无埶诸公稍自引而怠骜唯灌夫独否卫青为大将军霍去病才为挍尉巳而皆为大司马青日衰去病日益贵青故人门下多去事去病唯任安不肯去灌夫任安可谓贤而知义矣然皆以他事卒不免于族诛事不可料如此
  单于朝汉
  汉宣帝黄龙元年正月匈奴单于来朝二月归国十二月帝崩元帝竟宁元年正月又来朝五月帝崩故哀帝时单于愿朝时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自黄龙竟宁时中国辄有大故上由是难之既不许矣俄以扬雄之言复许之然元寿二年正月单于朝六月帝崩事之偶然符合有如此者















  容斋随笔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三二十一则    宋 洪迈 撰进士试题
  唐穆宗长庆元年礼部侍郎钱徽知举放进士郑朗等三十三人后以段文昌言其不公诏中书舎人王起知制诰白居易重试驳放卢公亮等十人贬徽江州刺史白公集有奏状论此事大略云伏料自欲重试进士以来论奏者甚众葢以礼部试进士例许用书䇿兼得通宵得通宵则思虑必周用书册则文字不错昨重试之日书䇿不容一字木烛只许两条迫促惊忙幸皆成就若比礼部所试事挍不同及驳放公亮等敕文以为孤竹管赋出于周礼正经阅其程试之文多是不知本末乃知唐试进士许挟书及见烛如此国朝淳化三年太宗试进士出卮言日出赋题孙何等不知所出相率扣殿槛乞上指示之上为陈大义景徳二年御试天道犹张弓赋后礼部贡院言近年进士惟钞略古今文赋懐挟入试昨者御试以正经命题多懵所出则知题目不示以出处也大中祥符元年试礼部进士内出清明象天赋等题仍录题解摹印以示之至景祐元年始诏御药院御试日进士题目具经史所出摹印给之更不许上请
  儒人论佛书
  韩文公送文畅序言儒人不当举浮屠之说以告僧其语云文畅浮屠也如欲闻浮屠之说当自就其师而问之何故谒吾徒而来请也元㣲之作永福寺石壁记云佛书之妙奥僧当为予言予不当为僧言二公之语可谓至当
  和归去来
  今人好和归去来词予最敬晁以道所言其答李持国书云足下爱渊明所赋归去来辞遂同东坡先生和之仆所未喻也建中靖国间东坡和归去来初至京师其门下賔客从而和者数人皆自谓得意也陶渊明纷然一日满人目前矣参寥忽以所和篇示予率同赋予谢之曰童子无居位先生无并行与吾师共推东坡一人于渊明间可也参寥即索其文袖之出吴音曰罪过公悔不先与公话今辄以厚于参寥者为子言昔大宋相公谓陶公归去来是南北文章之绝唱五经之鼓吹近时绘画归去来者皆作大圣变和其辞者如即事遣兴小诗皆不得正中者也
  四海一也
  海一而已地之势西北高而东南下所谓东北南三海其实一也北至于青沧则云北海南至于交广则云南海东渐吴越则曰东海无由有所谓西海者诗书礼经所载四海葢引类而言之汉西域传所云蒲昌海疑亦渟居一泽尔班超遣甘英往条支临大海葢即南海之西云
  李太白
  世俗多言李太白在当涂采石因醉泛舟于江见月影俯而取之遂溺死故其地有捉月台予按李阳冰作太白草堂集序云阳冰试弦歌于当涂公疾亟草藁万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简俾为序又李华作太白墓志亦云赋临终歌而卒乃知俗传良不足信葢与谓杜子美因食白酒牛炙而死者同也
  太白雪䜛
  李太白以布衣入翰林既而不得官唐史言高力士以脱靴为耻摘其诗以激杨贵妃为妃所沮止今集中有雪䜛诗一章大率载妇人淫乱败国其略云彼妇人之猖狂不如鹊之强强彼妇人之淫昏不如鹑之奔奔坦荡君子无悦簧言又云妲己灭纣褒女惑周汉祖吕氏食其在傍秦皇太后毒亦淫荒䗖𬟽作昏遂掩太阳万乘尚尔匹夫何伤词殚意穷心切理直如或妄谈昊天是殛予味此诗岂非贵妃与禄山淫乱而白曽发其奸乎不然则飞燕在昭阳之句何足深怨也
  冉有问卫君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说者皆评较蒯瞆辄之是非多至数百言惟王逢原以十字蔽之曰贤兄弟譲知恶父子争矣最为简妙葢夷齐以兄弟譲国而夫子贤之则不与卫君以父子争国可知矣晁以道亦有是语而结意不同尹彦明之说与逢原同唯杨中立云世之说者以谓善兄弟之让则恶父子之争可知失其㫖矣其意为不可晓
  商颂
  宋自微子至戴公礼乐废壊正考甫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太师后又亡其七至孔子时所存才五篇尔宋商王之后也于先代之诗如是则其他可知夫子所谓商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盖有叹于此𣏌以夏后之裔至于用夷礼尚何有于文献哉郯国小于𣏌宋少昊氏逺于夏商而凤鸟名官郯子枚数不忘曰吾祖也我知之其亦贤矣
  俗语有所本
  俗语谓钱一贯有畸曰千一千二米一石有畸曰石一石二长一丈有畸曰丈一丈二之类按考工记殳长寻有四尺注云八尺曰寻殳长丈二史记张仪传尺一之檄汉淮南王安书云丈一之组匈奴传尺一牍后汉尺一诏书唐城南去天尺五之类然则亦有所本云
  鄱阳学
  鄱阳学在城外东湖之北相传以为范文正公作郡守时所创予考国史范公以景祐三年乙亥岁四月知饶州四年十二月诏自今须藩镇乃得立学他州勿听是月范公移润州余襄公集有饶州新建州学记实起于庆历五年乙酉岁其郡守曰都官员外郎张君其略云先是郡先圣祠宫栋宇隳剥前守亦尝相土而未遑缔治于是即其基于东湖之北偏而经营之浮梁人金君卿郎中作郡学荘田记云庆历四年春诏郡国立学时守都官副郎张侯谭始营之明年学成与余公记合范公在饶时延君卿置馆舍使公有意建学记中岂无一言及之盖是时公既为执政去郡十年矣所谓前守相土者不知为何人
  国忌休务
  刑统载唐大和七年敕准令国忌日唯禁饮酒举乐至于科罚人吏都无明文但縁其日不合釐务官曹即不得决断刑狱其小小笞责在礼律固无所妨起今以后纵有此类台府更不要举奏旧唐书载此事因御史台奏均王傅王堪男国忌日于私第科决作人故降此诏盖唐世国忌休务正与私忌义等故虽刑狱亦不决断谓之不合釐务者此也今在京百官唯双忌作假以其拜跪多又昼漏已数刻若单忌独三省归休耳百司坐曹决狱与常日亡异视古谊为不同元微之诗云缚遣推囚名御史狼藉囚徒满田地明日不推縁国忌又可证也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容斋随笔,卷三>
  汉昭顺二帝
  汉昭帝年十四能察霍光之忠知燕王上书之诈诛桑𢎞羊上官桀后世称其明然和帝时窦宪兄弟专权太后临朝共图杀害帝阴知其谋而与内外臣僚莫由亲接独知中常侍郑众不事豪党遂与定议诛宪时亦年十四其刚决不下昭帝但范史发明不出故后世无称焉顺帝时梁商为大将军辅政商以小黄门曹节用事于中遣子冀与交友而宦官忌其宠反欲害之中常侍张逵蘧政杨定等与左右连谋共谮商及中常侍曹腾孟贲云欲议废立请收商等按罪帝曰大将军父子我所亲腾贲我所爱必无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遂出矫诏收缚腾贲帝震怒收逵等杀之此事尤与昭帝相类霍光忠于国而为子禹覆其宗梁商忠于国而为子冀覆其宗又相似但顺帝复以政付冀其明非昭帝比故不为人所称
  三女后之贤
  王莽女为汉平帝后自刘氏之废常称疾不朝㑹莽敬惮伤哀欲嫁之后不肯及莽败后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杨坚女为周宣帝后知其父有异图意颇不平形于言色及禅位愤惋愈甚坚内甚愧之欲夺其志后誓不许乃止李昪女为吴太子琏妃昪既篡吴封为永兴公主妃闻人呼公主则流涕而辞三女之事略同可畏而仰彼为其父者安所置愧乎
  贤父兄子弟
  宋谢晦为右卫将军权遇已重自彭城还都迎家賔客辐凑兄瞻惊骇曰汝名位未多而人归趣乃尔此岂门戸之福邪乃以篱隔门庭曰吾不忍见此又言于宋公裕特乞降黜以保衰门及晦立佐命功瞻意忧惧遇病不疗而卒晦果覆其宗颜竣于孝武有功贵重其父延之常语之曰吾平生不喜见要人今不幸见汝尝早诣竣见宾客盈门竣尚未起延之怒曰汝出粪土之中升云霞之上遽骄傲如此其能乆乎竣竟为孝武所诛延之瞻可谓贤父兄矣隋高颎拜为仆射其母戒之曰汝富贵已极但有一斫头尔颎由是常恐祸变及罢免为民欢然无恨色后亦不免为炀(“旦”改为“𠀇”)帝所诛唐潘孟阳为侍郎年未四十母曰以尔之材而位丞郎使吾忧之严武卒母哭曰而今而后吾知免为官婢三者可谓贤母矣褚渊助萧道成篡宋为齐渊从弟照谓渊子贲曰不知汝家司空将一家物与一家亦复何谓及渊为司徒照叹曰门户不幸乃复有今日之拜渊卒世子贲耻其父失节服除遂不仕以爵与其弟屏居终身齐王晏助明帝夺国从弟思逺曰兄将来何以自立若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戸及拜骠骑将军集㑹子弟谓思逺兄思微曰隆昌之末阿戎劝吾自裁若从其语岂有今日思逺曰如阿戎所见今犹未晚也晏叹曰世乃有劝人死者晏果为明帝所诛照贲思逺可谓贤子弟矣
  蔡君谟帖
  蔡君谟一帖云襄昔之为谏臣与今之为词臣一也为谏臣有言责世人自见踈今无是焉世人见亲襄之于人未始异之而人之观故有以异也观此帖乃知昔时居台谏者为人所踈如此今则反是方为此官时其门挥汗成雨一徙他局可张爵罗风俗媮薄甚矣又有送荔枝与昭文相公一帖云襄再拜宿来伏惟台𠉀起居万福闽中荔枝唯陈家紫号为苐一辄献左右以伸野芹之诚幸赐收纳谨奉手状上闻不宣襄上昭文相公阁下是时侍从与宰相往还其礼葢如是今之不情苛礼吁可厌哉
  亲王与从官往还
  神宗有御笔一纸乃为颍王时封还李受门状者状云右諌议大夫天章阁待制兼侍讲李受起居皇子大王而其外封题曰台衔回纳下云皇子忠武军节度使捡挍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颍王名谨封名乃亲书其后受之子覆以黄缴进故藏于显谟阁先公得之于燕始知国朝故事亲王与从官往还公礼如此
  三传记事
  秦穆公袭郑晋纳邾捷菑三传所书略相似左氏书秦事曰𣏌子自郑告于秦曰潜师以来国可得也穆公访诸蹇叔蹇叔曰劳师以袭逺非所闻也且行千里其谁不知公辞焉召孟明出师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见师之出而不见其入也公曰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与师哭而送之曰晋人御师必于殽殽有二陵焉必死是间余收尔骨焉秦师遂东公羊曰秦伯将袭郑百里子与蹇叔子諌曰千里而袭人未有不亡者也秦伯怒曰若尔之年者宰上之木拱矣尔曷知师出百里子与蹇叔子送其子而戒之曰尔即死必于殽嵚岩吾将尸尔焉子揖师而行百里子与蹇叔子从其子而哭之秦伯怒曰尔何为哭吾师对曰臣非敢哭君师哭臣之子也榖梁曰秦伯将袭郑百里子与蹇叔子諌曰千里而袭人未有不亡者也秦伯曰子之冡木已拱矣何知师行百里子与蹇叔子送其子而戒之曰女死必于殽之岩唫之下我将尸女于是师行百里子与蹇叔子随其子而哭之秦伯怒曰何为哭吾师也二子曰非敢哭师也哭吾子也我老矣彼不死则我死矣其书邾事左氏曰邾文公元妃齐姜生定公二妃晋姬生捷菑文公卒邾人立定公捷菑奔晋晋赵盾以诸侯之师八百乘纳之邾人辞曰齐出貜且长宣子曰辞顺而弗从不祥乃还公羊曰晋郤缺帅师革车八百乘以纳接菑于邾娄力沛然若有馀而纳之邾娄人辞曰接菑晋出也貜且齐出也子以其指则接菑也四貜且也六子以大国压之则未知齐晋孰有之也贵则皆贵矣虽然貜且也长郤缺曰非吾力不能纳也义实不尔克也引师而去之榖梁曰长毂五百乘绵地千里过宋郑滕薛夐入千乘之国欲变人之主至城下然后知何知之晚也捷菑晋出也貜且齐出也貜且正也捷菑不正也予谓秦之事榖梁纡馀有味邾之事左氏语简而切欲为文记事者当以是观之
  张嘉贞
  唐张嘉贞为并州长史天兵军使明皇欲相之而忘其名诏中书侍郎韦抗曰朕尝记其风操今为北方大将张姓而复名卿为我思之抗曰非张齐邱乎今为朔方节度使帝即使作诏以为相夜阅大臣表疏得嘉贞所献遂相之议者谓明皇欲大用人而卤莽若是非得嘉贞表疏则误相齐邱矣予考其事大为不然按开元八年嘉贞为相而齐邱以天宝八载始为朔方节度相去三十年安得如上所云者又是时明皇临御未乆方励精为治不应置相而不审其名位葢郑处诲所著明皇杂录妄载其事史家误采之也资治通鉴弃不取云
  张九龄作牛公碑
  张九龄为相明皇欲以凉州都督牛仙客为尚书执不可曰仙客河湟一使典耳擢自胥史目不知书陛下必用仙客臣实耻之帝不悦因是遂罢相观九龄集中有赠泾州刺史牛公碑葢仙客之父誉之甚至云福善莫大于有后仙客为国之良用商君耕战之图修充国羌胡之具出言可复所计而然边捍长城主恩前席正称其在凉州时与所谏止尚书事亦才一年然则与仙客非有夙嫌特为公家忠计耳
  唐人告命
  唐人重告命故颜鲁公自书告身今犹有存者韦述集贤注记记一事尤著漫载于此开元二十三年十月制加皇子荣王巳下官爵令宰相及朝官工书者就集贤院写告身以进于是宰相张九龄裴耀卿李林甫朝士萧太师嵩李尚书皓崔少保琳陈黄门希烈严中书挺之张兵部均韦太常陟褚諌议庭诲等十三人各写一通装缥进内上大恱赐三相绢各三百匹馀官各二百匹以唐书考之是时十三王并授开府仪同三司诏诣东宫尚书省上日百官集送有司供帐设乐悉拜王府官属而不书此事
  典章轻废
  典章故事有一时废革遂不可复者牧守铜鱼之制新除刺史给左鱼到州取州库右鱼合契周显徳六年诏以特降制书何假符契遂废之唐两省官上事宰臣送上四相共坐一榻各据一隅谓之押角晋天福五年敕废之










  容斋随笔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四二十三则    宋 洪迈 撰张浮休书
  张芸叟与石司理书云顷游京师求谒先逹之门每聴欧阳文忠公司马温公王荆公之论于行义文史为多唯欧阳公多教吏事既乆之不免有请大凡学者之见先生莫不以道徳文章为欲闻者今先生多教人以吏事所未谕也公曰不然吾子皆时才异日临事当自知之大抵文学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贬官夷陵方壮年未厌学欲求史汉一观公私无有也无以遣日因取架阁陈年公案反复观之见其枉直乖错不可胜数以无为有以枉为直违法徇情灭亲害义无所不有且夷陵荒逺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也当时仰天誓心曰自尔遇事不敢忽也是时苏明允父子亦在焉尝闻此语又有答孙子发书多论资治通鉴其略云温公尝曰吾作此书唯王胜之尝阅之终篇自馀君子求乞欲观读未终纸已欠伸思睡矣书十九年方成中间受了人多少语言陵藉云云此两事士大夫罕言之浮休集百卷无此二篇今豫章所刋者附之集后
  温公客位榜
  司马温公作相日亲书榜槁揭于客位曰访及诸君若睹朝政阙遗庶民疾苦欲进忠言者请以奏牍闻于朝廷光得与同僚商议择可行者进呈取㫖行之若但以私书宠谕终无所益若光身有过失欲赐规正即以通封书简分付吏人令传入光得内自省讼佩服改行至于整㑹官职差遣理雪罪名凡干身计并请一面进状光得与朝省众官共议施行若在私第垂访不请语及某再拜咨白乾道九年公之曽孙伋出镇广州道过贛获观之
  李颀诗
  欧阳公好称诵唐严维诗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及杨衡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之句以为不可及予绝喜李颀诗云逺客坐长夜雨声孤寺秋请量东海水看取浅深愁且作客涉逺适当穷秋暮投孤村古寺中夜不能寐起坐凄恻而闻檐外雨声其为一时襟抱不言可知而此两句十字中尽其意态海水喻愁非过语也
  诗中用茱萸字
  刘梦得云诗中用茱萸字者凡三人杜甫云醉把茱萸子细看王维云挿遍茱萸少一人朱放云学他年少挿茱茰三人所用杜公为优予观唐人七言用此者又十馀家漫录于后王昌龄茱萸挿鬓花宜寿戴叔伦挿鬓茱萸来未尽卢纶茱萸一朵映华簪权徳舆酒泛茱萸晚易曛白居易舞鬟摆落茱茰房茱萸色浅未经霜杨衡强挿茱萸随众人张谔茱萸凡作㡬年新耿𣲗髪希那敢挿茱萸刘商邮筒不解献茱萸崔橹茱萸冷吹溪口香周贺茱萸城里一尊前比之杜句真不侔矣
  鬼宿渡河
  宋苍梧王当七夕夜令杨玉夫伺织女度河曰见当报我不见当杀汝钱希白洞微志载苏徳哥为徐肇祀其先人曰当夜半可已盖俟鬼宿度河之后翟公巽作祭仪十卷云或祭于昏或祭于旦皆非是当以鬼宿渡河为𠉀而鬼宿渡河常在中夜必使人仰占以俟之叶少蕴云公巽博学多闻援证皆有据不肯碌碌同众所见必过人予按天上经星终古不动鬼宿随天西行春昏见于南夏晨见于东秋夜半见于东冬昏见于东安有所谓渡河及常在中夜之理织女昏晨与鬼宿正相反其理则同苍梧王荒悖小儿不足笑钱翟叶三公皆名儒硕学亦不深考如此杜诗云牛女漫愁思秋期犹渡河牛女年年渡何曽风浪生梁刘孝仪诗云欲待黄昏至含娇浅渡河唐人七夕诗皆有此说此自是牵俗遣词之过故杜老又有诗云牵牛出河西织女处其东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神光竟难𠉀此事终𫎇胧盖自洞晓其实非他人比也
  府名军额
  雍州军额曰永兴府曰京兆而守臣以知永兴军府事兼京兆府路安抚使结衘镇州军额曰成徳府曰真定而守臣以知成徳军府事兼真定府路安抚使结衘政和中始正以府额为称荆州军额曰荆南府曰江陵而守臣则曰知荆南通判曰通判荆南自馀掾幕县官则曰江陵府淳熙四年始尽以江陵为称孟州军额曰河阳三城无府额而守臣曰知河阳军州事陕州无府额而守臣曰知陕州军府事法令行移亦曰陕府
  马融皇甫规
  汉顺帝时西羌叛遣征西将军马贤将十万人讨之武都太守马融上疏曰贤处处留滞必有溃叛之变臣愿请贤所不用关东兵五千裁假部队之号尽力率厉三旬之中必克破之不从贤果与羌战败父子皆没羌遂寇三辅烧园陵诏武都太守赵冲督河西四郡兵追击安定上计掾皇甫规上䟽曰臣比年以来数陈便宜羌戎未动䇿其将反马贤始出知其必败愿假臣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与冲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晓习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可以涤患帝不能用赵冲击羌不利羌寇充斥凉部震恐冲战死累年然后定按马融皇甫规之言晓然易见而所请兵皆不过五干然讫不肯从乃知宣帝纳用赵充国之册为不易得所为明主可为忠言也
  孟蜀避唐讳
  蜀本石九经皆孟昶时所刻其书渊世民三字皆缺画盖为唐高祖太宗讳也昶父知祥尝为荘宗明宗臣然于存朂嗣源字乃不讳前蜀王氏已称帝而其所立龙兴寺碑言及唐诸帝亦皆半阙乃知唐之泽逺矣
  翰苑亲近
  白乐天渭村退居寄钱翰林诗叙翰苑之亲近云晓从朝兴庆春陪宴柏梁分庭皆命妇对院即储皇贵主冠浮动亲王辔闹装金钿相照耀朱紫闲荧煌球簇桃花骑歌巡竹叶觞洼银中贵带昂黛内人妆赐禊东城下颁酺曲水傍樽罍分圣酒妓乐借仙倡盖唐世宫禁与外廷不至相隔绝故杜子美诗戸外昭容紫袖垂双瞻御座引朝仪又云舍人退食收封事宫女开函近御筵而学士独称内相至于与命妇分庭见贵主冠服内人黛妆假仙倡以佐酒他司无比也
  宁馨阿堵
  宁馨阿堵晋宋闲人语助耳后人但见王衍指钱云举阿堵物却又山涛见衍曰何物老媪生宁馨儿今遂以阿堵为钱宁馨儿为佳儿殊不然也前辈诗语言少味无阿堵冰雪相看有此君又家无阿堵物门有宁馨儿其意亦如此宋废帝之母王太后疾笃帝不往视后怒谓侍者取刀来剖我腹那得生宁馨儿观此岂得为佳顾长康画人物不㸃目精曰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犹言此处也刘真长讥殷渊源曰田舍儿强学人作尔馨语又谓桓温曰使君如馨地宁可斗战求胜王导与何充语曰正自尔馨王恬拨王胡之手曰冷如鬼手馨强来捉人臂至今吴中人语言尚多用宁馨字为问犹言若何也刘梦得诗为问中华学道者几人雄猛得宁馨盖得其义以宁字作平声读
  鳯毛
  宋孝武嗟赏谢鳯之子超宗曰殊有鳯毛今人以子为鳯毛多谓出此按世说王劭风姿似其父导桓温曰大奴固自有鳯毛其事在前与此不同
  牛米
  燕慕容皝以牛假贫民使佃苑中税其什之八自有牛者税其七参军封裕諌以为魏晋之世假官田牛者不过税其什六自有牛者中分之不取其七八也予观今吾乡之俗募人耕田十取其五而用主牛者取其六谓之牛米盖晋法也
  为文矜夸过实
  文士为文有矜夸过实虽韩文公不能免如石𡔷歌极道宣王之事伟矣至云孔子西行不到秦掎摭星宿遗羲娥陋儒编诗不收拾二雅褊迫无委蛇是谓三百篇皆如星宿独此诗如日月也二雅褊迫之语尤非所宜言今世所传石鼓之词尚在岂能出吉日车攻之右安知非经圣人所删乎
  送孟东野序
  韩文公送孟东野序云物不得其平则鸣然其文云在唐虞时咎陶禹其善鸣者而假之以鸣䕫假于韶以鸣伊尹鸣殷周公鸣周又云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然则非所谓不得其平也
  喷𡁲
  今人喷𡁲不止者必噀唾祝云有人说我妇人尤甚予按终风诗寤言不寐愿言则𡁲郑氏笺云我其忧悼而不能寐女思我心如是我则𡁲也今俗人𡁲云人道我此古之遗语也乃知此风自古以来有之
  野史不可信
  野史杂说多有得之传闻及好事者縁餙故类多失实虽前辈不能免而士大夫颇信之姑摭真宗朝三事于左魏泰东轩录云真宗次澶渊语寇莱公曰敌骑未退何人可守天雄军公言参知政事王钦若退即召王于行府谕以上意授敕俾行王未及有言公遽酌大白饮之命曰上马杯且曰参政勉之回日即为同列也王驰骑入魏越十一日敌退召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或云王公数进疑词于上前故莱公因事出之予按澶渊之役乃景徳元年九月是时莱公为次相钦若为参政闰九月钦若判天雄二年四月罢政三年莱公罢相钦若复知枢密院至天禧元年始拜相距景徳初元凡十四年其二事者沈括笔谈云向文简拜右仆射真宗谓学士李昌武曰朕自即位以来未尝除仆射敏中应甚喜昌武退朝往𠉀之门䦨悄然明日再对上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职存中自注云向公拜仆射年月未曽考于国史因见中书记是天禧元年八月而是年二月王钦若亦加仆射予按真宗朝自敏中之前拜仆射者六人吕端李沆王旦皆自宰相转陈尧叟以罢枢密使拜张齐贤以故相拜王钦若自枢密使转及敏中转右仆射与钦若加左仆射同日降制是时李昌武死四年矣昌武者宗谔也其三事者存中笔谈又云时丁晋公从真宗巡幸礼成诏赐辅臣玉带时辅臣八人行在祇𠉀库止有七带尚衣有带谓之比玊价直数百万上欲以足其数公心欲之而位在七人之下度必不及己乃谕有司某自有小私带可服𠉀还京别赐可也既各受赐而晋公一带仅如指阔上顾近侍速易之遂得尚衣御带予按景徳元年真宗巡幸西京大中祥符元年巡幸泰山四年幸河中丁谓皆为行在三司使未登政府七年幸亳州谓始以参知政事从时辅臣六人王旦向敏中为宰相王钦若陈尧叟为枢密使皆在谓上谓之下尚有枢密副使马知节即不与此说合且既为玉带而又名比玉尤可笑魏泰无足论沈存中不应尔也
  谤书
  司马迁作史记于封禅书中述武帝神仙鬼灶方士之事甚备故王允谓之谤书国朝景徳祥符间治安之极王文穆陈文忠陈文僖丁晋公诸人造作天书符瑞以为固宠容恱之计及真宗上仙王沂公惧贻后世讥议故请藏天书于梓宫以灭迹而实录之成乃文穆监修其载崇奉宫庙𥙶云芝鹤唯恐不详遂为信史之累葢与太史公谤书意异而实同也
  王文正公
  祥符以后凡天书礼文宫观典册祭祀巡幸祥瑞颂声之事王文正公旦实为参政宰相无一不预官自侍郎至太保公心知得罪于清议而固恋患失不能决去及其临终乃欲削髪僧服以敛何所补哉魏野赠诗所谓西祀东封今已了好来相伴赤松游可谓君子爱人以徳其箴戒之意深矣欧阳公神道碑悉隠而不书葢不可书也虽持身公清无一可议然特张禹孔光胡广之流云
  晋文公
  晋公子重耳自狄适他国凡七卫成公曹共公郑文公皆不礼焉齐桓公妻以女宋襄公赠以马楚成王享之秦穆公纳之卒以得国卫曹郑皆同姓齐宋秦楚皆异姓非所谓岂无他人不如同姓也晋文公卒未葬秦师伐郑灭滑无预晋事晋先轸以为秦不哀吾䘮而伐吾同姓背秦大惠使襄公墨衰绖而伐之虽幸胜于殽终启焚舟之战两国交兵不复修睦者数百年先轸是年死于狄至孙縠而诛灭天也
  南夷服诸葛
  蜀刘禅时南中诸郡叛诸葛亮征之孟获为夷汉所服七战七擒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蜀志所载止于一时之事国朝淳化中李顺乱蜀招安使雷有终遣嘉州士人辛怡显使于南诏至姚州其节度使赵公美以书来迎云当境有泸水昔诸葛武侯戒曰非贡献征讨不得辄渡此水若必欲过须致祭然后登舟今遣本部军将赍金龙二条金钱二千文并设酒脯请先祭享而渡乃知南夷心服虽千年如初呜呼可谓贤矣事见怡显所作云南录
  二疏赞
  作议论文字须考引事实无差忒乃可传信后世东坡先生作二䟽图赞云孝宣中兴以法驭人杀盖韩杨盖三良臣先生怜之振袂脱屣使知区区不足骄士其立意超卓如此然以其时考之元康三年二䟽去位后二年葢寛饶诛又三年韩延寿诛又三年杨恽诛方二䟽去时三人皆亡恙葢先生文如倾河不复效常人寻阅质究也
  李宓伐南诏
  唐天宝中南诏叛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之䘮士卒六万人杨国忠掩其败状仍叙其战功时募兵击南诏人莫肯应募国忠遣御史分道捕人连枷送诣军所行者愁怨所在哭声振野至十三载剑南留后李宓将兵七万往击南诏南诏诱之深入闭壁不战宓粮尽士卒瘴疫及饥死什七八乃引还蛮追击之宓被擒全军皆没国忠隠其败更以捷闻益发兵讨之此通鉴所纪旧唐书云李宓率兵击蛮于西洱河粮尽军旋马足䧟桥为阁罗鳯所擒新唐书亦云宓败死于西洱河予按髙适集中有李宓南征蛮诗一篇序云天宝十一载有诏伐西南夷丞相杨公兼节制之寄乃奏前云南太守李宓渉海自交趾击之往复数万里十二载四月至于长安君子是以知庙堂使能而李公效节予忝斯人之旧因赋是诗其略曰肃穆庙堂上深沉节制雄遂令感激士得建非常功鼓行天海外转战蛮夷中长驱大浪破急击群山空饷道忽已逺县军垂欲穷野食掘田䑕晡餐兼僰僮收兵列亭候拓地弥西东泸水夜可渉交州今始通归来长安道召见甘泉宫其所称述如此虽诗人之言未必皆实然当时之人所赋其事不应虚言则宓盖归至长安未尝败死其年又非十三载也味诗中掘䑕餐僮之语则知粮尽危急师非胜归明甚
  浮梁陶器
  彭器资尚书文集有送许屯田诗曰浮梁巧烧瓷颜色比琼玖因官射利疾众喜君独不父老争叹息此事古未有注云浮梁父老言自来作知县不买瓷器者一人君是也作饶州不买者一人今程少卿嗣宗是也惜乎不载许君之名








  容斋随笔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五二十五则    宋 洪迈 撰汉唐八相
  萧曹丙魏房杜姚宋为汉唐名相不待诵说然前六君子皆终于位而姚宋相明皇皆不过三年姚以二子及亲吏受赂其罢犹有说宋但以严禁恶钱及疾负罪而妄诉不已者明皇用优人戏言而罢之二公终身不复用宋公罢相时年才五十八后十七年乃薨继之者如张嘉贞张说源乾曜王晙宇文融裴光庭萧嵩牛仙客其才可睹矣唯杜暹李元纮为贤亦清介龊龊自守者释骐骥而不乘焉皇皇而更索可不惜哉萧何且死所推贤唯曹参魏丙同心辅政房乔每议事必曰非如晦莫能筹之姚崇避位荐宋公自代唯贤知贤宜后人之莫及也
  六卦有坎
  易乾坤二卦之下继之以屯蒙需讼师比六者皆有坎圣人防患备险之意深矣
  晋之亡与秦隋异
  自尧舜及今天下裂而复合者四周之末为七战国秦合之汉之末分为三国晋合之晋之乱分为十馀国争战三百年隋合之唐之后又分为八九国本朝合之然秦始皇一传而为胡亥晋武帝一传而为惠帝隋文帝一传而为炀帝皆破亡其社稷独本朝九传百七十年乃不幸有靖康之祸盖三代以下治安所无也秦晋隋皆相似然秦隋一亡即扫地晋之东虽曰牛继马后终为守司马氏之祀亦百有馀年盖秦隋毒流四海天实诛之晋之八王擅兵孽后盗政皆本于惠帝昏蒙非得罪于民故其亡也与秦隋独异
  上官桀
  汉上官桀为未央廏令武帝尝体不安及愈见马马多瘦上大怒令以我不复见马邪欲下吏桀顿首曰臣闻圣体不安日夜忧惧意诚不在马言未卒泣数行下上以为忠由是亲近至于受遗诏辅少主义纵为右内史上幸鼎湖病乆已而卒起幸甘泉道不治上怒曰纵以我为不行此道乎衔之遂坐以他事弃市二人者其始获罪一也桀以一言之故超用而纵及诛可谓幸不幸矣
  金日䃅
  金日䃅没入宫输黄门养马武帝游宴见马后宫满侧日䃅等数十人牵马过殿下莫不窃视至日䃅独不敢日䃅容貌甚严马又肥好上奇焉即日拜为马监后受遗辅政日䃅与上官桀皆因马而受知武帝之取人可谓明而不遗矣
  汉宣帝忌昌邑王
  汉废昌邑王贺而立宣帝贺居故国帝心内忌之赐山阳太守张敞玺书戒以谨备盗贼敞条奏贺居处著其废亡之效上知贺不足忌始封为列侯光武废太子强为东海王而立显宗显宗即位待强弥厚宣显皆杂霸道治尚刚严独此事显优于宣多矣
  平津侯
  公孙平津本传称其意忌内深杀主父偃徙董仲舒皆其力然其可称者两事武帝置苍海朔方之郡平津数谏以为罢弊中国以奉无用之地愿罢之上使朱买臣等难之乃谢曰山东鄙人不知其便若是愿罢西南夷专奉朔方上乃许之卜式上书愿输家财助邉盖迎合主意上以语平津对曰此非人情不轨之臣不可以为化而乱法愿勿许乃罢式当武帝好大喜功而能如是概之后世足以为贤相矣惜不以式事载本传中
  韩信周瑜
  世言韩信伐赵赵广武君请以奇兵塞井陉口绝其粮道成安君不听信使闲人窥知其不用广武君䇿还报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遂胜赵使广武计行信且成禽信盖自言之矣周瑜拒曹公于赤壁部将黄盖献火攻之䇿㑹东南风急悉烧操船军遂败使天无大风黄盖不进计则瑜未必胜是二说者皆不善观人者也夫以韩信敌陈馀犹以猛虎当羊豕尔信与汉王语请北举燕赵正使井陉不得进必有他奇䇿矣其与广武君言曰向使成安君听子计仆亦禽矣盖谦以求言之词也方孙权问计于周瑜瑜已言操冒行四患将军禽之宜在今日刘备见瑜恨其兵少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观瑜破之正使无火攻之说其必有以制胜矣不然何以为信瑜
  汉武赏功明白
  卫青为大将军霍去病始为挍尉以功封侯青失两将军亡翕侯功不多不益封其后各以五万骑深入去病益封五千八百户禆挍封侯益邑者六人而青不得益封吏卒无封者武帝赏功必视法如何不以贵贱为髙下其明白如此后世处此必曰青乆为上将俱出塞致命正不厚赏亦当有以慰其心不然他日无以使人盖失之矣
  周召房杜
  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观此二相则刑措四十年颂声作于下不言可知唐贞观三年二月房元龄为左仆射杜如晦为右仆射魏徴参预朝政观此三相则三百年基业之盛概可见矣
  三代书同文
  三代之时天下书同文故春秋左氏所载人名字不以何国大抵皆同郑公子归生鲁公孙归父蔡公孙归生楚仲归齐析归父皆字子家楚成嘉郑公子嘉皆字子孔郑公孙段印段宋褚师假皆字子石郑公子喜宋乐喜皆字子罕楚公子黑肱郑公孙黒孔子弟子狄黒皆字子晰鲁公子翚郑公孙挥皆字子羽邾子克楚斗克周王子克宋司马之臣克皆字曰仪晋籍偃荀偃郑公子偃呉言偃皆字曰游晋羊舌赤鲁公西赤皆字曰华楚公子侧鲁孟之侧皆字曰反鲁冉耕宋司马耕皆字曰牛颜无繇仲由皆字曰路
  周世中国地
  成周之世中国之地最狭以今地里考之呉越楚蜀闽皆为蛮淮南为群舒秦为戎河北真定中山之境乃鲜虞肥𡔷国河东之境有赤狄里氏留吁铎辰潞国洛阳为王城而有杨拒泉皋蛮氏陆浑伊雒之戎京东有莱牟介莒皆夷也𣏌都雍丘今汴之属邑亦用夷礼邾近于鲁亦曰夷其中国者独晋卫齐鲁宋郑陈许而已通不过数十州盖于天下特五分之一耳
  李后主梁武帝
  东坡书李后主去国之词云最是苍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挥泪对宫娥以为后主失国当恸哭于庙门之外谢其民而后行乃对宫娥听乐形于词句予观梁武帝启侯景之祸涂炭江左以致覆亡乃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其不知罪已亦甚矣窦婴救灌夫其夫人谏止之婴曰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无所恨梁武用此言而非也
  诗什
  诗二雅及颂前三卷题曰某诗之什陆徳明释云歌诗之作非止一人篇数既多故以十篇编为一卷名之为什今人以诗为篇什或称誉他人所作为佳什非也
  易举正
  唐苏州司户郭京有周易举正三卷云曽得王辅嗣韩康伯手写注定传授真本比挍今世流行本及国学乡贡举人等本或将经入注用注作经小象中闲以下句反居其上爻辞注内移后义却处于前兼有脱遗两字颠倒谬误者并依定本举正其讹凡一百三节今略取其明白者二十处载于此坤初六履霜坚冰至象曰履霜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今本于象文霜字下误増坚冰二字屯六三象曰即鹿无虞何以从禽也今本脱何字师六五田有禽利执之无咎元本之字行书向下引脚稍类言字转写相仍故误作言观注义亦全不作言字释也比九五象曰失前禽舎逆取顺也今本误倒其句贲亨不利有攸往今本不字误作小字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注云刚柔交错而成文焉天之文也今本脱刚柔交错一句坎卦习坎上脱坎字姤九四包失鱼注云有其鱼故失之也今本误作无鱼蹇九三往蹇来正今本作来反困初六象曰入于幽谷不明也今本谷字下多幽字鼎彖圣人亨以享上帝以养圣贤注云圣人用之上以享上帝而下以养圣贤今本正文多而大亨三字故注文亦误増大亨二字震彖曰不丧匕鬯出可以守宗庙社稷以为祭主也今本脱不䘮匕鬯一句渐象曰君子以居贤徳善风俗注云贤徳以止巽则居风俗以止巽乃善今本正文脱风字丰九四象遇其夷主吉志行也今文脱志字中孚彖豚鱼吉信及也今本及字下多豚鱼二字小过彖柔得中是以可小事也今本脱可字而事字下误増吉字六五象曰宻云不雨已止也注阳已止下故也今本正文作已上故注亦误作阳已上故止也既济彖曰既济亨小小者亨也今本脱一小字系辞二多誉四多惧注云惧近也今本误以近也字为正文而注中又脱惧字杂卦蒙稚而著今本稚误作杂字予顷于福州道藏中见此书而传之及在后省见晁公武所进易解多引用之世罕有其书也
  其惟圣人乎
  乾卦其惟圣人乎魏王肃本作愚人后结句始作圣人见陆徳明释文
  易说卦
  易说卦荀爽九家集解干为木果之下更有四曰为龙为车为衣为言坤后有八曰为牝为迷为方为囊为裳为黄为帛为浆震后有三曰为王为鹄为𡔷巽后有二曰为杨为鹳坎后有八曰为宫为律为可为栋为丛棘为狐为蒺藜为桎梏离后有一曰为牝牛艮后有三曰为鼻为虎为狐兊后有二曰为常为辅颊注云常西方神也陆徳明以其与王弼本不同故载于释文按震为龙与干同故虞翻干宝本作駹
  元二之灾
  后汉邓隲传拜为大将军时遭元二之灾人士饥荒死者相望盗贼群起四夷侵畔章懐注云元二即元元也古书字当再读者即于上字之下为小二字言此字当两度言之后人不晓遂读为元二或同之阳九或附之百六良由不悟致斯乖舛今岐州石𡔷铭凡重言者皆为二字明验也汉碑有杨孟文石门颂云中遭元二西夷虐残孔耽碑云遭元二轗轲人民相食赵明诚金石跋云若读为元元不成文理疑当时自有此语汉注未必然也按王充论衡恢国篇云今上嗣位元二之闲嘉徳布流三年零陵生芝草四年甘露降五县五年芝复生六年黄龙见盖章帝时事考之本纪所书建初三年以后诸瑞皆同则知所谓元二者谓建初元年二年也既称嘉徳布流以致祥瑞其为非灾眚之语益可决疑安帝永初元年二年先零滇羌寇叛郡国地震大水邓隲以二年十一月拜大将军则知所谓元二者谓永初元年二年也凡汉碑重文不皆用小二字岂有范史一部唯独一处如此予兄丞相作隶释论之甚详予修国史日撰钦宗纪赞用靖康元二之祸实本于此
  圣人污
  孟子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赵岐注云三人之智足以识圣人污下也言三人虽小污不平亦不至阿其所好阿私所爱而空誉之详其文意足以识圣人是一句污下也自是一节盖以下字训污也其义明甚而老苏先生乃作一句读故作三子知圣人污论谓三子之智不足以及圣人髙深幽绝之境徒得其下焉耳此说窃谓不然夫谓夫子贤于尧舜自生民以来未有可谓大矣犹以为污下何哉程伊川云有若䓁自能知夫子之道假使污下必不为阿好而言其说正与赵氏合大抵汉人释经子或省去语助如郑氏笺毛诗奄观铚艾云奄乆观多也盖以乆训奄以多训观近者黄启宗有补礼部韵略于淹字下添奄字注云乆观也亦是误以笺中五字为一句
  廿𠦃册字
  今人书二十字为廿三十字为𠦃四十为册皆说文本字也廿音入二十并也𠦃音先合反三十之省便古文也册音先立反数名今直以为四十字按秦始皇凡刻石颂徳之辞皆四字一句泰山辞曰皇帝临位二十有六年琅邪台颂曰维二十六年皇帝作始之罘颂曰维二十九年时在中春东观颂曰维二十九年皇帝春游㑹稽颂曰徳惠脩长三十有七年此史记所载每称年者辄五字一句尝得泰山辞石本乃书为廿有六年想其馀皆如是而太史公误易之或后人传写之讹耳其实四字句也
  字省文
  今人作字省文以礼为礼以处为处以与为与凡章奏及程文书册之类不敢用然其实皆说文本字也许叔重释礼字云古文处字云止也得几而止或从处与字云赐予也与与同然则当以省文者为正
  负剑辟咡
  曲礼记童子事曰负剑辟咡诏之郑氏注云负谓置之于背剑谓挟之于旁辟咡诏之谓倾头与语口旁曰咡欧阳公作其父泷冈阡表云回顾乳者剑汝而立于旁正用此义今庐陵石刻由存衢州所刋六一集已得其真或者不晓遂易剑为抱可叹也
  国初人至诚
  真宗时并州谋帅上谓辅臣曰如张齐贤温仲舒皆可任但以其尝历枢近或有固辞宜召至中书询问愿往则授之及召二人至齐贤辞以恐为人所谗仲舒曰非敢有辞但在尚书班已十年若得改官端揆赐都部署添给敢不承命辅臣以闻上曰是皆不欲往也勿强之王元之自翰林学士以本官刑部郎中知黄州遣其子嘉祐献书于中书门下以为朝廷设官进退必以礼一失错置咎在廊庙某一任翰林学士三任制诰舍人以国朝旧事言之或得给事中或得侍郎或为谏议大夫某独异于斯斥去不转一级与钱榖俗吏混然无别执政不言人将安仰予谓仲舒尝为二府至于自求迁转及増请给元之一代刚正名臣至于公移笺书引例乞转唯其至诚不矫伪故也后之人外为大言避宠辞禄而阴有营求失其本真者多矣风俗使然也
  史馆玉牒所
  国朝熙寜以前秘书省无著作局故置史馆设修撰直馆之职元丰官制行有秘书官则其职归于监少及著作郎佐矣而绍兴中复置史馆修撰捡讨是与本省为二也宗正寺修玉牒官亦然官制既行其职归于卿丞矣而绍兴中复差侍从为修牒又以他官兼捡讨是与本寺为二也然则今有戸部可别置三司有吏刑部可别置审官审刑院矣又玉牒旧制每十年一进谓甲子岁进书则甲戌甲申岁复然今乃从建隆以来再行补修每及十年则一进以故不过三二年辄一行赏书局僭赏此最甚焉
  稗沙门
  宝积经说僧之无行者曰譬如麦田中生稗麦其形似麦不可分别尔时田夫作如是念谓此稗麦尽是好麦后见穟生尔乃知非如是沙门在于众中似是持戒有徳行者施主见时谓尽是沙门而彼痴人实非沙门是名稗沙门此喻甚佳而文士鲜曽引用聊志于此







  容斋随笔卷五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容斋随笔>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六十九则    宋 洪迈 撰建武中元
  成都有汉蜀郡太守何君造尊楗阁碑其末云建武中元二年六月按范史本纪建武止三十一年次年改为中元直书为中元元年观此所刻乃是虽别为中元犹冠以建武如文景帝中元后元之类也又祭祀志载封禅后赦天下诏明言云以建武三十二年为建武中元元年东夷倭国传云建武中元二年来奉贡援据甚明而宋莒公作纪年通谱乃云纪志所载不同必传写脱误学者失于精审以意删去殆亦不深考耳韩庄敏家一铜斗铭云新始建国天鳯上戊六年又绍兴中郭金州得一钲铭云新始建国地皇上戊二年按王莽始建国之后改天凤又改地皇兹二器各冠以始元者自莽之制如此亦犹其改易郡名不常每下诏犹系其故名之类耳不可用中元为比也
  带职人转官
  绍兴中王浚明以右奉直大夫直秘阁乞磨勘吏部拟朝议大夫时相以为既带职则朝议奉直为一等遂超转中奉其后曽慥踵之绍兴末向伯奋亦用此继而续觱复然后省有言不应蓦三级自是但得朝议予按故事官制未行时前行郎中迁少卿有出身得太常无出身司农继转光禄即今奉直朝议也自少卿迁大卿监有出身得光禄卿无出身历司农卿少府监卫尉卿然后至光禄若带职则自少农以上径得光禄不渉馀级至有超五资者然则浚明等不为过盖昔日职名不轻与人故恩典亦异又自承务郎至奉议词人但三转而带职者乃与馀人同作六阶不小异乃有司之失也
  上下四方
  上下四方不可穷竟正杂庄列释氏之寓言曼衍不能说也列子商汤问于夏革曰上下八方有极尽乎革曰不知也汤固问革曰无则无极有则有尽朕何以知之然无极之外复无无极无尽之中复无无尽无极复无无极无尽复无无尽朕是以知其元极无尽也而不知其有极有尽也焉知天地之表不有大天地者乎大集经风住何处曰风住虚空又问虚空为何所住答言虚空住于至处又问至处复何所住答言至处何所住者不可宣说何以故逺离一切诸处所故一切处所所不摄故非数非称不可量故是故至处无有住处二家之说如是而已
  魏相萧望之
  赵广汉之死由魏相韩延寿之死由萧望之魏萧贤公卿也忍以其私陷二材臣于死地乎杨恽坐语言怨望而廷尉当以为大逆不道以其时考之乃于定国也史称定国为廷尉民自以不冤岂其然乎宣帝治尚严而三人者又从而辅翼之为可恨也
  姓氏不可考
  姓氏所出后世茫不可考不过证以史传然要为难晓自姚虞唐杜姜田范刘之外馀盖纷然杂出且以左传言之申氏出于四岳周有申伯然郑又有申侯楚有申舟及有申公巫臣鲁有申𦈡申枨晋有申书齐有申鲜虞贾氏SKchar姓之国以国氏然晋有贾华又狐射姑亦曰贾季齐有贾举黄氏嬴姓之国然金天氏之后又有沈姒蓐黄之黄晋有黄渊孔氏出于商孔子其后也然卫有孔逹宋有孔父郑有孔叔陈有孔寜齐有孔虺而郑子孔之孙又为孔张髙氏出于齐然子尾之后又为髙强郑有髙克宋有髙哀国氏亦出于齐然邢有国子郑子国之孙又为国参晋有庆郑齐有庆克陈有庆虎卫有石碏齐有石之纷如郑有石𡙟周有石尚宋有石𫸩晋有阳处父楚有阳丐鲁有阳虎孙氏出于卫而楚有叔敖齐有孙书呉有孙武郭氏出于虢而晋有郭偃齐有郭最又有所谓郭公者千载之下遥遥世祚将安所质究乎
  畏无难
  圣人不畏多难而畏无难故曰惟有道之主能持胜使秦不并六国二世未亡隋不一天下服四夷炀帝不亡苻坚不平凉取蜀灭燕翦代则无肥水之役唐庄宗不灭梁下蜀则无嗣源之祸李景不取闽并楚则无淮南之失
  绿竹靑靑
  毛公解卫诗淇奥分绿竹为二物曰绿王刍也竹萹竹也韩诗竹字作𦺇音徒沃反亦以为萹筑郭璞云王刍今呼白脚莎即菉蓐豆也萹竹似小藜赤茎节好生道旁可食又云有草似竹髙五六尺淇水侧人谓之菉竹按此诸说皆北人不见竹之语耳汉书下淇园之竹以为楗寇恂为河内太守伐淇园竹为矢百馀万卫诗又有籊籊竹竿以钓于淇之句所谓绿竹岂不明甚若白脚莎菉豆安得云猗猗青青哉
  孔子欲讨齐
  陈成子弑齐简公孔子告于鲁哀公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左传曰孔子请伐齐公曰鲁为齐弱乆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常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伐也说者以为孔子岂较力之强弱但明其义而已能顺人心而行天讨何患不克使鲁君从之孔子其使于周请命乎天子正名其罪至其所以胜齐者孔子之馀事也予以为鲁之不能伐齐三子之不欲伐齐周之不能讨齐通国知之矣孔子为此举岂真欲以鲁之半力敌之哉盖是时三子无君与陈氏等孔子上欲悟哀公下欲警三子使哀公悟其意必察三臣之擅国思有以制之起孔子而付以政其正君君臣臣之分不难也使三子者警必将曰鲁小于齐齐臣弑君而欲致讨吾三臣或如是彼齐晋大国肯置而不问乎惜其君臣皆不识圣人之深㫖自是二年孔子亡又十一年哀公竟逼于三子而孙于越比之简公仅全其身尔
  韩退之
  旧唐史韩退之传初言愈常以为魏晋已还为文者多拘偶对而经诰之指归不复振起故所为文抒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语后学之士取为师法当时作者甚众无以过之故世称韩文而又云时有恃才肆意亦盭孔孟之㫖若南人妄以柳宗元为罗池神而愈撰碑以实之李贺父名晋不应进士而愈为贺作讳辩令举进士又为毛颖传讥戏不近人情此文章之甚纰缪者撰顺宗实录繁简不当叙事拙于取舍颇为当代所非裴晋公有寄李翺书曰昌黎韩愈仆知之旧矣其人信美材也近或闻诸侪类云恃其绝足往往奔放不以文立制而以文为戏可矣乎今之不及之者当大为防焉尔旧史谓愈为纰缪固不足责晋公亦有是言何哉考公作此书时名位犹未逹其末云昨弟来欲度及时干进度昔岁取名不敢自髙今孤焭若此游宦谓何是不能复从故人之所勉耳但寘力田园苟过朝夕而已然则公出征淮西请愈为行军司马又令作碑盖在此累年之后相知已深非复前此也
  诞节受贺
  唐穆宗即位之初年诏曰七月六日是朕载诞之辰其日百寮命妇宜于光顺门进名参贺朕于门内与百寮相见明日又敕受贺仪宜停先是左丞韦绶奏行之宰臣以古无降诞受贺之礼奏罢之然次年复行贺礼诞节之制起于明皇令天下宴集休假三日肃宗亦然代徳顺三宗皆不置节名及文宗以后始置宴如初则受贺一事盖自长庆年至今用之也
  左氏书事
  左传书晋惠公背秦穆公事曰晋侯之入也秦穆SKchar属贾君焉且曰尽纳群公子晋侯烝于贾君又不纳群公子是以穆SKchar怨之晋侯许赂中大夫既而皆背之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内及解梁城既而不与晋饥秦输之粟秦饥晋闭之籴故秦伯伐晋观此一节正如狱吏治囚蔽罪议法而皋陶听之何所伏窜不待韩原之战其曲直胜负之形见矣晋厉公绝秦数其五罪书词铿訇极文章𡔷吹之妙然其实皆诬秦故传又书云秦桓公既与晋厉公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与楚欲道以伐晋杜元凯注云据此三事以正秦罪左氏于文反复低昻无所不究其至观秦晋争战二事可窥一斑矣
  狐突言词有味
  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皋落氏以十二月出师衣之偏衣佩之金玦左氏载狐突所叹八十馀言而词义五转其一曰时事之徴也衣身之章也佩衷之旗也其二曰敬其事则命以始服其身则衣之纯用其𠂻则佩之度其三曰今命以时卒閟其事也衣之尨服逺其躬也佩以金玦弃其𠂻也其四曰服以逺之时以閟之其五曰尨凉冬杀金寒玦离其宛转有味皆可咀嚼国语亦多此体有至六七转然大抵缓而不切
  宣发
  考工记车人之事半矩谓之宣注头髪颢落曰宣易巽为宣髪宣字本或作寡周易巽为寡髪释文云本又作宣黑白杂为宣髪宣发二字甚奇
  邾文公楚昭王
  邾文公卜迁于绎史曰利于民而不利于君邾子曰命在养民死之短长时也民茍利矣迁也吉莫如之遂迁于绎未几而卒君子曰知命楚昭王之季年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三日周太史曰其当王身乎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寘诸股肱何益不榖不有大过天其天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遂弗禜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按宋景公出人君之言三荧惑为之退舍邾文楚昭之言亦是物也而终不蒙福天道逺而不可知如此
  杜悰
  唐懿宗咸通二年二月以杜悰为相一日两枢宻使诣中书宣徽使杨公庆继至独揖悰受宣三相起避公庆出书授悰发之乃宣宗大渐时宦官请郓王监国奏也且曰当时宰相无名者当以反法处之悰反复读复封以授公庆曰主上欲罪宰相当于延英面示圣㫖公庆去悰谓两枢宻曰内外之臣事犹一体今主上新践阼固当以仁爱为先岂得遽赞成杀宰相事若习以性成则中尉枢宻岂得不自忧乎两枢宻相顾黙然徐曰当具以公言白至尊非公重徳无人及此三相复来见悰㣲请宣意悰无言三相惶怖乞存家族悰曰勿为他虑既而寂然及延英开上色甚恱此资治通鉴所载也新唐史云宣宗世䕫王处大明宫而郓王居十六宅帝大渐遗诏立夔王而中尉王宗贯迎郓王立之是为懿宗乆之遣枢宻使杨庆诣中书独揖悰他宰相毕诚杜审权蒋伸不敢进乃授悰中人请帝监国奏因谕悰劾大臣名不在者悰语之如前所云庆色沮去帝怒亦释予以史考之懿宗即位之日宰相四人曰令狐绹曰萧邺曰夏侯孜曰蒋伸至是时唯有伸在三人者罢去矣𫍯及审权乃懿宗自用者无由有斯事盖野史之妄而二书误采之温公以唐事属之范祖禹其审取可谓详尽尚如此信乎修史之难哉
  唐书世系表
  新唐宰相世系表皆承用逐家谱牒故多有谬误内沈氏者最可笑其略云沈氏出自姬姓周文王子聃叔季字子揖食采于沈今汝南平舆沈亭是也鲁成公八年为晋所灭沈子生逞字脩之奔楚遂为沈氏生嘉字惟良嘉生尹戍戍生诸梁诸梁子尹射字脩文其后入汉有为齐王太傅敷徳侯者有为骠骑将军者有为彭城侯者宋书沈约自叙云金天氏之后沈国在汝南平舆定公四年为蔡所灭秦末有逞者徴丞相不就其后颇与唐表同按聃季所封自是一国与沈了不相渉春秋成公八年晋侵沈获沈子揖昭二十三年呉败顿胡沈蔡之师于鸡父沈子逞灭定四年蔡灭沈杀沈子嘉今表云聃季字子揖成八年为晋所灭是文王之子寿五百馀岁矣逞为呉所杀而表云奔楚宋书云秦召为丞相沈尹戍为楚将战死于柏举正与嘉之死同时而以为嘉之子尹射书于左传三十四年始书诸梁乃以为其子又春秋时人立字皆从子及伯仲岂有脩之惟良脩文之比汉列侯表岂有所谓敷徳彭城侯百官表岂有所谓骠骑将军沈逹者沈约称一时文宗妄谱其上世名氏官爵固可蚩诮又不分别两沈国其金天氏之裔沈姒蓐黄之沈封于汾川晋灭之春秋之沈封于汝南蔡灭之顾合而为一岂不读左氏乎欧阳公略不笔削为可恨也
  鲁昭公
  春秋之世列国之君失守社稷其国皆即日改立君无虚位以俟者惟鲁昭公为季孙意如所逐而孙于齐又适晋凡八年乃没意如在国摄事主祭岁具从者之衣屦而归之于干侯公薨之明年䘮还故国然后其弟公子宋始即位他国无此比也岂非鲁秉周礼虽不幸逐君犹存厥位而不敢绝之乎其后哀公孙于越左传终于是年不知悼公以何时立也
  州县失故名
  今之州县以累代移徙改割之故往往或失其故名或州异而县不同者如建昌军在江西而建昌县乃隶南康南康军在江东而南康县乃隶南安南安军在江西而南安县乃隶泉州韶州为始兴郡而始兴县外属贛州为南康郡而南康县外属郁林县隶贵州桂阳为军而桂阳县隶郴州此类不可悉数
  严州当为庄
  严州本名睦州宣和中以方寇之故改焉虽以威严为义然实取严陵滩之意也殊不考子陵乃庄氏东汉避显宗讳以庄为严故史家追书以为严光后世当从实可也

  容斋随笔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七十八则    宋 洪迈 撰孟子书百里奚
  柳子厚复杜温夫书云生用助字不当律令所谓乎欤耶哉夫也者疑辞也矣耳焉也者决辞也今生则一之宜考前闻人所使用与吾言类且异精思之则益也予读孟子百里奚一章曰曽不知以食牛干秦缪公之为污也可谓智乎不可谏而不谏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于秦知缪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味其所用助字开阖变化使人之意飞动此难以为温夫辈言也
  韩柳为文之㫖
  韩退之自言作为文章上规姚姒盘诰春秋易诗左氏庄骚太史子云相如闳其中而肆其外柳子厚自言每为文章本之书诗礼春秋易参之榖梁氏以厉其气参之孟荀以畅其支参之庄老以肆其端参之国语以博其趣参之离骚以致其幽参之太史公以著其洁此韩柳为文之㫖要学者宜思之
  李习之论文
  李习之答朱载言书论文最为明白周尽云六经创意造言皆不相师故其读春秋也如未尝有诗也其读诗也如未尝有易也其读易也如未尝有书也其读屈原庄周也如未尝有六经也如山有岱华嵩衡焉其同者髙也其草木之荣不必均也如渎有济淮河江焉其同者出源到海也其曲直浅深不必均也天下之语文章有六说焉其尚异者曰文章词句奇险而已其好理者曰文章叙意苟通而已溺于时者曰文章必当对病于时者曰文章不当对爱难者曰宜深不当易爱易者曰宜通不当难此皆情有所偏滞未识文章之所主也义不深不至于理而辞句怪丽者有之矣剧秦美新王褒僮约是也其理往往有是者而词章不能工者有之矣王氏中说俗传太公家教是也古之人能极于工而已不知其辞之对与否易与难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非对也遘闵既多受侮不少非不对也朕堲谗说殄行震惊朕师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非易也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十亩之闲兮桑者闲闲兮非难也六经之后百家之言兴老聃列庄至于刘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皆自成一家之文学者之所师归也故义虽深理虽当词不工者不成文宜不能传也其论于文者如此后学宜志之
  魏郑公谏语
  魏郑公谏止唐太宗封禅中闲数语引喻剀切曰今有人十年长患疗治且愈此人应皮骨仅存便欲使负米一石日行百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乱非止十年陛下为之良医疾苦虽已乂安未甚充实告成天地臣切有疑太宗不能夺此语见于公谏录及旧唐书而新史不载资治通鉴记其谏事亦删此一节可惜也
  虞世南
  虞世南卒后太宗夜梦见之有若平生翌日下制曰世南奄随物化倏移岁序昨因夜梦忽睹其人追懐遗美良増悲叹宜资冥助申朕思旧之情可于其家为设五百僧斋并为造天尊像一躯夫太宗之梦世南盖君臣相与之诚所致宜恤其子孙厚其恩典可也斋僧造像岂所应作形之制书著在国史惜哉太宗而有此也
  七发
  枚乘作七发创意造端丽㫖腴词上薄骚些盖文章领袖故为可喜其后继之者如傅毅七激张衡七辩崔骃七依马融七广曹植七启王粲七释张协七命之类规仿太切了无新意傅𤣥又集之以为七林使人读未终篇往往弃诸几格柳子厚晋问乃用其体而超然别立新机杼激越清壮汉晋之闲诸文士之弊于是一洗矣东方朔答客难自是文中杰出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拟之为解嘲尚有驰骋自得之妙至于崔骃逹㫖班固賔戏张衡应闲皆屋下架屋章摹句写其病与七林同及韩退之进学解出于是一洗矣毛颖传初成世人多笑其怪虽裴晋公亦不以为可惟柳子独爱之韩子以文为戏本一篇耳妄人既附以革华传至于近时罗文江瑶叶嘉陆吉诸传纷纭杂沓皆托以为东坡大可笑也
  将军官称
  前汉书百官表将军皆周末官秦因之予按国语郑文公以詹伯为将军又呉夫差十旌一将军左传岂将军食之而有不足檀弓卫将军文子鲁使慎子为将军然则其名乆矣彭宠为奴所缚呼其妻曰趣为诸将军办装东汉书注云呼奴为将军欲其赦己也今吴人语犹谓小苍头为将军盖本诸此
  北道主人
  秦晋围郑郑人谓秦盍舎郑以为东道主盖郑在秦之东故云今世称主人为东道者此也东汉载北道主人乃有三事常山太守邓晨㑹光武于巨鹿请从击邯郸光武曰伟卿以一身从我不如以一郡为我北道主人又光武至蓟将欲南归耿弇以为不可官属腹心皆不肯光武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彭宠将反光武问朱浮浮曰大王倚宠为北道主人今既不然所以失望后人罕引用之
  洛中盱江八贤
  司马温公序赙礼书闾阎之善者五人吕南公作不欺述书三人皆以卑㣲不见于史氏予顷修国史将以缀于孝行传而不果成聊纪之于此温公所书皆陕州夏县人曰医刘太居亲䘮不饮酒食肉终三年以为今世士大夫所难能其弟永一尤孝友廉谨夏县有水灾民溺死者以百数永一执竿立门首他人物流入门者辄擿出之有僧寓钱数万于其室而死永一诣县自陈请以钱归其子弟乡人负债不偿者毁其劵曰周文粲其兄嗜酒仰弟为生兄或时酗殴粲邻人不平而唁之粲怒曰兄未尝殴我汝何离闲吾兄弟也曰苏庆文者事继母以孝闻常语其妇曰汝事吾母小不谨必逐汝继母少寡而无子由是安其室终身曰台亨者善画朝廷修景灵宫调天下画工诣京师事毕诏选试其优者留翰林授官禄亨名第一以父老固辞归养于田里南公所书皆建昌南城人曰陈䇿尝买骡得不可被鞍者不忍移之他人命养于野庐俟其自毙其子与猾驵计因经过官人䘮马即磨破骡背以炫贾之既售矣䇿闻自追及告以不堪官人疑䇿爱也秘之策请试以鞍亢亢终日不得被始谢还焉有人从䇿买银器若罗绮者䇿不与罗绮其人曰向见君帑有之今何靳䇿曰然有质钱而没者岁月已乆丝力糜脆不任用闻公欲以嫁女安可以此物病公哉取所当与银器投炽炭中曰吾恐受质人或得银之非真者故为公验之曰危整者买鲍鱼其驵舞秤权阴厚整鱼人去身留整傍请曰公买止五斤巳为公宻倍入之愿畀我酒整大惊追鱼人数里返之酬以直又饮驵醇酒曰汝所欲酒而已何欺寒人为曰曽叔卿者买陶器欲转易于北方而不果行有人从之并售者叔卿与之巳纳价犹问曰今以是何之其人对欲效公前谋耳叔卿曰不可吾縁北方新有灾荒是故不以行今岂宜不告以误君乎遂不复售而叔卿家苦贫妻子饥寒不恤也呜呼此八人者贤乎哉
  王导小名
  颜鲁公书逺祖西平靖侯颜含碑晋李阐之文也云含为光禄大夫冯懐欲为王导降礼君不从曰王公虽重故是吾家阿龙君是王亲丈人故呼王小字晋书亦载此事而不书小字世说王丞相拜司空桓廷尉叹曰人言阿龙超阿龙故自超呼三公小字晋人浮虚之习如此
  汉书用字
  太史公陈渉世家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又曰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叠用七死字汉书因之汉沟洫志载贾让治河䇿云河从河内北至黎阳为石堤激使东抵东郡平刚又为石堤使西北抵黎阳观下又为石堤使东北抵东郡津北又为石堤使西北抵魏郡昭阳又为石堤激使东北百馀里闲河再西三东凡五用石堤字而不为冗复非后人笔墨畦径所能到也
  姜嫄简狄
  毛公注生民诗姜嫄生后稷履帝武敏歆之句曰从于髙辛帝而见于天也𤣥鸟诗天命𤣥鸟降而生商之句曰春分𤣥鸟降简狄配髙辛帝帝与之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以𤣥鸟至而生焉其说本自明白至郑氏笺始云帝上帝也敏拇也祀郊禖时有大人之迹姜嫄履之足不能满履其拇指之处心体歆歆然如有人道感巳者遂有身后则生子又谓鳦遗卵简狄吞之而生契其说本于史记谓姜嫄出野见巨人迹忻然践之因生稷简狄行浴见燕堕卵取吞之因生契此二端之怪妄先贤辞而辟之多矣欧阳公谓稷契非髙辛之子毛公于史记不取履迹之怪而取其讹缪之世次按汉书毛公治诗为河闲献王博士然则在司马子长之前数十年谓为取史记世次亦不然盖世次之说皆出于世本故荒唐特甚其书今亡夫适野而见巨迹人将走避之不暇岂复故欲践履以求不可知之禨祥飞鸟堕卵知为何物而遽取吞之以古揆今人情一也今之愚人未必尔而谓古圣人之后妃为之不待辨而明矣
  羌庆同音
  王观国彦賔呉棫材老有学林及叶韵补注毛诗音二书皆云诗易太𤣥凡用庆字皆与阳字韵叶盖羌字也引萧该汉书音义庆音羌又曰汉书亦有作羌者班固幽通赋庆未得其云已文选作羌而他未有明证予按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传所载反离骚庆夭憔而䘮荣注云庆辞也读与羌同最为切据
  佐命元臣
  盛王创业必有同徳之英辅成垂世乆长之计不如是不足以为一代宗臣伊尹周公之事见于诗书可考也汉萧何佐髙祖其始入关即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以周知天下阸塞戸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髙祖失职为汉王欲攻项羽周勃灌婴樊哙皆劝之何独曰今众弗如百战百败愿王王汉中收用巴蜀然后还定三秦王用其言此刘氏兴亡至计也进韩信为大将使当一面定魏赵燕齐髙祖得颛心与楚角无北顾忧且死引曹参代已而画一之法成约三章以蠲秦暴拊百姓以申汉徳四百年基业此焉肇之唐房元龄佐太宗初在秦府已独收人物致幕下与诸将宻相申结引杜如晦与参筹帷及为宰相粲然兴起治功以州县成天下之治以租庸调天下之财以八百府十六卫本天下之兵以谏争付王魏以兵事付靖𪟝御夷狄有道用贤材有术三百年基业此焉肇之其后制节度使而州县之治壊更二税法而租庸之理壊变府兵为彍骑诸卫为神䇿而军政壊虽有明臣良辅不能救也赵韩王佐艺祖监方镇之势削支郡以损其强置转运通判使掌钱榖以夺其富参命京官知州事以分其党禄诸大功臣于环卫而不付以兵收天下骁锐于殿岩而不使外重建法立制审官用人一切施为至于今是赖此三君子之后代天理物硕大光明者世有其人所谓一时之相尔萧之孙有罪及无子凡六绝国汉辄绍封之国朝褎录韩王苖裔未尝或忘唯房公之亡未十年以其子故夺袭爵停配享讫唐之世不复续唐家亦少恩哉
  名世英宰
  曹参为相国日夜饮醇酒不事事而画一之歌兴王导辅佐三世无日用之益而岁计有馀末年略不复省事自叹曰人言我愦愦后人当思我愦愦谢安石不存小察经逺无竞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赵韩王得士大夫所投利害文字皆寘二大瓮满则焚之李文靖以中外所陈一切报罢云以此报国此六七君子盖非扬已取名了然使戸晓者真名世英宰也岂曰不事事哉
  檀弓误字
  檀弓载呉侵陈事曰陈太宰嚭使于师夫差谓行人仪曰是夫也多言盍尝问焉师必有名人之称斯师也者则谓之何太宰嚭曰其不谓之杀厉之师与按嚭乃呉夫差之宰陈遣使者正用行人则仪乃陈臣也记礼者简䇿差互故更错其名当云陈行人仪使于师夫差使太宰嚭问之乃善忠宣公作春秋诗引斯事亦尝辩正云
  薛能诗
  薛能者晩唐诗人格调不能髙而妄自尊大其海棠诗序云蜀海棠有闻而诗无闻杜子美于斯兴象不出没而有懐天之厚余谨不敢让风雅尽在蜀矣吾其庶几然其语不过曰青苔浮落处暮柳闲开时带醉游人挿连阴彼叟移晨前清露湿晏后恶风吹香少传何许妍多画半遗而已又有荔枝诗序曰杜工部老居两蜀不赋是诗岂有意而不及欤白尚书曽有是作兴㫖卑泥与无诗同予遂为之题不愧不负将来作者以其荔枝首唱愚其庶几然其语不过曰颗如松子色如樱未识蹉跎欲半生岁杪监州曽见树时新入座乆闻名而已又有折杨柳十首叙曰此曲盛传为词者甚众文人才子各炫其能莫不条似舞腰叶如眉翠出口皆然颇为陈熟能专于诗律不爱随人搜难抉新誓脱常态虽欲勿伐知音者其舎诸然其词不过曰华清髙树出离宫南陌柔条带暖风谁见轻阴是良夜瀑泉声畔月明中洛桥晴影覆江船羌笛秋声湿塞烟闲想习池公宴罢水蒲风絮夕阳天而已别有柳枝词五首最后一章曰刘白苏台总近时当初章句是谁推纎腰舞尽春杨柳未有侬家一首诗自注云刘白二尚书继为苏州刺史皆赋杨柳枝词世多传唱虽有才语但文字太僻宫商不高耳能之大言如此但稍推杜陵视刘白以下蔑如也今读其诗正堪一笑刘之词曰城外春风吹酒旗行人挥袂日西时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管别离白之词云红板江桥清酒旗馆娃宫暖日斜时可怜雨歇东风定万树千条各自垂其风流气概岂能所仿佛哉
  汉晋太常
  汉自武帝以后丞相无爵者乃封侯其次虽御史大夫亦不以爵封为闲唯太常一卿必以见侯居之而职典宗庙园陵动辄得咎由元狩以降以罪废斥者二十人意武帝阴欲损侯国故使居是官以困之尔表中所载酂侯萧寿成坐牺牲瘦蓼侯孔臧坐衣冠道桥壊郸侯周仲居坐不收赤侧钱绳侯周平坐不缮园屋睢陵侯张昌坐乏祠阳平侯杜相坐擅役郑舞人广阿侯任越人坐庙酒酸江邹侯靳石坐离宫道桥苦恶戚侯李信成坐纵丞相侵神道俞侯栾贲坐雍牺牲不如令山阳侯张当居坐择博士弟子不以实成安侯韩延年坐留外国文书新畤侯赵弟坐鞫狱不实牧丘侯石徳坐庙牲瘦当涂侯魏不害坐孝文庙风发瓦轑阳侯江徳坐庙郎夜饮失火蒲侯苏昌坐泄官书弋阳侯任宫坐人盗茂陵园物建平侯杜缓坐盗贼多自酂侯至牧丘十四侯皆夺国武帝时也自当涂至建平五侯但免官昭宣时也下及晋世此风犹存惠帝元康四年大风庙阙屋瓦有数枚倾落免太常荀㝢五年大风兰台主者来索阿栋之闲得瓦小邪十五处遂禁止太常复兴刑狱陵上荆一枝围七寸二分者被斫司徒太常奔走道路太常禁止不解盖循习汉事云









  容斋随笔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八十五则    宋 洪迈 撰诸葛公
  诸葛孔明千载人其用兵行师皆本于仁义节制自三代以降未之有也盖其操心制行一出于诚生于乱世躬耕陇亩使无徐庶之一言𤣥徳之三顾则苟全性命不求闻逹必矣其始见𤣥徳论曹操不可与争锋孙氏可与为援而不可圗唯荆益可以取言如蓍龟终身不易二十馀年之闲君信之士大夫仰之夷夏服之敌人畏之上有以取信于主故𤣥徳临终至云嗣子不才君可自取后主虽庸懦无立而举国听之而不疑下有以见信于人故废廖立而立垂泣废李严而严致死后主左右奸辟侧佞充塞于中而无一人有心害疾者魏尽据中州乘操丕积威之后猛士如林不敢西向发一矢以临蜀而公六出征之使魏畏蜀如虎司马懿案行其营垒处所叹为天下奇才锺㑹伐蜀使人至汉川祭其庙禁军士不得近墓樵采是岂智力䇿虑所能致哉魏延每随公出辄欲请兵万人与公异道㑹于潼关公制而不许又欲请兵五千循秦岭而东直取长安以为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史臣谓公以为危计不用是不然公真所谓义兵不用诈谋奇计方以数十万之众据正道而临有罪建旗鸣𡔷直指魏都固将飞书告之择日合战岂复翳行窃歩事一旦之谲以规咸阳哉司马懿年长于公四岁懿存而公死才五十四耳天不祚汉非人力也霸气西南歇雄圗历数屯杜诗尽之矣
  沐浴佩玉
  石骀仲卒有庶子六人卜所以为后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执亲之䘮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此檀弓之文也今之为文者不然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者如之祁子独不可曰孰有执亲之䘮若此者乎似亦足以尽其事然古意衰矣
  谈丛失实
  后山陈无已著谈丛六卷髙简有笔力然所载国朝事失于不考究多爽其实漫析数端于此其一云吕许公恶韩富范三公欲废之而不能及西军罢尽用三公及宋莒公夏英公于二府皆其仇也吕既老大事犹问遂请出大臣行三邉既建议乃数出道者院宿范公奉使陕西宿此院相见云云按吕公罢相诏有同议大事之㫖公辞乃庆历三年三月至九月致仕矣四年七月富范始奉使又三公入二府时莒公自在外英公拜枢宻使而中辍后二年莒方复入安有五人同时之事其二云杜正献丁文简为河东宣抚任布之子上书历诋执政至云至于臣父亦出遭逢谓其非徳选也杜戏丁曰贤郎亦要牢笼丁深衔之其后二公同在政府苏子美进奏事作杜避嫌不预丁论以深文子美坐废为民杜亦罢去一言之谑贻祸如此按杜公以执政使河东时丁以学士为副庆历四年十一月进奏狱起杜在相位五年正月罢至五月丁公方从翰林参知政事安有深文论子美之说且杜公重厚当无以人父子为谑之理丁公长者也肯追仇一言䧟贤士大夫哉其三云张乖崖自成都召为参知政事既至而脑疽作求补外乃知杭州而疾愈上使中人往伺之言且将召也丁晋公以白金赂使者还言如故乃不召按张两知成都其初还朝为户部使中丞始知杭州是时丁方在侍从其后自蜀知升州丁为三司使岂有如前所书之事其四云乖崖在陈闻晋公逐莱公知祸必及已乃延三大户与之博出彩骰子胜其一坐乃买田宅为归计以自污晋公闻之亦不害也按张公以祥符六年知陈州八年卒后五年当天禧四年寇公方罢相旋坐贬岂有所谓乖崖自污之事兹四者所系不细乃诞漫如此盖前辈不家藏国史好事者肆意饰说为美听疑若可信故误人纪述后山之书必传于后世惧诒千载之惑予是以辨之
  石砮
  东坡作石砮记云禹贡荆州贡砺砥砮丹及箘簵楛梁州贡砮磬至春秋时隼集于陈廷楛矢贯之石砮长尺有咫问于孔子孔子不近取之荆梁而逺取之肃慎则荆梁之不贡此乆矣颜师古曰楛木堪为笴今豳以北皆用之以此考之用楛为矢至唐犹然而用石为砮则自春秋以来莫识矣按晋书挹娄传有石砮楛矢国有山出石其利入铁周武王时献其矢砮魏景元末亦来贡晋元帝中兴又贡石砮后通贡于石虎虎以夸李寿者也唐书黑水靺鞨传其矢石镞长二寸盖楛砮遗法然则东坡所谓春秋以来莫识恐不考耳予家有一砮正长二寸岂黒水物乎
  陶渊明
  陶渊明高简闲靖为晋宋第一軰人语其饥则箪瓢屡空瓶无储粟其寒则裋褐穿结𫄨绤冬陈其居则环堵萧然风日不蔽穷困之状可谓至矣读其与子俨等䟽云恨室无莱妇抱兹苦心汝等虽曰同生当思四海皆兄弟之义管仲鲍叔分财无猜他人尚尔况同父之人哉然则犹有庶子也责子诗云雍端年十三此两人必异母尔渊明在彭泽悉令公田种秫曰吾常得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其自叙亦云公田之利足以为酒故便求之犹望一稔而逝然仲秋至冬在官八十馀日即自免去职所谓秫粳盖未尝得颗粒到口也悲夫
  东晋将相
  西晋南渡国势至弱元帝为中兴主已有雄武不足之讥馀皆童㓜相承无足称算然其享国百年五胡云扰竟不能窥江汉苻坚以百万之众至于送死肥水后以强臣擅政鼎命乃移其于江左之势固自若也是果何术哉尝考之矣以国事付一相而不贰其任以外寄付方伯而不轻其权文武二柄既得其道馀皆可概见矣百年之闲㑹稽王昱道子元显以宗室王敦二桓以逆取姑置勿言卞壸陆玩郗鉴陆煜王彪之坦之不任事其真托国者王导庾亮何充庾冰蔡谟殷浩谢安刘裕八人而已方伯之任莫重于荆徐荆州为国西门刺史常都督七八州事力雄强分天下半自渡江讫于太元八十馀年荷阃寄者王敦陶侃庾氏之亮翼桓氏之温豁冲石民八人而已非终于其军不辄易将士服习于下敌人畏敬于外非忽去忽来兵不适将将不适兵之比也顷尝为主上论此蒙欣然领纳特时有不同不能行尔
  赏鱼袋
  衡山有唐开元二十年所建南岳真君碑衡州司马赵頥贞撰荆府兵曹萧诚书末云别驾赏鱼袋上柱国光大晊赏鱼袋之名不可晓他处未之见也
  浯溪留题
  永州浯溪唐人留题颇多其一云太仆卿分司东都韦瓘太中二年过此余大和中以中书舍人谪宦康州逮今十六年去冬罢楚州刺史今年二月有桂林之命才经数月又蒙除替行次灵川闻改此官分司优闲诚为忝幸按新唐书瓘仕累中书舍人与李徳裕善李宗闵恶之徳裕罢相贬为明州长史终桂管观察使以题名证之乃自中书谪康州又不终于桂史之误如此瓘所称十六年前正当大和七年是时徳裕方在相位八年十一月始罢然则瓘之去国果不知坐何事也
  皇甫湜诗
  皇甫湜李翺虽为韩门弟子而皆不能诗浯溪石闲有湜一诗为元结而作其词云次山有文章可惋只在碎然长于指叙约洁多馀态心语适相应出句多分外于诸作者闲㧞㦸成一队中行虽富剧粹美君可盖子昂感遇佳未若君雅裁退之全而神上与千年对李杜才海翻髙下非可概文于一气闲为物莫与大先王路不荒岂不仰吾辈石屏立衙衙溪口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素瀬我思何人知徙倚如有待味此诗乃论唐人文章耳风格殊无可采也
  人物以义为名
  人物以义为名者其别最多仗正道曰义义师义战是也众所尊戴者曰义义帝是也与众共之曰义义仓义社义田义学义役义井之类是也至行过人曰义义士义侠义姑义夫义妇之类是也自外入而非正者曰义义父义儿义兄弟义服之类是也衣裳器物亦然在首曰义髻在衣曰义襕义领合中小合子曰义子之类是也合众物为之则有义浆义墨义酒禽畜之贤则有义犬义乌义鹰义鹘
  人君寿考
  三代以前人君寿考有过百年者自汉晋唐三国南北下及五季凡百三十六君唯汉武帝呉大帝唐髙祖至七十一𤣥宗七十八梁武帝八十三自馀至五六十者亦鲜即此五君而论之梁武召侯景之祸幽辱告终旋以亡国𤣥宗身致大乱播迁失意饮恨而没享祚乆长翻以为害固已不足言汉武末年巫蛊事起自皇太子公主皇孙皆不得其死悲伤愁沮群臣上寿推不举觞以天下付之八岁儿呉大帝废太子和杀爱子鲁王霸唐髙祖以秦王之故两子十孙同日并命不得已而禅位其方寸为如何然则五君者虽有崇髙之位享耆耋之寿竟何益哉若光尧太上皇帝之福真可于天人中求之
  韩文公佚事
  韩文公自御史贬阳山新旧二唐史皆以为坐论宫市事按公赴江陵涂中诗自叙此事甚详云是年京师旱田亩少所收有司恤经费未免烦诛求传闻闾里闲赤子弃渠沟我时出衢路饿者何其稠适㑹除御史诚当得言秋拜疏移阁门为忠寜自谋上陈人疾苦无令绝其喉下言畿甸内根本理宜优积雪验丰熟幸寛待蚕麰天子恻然感司空叹绸缪谓言即施设乃反迁炎州皇甫湜作公神道碑云关中旱饥人死相枕藉吏刻取恩先生列言天下根本民急如是请寛民徭而免田租专政者恶之遂贬然则不因论宫市明甚碑又书三事云公为河南令魏郓幽镇各为留邸贮濳卒以橐罪亡公将擿其禁断民署吏俟旦发留守尹大恐遽止之是后郓邸果谋反将屠东都以应淮蔡及从讨元济请于裴度湏精兵千人闲道以入必擒贼未及行李诉自文城夜入得元济三军之士为公恨复谓度曰今藉声势王承宗可以辞取不烦兵矣得柏耆口授其词使耆执笔书之持以入镇州承宗遂割徳棣二州以献李翺作公行状所载略同而唐书并逸其事且以镇州之功专归柏耆岂非未尝见湜文集乎资治通鉴亦仅言耆以䇿干愈愈为白度为书遣之耳
  论韩文公
  刘梦得李习之皇甫持正李汉皆称诵韩公之文各极其势刘之语云髙山无穷太华削成人文无穷夫子挺生鸾鳯一鸣蜩螗革音手持文柄髙视寰海权衡低昂瞻我所在三十馀年声名塞天习之云建武以还文卑质䘮气萎体败剽剥不让拨去其华得其本根包刘越嬴并武同殷六经之风绝而复新学者有归大变于文又云公每以为自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之后作者不出其所为文未尝效前人之言而固与之并后进之士有志于古文者莫不视以为法皇甫云先生之作无圆无方主是归工抉经之心执圣之权尚友作者跂邪抵异以扶孔子存皇之极茹古涵今无有端涯鲸铿春丽惊耀天下栗宻窈眇章妥句适精能之至鬼入神出姬氏以来一人而已又云属文意语天出业孔子孟轲而侈其文焯焯烈烈为唐之章又云如长江秋注千里一道然施于灌激或爽于用此论似为不知公者汉之语云诡然而蛟龙翔蔚然而虎凤跃锵然而韶钧鸣日光玉㓗周情孔思千态万貌卒泽于道徳仁义炳如也是四人者所以推髙韩公可谓尽矣及东坡之碑一出而后众说尽废其略云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闗盛衰之运自东汉以来道䘮文弊历唐贞观开元而不能救独公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岂非参天地而独存者乎骑龙白云之诗蹈厉发越直到雅颂所谓若捕龙蛇搏虎豹者大哉言乎
  治生从宦
  韩诗曰居闲食不足从仕力难任两事皆害性一生常苦心然治生从宦自是两涂未尝有兼得者张释之以赀为郎十年不得调曰乆宦减兄仲之产不遂欲免归司马相如亦以赀为郎因病免家贫无以自业至从故人于临卭及归成都家徒四壁立而已
  真宗末年
  真宗末年属疾毎视朝不多语言命令闲或不能周审前辈杂传记多以为权臣矫制而非也钱文僖在翰林有天禧四年笔录纪逐日琐细家事及一时奏对并他所闻之语今略载于此寇莱公罢相之夕钱公当制上问与何官得钱奏云王钦若近出除太子太保上曰近上是甚云太子太傅上曰与太子太傅又云更与一优礼钱奏但请封国公而已时枢宻有五员而中书只参政李迪一人后月馀召学士杨大年宣云冯拯与吏书李迪吏侍更无他言杨奏若只转官合中书命词唯枢宻使平章事却学士院降制上云与枢宻使平章事杨亦忧虑而不复审退而草制以迪为吏部侍郎集贤相拯为枢宻相又四日召知制诰晏殊殊退乃召钱上问冯拯如何商量钱奏外论甚美只为宻院却有三员正使三员副使中书依旧一员以此外人疑讶上云如何安排钱奏若却令拯入中书即是彰昨来错误但于曹利用丁谓中选一人过中书即并不妨事上曰谁得钱奏丁谓是文官合入中书上云入中书遂奏授同平章事又奏兼玉清宫使又奏兼昭文国史又乞加曹利用平章事上云与平章事按此际大除拜本真宗启其端至于移改曲折则其柄乃系词臣可以舞文容奸不之觉也寇公免相四十日周懐政之事方作温公记闻苏子由龙川志范蜀公东斋记事皆误以为因懐政而罢非也予尝以钱录示李焘焘采取之又误以召晏公为寇罢之夕亦非也












  容斋随笔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九二十八则    宋 洪迈 撰霍光赏功
  汉武帝外事四夷出爵劝赏凡将士有军功无问贵贱未有不封侯者及昭帝时大鸿胪田广明平益州夷斩首捕虏三万但赐爵关内侯盖霍光为政务与民休息故不欲求邉功益州之师不得已耳与唐宋璟抑郝灵佺斩黙啜之意同然数年之后以范明友击乌桓傅介子刺楼兰皆即侯之则为非是盖明友光女婿也
  尺棰取半
  庄子载惠子之语曰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虽为寓言然此理固具盖但取其半正碎为㣲尘馀半犹存虽至于无穷可也特所谓𡖉有毛鸡三足犬可以为羊马有𡖉火不热龟长于蛇飞鸟之景未尝动如是之类非词说所能了也
  汉文失材
  汉文帝见李广曰惜广不逢时令当髙祖世万户侯岂足道哉贾山上书言治乱之道借秦为喻其言忠正明白不下贾谊曽不得一官史臣犹赞美文帝以为山言多激切终不加罚所以广谏争之路观此二事失材多矣呉楚反时李广以都尉战昌邑下显名以梁王授广将军印故赏不行武帝时立为将军击匈奴无尺寸功至不得其死三朝不遇命也夫
  陈轸之说踈
  战国权谋之士游说从横皆趋一时之利殊不顾义理曲直所在张仪欺楚懐王使之绝齐而献商于之地陈轸谏曰张仪必负王商于不可得而齐秦合是北绝齐交西生秦患其言可谓善矣然至云不若阴合而阳绝于齐使人随张仪茍与吾地绝齐未晩是轸不深计齐之可绝与否但以得地为意耳及秦负楚约王欲攻之轸又劝曰不如因赂之以一名都与之并兵而攻齐是我亡地于秦取偿于齐也此䇿尤乖谬不义且秦加亡道于我乃欲赂以地齐本与国楚无故而绝之宜割地致币卑词谢罪复求其援而反欲攻之轸之说于是踈矣乃知鲁仲连虞卿为豪杰之士非轸辈所能企及也
  颜率儿童之见
  秦兴师临周而求九鼎周君患之颜率请借救于齐乃诣齐王许以鼎齐为发兵救周而秦兵罢齐将求鼎周君又患之颜率复诣齐曰愿献九鼎不识何涂之从而致之齐齐王将寄径于梁于楚率皆以为不可齐乃止战国䇿首载此事盖以为奇谋予谓此特儿童之见尔争战虽急要当有信今一绐齐可也独不计后日诸侯来伐谁复肯救我乎疑必无是事好事者饰之尔故史记通鉴皆不取
  皇甫湜正闰论
  晋魏以来正闰之说纷纷前人论之多矣盖以宋继晋则至陈而无所终由隋而推之为周为魏则上无所起故司马公于通鉴取南朝承晋讫于陈亡然后系之隋开皇九年姑藉其年以纪事无所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也唯皇甫湜之论不然曰晋之南迁与平王避戎之事同而元魏𣲖实匈奴自为中国之位号谓之灭耶晋实未改谓之禅耶已无所传而往之著书者有帝元今之为录者皆闰晋失之远矣晋为宋宋为齐齐为梁江陵之灭则为周矣陈氏自树而夺无容于言故自唐推而上唐受之隋隋得之周周取之梁推梁而上以至于尧舜为得天下统则陈僭于南元闰于北其不昭昭乎此说亦有理然予复考之灭梁江陵者魏文帝也时岁在甲戌又三年丁丑周乃代魏不得云江陵之灭则为周也
  简师之贤
  皇甫持正集有送简师序云韩侍郎贬潮州浮图之士欢快以抃师独愤起访余求序行资适潮不顾蛇山鳄水万里之崄毒若将朝得进拜而夕死者师虽佛其名而儒其行虽奇异其衣服而人其知不犹愈于冠儒冠服朝服惑溺于经怪之说以斁彝伦邪予读其文想见简师之贤而惜其名无传于后世故表而出之
  老人推恩
  唐世赦宥推恩于老人绝优开元二十三年耕籍田侍老百岁以上版授上州刺史九十以上中州刺史八十以上上州司马二十七年赦百岁以上下州刺史妇人郡君九十以上上州司马妇人县君八十以上县令妇人乡君天宝七载京城七十以上本县令六十以上县丞天下侍老除官与开元等国朝之制百岁者始得初品官封比唐不侔矣淳熙三年以太上皇帝庆寿之故推恩稍优遂有増年诡籍以冒荣命者使如唐日将如何哉
  唐三杰
  汉髙祖以萧何张良韩信为人杰此三人者真足以当之也唐明皇同日拜宋璟张说源乾曜三故相官帝赋三杰诗自写以赐其意盖以比萧张等也说与乾曜岂璟比哉明皇可谓不知臣矣
  忠义出天资
  忠义守节之士出于天资非关居位贵贱受恩深浅也王莽移汉祚刘歆以宗室之隽导之为逆孔光以宰相辅成其事而龚胜以故大夫守谊以死郭钦蒋诩以刺史郡守栗融禽庆曹竟苏章以儒生皆去官不仕陈咸之家至不用王氏腊萧道成篡宋禇渊王俭奕世逹宦身为帝甥主婿所以纵臾灭刘唯恐不速而死节者乃王蕴卜伯兴黄回任候伯之辈耳安禄山朱泚之变陈希烈张均张垍乔琳李忠臣皆以宰相世臣为之丞弼而甄济权皋刘海賔段秀实或以幕府小吏或以废斥列卿捐身立节名震海内人之贤不肖相去何止天冠地屦乎
  刘歆不孝
  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刘歆事父虽不载不孝之迹然其议论每与向异同故向拳拳于国家欲抑王氏以崇刘氏而歆乃力赞王莽唱其凶逆至为之国师公又改名秀以应圗䜟竟亦不免为莽所诛子棻女愔皆以戮死使天道每如是不善者其知惧乎
  汉法恶诞谩
  李广以私忿杀霸陵尉上书自陈谢罪武帝报之曰报忿除害朕之所圗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颡请罪岂朕之指哉张敞杀絮舜上书曰臣待罪京兆絮舜本臣素所厚吏以臣有章劾当免受记考事谓臣五日京兆背恩忘义臣窃以舜无状枉法以诛之臣贼杀不辜鞫狱故不直死无所恨宣帝引拜为刺史汉世法令最恶诞谩罔上广敞虽妄杀人一语陈情则赦之不问所以开臣下不敢为欺之路也武帝待张汤非不厚及问鲁谒居事谓其懐诈面欺杀之不贷真得御臣之法
  汉官名
  汉官名有不书于百官表而因事乃见者如行冤狱使者因张敞杀絮舜而见美俗使者因何并代严诩而见河堤使者因王延世塞决河而见直指使者因暴胜之而见其事多见于本传而官不再见岂非因事置官事已即罢乎
  三公改他官
  国初以来宰相带三公官居位及罢去多有改他官者范质自司徒侍中改太子太傅王溥自司空改大子太保吕蒙正自司空改太子太师是也天禧以前唯赵普王旦乃依旧公师仍复迁秩天圣而后恩典始隆张士逊致仕至以兵部尚书得太傅云
  带职致仕
  熙寜以前待制学士致仕者率迁官而解其职若有疾就闲者亦换为集贤院学士盖不以近职处散地也带职致仕方自熙寜中王素始后改集贤学士为修撰政和中又改为右文云
  朋友之义
  朋友之义甚重天下之达道五君臣父子兄弟夫妇而至朋友之交故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湏友以成者天下俗薄而朋友道绝见于诗不信乎朋友弗获乎上见于中庸孟子朋友信之孔子之志也车马衣裘与朋友共子路之志也与朋友交而信曽子之志也周礼六行五曰任谓信于友也汉唐以来犹有范张陈雷元白刘柳之徒始终相与不以死生贵贱易其心本朝百年闲此风尚存呜呼今亡矣
  高科得人
  国朝自太平兴国以来以科举罗天下士士之䇿名前列者或不十年而至公辅吕文穆公蒙正张文定公齐贤之徒是也及嘉祐以前亦指日在清显东坡送章子平序以谓仁宗一朝十有三榜数其上之三人凡三十有九其不至于公卿者五人而已盖为士者知其身必达故自爱重而不肯为非天下公望亦以鼎贵期之故相与爱惜成就以待其用至嘉祐四年之制前三名始不为通判第一人才得评事签判代还升通判又任满始除馆职王安石为政又杀其法恩数既削得人亦衰矣观天圣初榜宋郑公郊叶清臣郑文肃公戬高文庄公若讷曽鲁公公亮五人连名二宰相二执政一三司使第二榜王文忠公尧臣韩魏公琦赵康靖公㮣连名第二榜王宣徽拱辰刘相沆孙文懿公抃连名杨寘榜寘不幸即死王岐公圭韩康公绛王荆公安石连名刘辉榜辉不显胡右丞宗愈安门下焘刘忠肃公挚章申公惇连名其盛如此治平以后第一人作侍从盖可数矣
  辛庆忌
  汉成帝将立赵飞燕为皇后怒刘辅直谏囚之掖廷狱左将军辛庆忌等上书救辅遂得减死朱云请斩张禹上怒将杀之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臣敢以死争叩头流血上意解然后得已庆忌此两事可与汲黯王章同科班史不书于本传但言其为国虎臣匈奴西域敬其威信而已方争朱云时公卿在前曽无一人助之以请为可羞也
  楚怀王
  秦楚之际楚怀王以牧羊小儿为项氏所立首尾才三年以事考之东坡所谓天下之贤主也项梁之死王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羽不敢争见宋义论兵事即以为上将军而羽乃为次将择诸将入关羽怨秦奋势愿与沛公西王以羽慓悍祸贼不许独遣沛公羽不敢违及秦既亡羽使人还报王王曰如约令沛公王关中此数者皆能自制命非碌碌孱王受令于强臣者故终不能全于项氏然遣将救赵灭秦至于有天下皆出其手太史公作史记当为之立本纪继于秦后待其亡则次以汉髙祖可也而乃立项羽本纪义帝之事特附见焉是直以羽为代秦也其失多矣髙祖尝下诏以秦皇帝楚隠王亡后为置守冡并及魏齐赵三王而义帝乃髙祖故君独缺不问岂简䇿脱佚乎
  范増非人杰
  世谓范増为人杰予以为不然夷考平生盖出战国从横之馀见利而不知义者也始劝项氏立懐王及羽夺王之地迁王于郴已而杀之増不能引君臣大谊争之以死懐王与诸将约先入关中者王之沛公既先定关中则当如约増乃劝羽杀之又徙之蜀汉羽之伐赵杀上将宋义増为末将坐而视之坑秦降卒杀秦降王烧秦宫室増皆亲见之未尝闻一言也至于荥阳之役身遭反闲然后发怒而去呜呼踈矣哉东坡公论此事伟甚犹未尽也
  翰苑故事
  翰苑故事今废弃无馀唯学士入朝犹有朱衣院吏双引至朝堂而止及景灵宫行香则引至立班处公文至三省不用申状但尺纸直书其事右语云咨报尚书省伏候裁㫖月日押谓之咨报此两事仅存
  唐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之盛
  唐世盐铁转运使在扬州尽斡利权判官多至数十人商贾如织故谚称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一益二谓天下之盛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为一而蜀次之也杜牧之有春风十里珠帘之句张祜诗云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王建诗云夜市千灯照碧云髙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似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徐凝诗云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其盛可知矣自毕师铎孙儒之乱荡为丘墟杨行密复葺之稍成壮藩又毁于显徳本朝承平百七十年尚不能及唐之什一今日真可酸鼻也
  张祜诗
  唐开元天宝之盛见于传记歌诗多矣而张祜所咏尤多皆他诗人所未尝及者如正月十五夜灯云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上已乐云猩猩血染繋头标天上齐声举画桡却是内人争意切六宫红袖一时招春莺啭云兴庆池南柳未开太真先把一枝梅内人已唱春莺啭花下傞傞软舞来又有大酺乐邠王小管李谟笛寜哥来邠娘羯𡔷退宫人耍娘歌悖拏儿舞阿䳰汤雨霖铃香囊子等诗皆可补开天遗事弦之乐府也
  古人无忌讳
  古人无忌讳如季武子成寝杜氏之葬在西阶之下请合葬焉许之入宫而不敢哭武子命之哭曽子与客立于门侧其徒有父死将出哭于巷者曽子曰反哭于尔次北面而吊焉伯髙死于卫赴于孔子孔子曰夫由赐也见我吾哭诸赐氏遂哭于子贡寝门之外命子贡为之主曰为尔哭也来者拜之夫以国卿之寝阶许外人入哭而葬已所居室而令门弟子哭其亲朋友之䘮而受哭于寝门之外今人必不然者也圣贤所行固为尽礼季孙宿亦能如是以古方今相去何直千万也
  宰我不诈
  宰我以三年之䘮为乆夫子以食稻衣锦问之曰于女安乎曰安后人以是讥宰我谓孔门高弟乃如是殊不知其由衷之言不为诈隠所以为孔门高弟也鲁悼公之䘮孟敬子曰食粥天下之达礼也吾三臣者之不能居公室也四方莫不闻矣勉而为瘠毋乃使人疑夫不以情居瘠者乎哉我则食食乐正子春之母死五日而不食曰吾悔之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恶乎用吾情谓勉强过礼也夫不情之恶贤者所深戒虽孟敬子之不臣寜废礼食食不肯不情而为瘠盖先王之泽未逺故不肖者亦能及之
  李益卢纶诗
  李益卢纶皆唐大历十才子之杰者纶于益为内兄尝秋夜同宿益赠纶诗曰世故中年别馀生此㑹同却将愁与病独对朗陵翁纶和曰戚戚一西东十年今始同可怜风雨夜相问两衰翁二诗虽绝句读之使人凄然皆奇作也

  容斋随笔卷九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容斋随笔>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十二十则    宋 洪迈 撰杨彪陈群
  魏文帝受禅欲以杨彪为太尉彪辞曰彪备汉三公耄年被病岂可赞惟新之朝乃授光禄大夫相国华歆以形色忤㫖徙为司徒而不进爵帝乆不怿以问尚书令陈群曰我应天受禅相国及公独不怡何也群对曰臣与相国曽臣汉朝心虽恱喜犹义形于色夫曹氏篡汉忠臣义士之所宜痛心疾首纵力不能讨忍复仕其朝为公卿乎歆群为一世之贤所立不过如是彪逊辞以免祸亦不敢一言及曹氏之所以得盖自党锢祸起天下贤士大夫如李膺范滂之徒屠戮殆尽故所存者如是而已士风不竞悲夫章惇蔡京为政欲殄灭元祐善类正士禁锢者三十年以致靖康之祸其不为歆群者几希矣
  袁盎温峤
  赵谈常害袁盎盎兄子种曰君与斗廷辱之使其毁不用文帝出谈参乘盎前曰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陛下柰何与刀锯馀人载上笑下谈谈泣下车温峤将去王敦而惧钱凤为之奸谋因敦饯别峤起行酒至鳯击凤帻坠作色曰钱凤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饮及发后凤入说敦曰峤于朝廷甚宻未必可信敦曰太真昨醉小加声色岂得以此便相谗贰由是凤谋不行二者之智如此
  日饮亡何
  汉书爰盎传南方卑湿君能日饮亡何颜师古注云无何言更无馀事而史记盎传作日饮毋苛盖言南方不宜多饮耳今人多用亡何字
  爰盎小人
  爰盎真小人毎事皆借公言而报私怨初非尽忠一意为君上者也尝为吕禄舍人故怨周勃文帝礼下勃何豫盎事乃有非社稷臣之语谓勃不能争吕氏之事适㑹成功耳致文帝有轻勃心既免使就国遂有廷尉之难尝谒丞相申屠嘉嘉弗为礼则之丞相舎折困之为赵谈所害故沮止其参乘素不好鼂错故因呉反事请诛之盖盎本安陵群盗宜其忮心忍戾如此死于刺客非不幸也
  唐书判
  唐铨选择人之法有四一曰身谓体貌丰伟二曰言言辞辩正三曰书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优长凡试判登科谓之入等甚拙者谓之蓝缕选未满而试文三篇谓之宏辞试判三条谓之㧞萃中者即授官既以书为艺故唐人无不工楷法以判为贵故无不习熟而判语必骈俪今所传龙筋鳯髓判及白乐天集甲乙判是也自朝廷至县邑莫不皆然非读书善文不可也宰臣每启拟一事亦必偶数十语今郑畋敕语堂判犹存世俗喜道琐细遗事参以滑稽目为花判其实乃如此非若今人握笔据案只署一字亦可国初尚有唐馀波乆而革去之但体貌丰伟用以取人未为至论
  古彝器
  三代彝器其存至今者人皆宝为奇玩然自春秋以来固重之矣经传所记取郜大鼎于宋鲁以呉梦寿之鼎贿荀偃晋赐子产莒之二方鼎齐赂晋以纪甗玉磬徐赂齐以甲父之鼎郑赂晋以襄钟卫欲以文之舒鼎定之鞶鉴纳鲁侯乐毅为燕破齐祭器设于寜台大吕陈于元英故鼎反乎磿室是已
  玉蕊杜鹃
  物以希见为𭹀不必异种也长安唐昌观玉蕊乃今玚花又名米囊黄鲁直易为山矾者润州鹤林寺杜鹃乃今映山红又名红踯躅者二花在江东弥山亘野殆与榛莽相似而唐昌所产至于神女下游折花而去以践玉峰之期鹤林之花至以为外国僧钵盂中所移上𤣥命三女下司之已逾百年终归阆苑是不特土俗罕见虽神仙亦不识也王建宫词云太仪前日暖房来嘱向昭阳乞药栽敕赐一窠红踯躅谢恩未了奏花开其重如此盖宫禁中亦鲜云
  礼寺失职
  唐开元中封孔子为文宣王颜子为兖公闵子至子夏为侯群弟子为伯本朝祥符中进封公为国公侯为郡公伯为侯绍兴二十五年太上皇帝御制赞七十五首而有司但具唐爵故宸翰所标皆用开元国邑其失于考据如此今当请而正之可也绍兴末胡马饮江既而自毙诏加封马当采石金山三水府太常寺按籍系四字王当加至六字及降告命至其处庙令以旧告来则已八字矣逐郡为缴回新命而别易二美名以宠之礼寺之失职类此方完颜亮据淮上予从枢宻行府于建康尝致祷大江能令虏不得渡者当奏册为帝洎事定朝廷许如约朱丞相汉章曰四渎当一体独帝江神礼乎予曰惩劝之道人神一也彼洪河长淮受国家祭祀血食不为不乆当胡骑之来如行枕席唯大江滔滔天险坐遏巨敌之冲使其百万束手倒戈而退此其灵徳阴功于河淮何如自五岳进册之后今蒋庙陈果仁祠亦称之江神之帝于是为不忝矣朱公终以为不可亦仅改两字吁可惜哉
  徐凝诗
  徐凝以瀑布界破青山之句东坡指为恶诗故不为诗人所称说予家有凝集观其馀篇亦自有佳处今漫纪数绝于此汉宫曲云水色帘前流玉霜赵家飞燕侍昭阳掌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宫秋夜长忆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云萧娘脸下难胜涙桃叶眉头易得愁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相思林云逺客逺游新过岭每逢芳树问芳名长林遍是相思树争遣愁人独自行玩花云一树梨花春向暮雪枝残处怨风来明朝渐挍无多去看到黄昏不欲回将归江外辞韩侍郎云一生所遇唯元白天下无人重布衣欲别朱门泪先尽白头游子白身归皆有情致宜其见知于㣲之乐天也但俗子妄作乐天诗缪为赏激以起东坡之诮耳
  梅花横参
  今人梅花诗词多用参横字盖出柳子厚龙城录所载赵师雄事然此实妄书或以为刘无言所作也其语云东方已白月落参横且以冬半视之黄昏时参已见至丁夜则西没矣安得将旦而横乎秦少游诗月落参横画角哀暗香消尽令人老承此误也唯东坡云纷纷初疑月挂树耿耿独与参横昏乃为精当老杜有城拥朝来客天横醉后参之句以全篇考之盖初秋所作也
  致仕之失
  大夫七十而致事谓之得谢美名也汉韦贤薛广徳䟽广䟽受或县安车以示子孙卖黄金以侈君赐为荣多矣至于龚胜郑𢎞辈亦诏䇿褒表郡县存问合于三代敬老之义本朝尤重之大臣告老必宠以东宫师傅侍从耆艾若晁迥孙奭李柬之亦然宣和以前盖未有既死而方乞致仕者南渡之后故实散亡于是朝奉武翼郎以上不以内外高卑率为此举其最甚而无理者虽宰相辅臣考终于位其家发哀即服降㫖声锺给赙既已阅日方且为之告廷出命纶书之中不免有亲医药介寿康之语如秦太师万俟丞相陈鲁公沈必先王时亨郑仲益是已其在外者非易箦属纩不复有请闲千百人中有一二焉则知与不知骇惜其死子弟游宦逺地往往饮泣不寜谒急奔命故及无事日不敢为之绍兴二十九年予为吏部郎因轮对奏言乞令吏部立法自今日以往当得致仕恩泽之人物故者即以告所在州州上省部然后夷考其平生非有赃私过恶于式有累者辄官其后人若真能陈义引年或辞荣知止者乞厚其节礼以厉风俗贤于率天下为伪也太上览奏欣纳曰朕记得此事之废方四十年当如卿语既下三省诸公多以为是而首相汤岐公独难之其议遂寝今不复可正云
  南班宗室
  南班宗室自来只以本官奉朝请自隆兴以后始带宫观使及提举今嗣濮王永阳恩平安定王以下皆然非制也
  省郎称谓
  除省郎者初降㫖挥但云除某部郎官盖以知州资序者当为郎中不及者为员外郎及吏部拟告身细衔则始直书之其兼权者初云权某部郎官洎入衔及文书皆曰权员外郎已是他部郎中则曰权郎中至绍兴末冯方以馆职摄吏部欲为异则繋衔曰兼权尚书吏部郎官予尝叩其说冯曰所被省札只言权郎官故不敢耳予曰省札中岂有尚书二字乎冯无以对然讫不肯改自后相承效之至今告命及符牒所书亦云权郎官固已甚野至于尚左侍右之名遂入除目皆小吏不谙熟故事驯以致然书之记注为不美耳
  水衡都尉二事
  龚遂为渤海太守宣帝召之议曹王生愿从遂不忍逆及引入宫王生随后呼曰天子即问君何以治渤海宜曰皆圣主之徳非小臣之力也遂受其言上果问以治状遂对如王生言天子悦其有让笑曰君安得长者之言而称之遂曰乃臣议曹教戒臣也上拜遂水衡都尉以王生为丞予谓遂之治郡功效著明宣帝不以为赏而顾恱其佞词乎宜其起王成胶东之伪也禇先生于史记中又载武帝时召北海太守有文学卒史王先生自请与太守俱太守入宫王先生曰天子即问君何以治北海令无盗贼君对曰何哉守曰选择贤材各任之以其能赏异等罚不肖王先生曰是自誉自伐功不可也愿君对言非臣之力尽陛下神灵威武所变化也太守如其言武帝大笑曰安得长者之言而称之安所受之对曰受之文学卒史于是以太守为水衡都尉王先生为丞二事不应相类如此疑即龚遂而禇误书也
  程婴杵臼
  春秋于鲁成公八年书晋杀赵同赵括于十年书晋景公卒相去二年而史记乃有屠岸贾欲灭赵氏程婴公孙杵臼共匿赵孤十五年景公复立赵氏之说以年世考之则自同括死后景公又卒厉公立八年而弑悼公立又五年矣其乖妄如是婴杵臼之事乃战国侠士刺客所为春秋时风俗无此也元丰中呉处厚以皇嗣未立上书乞立二人庙访求其墓优加封爵敕令河东路访寻遗迹得其冡于绛州太平县诏封婴为成信侯杵臼为忠智侯庙食于绛后又以为韩厥存赵追封为公三人皆以春秋祠于祚徳庙且自晋景公至元丰千六百五十年矣古先圣帝明王之墓尚不可考区区二士岂复有兆域所在乎绛郡以朝命所访姑指他丘垅为之词以塞责耳此事之必不然者也处厚之书进御即除将作丞狃于出位陈言以得宠禄遂有讦蔡新州十诗之事所获㡬何贻笑无极哀哉
  战国自取亡
  秦以关中之地日夜东猎六国百有馀年悉禽灭之虽云得地利善为兵故百战百胜以予考之实六国自有以致之也韩燕弱小置不足论彼四国者魏以惠王而衰齐以闵王而衰楚以懐王而衰赵以孝成王而衰皆本于好兵贪地之故魏承文侯武侯之后表里山河大于三晋诸侯莫能与之争而惠王数伐韩赵志吞邯郸挫败于齐军覆子死卒之为秦所困国日以蹙失河西七百里去安邑而都大梁数世不振讫于殄国闵王承威宣之后山东之建国莫强焉而狃于伐宋之利南侵楚西侵三晋欲并二周为天子遂为燕所屠虽赖田单之力得复亡城子孙沮气孑孑自保终堕秦计束手为虏懐王贪商于六百里受诈张仪失其名都䘮其甲士不能取偿身遭囚辱以死赵以上党之地代韩受兵利令智昏轻用民死同日坑于长平者过四十万几于社稷为墟幸不即亡终以不免此四国之君苟为保境睦邻畏天自守秦虽强大岂能加我哉
  临敌易将
  临敌易将固兵家之所忌然事当审其是非当易而不易亦非也秦以白起易王龁而胜赵以王翦易李信而灭楚魏公子无忌易晋鄙而胜秦将岂不可易乎燕以骑劫易乐毅而败赵以赵括易廉颇而败以赵葱易李牧而灭魏使人代信陵君将亦灭将岂可易乎
  司空表圣诗
  东坡称司空表圣诗文髙雅有承平之遗风盖尝自列其诗之有得于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韵恨当时不识其妙又云表圣论其诗以为得味外味如绿树连村暗黄花入麦稀此句最善又棋声花院闭幡影石坛高吾尝独入白鹤观松阴满地不见一人惟闻棋声然后知此句之工但恨其寒俭有僧态予读表圣一鸣集有与李生论诗一书乃正坡公所言者其馀五言句云人家寒食月花影午时天雨㣲吟足思花落梦无憀坡暖冬生笋松凉夏健人川明虹照雨树密鸟冲人夜短猿悲减风和鹊喜灵马色经寒惨雕声帯晚饥客来当意惬花发遇歌成七言句云孤屿池痕春涨满小栏花韵午晴初五更惆怅回孤枕犹自残灯照落花皆可称也
  汉丞相
  汉丞相或终于位或免就国或免为庶人或致仕或以罪死其复召用者但为光禄大夫或特进优游散秩未尝有除他官者也御史大夫则闲为九卿将军至东汉则大不然始于光武时王梁罢大司空而为中郎将其后三公去位辄复为大夫列卿如崔烈历司徒太尉之后乃为城门挍尉其体貌大臣之礼亦衰矣
  册礼不讲
  唐封拜后妃王公及赠官皆行册礼文宗大和四年以裴度守司徒平章重事度上表辞册命其言云臣此官已三度受册有䩄面目从之然则唐世以为常仪辞者盖鲜唯国朝以此礼为重自皇后太子之外虽王公之贵率一章乞免即止典礼益以不讲良为可惜
  容斋随笔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十一十六则   宋 洪迈 撰将帅贪功
  以功名为心贪军旅之寄此自将帅习气虽古来贤卿大夫未有能知止自敛者也廉颇既老饭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马以示可用致困郭开之口终不得召汉武帝大击匈奴李广数自请行上以为老不许良久乃许之卒有东道失军之罪宣帝时先零羌反赵充国年七十馀上老之使丙吉问谁可将曰无逾于老臣者矣即驰至金城图上方略虽全师制胜而祸及其子卬光武时五溪蛮夷畔马援请行帝愍其老未许援自请曰臣尚能被甲上马帝令试之援据鞍顾眄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也遂用为将果有壶头之厄李靖为相以足疾就第㑹吐谷浑寇邉即往见房乔曰吾虽老尚堪一行既平其国而有高甑生诬罔之事几于不免太宗将伐辽召入谓曰高丽未服公亦有意乎对曰今疾虽衰陛下诚不弃病且瘳矣帝悯其老不许郭子仪年八十馀犹为关内副元帅朔方河中节度不求退身竟为徳宗册罢此诸公皆人杰也犹不免此况其下者乎
  汉二帝治盗
  汉武帝末年盗贼滋起大群至数千人小群以百数上使使者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斩首大部或至万馀级于是作沈命法曰群盗起不发觉觉而弗捕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弗敢发恐不能得坐课累府府亦使不言故盗贼寝多上下相为匿以避文法焉光武时群盗处处并起遣使者下郡国听群盗自相紏擿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吏虽逗留回避故纵者皆勿问听以禽讨为效其牧守令长坐界内有盗贼而不收捕者及以畏愞捐城委守者皆不以为负但取获贼多少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于是更相追捕贼并解散此二事均为治盗而武帝之严不若光武之寛其效可睹也
  汉唐封襌
  汉光武建武三十年车驾东巡群臣上言即位三十年宜封禅泰山诏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何事污七十二代之编录若郡县远遣吏上寿盛称虚美必髡令屯田从此群臣不敢复言后二年上斋夜读河图㑹昌符曰赤刘之九㑹命岱宗感此文乃诏梁松等按索河雒䜟文言九世封禅事者遂奏三十六事于是求武帝元封故事以三月行封禅礼唐太宗贞观五年群臣以四夷咸服表请封禅诏不许六年复请上曰卿軰皆以封禅为帝王盛事朕意不然若天下乂安家给人足虽不封禅庸何伤乎昔秦始皇封禅而汉文帝不封禅后世岂以文帝之贤不及始皇邪且事天扫地而祭何必登泰山之颠封数尺之土然后可以展其诚敬乎已而欲从其请魏郑公独以为不可发六难以争之至以谓崇虚名而受实害㑹河南北大水遂寝十年复使房乔裁定其礼将以十六年二月有事于泰山㑹星字太微而罢予谓二帝皆不世出盛德之主灼知封禅之非形诸诏告可谓著明然不能几时自为翻覆光武惑于䜟记太宗好大喜名以今观之盖所以累善政耳
  汉封禅记
  应劭汉官仪载马第伯封禅仪记正纪建武东封事每称天子为国家其叙山势峭崄登陟劳困之状极工予喜诵之其略云是朝上山骑行往往道峻峭下骑歩牵马乍歩乍骑且相半至中观留马仰望天关如从谷底仰观抗峰其为高也如视浮云其峻也石壁窅窱如无道径遥望其人端如行朽兀或为白石或雪久之白者移过树乃知是人也殊不可上四布僵卧石上亦赖赍酒脯处处有泉水复勉强相将行到天关自以已至也问道中人言尚十馀里其道旁山胁仰视岩石松树郁郁苍苍若在云中俛视谿谷碌碌不可见丈尺直上七里赖其羊肠逶迤名曰环道往往有絙索可得而登也两从者扶挟前人相牵后人见前人履底前人见后人顶如画初上此道行十馀歩一休稍疲咽唇燋五六歩一休牒牒据顿地不避暗湿前有燥地目视而两脚不随又云封毕诏百官以次下国家随后道迫小歩从匍匐邪上起近炬火止亦骆驿歩从触击大石石声正讙但讙石无相应和者肠不能已口不能黙明日太医令问起居国家云昨上下山欲行迫前人欲休则后人所蹈道峻危险国家不劳又云东山名曰日观鸡一鸣时见日始欲出长三丈所秦观者望见长安吴观者望见㑹稽周观者望见齐凡记文之工悉如此而未尝见称于昔贤秦吴周三观亦无曽用之者今应劭书脱略唯刘昭补注东汉志仅有之亦非全篇也
  杨虞卿
  刘禹锡有寄毗陵杨给事诗云曽主鱼书轻刺史今朝自请左鱼来青云直上无多地却要斜飞取势回以其时考之盖杨虞卿也按唐文宗大和七年以李徳裕为相与之论朋党事时给事中杨虞卿萧浣中书舍人张元夫依附权要上干执政下挠有司上闻而恶之于是出虞卿为常州刺史浣为郑州刺史元夫为汝州刺史皆李宗闵客也他日上复言及朋党宗闵曰臣素知之故虞卿軰臣皆不与美官徳裕曰给事中中书舍人非美官而何宗闵失色然则虞卿之刺毗陵乃为朝廷所逐耳禹锡犹以为自请诗人之言渠可信哉
  屯蒙二卦
  屯蒙二卦皆二阳而四阴屯以六二乘初九之刚蒙以六三乘九二之刚而屯之爻曰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蒙之爻曰勿用取女见金夫不有躬其正邪不同如此者盖屯二居中得正不为初刚所诱而上从九五所以为贞蒙三不中不正见九二之阳悦而下从之而舍上九之正应所以勿用士之守身居世而择所从所处尚监兹哉
  汉诽谤法
  汉宣帝诏群臣议武帝庙乐夏侯胜曰武帝竭民财力奢泰无度天下虚耗百姓流离赤地数千里亡徳泽于民不宜为立庙乐于是丞相御史劾奏胜非议诏书毁先帝不道遂下狱系再更冬㑹赦乃得免章帝时孔僖崔骃游太学相与论武帝始为天子崇信圣道及后恣已忘其前善为邻房生告其诽谤先帝刺讥当世下吏受讯僖以书自讼乃勿问元帝时贾捐之论珠厓事曰武帝籍兵厉马攘服夷狄天下断狱万数冦贼并起军旅数发父战死于前子鬬伤于后女子乘亭障孤儿号于道老母寡妇饮泣巷哭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考三人所指武帝之失捐之言最切而三帝或罪或否岂非夏侯非议诏书僖骃诽谤皆汉法所禁如捐之直指其事则在所不问乎
  谊向触讳
  贾喧上䟽文帝曰生为明帝没为明神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虽有愚㓜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又云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此既于生时该死事至云传之老母则是言其当终于太后之前又目其嗣为愚㓜不肖可谓指斥而帝不以为过谊不以为疑刘向上书成帝諌王氏事曰王氏与刘氏且不并立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又云天命所受者博非独一姓此乃于国存时说亡语而帝不以为过向不以为疑至乞援近宗室几于自售亦不以为嫌也两人皆出于忠精至诚故尽言触忌讳而不自觉文帝以寛待下圣徳固尔而成帝亦能容之后世难及也
  小贞大贞
  人君居尊位倒持太阿政令有所不行徳泽有所不下身为寄坐受人指麾危亡之形且立至矣故易有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之戒谓当以渐而正之说者多引鲁昭公高贵乡公为比予谓此自系一时国家之隆替君身之祸福盖有刚决而得志隐忍而危亡者不可一概论也汉宣帝之诛霍禹和帝之诛窦宪威宗之诛梁冀魏孝庄之诛尔朱荣刚决而得志者也鲁昭公之讨季氏齐简公之谋田常高贵乡公之讨司马昭晋元帝之征王敦唐文宗之谋宦者潞王之徙石敬瑭汉隐帝之杀郭威刚决而失者也若齐郁林王知鸾之异志欲取之而不能汉献帝知曹操之不臣欲图之而不果唐昭宗知朱温之必篡欲杀之而不克皆翻以及亡虽欲小正之岂可得也
  唐诗戏语
  士人于棋酒闲好称引戏语以助谭笑大抵皆唐人诗后生多不知所从出漫识所记忆者于此公道世闲惟白发贵人头上不曽饶杜牧送隐者诗也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李渉诗也只恐为僧僧不了为僧得了尽输僧啼得血流无用处不如缄口过残春杜荀鹤诗也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郑谷诗也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劝君不用分明语语得分明出转难自家飞絮犹无定争解垂丝绊路人明年更有新条在挠乱春风卒未休采得百花成蜜后不知辛苦为谁甜罗隐诗也高骈在西川筑城御蛮朝廷疑之徙镇荆南作听筝诗以见意曰昨夜筝声响碧空宫商信任往来风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吹将别调中今人亦好引此句也
  何进高睿
  东汉末何进将诛宦官白皇太后悉罢中常侍小黄门使还里舍张让子妇太后之妹也让向子妇叩头曰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唯受恩累世今当逺离宫殿愿复一入直得暂奉望太后颜色死不恨矣子妇为言之乃诏诸常侍皆复入直不数日进乃为让所杀董卓随以兵至让等虽死汉室亦亡北齐和士开在武成帝世奸蠹败国及后主嗣立宰相高睿与娄定逺白胡太后出士开为兖州刺史后欲留士开过百日睿守之以死苦言之士开载美女珠帘赂定逺曰蒙王力用为方伯今当逺出愿得一辞觐二宫定逺许之士开由是得见太后及帝进说曰臣出之后必有大变今已得入复何所虑于是出定逺为青州而杀睿后二年士开虽死齐室亦亡呜呼奸佞之难去久矣何进髙睿不惜陨身破家为汉齐社稷计而张让士开以谈笑一言变如反掌忠良受祸宗庙为墟乃知背胁瘭疽决之不可不速虎狼在阱养之则自贻害可不戒哉
  南乡掾史
  金石刻有晋南乡太守司马整碑其阴刻掾史以下姓名合三百五十一议曹祭酒十一人掾二十九人诸曹掾史书佐循行干百三十一人从掾位者九十六人从史位者三十一人部曲督将三十六人其冗如此以晋史考之南乡本南阳西界魏武平荆州始分为郡至晋泰始中所管八县才二万户耳而掾史若是之多掾史既然吏士又可知矣民力安得不困哉整乃宗室安平王孚之孙也
  汉景帝忍杀
  汉景帝恭俭爱民上继文帝故亦称为贤君考其天资则刻戾忍杀之人耳自在东宫时因博戏杀吴太子以起老濞之怨即位之后不思罪已一旦于三郡中而削其二以速兵端正信用鼂错付以国事及爰盎之说行但请斩错而已帝令有司劾错以大逆遂父母妻子同产皆弃市七国之役下诏以深入多杀为功比三百石以上皆杀无有所置敢有议诏及不如诏者皆要斩周亚夫以功为丞相坐争封匈奴降将事病免心恶之赐食不置箸叱之使起昧于敬礼大臣之义卒以非罪置之死悲哉光武遣冯异征赤眉敕之曰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诸将非不健鬬然好虏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无为郡县所苦光武此言视景帝诏书为不侔矣
  燕昭汉光武之明
  乐毅为燕破齐或谗之昭王曰齐不下者两城耳非其力不能㧞欲久仗兵威以服齐人南面而王耳昭王斩言者遣使立毅为齐王毅惶恐不受以死自誓冯异定关中自以久在外不自安人有章言异威权至重百姓归心号为咸阳王光武以章示异异上书谢诏报曰将军之于国家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及异破隗嚣诸将欲分其功玺书诮大司马以下称异功若丘山今人咸知毅异之为名将然非二君之明必困谗口矣田单复齐国信陵君败秦兵陈汤诛郅支卢植破黄巾邓艾平蜀王浚平吴谢安郤苻坚慕容垂挫桓温史万岁破突厥李靖灭吐谷浑郭子仪李光弼中兴唐室李晟复京师皆有大功于社稷率为𧮂人所惎或至杀身区区庸主不足责唐太宗亦未能免营营青蝇亦可畏哉
  周南召南
  毛诗序曰关睢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徳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据文义周公召公二公字皆合为南字则与上下文相应盖简策误耳王者之风恐不当系之周公而先王之所以教又与召公自不相渉也
  易中爻
  易系辞云杂物撰徳辨是与非则非其中爻不备中爻者谓二三四及三四五也如坤坎为师而六五之爻曰长子帅师以正应九二而言盖指二至四为震也坤艮为谦而初六之爻曰用渉大川盖自是而上则六二九三六四为坎也归妺之六五曰帝乙归妺以下配九二而言盖指震也而泰之六五亦曰帝乙归妹固亦下配九二而九三六四六五盖震体云他皆类此


  容斋随笔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十二十八则   宋 洪迈 撰利渉大川
  易卦辞称利渉大川者七不利渉者一爻辞称利渉者二用渉者一不可渉者一需讼未济指坎体而言益中孚指巽体而言涣指坎巽而言盖坎为水有大川之象而巽为木木可为舟楫以济川故益之彖曰木道乃行中孚之彖曰乘木舟虚涣之彖曰乘木有功又舟楫之利实取诸涣正合二体以取象也谦蛊则中爻有坎同人大畜则中爻有巽頥之反对大过方有巽体五去之逺所以言不可渉上则变而之对卦故利渉云
  光武弃冯衍
  汉室中兴固皆光武之功然更始既即天子位光武受其爵秩北面为臣矣及平王郎定河北诏令罢兵辞不受召于是始贰焉更始方困于赤眉而光武杀其将谢躬苗曽取洛阳下河东翻为腹心之疾后世以成败论人故不复议予谓光武知更始不材必败大业逆取顺守尚为有辞彼鲍永冯衍始坚守并州不肯降下闻更始已亡乃罢兵来归曰诚惭以其众幸富贵其忠义之节凛然可称光武不能显而用之闻其言而不悦永后以他立功见用而衍终身摈斥群臣亦无为之言者吁可叹哉
  恭显议萧望之
  宏恭石显议置萧望之于牢狱汉元帝知其不肯就吏而讫可其奏望之果自杀帝召显等责问以议不详皆免冠谢乃已王氏五侯奢僭成帝内衔之一旦赫怒诏尚书奏诛薄昭故事然特欲恐之实无意诛也窦宪恃宫掖声𫝑夺公主园章帝切责有孤雏腐鼠之比然竟不䋲其罪三君之失政前史固深讥之矣司马公谓元帝始疑望之不肯就狱恭显以为必无忧其欺既明终不能治可谓易欺而难寤也予谓师傅大臣进退罪否人主当决之于心何为谋及宦者且望之先时已尝下廷尉矣使其甘于再辱忍耻对吏将遂以恭显之议为是耶望之死与不死不必论也成帝委政外家先汉颠覆章帝仁柔无断后汉遂衰皆无足责
  鼂错张汤
  鼂错为内史言事辄聴幸倾九卿及为御史大夫权任出丞相右张汤为御史每朝奏事国家用日旰丞相取充位天下事皆决汤萧望之为御史意轻丞相遇之无礼三人者贤否虽不同然均为非谊各以他事至死抑有以致之邪
  逸诗书
  逸书逸诗虽篇名或存既亡其辞则其义不复可考而孔安国注尚书杜预注左传必欲强为之说书汨作注云言其治民之功咎单作明居注云咎单主土地之官作明居民法左传国子赋辔之柔矣注云义取寛政以安诸侯若柔辔之御刚马如此之类予顷教授福州日林之奇少颖为书学谕讲帝釐下土数语曰知之为知之尧典舜典之所以可言也不知为不知九共槁饫略之可也其说最纯明可嘉林君有书解行于世而不载此语故为表出之
  刑罚四卦
  易六十四卦而以刑罚之事著于大象者凡四焉噬嗑曰先王以明罚敕法丰曰君子以折狱致刑贲曰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旅曰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噬嗑旅上卦为离丰贲下卦为离离明也圣人知刑狱为人司命故设卦观象必以文明为主而后世付之文法俗吏何邪
  巽为鱼
  易卦所言鱼皆指巽也姤卦巽下干上故九二有鱼九四无鱼井内卦为巽故二有射鲋之象中孚外卦为巽故曰豚鱼吉剥卦五阴而一阳方一阴自下生变干为姤其下三爻乃巽体也二阴生而为遁则六二九三九四乃巽体三阴生而为否则六三九四九五乃巽体四阴生而为观则上三爻乃巽体至五阴为剥则巽始亡故六五之爻辞曰贯鱼盖指下四爻皆从巽来如鱼骈头而贯也或曰说卦不言巽为鱼今何以知之曰以类而知之说卦所不该者多矣如长子长女中女少女见于震巽离兊中而坎艮之下不言为中男为少男之类他可推也
  三省长官
  中书尚书令在西汉时为少府官属与太官汤官上林诸令品秩略等侍中但为加官在东汉亦属少府而秩稍増尚书令为千石然铜印墨绶虽居几要而去公卿甚逺至或出为县令魏晋以来浸以华重唐初遂为三省长官居真宰相之任犹列三品大历中乃升正二品入国朝其位益尊叙班至在太师之上然只以为亲王及使相兼官无单拜者见任宰相带侍中者才五人范鲁公质赵韩王普丁晋公谓冯魏公拯韩魏王琦尚书令又最贵除宗王外不以假人赵韩王韩魏王始赠真令韩公官止司徒及赠尚书令乃诏自今更不加赠盖不欲以三师之官赘其称也政和初蔡京改侍中中书令为左辅右弼而不置尚书令以为太宗皇帝曽任此官殊不知乃唐之太宗为之故郭子仪不敢拜非本朝也
  王圭李靖
  杜子美送重表侄王评事诗云我之曽老姑尔之高祖母尔祖未显时归为尚书妇隋朝大业末房杜俱交友长者来在门荒年自糊口家贫无供给客位但箕帚俄顷羞颇珍寂寥人散后云云上云天下乱宜与英俊厚向窃窥数公经纶亦俱有次问最少年虬髯十八九子等成大名皆因此人手下云风云合龙虎一吟吼愿展丈夫雄得辞儿女丑秦王时在坐真气惊户牖及乎贞观初尚书践台斗夫人常肩舆上殿称万寿至尊均嫂叔盛事垂不朽观此诗疑指王圭圭相唐太宗赠礼部尚书然细考其事大不与史合蔡絛诗话引唐书列女传云圭母卢氏识房杜必贵质之此诗则圭母乃杜氏也桐江诗话云不特不姓卢乃圭之妻非母也予按唐列女传元无此事圭传末只云始隐居时与房𤣥龄杜如晦善二人过其家母李窥之知其必贵蔡说妄云有传又误以李为卢皆不足辨但唐高祖在位日太子建成与秦王不睦以权相倾圭为太子中允说建成曰秦王功盖天下中外归心殿下但以长年位居东宫无大功以镇服海内今刘黑闼散亡之馀宜自击之以取功名建成乃请行其后杨文干之事起高祖责以兄弟不睦归罪圭等而流之太宗即位乃召还任用久之宴近臣于丹霄殿长孙无忌曰王圭魏徴昔为仇雠不谓今日得同此宴上曰圭徴尽心所事我故用之然则圭与太宗非素交明矣唐书载李氏事亦采之小说恐未必然而杜公称其祖姑事不应不实且太宗时宰相别无姓王者真不可暁也又有杜光庭虬髯客传云隋炀(“旦”改为“𠀇”)帝幸江都命杨素留守西京李靖以布衣往谒窃其一妓道遇异人与俱至太原因刘文静以见州将之子言其真英主倾家资与靖使助创业之举即太宗也按史载唐公击突厥靖察有非常志自囚上急变后高祖定京师将斩之而止必无先识太宗之事且炀(“旦”改为“𠀇”)帝在江都时杨素死已十馀年矣此一传大抵皆妄云
  虎夔藩
  黄鲁直宿舒州太湖观音院诗云汲烹寒泉窟伐烛古松根相戒莫浪出月黒虎夔藩夔字甚新其意盖言抵触之义而莫究所出惟杜工部课伐木诗序云课隶人入谷斩阴木晨征暮返我有藩篱是阙是补旅次于小安山有虎知禁恃爪牙之利必昏黑摚突夔人屋壁列树白桃镘焉墙实以竹示式遏为与虎近混沦乎无良賔客其诗句有云藉汝跨小篱乳兽待人肉虎穴连里闾久客惧所触乃知鲁直用此序中语然杜公在夔府所作诗所谓夔人者述其土俗耳本无抵触之义鲁直盖误用之又寺斋睡起绝句云人言九事八为律傥有江船吾欲东按主父偃传上书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谏伐匈奴谓八事为律令而言则为字当作去声读今鲁直似以为平声恐亦误也
  曹操用人
  曹操为汉鬼蜮君子所不道然知人善任使实后世之所难及荀彧荀攸郭嘉皆腹心谋臣共济大事无待赞说其馀智效一官权分一郡无小无大卓然皆称其职恐关中诸将为害则属司隶校尉锺繇以西事而马腾韩遂遣子入侍当天下乱离诸军乏食则以枣祇任峻建立屯田而军国饶裕遂芟群雄欲复盐官之利则使卫𫖮镇抚关中而诸将服河东未定以杜畿为太守而卫固范先束手禽戮并州初平以梁习为刺史而边境肃清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陷于孙权独有九江一郡付之刘馥而恩化大行冯翊困于鄜盗付之郑浑而民安寇灭代郡三单于恃力骄恣裴潜单车之郡而单于詟服方得汉中命杜袭督留事而百姓自乐出徙于洛邺者至八万口方得马超之兵闻当发徙惊骇欲变命赵俨为护军而相率还降致于东方者亦二万口凡此十者其为利岂不大哉张辽走孙权于合肥郭淮拒蜀军于阳平徐晃却关羽于樊皆以少制众分方面忧操无敌于建安之时非幸也
  汉士择所从
  汉自中平黄巾之乱天下震扰士大夫莫不择所从以为全身逺害之计然非豪杰不能也荀彧少时以颍川四战之地劝父老亟避之乡人多懐土不能去彧独率宗族往冀州袁绍待以上賔之礼彧度绍终不能定大业去而从曹操其乡人留者多为贼所杀袁绍遣使迎汝南士大夫和洽独往荆州刘表以上客待之洽曰所以不从本初避争地也昏世之主不可黩近久而不去谗慝将兴遂南之武陵其留者多为表所害曹操牧兖州陈留太守张邈与之亲友郡士高柔独以为邈必乘间为变率乡人欲避之众皆以曹张相亲不然其言柔举家适河北邈果叛操郭嘉初见袁绍谓其谋臣辛评等曰智者审于量主袁公多端寡要好谋无决难与共济大难吾将更举以求主子盍去乎评等曰袁氏今最强去将何之嘉不复言遂去依曹操操召见与论天下事出曰真吾主也杜袭赵俨繁钦避乱荆州俨数见奇于表袭曰所以俱来者欲全身以待时耳子若见能不已非吾徒也及天子都许俨曰曹镇东必能济华夏吾知归矣遂诣操河间邢颙在无终闻操定冀州谓田畴曰闻曹公法令严民厌乱矣乱极则平请以身先遂装还乡里畴曰颙天民之先觉者也孙策定丹阳吕范请暂领都督策曰子衡已有大众岂宜复屈小职范曰今舍本土而托将军者欲济世务也譬犹同舟渉海一事不牢即俱受其败此亦范计非但将军也策从之周瑜闻策声问便推结分好及策卒权立瑜谓权可与共成大业遂委心服事焉诸葛亮在襄阳刘表不能起一见刘备事之不疑此诸人识见如是安得困于乱世哉
  刘公荣
  王戎诣阮籍时兖州刺史刘昶字公荣在坐阮谓王曰偶有二斗美酒当与君共饮彼公荣者无预焉二人交觞酬酢公荣遂不得一杯而言语谈戏三人无异或有问之者阮曰胜公荣者不得不与饮酒不如公荣者不可不与饮酒惟公荣可不与饮酒此事见戎传而世说为详又一事云公荣与人饮酒杂秽非类人或讥之答曰胜公荣者不可不与饮不如公荣者亦不可不与饮是公荣辈者又不可不与饮故终日共饮而醉二者稍不同公荣待客如是费酒多矣顾不蒙一杯于人乎东坡诗云未许低头拜东野徒言共饮胜公荣盖用前事也
  元丰官制
  元丰官制初成欲以司马公为御史大夫又将俟建储时以公及吕申公为保傅元祐初起文潞公于既老议处以侍中中书令为言者所攻乃改平章军国重事自后习以为制不复除此等官以谓前无故事其实不然也绍兴二十五年中批右正言张扶除太常卿执政言自来太常不置卿遂改宗正复言之乃以为国子祭酒近岁除莫济秘书监济辞避累日然后就职已而李焘陈骙郑丙皆为之均曰职事官何不可除之有
  耳馀袁刘
  张耳陈馀少时为刎颈交其后争权相与致死地而不厌盖𫝑利之极其究必然韩馥举冀州以迎袁绍而终以惧死刘璋开门延刘备坐失益州翟让提兵授李密而举族不免尔朱兆以六镇之众付高欢而卒毙于欢手绍密欢忘其所自不足深责孰谓𤣥徳之长者而忍为此邪
  周汉存国
  周之初诸侯千八百国至赧王之亡所存者才八国耳七战国与卫也然赵韩魏分晋而立齐田氏代姜而兴其有土各不及二百年俱非旧邦秦始皇乃吕氏子楚幽王乃黄氏子所谓嬴芈之先当不歆非类然则惟燕卫二姬姓存而卫至胡亥世乃绝若以为召公康叔之徳则周公岂不及乎汉列侯八百馀人及光武而存者平阳建平富平三侯耳建平以先降梁王永夺国平阳为曹参之后富平为张安世之后参犹有创业之功若安世则汤子也史称其推贤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善固宜有后然轻重其心杀人亦多矣独无馀殃乎汉侯之在王莽朝皆不夺国光武乃但许宗室复故馀皆除之虽酂侯亦不绍封不知曹张两侯何以能独全也
  曹操杀杨脩
  曹操杀杨脩之后见其父彪问曰公何瘦之甚对曰愧无日䃅先见之明犹怀老牛䑛犊之爱操为之改容古文苑载操与彪书数脩之罪以为恃豪父之𫝑毎不与吾同懐将延足下尊门大累便令刑之且赠彪锦裘二领八节角桃杖一枝青牸牛二头八百里骅骝马一匹四望通幰七香车一乘驱使二人又遗其妻裘靴有心青衣二人钱绢甚厚卞夫人亦与袁夫人书云贤郎有盖世文才阖门钦敬明公性急辄行军法以衣服文绢房子宫锦香车送之彪及袁夫人皆答书引愆致谢是时汉室将亡政在曹氏袁公四世宰相为汉宗臣固操之所忌彪之不死其手幸矣呜呼危哉
  古人重国体
  古人为邦以国体为急初无小大强弱之异也其所以自待及以之待人亦莫不然故执言修辞非贤大夫不能尽楚申舟不假道于宋而聘齐宋华元止之曰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杀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杀之及楚子围宋既急犹曰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郑三卿为盗所杀馀盗在宋郑人纳赂以请之师慧曰以千乘之相易淫乐之蒙宋无人焉故也子罕闻之固请而归其赂晋韩宣子有环在郑商谒诸郑伯子产弗与曰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何餍之有吾且为鄙邑则失位矣若大国令而共无艺郑鄙邑也亦弗为也晋合诸侯于平丘子产争贡赋之次子大叔咎之子产曰国不竞亦陵何国之为郑驷偃娶于晋偃卒郑人舍其子而立其弟晋人来问子产对客曰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晋大夫而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楚囚郑印堇父献于秦郑以货请之子产曰不获受楚之功而取货于郑不可谓国秦不其然若曰郑国㣲君之惠楚师其犹在敝邑之城下弗从秦人不予更币从子产而后获之读此数事知春秋列国各数百年其必有道矣






  容斋随笔卷十二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容斋随笔>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十三十八则   宋 洪迈 撰谏说之难
  韩非作说难而死于说难盖谏说之难自古已然至于知其所欲说迎而拒之然卒至于言听而计行者又为难而可喜者也秦穆公执晋侯晋阴饴甥往㑹盟其为晋游说无可疑者秦伯曰晋国和乎对曰不和小人曰必报雠君子曰必报徳秦伯曰国谓君何曰小人谓之不免君子以为必归以徳为怨秦不其然秦遂归晋侯秦伐赵赵求救于齐齐欲长安君为质太后不肯曰复言者老妇必唾其面左师触龙愿见后盛气而胥之入知其必用此事来也左师徐坐问后体所苦继乞以少子补黑衣之缺后曰丈夫亦爱怜少子乎曰甚于妇人然后及其女燕后乃极论赵王三世之子孙无功而为侯者祸及其身后既寤则言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于是后曰恣君之所使长安遂出质范睢见踈于秦蔡泽入秦使人宣言感怒睢曰燕客蔡泽天下辩士也彼一见秦王必夺君位睢曰百家之说吾既知之众口之辩吾皆摧之是恶能夺我位乎使人召泽谓之曰子宣言欲代我相有之乎对曰然即引商君吴起大夫种之事睢知泽欲困已以说谬曰杀身成名何为不可泽以身名俱全之说诱之极之以闳夭周公之忠圣今秦王不倍功臣不若秦孝公楚越王睢之功不若三子劝其归相印以让贤睢竦然失其宿怒忘其故辩敬受命延入为上客卒之代为秦相者泽也秦始皇迁其母下令曰敢以太后事谏者杀之死者二十七人矣茅焦请谏王召镬将亨之焦数以桀纣狂悖之行言未绝口王母子如初吕甥之言出于义左师之计伸于爱蔡泽之说激于理若茅焦者真所谓劘虎牙者矣范睢亲困穰侯而夺其位何遽不如泽哉彼此一时也
  韩馥刘璋
  韩馥以冀州迎袁绍其僚耿武闵纯李历赵浮程涣等谏止之馥不听绍既至数人皆见杀刘璋迎刘备主簿黄权王累名将杨懐高沛止之璋逐权不纳其言二将后为备所杀王浚受石勒之诈督护孙纬及将佐皆欲拒勒浚怒欲斩之果为勒所杀武纯懐沛诸人谓之忠于所事可矣若云择君则未也呜呼生于乱世至死不变可不谓贤矣乎
  萧房知人
  汉祖至南郑韩信亡去萧何自追之上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至如信国士亡双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乃拜信大将遂成汉业唐太宗为秦王时府属多外迁王患之房乔曰去者虽多不足吝杜如晦王佐才也王必欲经营四方舍如晦无共功者乃表留幕府遂为名相二人之去留系兴替治乱如此萧房之知人所以为莫及也樊哙从高祖起丰沛劝霸上之还解鸿门之厄功亦不细矣而韩信羞与为伍唐俭赞太宗建大策发蒲津之谋定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容斋随笔,卷十三 >突厥之计非庸臣也而李靖以为不足惜盖以信靖而视哙俭犹熊罴之与狸狌耳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必待将如韩信相如杜公而后用之不亦难乎惟能寘萧房于帷幄中㧞茅彚进则珠玉无胫而至矣
  俞似诗
  英州之北三十里有金山寺予尝至其处见法堂后壁题两绝句僧云广州钤辖俞似之妻赵夫人所书诗句洒落不凡而字画径四寸遒健类薛稷极可喜数年后又过之僧空无人壁亦隳圯犹能追忆其语为纪于此其一云莫遣鞲鹰饱一呼将军谁志灭匈奴年来万事灰人意只有看山眼不枯其二云转食胶胶扰扰间林泉高歩未容攀兴来尚有平生履管领东南到处山盖似所作也
  吴激小词
  先公在燕山赴北人张揔侍御家集出侍儿佐酒中有一人意状摧抑可怜叩其故乃宣和殿小宫姬也坐客翰林直学士吴激赋长短句纪之闻者挥涕其词曰南朝千古伤心地还唱后庭花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恍然相遇仙⿱涎女 -- 姿胜雪宫髻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湿泪同是天涯激字彦高米元章婿也
  君子为国
  传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古之为国言辞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率以有人无人占轻重晋以诈取士㑹于秦绕朝曰子无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楚子反曰以区区之宋犹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无乎宋受郑赂郑师慧曰宋必无人鲁盟臧纥之罪纥曰国有人焉贾谊论匈奴之嫚侮曰倒悬如此莫之能解犹谓国有人乎后之人不能及此然知敌之不可犯犹曰彼有人焉未可图也一士重于九鼎岂不信然
  兊为羊
  兊为羊易之称羊者凡三卦夬之九四曰牵羊悔亡归妺之上六曰士刲羊无血皆兊也大壮内外卦为震与干而三爻皆称羊者自复之一阳推而上之至二为临则兊体已见故九三曰羝羊触藩羸其角言三阳为泰而消兊也自是而阳上进至于干而后已六五䘮羊于易谓九三九四六五为兊也上六复触藩不能退盖阳方夬决岂容上兊俨然乎九四中爻亦本兊而云不羸者赖震阳之壮耳
  晏子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齐庄公之难晏子不死不亡而曰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及崔杼庆封盟国人曰所不与崔庆者晏子叹曰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与有如上帝晏子此意正与豫子所言众人遇我之义同特不以身殉庄公耳至于毅然据正以社稷为辞非豫子可比也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仕汉亲蹈王莽之变退托其身于列大夫中不与高位者同其死抱道没齿与晏子同科世儒或以剧秦美新贬之是不然此雄不得已而作也夫诵述新莽之徳止能美于暴秦其深意固可知矣序所言配五帝冠三王开辟以来未之闻直以戏莽尔使雄善为䛕佞撰符命称功德以邀爵位当与国师公同列岂固穷如是哉
  一以贯之
  一以贯之之语圣贤心学也夫子以告曽子子贡而学者犹以为不同尹彦明曰子贡之于学不及曽子也如此孔子于曽子不待其问而告之曽子复深喻之曰唯至于子贡则不足以知之矣故先发多学而识之之问果不能知之以为然也又复疑其不然而请焉方告之曰予一以贯之虽闻其言犹不能如曽子之唯也范淳父亦曰先攻子贡之失而后语以至要予窃以为二子皆孔门高弟也其闻言而唯与夫闻而不复问皆已黙识于言意之表矣世儒所以卑子贡者为其先然多学而识之之㫖也是殆不然方闻圣言如是遽应曰否非弟子所以敬师之道也故对曰然而即继以非与之问岂为不能知乎或者至以为孔子择而告参赐盖非馀人所得闻是又不然颜氏之子冉氏之孙岂不足以语此乎曽子于一唯之后适门人有问故发其忠恕之言使子贡是时亦有从而问者其必有以诏之矣
  裴濳陆俟
  曹操以裴濳为代郡太守服乌丸三单于之乱后召濳还美其治代之功濳曰濳于百姓虽寛于诸胡为峻今继者必以濳为治过严而事加寛惠彼素骄恣过寛必弛既弛又将摄之以法此怨叛所由生也以埶料之代必复叛于是操深悔还濳之速后数十日单于反问果至元魏以陆俟为怀荒镇将高车诸莫弗讼俟严急无恩复请前镇将郎孤魏使孤代俟俟既至言曰不过期年郎孤必败高车必叛世祖切责之明年诸莫弗果杀孤而叛帝召俟问曰何以知其然俟曰高车不知上下之礼故臣制之以法使知分限而诸莫弗讼臣无恩称孤之美孤获还镇悦其称誉专用寛恕待之无礼之人易生骄慢孤必将复以法裁之众心怨怼必生祸乱矣帝然之裴濳陆俟可谓知为治之道矣郑子产戒子大叔曰惟有德者能以寛服人其次莫如猛大叔不忍猛而寛是以致萑苻之盗故孔子有寛猛相济之说乌丸高车不知礼法裴陆先之以威使其久而服化必渐施之以寛政矣后之人读纸上语专以鹰击毛挚为治而不思救弊之术无问华夷吾见其败也
  㧞亡为存
  燕乐毅伐齐下七十馀城所存者唯莒即墨两城耳赖田单之力齐复为齐尺寸之土无所失曹操牧兖州州叛迎吕布郡县八十城皆应之唯鄄城范东阿不动赖荀彧程昱之力卒全三城以待操州境复安古之人㧞亡为存转祸为福如此多矣靖康建炎间国家不竞秦魏齐韩之地名都大邑数百翦而为戎越五十年矣以今凖古岂曰无人乎哉
  孙吴四英将
  孙吴奄有江左亢衡中州固本于策权之雄略然一时英杰如周瑜鲁肃吕蒙陆逊四人者真所谓社稷心膂与国为存亡之臣也自古将帅未尝不矜能自贤疾胜已者此诸贤则不然孙权初掌事肃欲北还瑜止之而荐之于权曰肃才宜佐时当广求其比以成功业后瑜临终与权笺曰鲁肃忠烈临事不苟若以代瑜死不朽矣肃遂代瑜典兵吕蒙为寻阳令肃见之曰卿今者才略非复吴下阿蒙遂拜蒙母结友而别蒙遂亦代肃蒙在陆口称疾还权问谁可代者蒙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无复是过也逊遂代蒙四人相继居西边三四十年为威名将曹操刘备关羽皆为所挫虽更相汲引而孙权委心听之吴之所以为吴非偶然也
  东坡罗浮诗
  东坡游罗浮山作诗示叔党其末云负书从我盍归去群仙正草新宫铭汝应奴隶蔡少霞我亦季孟山𤣥卿坡自注曰唐有梦书新宫铭者云紫阳真人山𤣥卿撰其略曰良常西麓原泽东泄新宫宏宏崇轩䡾䡾又有蔡少霞者梦人遣书碑铭曰公昔乘鱼车今履瑞云躅空仰涂绮辂轮囷其末题云五云书阁吏蔡少霞书予按唐小说薛用弱集异记载蔡少霞梦人召去令书碑题云苍龙溪新宫铭紫阳真人山𤣥卿撰其词三十八句不闻有五云阁吏之说鱼车瑞云之语乃逸史所载陈㓜霞事云苍龙溪主欧阳某撰盖坡公误以㓜霞为少霞耳𤣥卿之文严整高妙非神仙中人嵇叔夜李太白之流不能作今纪于此云良常西麓源泽东泄新宫宏宏崇轩䡾䡾雕珉盘础镂檀竦楶碧瓦鳞差瑶阶肪截阁凝瑞雾楼横祥霓驺虞巡徼昌明捧𫔶珠树规连玉泉矩泄灵飊遐集圣日俯晣太上游储无极便阙百神守护诸真班列仙翁鹄立道师冰洁饮玉成浆馔琼为屑桂旗不动兰幄牙设妙乐竞奏流铃间发天籁虚徐风箫泠澈凤歌谐律鹤舞会节三变𤣥云九成绛雪易迁徒语童初讵说如毁乾坤自有日月清寜二百三十一年四月十二日建予顷作广州三清殿碑仿其体为铭诗曰天池北址越领东鹿银宫旟旟瑶殿矗矗陛纳九齿阊披四目楯角储清檐牙袤缛雕牖𧮳閜镂楹熠煜元尊端拱泰上秉箓绣黼周张神光晬穆宝帐流黄温屏结绿翠鳯干旗紫霓溜褥星伯振鹭仙翁立鹄昌明侍几眉连捧纛月节下堕曦轮旁烛冻雨清尘矞云散縠钧籁虚徐流铃禄续童初渟瀯勾漏蓄缩岳君有衡海帝维倏中边何护时节朝宿飓母沦威疟妃谢毒丹崖罢徼赤子累福亿龄圣寿万世宋箓凡四十句读者或许之然终不近也
  魏明帝容谏
  魏明帝时少府杨阜上疏欲省宫人诸不见幸者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吏守旧令对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一百数之曰国家不与九卿为密反与小吏为密乎帝愈严惮之房𤣥龄高士廉问少府少监窦徳素北门近有何营造徳素以闻太宗大怒谓𤣥龄等曰君但知南牙耳北门小小营造何预君事耶𤣥龄等拜谢夫太宗之与明帝不待比儗观所以责𤣥龄之语与夫严惮杨阜之事不迨逺矣贤君一话一言为后世法惜哉魏史以谓群臣直谏之言帝虽不能尽用然皆优容之虽非谊主亦可谓有君人之量矣
  汉世谋于众
  两汉之世事无小大必谋之于众人予前论之矣然亦有持以借口掩众议者霍光薨后宣帝出其亲属补吏张敞言朝臣宜有明言霍氏颛制请罢三侯就第明诏以恩不听群臣以义固争而后许之今明诏自亲其文非策之得者也哀帝欲封董贤等王嘉言宜延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明正其义然后乃加爵土不然恐大失众心暴平其事必有言当封者在陛下所从天下虽不说咎有所分不独在陛下前成帝初封淳于长其事亦议谷永以长当封众人归咎于永先帝不独蒙其讥哀帝乃止是知委曲迁就使恩出君上过归于下汉代多如此也
  国朝㑹要
  国朝㑹要自元丰三百卷之后至崇宁政和间复置局修纂宣和初王黼秉政罢修书五十八所时㑹要已进一百十卷馀四百卷亦成但局中欲节次觊赏故未及上既有是命局官以谓若朝廷许立限了毕不过三两月可以投进而黼务悉矫蔡京所为故一切罢之官吏既散文书皆为弃物矣建炎三年外舅张渊道为太常博士时礼寺典籍散佚亡几而京师未陷公为宰相言宜遣官往访故府取见存图籍悉辇而来以备掌故此若缓而甚急者也宰相不能用其后逆豫窃据鞠为煨烬吁可惜哉
  孙膑减灶
  孙膑胜庞涓之事兵家以为奇谋予独有疑焉云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二万灶方师行逐利每夕而兴此役不知以几何人给之又必人人各一灶乎庞涓行三日而大喜曰齐士卒亡者过半则是所过之处必使人枚数之矣是岂救急赴敌之师乎又云度其暮当至马陵乃斫大树白而书之曰庞涓死于此树之下遂伏万弩期日暮见火举而俱发夫军行迟速既非他人所料安能必其以暮至不差晷刻乎古人坐于车中既云暮矣安知树间之有白书且必举火读之乎齐弩尚能俱发而涓读八字未毕皆深不可信殆好事者为之而不精考耳
  虫鸟之智
  竹鸡之性遇其俦必斗捕之者扫落叶为城置媒其中而隐身于后操罔焉激媒使之鸣闻者随声必至闭目飞入城直前欲斗而罔已起无得脱者盖目既闭则不复见人鹧鸪性好洁猎人于茂林间争扫地稍散糓于上禽往来行游且歩且啄则以𥻿竿取之麂行草莽中畏人见其迹但循一迳无问逺近也村民结绳为缳置其所行处麂足一絓则倒悬于枝上乃生获之江南多土蜂人不能识其穴往往以长纸𢃄粘于肉蜂见之必衔入穴乃蹑寻得之熏取其子虫鸟之智自谓周身矣如人之不仁何












  容斋随笔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十四十七则   宋 洪迈 撰张文濳论诗
  前辈议论有出于率然不致思而于理近碍者张文濳云诗三百篇虽云妇人女子小夫贱隶所为要之非深于文章者不能作如七月在野至入我床下于七月已下皆不道破直至十月方言蟋蟀非深于文章者能为之邪予谓三百篇固有所谓女妇小贱所为若周公召康公穆公卫武公芮伯凡伯尹吉甫仍叔家父苏公宋襄公秦康公史克公子素其姓氏明见于大序可一概论之乎且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本自言农民出入之时耳郑康成始并入下句皆指为蟋蟀正已不然今直称此五句为深于文章者岂其馀不能过此乎以是论诗隘矣
  汉祖三诈
  汉高祖用韩信为大将而三以诈临之信既定赵高祖自成皋度河晨自称汉使驰入信壁信未起即其卧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项羽死则又袭夺其军卒之伪游云梦而缚信夫以豁达大度开基之主所行乃如是信之终于谋逆盖有以启之矣
  有心避祸
  有心于避祸不若无心于任运然有不可一概论者董卓盗执国柄筑坞于郿积糓为三十年储自云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殊不知一败则扫地岂容老于坞耶公孙瓒据幽州筑京于易地以铁为门楼橹千重积糓三百万斛以为足以待天下之变殊不知梯冲舞于楼上城岂可保耶曹爽为司马懿所奏桓范劝使举兵爽不从曰我不失作富家翁不知诛灭在旦暮耳富可复得耶张华相晋当贾后之难不能退少子以中台星坼劝其逊位华不从曰天道𤣥逺不如静以待之竟为赵王伦所害方事势不容发而欲以静待又可嗤也他人无足言华博物有识亦暗于几事如此哉
  蹇解之险
  蹇卦艮下坎上见险而止故诸爻皆有蹇难之辞独六二重言蹇蹇说者以为六二与九五为正应如臣之事君当以身任国家之责虽蹇之又蹇亦匪躬以济之此解释文义之㫖也若寻绎爻画则有说焉盖外卦一坎诸爻所同而自六二推之上承九三六四又为坎体是一卦之中已有二坎也故重言之解卦坎下震上动而免乎险矣六三将出险乃有负乘致冦之咎岂非上承九四六五又为坎乎坎为舆为盗既获出险而复蹈焉宜其可丑而致戎也是皆中爻之义云
  士之处世
  士之处世视富贵利禄当如优伶之为叅军方其据几正坐噫呜诃棰群优拱而听命戏罢则亦已矣见纷华盛丽当如老人之抚节物以上元清明言之方少年壮盛书夜出游若恐不暇灯收花暮辄怅然移日不能忘老人则不然未尝置欣戚于胸中也睹金珠珍玩当如小儿之弄戏剧方杂然前陈疑若可悦即委之以去了无恋想遭横逆机阱当如醉人之受骂辱耳无所闻目无所见酒醒之后所以为我者自若也何所加损哉
  张全义治洛
  唐洛阳经黄巢之乱城无居人县邑荒圯仅能筑三小城又遭李罕之争夺但遗馀堵而已张全义招懐理葺复为壮藩五代史于全义传书之甚略资治通鉴虽稍详亦不能尽辄采张文定公所著搢绅旧闻记芟取其要而载于此曰今荆襄淮沔创痍之馀绵地数千里长民之官用守边保障之劳超阶擢职不知几何人其真能仿佛全义所为者吾未见其人也岂局于文法讥议有所制而不得骋乎全义始至洛于麾下百人中选可使者十八人命之曰屯将人给一旗一榜于旧十八县中令招农户自耕种流民渐归又选可使者十八人命之曰屯副民之来者绥抚之除杀人者死馀但加杖无重刑无租税归者渐众又选谙书计者十八人命之曰屯判官不一二年每屯户至数千于农隙时选丁夫教以弓矢枪剑为坐作进退之法行之一二年得丁夫二万馀人有盗贼即时擒捕关市之赋迨于无籍刑寛事简逺近趋之如市五年之内号为富庶于是奏每县除令簿主之喜民力耕织者知某家蚕麦善必至其家悉召老幼亲慰劳之赐以酒食茶彩遗之布衫裙袴喜动颜色见稼田中无草者必下马观之召田主赐衣服若禾下有草耕地不熟则集众决责之或诉以阙牛则召责其邻伍曰此少牛如何不众助自是民以耕桑为务家家有蓄积水旱无饥人在任四十馀年至今庙食呜呼今之君子其亦肯以全义之心施诸人乎
  博古图
  政和宣和间朝廷置书局以数十计其荒陋而可笑者莫若博古图予比得汉匜因取一册读之发书捧腹之馀聊识数事于此父癸匜之铭曰爵方父癸则为之说曰周之君臣其有癸号者惟齐之四世有癸公癸公之子曰哀公然则作是器也其在哀公之时欤故铭曰父癸者此也夫以十干为号及称父甲父丁父癸之类夏商皆然编图者固知之矣独于此器表为周物且以为癸公之子称其父其可笑一也周义母匜之铭曰仲姞义母作则为之说曰晋文公杜祁让逼姞而已次之赵孟云母义子贵正谓杜祁则所谓仲姞者自名也义母者襄公谓杜祁也夫周世姞姓女多矣安知此为逼姞杜祁但让之在上岂可便为母哉既言仲姞自名又以为襄公为杜祁所作然则为谁之物哉其可笑二也汉注水匜之铭曰始建国元年正月癸酉朔日制则为之说曰汉初始元年十二月改为建国此言元年正月者当是明年也按汉书王莽以初始元年十二月癸酉朔日窃即真位遂以其日为始建国元年正月安有明年却称元年之理其可笑三也楚姬盘之铭曰齐侯作楚姬宝盘则为之说曰楚与齐从亲在齐湣王之时所谓齐侯则湣王也周末诸侯自王而称侯以铭器尚知止乎礼义也夫齐楚之为国各数百年岂必当湣王时从亲乎且湣王在齐诸王中最为骄暴尝称东帝岂有肯自称侯之理其可笑四也汉梁山铜之铭曰梁山铜造则为之说曰梁山铜者纪其所贡之地梁孝王依山鼓铸为国之富则铜有自来矣夫积山铸钱乃吴王濞耳梁山自是山名属冯翊夏阳县于梁国何预焉其可笑五也观此数说他可知矣
  士大夫论利害
  士大夫论利害固当先陈其所以利之实然于利之中而有小害存焉亦当科别其故使人主择而处之乃合毋隐勿欺之义赵充国征先零欲罢骑兵而屯田宣帝恐虏闻兵罢且攻扰田者充国曰虏小冦盗时杀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诚令兵出而虏绝不为冦则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胜之道非所以视蛮夷也班勇乞复置西域校尉议者难曰班将能保北虏不为边害乎勇曰今置州牧以禁盗贼若州牧能保盗贼不起者臣亦愿以要斩保匈奴之不为边害也今通西域则虏埶必弱为患微矣若埶归北虏则中国之费不止十亿置之诚便此二人论事可谓极尽利害之要足以为法也
  舒元舆文
  舒元舆唐中叶文士也今其遗文所存者才二十四篇既以甘露之祸死文宗因观牡丹摘其赋中桀句曰向者如迓背者如诀拆者如语含者如咽俯者如怨仰者如悦为之泣下予最爱其玉箸篆志论李斯李阳冰之书其词曰斯去千年冰生唐时冰复去矣后来者谁后千年有人谁能待之后千年无人篆止于斯呜呼主人为吾宝之此铭有不可名言之妙而世或鲜知之
  绝唱不可和
  韦应物在滁州以酒寄全椒山中道士作诗曰今朝郡斋冷忽念山中客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欲持一樽酒逺慰风雨夕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其为高妙超诣固不容夸说而结尾两句非复语言思索可到东坡在惠州依其韵作诗寄罗浮邓道士曰一杯罗浮春逺饷采薇客遥知独酌罢醉卧松下石幽人不可见清啸闻月夕聊戏庵中人空飞本无迹刘梦得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之句白乐天以为后之诗人无复措词坡公仿之曰山围故国城空在潮打西陵意未平坡公天才出语惊世如追和陶诗真与之齐驱独此二者比之韦刘为不侔岂非绝唱寡和理自应尔耶
  赠典轻重
  国朝未改官制以前从官丞郎直学士以降身没大抵无赠典唯尚书学士有之然亦甚薄余襄公王素自工书得刑书蔡君谟自端明礼侍得吏侍耳元丰以后待制以上皆有四官之恩后遂以为常典而致仕又迁一秩梁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祖终宝文学士宣奉大夫既以致仕转光禄遂赠特进龙图学士盖以为银青金紫特进只三官故増其职是从左丞得仆射也节度使旧制赠侍中或太尉官制行多赠开府秦桧创立检校少保之例以赠王徳叶梦得张澄近岁王彦遂用之实无所益也元祐中王岩叟终于朝奉郎端明殿学士以尝签书枢密院故超赠正议大夫杨愿终于朝奉郎资政殿学士但赠朝请大夫以执政而赠郎秩轻重为不侔皆掌故之失也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
  左传所载列国人语言书讯其辞㫖如出一手说者乃以为皆左氏所作予疑其不必然乃若润色整齐则有之矣试以诗证之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三篇一周诗一郑诗一晋诗其二篇皆曰不流束薪不流束楚𨚍之谷风曰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雅之谷风曰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在南山之阳在南山之下在南山之侧在浚之郊在浚之都在浚之城在河之浒在河之漘在河之涘山有枢隰有榆山有苞栎隰有六驳山有蕨薇隰有𣏌桋言秣其马言采其虻言观其旗言韔其弓皆杂出于诗诗而兴致一也盖先王之泽未逺天下书同文师无异道人无异习出口成言皆止乎礼义是以不谋而同尔
  李陵诗
  文选编李陵苏武诗凡七篇人多疑俯观江汉流之语以为苏武在长安所作何为乃及江汉东坡云皆后人所拟也予观李诗云独有盈觞酒与子结绸缪盈字正惠帝讳汉法触讳者有罪不应陵敢用之益知坡公之言为可信也
  大曲伊凉
  今乐府所传大曲皆出于唐而以州名者五伊凉熙石渭也凉州今转为梁州唐人已多误用其实从西凉府来也凡此诸曲唯伊凉最著唐诗词称之极多聊纪十数联以资谈助如老去将何散旅愁新教小玉唱伊州求守管弦声款逐侧商调里唱伊州钿蝉金雁皆零落一曲伊州泪万行公子邀欢月满楼双成揭调唱伊州赚杀唱歌楼上女伊州误作石州声胡部笙歌西部头梨园弟子和凉州唱得凉州意外声旧人空数米嘉荣霓裳奏罢唱梁州红袖斜翻翠黛愁行人夜上西城宿听唱凉州双管逐丞相新裁别离曲声声飞出旧梁州只愁拍尽凉州杖画出风雷是拨声一曲凉州今不清边风萧飒动江城满眼由来是旧人那堪更奏梁州曲昨夜蕃军报国雠沙州都䕶破梁州边将皆承主恩泽无人解道取凉州皆王建张祐刘禹锡王昌龄高骈温庭筠张籍诸人诗也
  元次山元子
  元次山有文编十卷李商隐作序今九江所刻是也又有元子十卷李纾作序予家有之凡一百五篇其十四篇已见于文编馀者大抵澶漫矫亢而第八卷中所载⿱方国二十国事最为谲诞其略云方国之⿰尽身皆方其俗恶圆设有问者曰汝心圆则两手破胸露心曰此心圆耶圆国则反之言国之⿰三口三舌相乳国之⿰口以下直为一窍无手国足便于手无足国肤行如风其说颇近山海经固已不韪至云恶国之⿰男长大则杀父女长大则杀母忍国之⿰父母见子如臣见君无鼻之国兄弟相逢则相害触国之⿰子孙长大则杀之如此之类皆悖理害教于事无补次山中兴颂与日月争光若此书不作可也惜哉
  次山谢表
  元次山为道州刺史作舂陵行其序云州旧四万馀户经贼以来不满四千大半不胜赋税到官未五十日承诸使征求符牒二百馀封皆曰失期限者罪至贬削於戏若悉应其命则州县破乱刺史欲焉逃罪若不应命又即获罪戾吾将静以安人待罪而已其辞甚苦大略云州小经乱亡遗人实困疲朝飡是草根暮食乃木皮出言气欲绝意速行歩迟追呼尚不忍况乃鞭扑之邮亭传急符来往迹相追更无寛大恩但有迫催期欲令鬻儿女言发恐乱随奈何重驱逐不使存活为安人天子命符节我所持逋缓违诏令蒙责固所宜又贼退示官吏一篇言贼攻永破邵不犯此州盖蒙其伤怜而已诸使何为忍苦征敛其诗云城小贼不屠人贫伤可怜是以陷邻境此州独见全使臣将王命岂不如贼焉今彼征敛者迫之如火煎二诗忧民惨切如此故杜老以为今盗贼未息知民疾苦得结辈十数公落落参错天下为邦伯天下少安立可待矣遂有两章对秋月一字偕华星之句今次山集中载其谢上表两通其一云今日刺史若无武略以制暴乱若无文才以救疲弊若不清廉以身率下若不变通以救时须则乱将作矣臣料今日州县堪征税者无几已破败者实多百姓恋坟墓者盖少思流亡者乃众则刺史宜精选谨择以委任之固不可拘限官次得之货贿出之权门者也其二云今四方兵革未寜赋敛未息百姓流亡转甚官吏侵刻日多实不合使凶庸贪猥之徒凡弱下愚之类以货赂权势而为州县长官观次山表语但因谢上而能极论民穷吏恶劝天子以精择长吏有谢表以来未之见也世人以杜老褒激之故或稍诵其诗以中兴颂故诵其文不闻有称其表者予是以备录之以风后之君子次山临道州岁在癸卯唐代宗初元广徳也
  光武仁君
  汉光武虽以征伐定天下而其心未尝不以仁恩招懐为本隗嚣受官爵而复叛赐诏告之曰若束手自诣保无他也公孙述据蜀大军征之垂灭矣犹下诏喻之曰勿以来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时自诣则家族全诏书手记不可数得朕不食言遣冯异西征戒其平定安集为急怒吴汉杀降责以失斩将吊民之义可谓仁君矣萧铣举荆楚降唐而高祖怒其逐鹿之对诛之于市其隘如此新史犹以高祖为圣岂理也哉





  容斋随笔卷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十五     宋 洪迈 撰张文濳哦苏杜诗
  溪回松风长苍䑕窜古瓦不知何王殿遗缔绝壁下阴房鬼火青坏道哀湍泻万籁真笙竽秋色正萧洒美人为黄土况乃粉黛假当时侍金舆故物独石马忧来藉草坐浩歌泪盈把冉冉征途闲谁是长年者此老杜玉华宫诗也张文濳暮年在宛丘何大圭方弱冠往谒之凡三日见其吟哦此诗不绝口大圭请其故曰此章乃风雅鼓吹未易为子言大圭曰先生所赋何必减此曰平生极力模写仅有一篇稍似之然未可同日语遂诵其离黄州诗偶同此韵曰扁舟发孤城挥手谢送者山回地势卷天豁江面泻中流望赤壁石脚挿水下昏昏烟雾岭历历渔樵舍居夷实三载邻里通假借别之岂无情老泪为一洒篙工起鸣鼓轻橹健于马聊为过江宿寂寂樊山夜此其音响节奏固似之矣读之可黙喻也又好诵东坡梨花绝句所谓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者每吟一过必击节赏叹不能已文潜盖有省于此云
  任安田仁
  任安田仁皆汉武帝时能臣也而汉史载其事甚略禇先生曰两人俱为卫将军舍人家监使养恶啮马仁曰不知人哉家监也安曰将军尚不知人何乃家监也后有诏募择卫将军舍人以为郎㑹贤大夫赵禹来悉召舍人百馀人以次问之得田仁任安曰独此两人可耳馀无可用者将军上籍以闻诏召此二人帝遂用之仁刺举三河时河南河内太守皆杜周子弟河东太守石丞相子孙仁已刺三河皆下吏诛死观此事可见武帝求才不遗㣲贱得人之盛诚非后世所及然班史言霍去病既贵卫青故人门下多去事之唯任安不肯去又言卫将军进言仁为郎中与禇先生所书为不同杜周传云两子夹河为郡守治皆酷暴亦不书其所终皆阙文也
  杜延年杜钦
  前汉书称杜延年本大将军霍光吏光持刑罚严延年辅之以寛论议持平合和朝廷杜钦在王凤幕府救解冯野王王尊之罪过当世善政多出于钦予谓光以侯史吴之事一朝杀九卿三人延年不能谏王章言王凤之过天子感寤欲退凤钦令鳯上疏谢罪上不忍废鳯鳯欲遂退钦说之而止章死众庶冤之钦复说凤以为天下不知章实有罪而以为坐言事宜因章事举直言极谏使天下咸知主上圣明不以言罪下若此则流言消释矣鳯白行其䇿夫新莽盗国权舆于鳯鳯且退而复止皆钦之谋若钦者盖汉之贼也而谓当世善政出其手岂不缪哉
  范煜作史
  范煜在狱中与诸甥侄书曰吾既造后汉详观古今著述及评论殆少可意者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无例不可甲乙唯志可推耳博赡可不及之整理未必愧也吾杂传论皆有精意深㫖至于循吏以下及六夷诸序论笔势纵放实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减过秦篇尝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赞自是吾文之杰思殆无一字空设奇变不穷同合异体乃自不知所以称之此书行故应有赏音者自古体大而思精未有此也曅之高自夸诩如此至以谓过班固固岂可过哉曅所著序论了无可取列传如邓禹窦融马援班超郭泰诸篇者盖亦有数也人苦不自知可发千载一笑
  唐诗人有名不显者
  温公诗话云唐之中叶文章特盛其姓名湮没不传于世者甚众如河中府鹳雀楼有王之奂畅诸二诗二人皆当时所不数而后人擅诗名者岂能及之哉予观少陵集中所载韦迢郭受诗少陵酬答至有新诗锦不如自得随珠觉夜明之语则二人诗名可知矣然非编之杜集几于无传焉又有严恽惜花一绝云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前人多不知谁作乃见于皮陆唱和集中大率唐人多工诗虽小说戏剧鬼物假托莫不宛转有思致不必颛门名家而后可称也
  苏子由诗
  苏子由南窗诗云京城三日雪雪尽泥方深闭门谢还往不闻车马音西斋书帙乱南䆫朝日升展转守床榻欲起复不能开户失琼玉满階松竹阴故人逺方来疑我何苦心踈拙自当尔有酒聊共斟此其少年时所作也东坡好书之以为人间当有数百本盖闲淡简逺得味外之味云
  呼君为尔汝
  东坡云凡人相与号呼者贵之则曰公贤之则曰君自其下则尔汝之虽王公之贵天下貌畏而心不服则进而君公退而尔汝者多矣予谓此论特后世之俗如是尔古之人心口一致事从其真虽君臣父子之间出口而言不复顾忌观诗书所载可知矣箕子陈洪范对武王而汝之金縢䇿祝周公所以告大王王季文王三世祖考也而呼之曰尔三王自称曰予至云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圭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圭殆近乎相质责而邀索也天保报上之诗曰天保定尔俾尔戬糓閟宫颂君之诗曰俾尔富而昌俾尔昌而炽及节南山正月板荡卷阿既醉瞻卬诸诗皆呼王为尔大明曰上帝临女指武王也民劳曰王欲玉女指厉王也至或称为小子虽幽厉之君亦受之而不怒呜呼三代之风俗可复见乎晋武公请命乎天子其大夫赋无衣所谓不如子之衣亦指周王也
  世事不可料
  秦始皇并六国一天下东游㑹稽度浙江撊然谓子孙帝王万世之固不知项籍已纵观其旁刘季起喟然之叹于咸阳矣曹操芟夷群雄遂定海内身为汉相日夜窥伺龟鼎不知司马懿已入幕府矣梁武帝杀东昏侯覆齐祚而侯景以是年生于漠北唐太宗杀建成元吉遂登天位而武后已生于并州宣宗之世无故而复河陇戎狄既衰藩镇顺命而朱温生矣是岂智力谋虑所可为哉
  蔡君谟帖语
  韩献肃公守成都时蔡君谟与之书曰襄启岁行甫新鲁钝之资日益衰老虽勉就职务其于精力不堪劳苦念君之生相距旬日如闻年来补治有方当愈强健果如何哉襄于京居尚留少时伫君还轸伸眉一笑倾懐之极今因樊都官西行奉书问动靖不一一襄上子华端明阁下此帖语简而情厚初无寒温之问寝食之祝讲徳之佞也今风俗日以媮薄士大夫之狷浮者于尺牍之间益出新巧习贯自然虽有先达笃实之贤亦不敢自拔以速嘲骂每诒书多至十数纸必系衔相与之际悉忘其真言语不情诚意扫地相呼不以字而云某丈僭紊官称无复差等观此其少愧乎忆二纪之前予在馆中见曽监吉甫与人书独不作札子且以字呼同舍同舍因相约云曽公前辈可尊是宜曰丈馀人自今各以字行其过误者罚一直行之几月从官郎省欣然皆欲一变而有欲败此议者载酒饮同舍乞仍旧于是从约皆解遂不可复革可为一叹
  孔氏野史
  世传孔毅甫野史一卷凡四十事予得其书于清江刘靖之所载赵清献为青城宰挈散乐妓以归为邑尉追还大恸且怒又因与妻忿争由此惑志文潞公守太原辟司马温公为通判夫人生日温公献小词为都漕唐子方峻责欧阳永叔谢希深田元均尹师鲁在河南携官妓游龙门半月不返留守钱思公作简招之亦不答范文正与京东人石曼卿刘濳之类相结以取名服中上万言书甚非言不文之义苏子瞻被命作储祥宫记大貂陈衍干当宫事得㫖置酒与苏高㑹苏阴使人发御史董敦逸即有章疏遂堕计中又云子瞻四六表章不成文字其他如潞公范忠宣吕汲公吴冲卿傅献简诸公皆不免讥议予谓决非毅甫所作盖魏泰碧云騢之流耳温公自用庞颍公辟不与潞公子方同时其谬妄不待攻也靖之乃原甫曽孙佳士也而跋是书云孔氏兄弟曽大父行也思其人欲闻其言久矣故录而藏之汪圣锡亦书其后但记上官彦衡一事岂弗深考云
  有若
  史记有若传云孔子没弟子以若状似孔子立以为师他日进问曰昔夫子当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弟子问何以知之夫子曰诗不云乎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昨暮月不宿毕乎他日月宿毕竟不雨商瞿年长无子孔子曰瞿年四十后当有五丈夫子已而果然敢问何以知此有若无以应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予谓此两事殆近于星历卜祝之学何足以为圣人而谓孔子言之乎有若不能知何所加损而弟子遽以是斥退之乎孟子称子夏子张子游以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曽子不可但言江汉秋阳不可尚而已未尝深诋也论语记诸善言以有子之言为第二章在曽子之前使有避坐之事弟子肯如是哉檀弓载有子闻曽子䘮欲速贫死欲速朽两语以为非君子之言又以为夫子有为言之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则其为门弟子所敬久矣太史公之书于是为失矣且门人所传者道也岂应以貌状之似而师之耶世所图七十二贤画象其画有若遂与孔子略等此又可笑也
  张天觉为人
  张天觉为人贤否士大夫或不详知方大观政和间时名甚著多以忠直许之盖其作相适承蔡京之后京弄国为奸天下共疾小变其政便足以致誉饥者易为食故蒙贤者之名靖康初政遂与司马公范文正同被褒典予以其实考之彼直奸人之雄尔其外孙何麒作家传云为熙寜御史则逐于熙寜为元祐廷臣则逐于元祐为绍圣谏官则逐于绍圣为崇寜大臣则逐于崇寜为大观宰相则逐于政和其迹是矣而实不然为御史时以断狱失当为密院所治遂摭博州事以报之三枢密皆乞去故坐贬为谏官时首攻内侍陈衍以摇宣仁至比之于吕武乞追夺司马公吕申公赠谥仆碑毁楼论文潞公背负国恩吕汲公动摇先烈辩吕惠卿蔡确无罪后以交通颍昌富民盖渐故又贬元符末除中书舍人谢表历诋元祐诸贤云当元祐之八九年擢党人之二十辈及在相位乃以与郭天信交结而去耳平生言行如此而得美誉则以蔡京不相能之故然皆章子厚门下客其始非不同也京拜相之词天觉所作是以得执政云
  为文论事
  为文论事当反复致志救首救尾则事词章著览者可以立决陈汤斩郅支而功未录刘向上䟽论之首言周方叔吉甫诛猃狁次言齐桓公有灭项之罪君子以功覆过李广利靡亿万之费捐五万之师厪获宛王之首孝武不录其过封为列侯末言常惠随欲击之乌孙郑吉迎自来之日逐皆裂土受爵然后极言今康居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徳百之又曰言威武勤劳则大于方叔吉甫列功覆过则优于齐桓贰师近事之功则高于安逺长罗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臣窃痛之于是天子乃下诏议封盖其一䟽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援证明白如此故以丞相匡衡中书石显出力沮害竟不能夺不然衡显之议岂区区一故九卿所能亢哉
  连昌宫词
  元微之白乐天在唐元和长庆间齐名其赋咏天宝时事连昌宫词长恨歌皆脍炙人口使读之者情性荡摇如身生其时亲见其事殆未易以优劣论也然长恨歌不过述明皇追怆贵妃始末无他激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不若连昌词有监戒规讽之意如云姚崇宋璟作相公劝谏上皇言语切长官清平太守好拣选皆言由相公开元之末姚宋死朝廷渐渐由妃子禄山宫里养作儿虢国门前闹如市弄权宰相不记名依稀忆得杨与李庙谟颠倒四海摇五十年来作疮痏其末章及官军讨淮西乞庙谋休用兵之语盖元和十一二年间所作殊得风人之㫖非长恨比云
  二士共谈
  维摩诘经言文殊从佛所将诣维摩丈室问疾菩萨随之者以万亿计曰二士共谈必说妙法予观杜少陵寄李太白诗云何时一尊酒重与细论文使二公真践此言时得洒扫撰杖屦于其侧所谓不二法门不传之妙启聦击蒙出肤寸之泽以润千里者可胜道哉
  张子韶祭文
  先公自岭外徙宜春没于保昌道出南安时犹未闻桧相之死张子韶先生来致祭其文但云维某年月日具官某谨以清酌之奠昭告于某官之灵呜呼哀哉伏惟尚飨其情㫖哀怆乃过于词前人未有此格也
  京师老吏
  京师盛时诸司老吏类多识事体习典故翰苑有孔目吏每学士制草出必据案细读疑误辄告刘嗣明尝作皇子剃胎髪文用克长克君之语吏持以请嗣明曰此言堪为长堪为君真善颂也吏拱手曰内中读文书不如是最以语忌为嫌既克长又克君殆不可用也嗣明悚然亟易之靖康岁都城受围御敌器甲刓弊或言太常寺有旧祭服数十闲无所用可以藉甲少卿刘珏即具稿欲献于朝以付书史史作字楷而敏平常无错误珏将上马立俟之既至而结衔脱两字趣使更写至于三其误如初珏怒责之逡巡对曰非敢误也某小人窃妄有管见在礼祭服敝则焚之今国家迫急诚不宜以常日论然容台之职唯当秉礼少卿固体国不若俟朝廷来索则纳之贤于先自背礼而有献也珏愧叹而止后每为人言嘉赏其意今之胥徒虽公府右职省寺掌故但能鼓扇狷浮顾赇谢为业簿书期㑹之间乃漫不之晓求如彼二人岂可得哉
  曹操唐庄宗
  曹操在兖州引兵东击陶谦于徐而陈宫濳迎吕布为兖牧郡县皆叛赖程昱荀彧之力全东阿鄄范三城以待操操还执昱手曰微子之力吾无所归矣表为东平相唐庄宗与梁人相持于河上梁将王檀乘虚袭晋阳城中无备几陷者数四赖安金全帅子弟击却之于内石君立引昭义兵破之于外晋阳获全而庄宗以䇿非已出金全等赏皆不行操终有天下庄宗虽能灭梁旋踵覆亡考其行事概可睹矣
  云中守魏尚
  史记汉书所记冯唐救魏尚事其始云魏尚为云中守与匈奴战上功幕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䋲之其赏不行臣以为陛下赏太轻罚太重而又申言之云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重言云中守及姓名而文势益遒健有力今人无此笔也














  容斋随笔卷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十六十九则   宋 洪迈 撰文章小伎
  文章一小伎于道未为尊虽杜子美有激而云然要为失言不可以训文章岂小事哉易贲之彖言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孔子称帝尧焕乎有文章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诗美卫武公亦云有文章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圣贤桀纣幽厉之昏乱非诗书以文章载之何以传伏羲画八卦文王重之非孔子以文章翼之何以传孔子至言要道托孝经论语之文而传曽子子思孟子传圣人心学使无中庸及七篇之书后人何所窥门户老庄绝灭礼学忘言去为而五千言与内外篇极其文藻释氏之为禅者谓语言为累不知大乘诸经可废乎然则诋为小伎其理谬矣彼后世为词章者逐其末而忘其本玩其华而落其实流宕自逺非文章过也杜老所云文章千古事已似爱文章文章日自负文章实致身文章开穾奥文章憎命达名岂文章著枚乘文章老文章敢自诬海内文章伯文章曹植波澜阔庾信文章老更成岂有文章惊海内每语见许文章伯文章有神交有道如此之类多指诗而言所见狭矣
  三长月
  释氏以正五九月为三长月故奉佛者皆茹素其说云天帝释以大宝镜轮照四天下寅午戌月正临南赡部洲故当食素以徼福官司谓之断月故受驿劵有所谓羊肉者则不支俗谓之恶月士大夫赴官者辄避之或人以谓唐日藩镇莅事必大享军屠杀羊豕至多故不欲以其月上事今之他官不当尔也然此说亦无所经见予读晋书礼志穆帝纳后欲用九月九月是忌月北齐书云高洋谋篡魏其臣宋景业言宜以仲夏受禅或曰五月不可入官犯之终于其位景业曰王为天子无复下期岂得不终于其位乎乃知此忌相承由来已久竟不能晓其义及出何经典也
  兄弟直西垣
  秦少游集中有与鲜于子骏书云今中书舍人皆以伯仲继直西垣前世以来未有其事诚国家之美非特衣冠之盛也除书始下中外欣然举酒相属予以其时考之盖元祐二年谓苏子由曽子开刘贡甫也子由之兄子瞻子开之兄子固子宣贡甫之兄原甫皆经是职故少游有此语云绍兴二十九年予仲兄始入西省至隆兴二年伯兄继之乾道三年予又继之相距首尾九岁予作谢表云父子相承四上銮坡之直弟兄在望三陪鳯阁之游比之前贤实为遭际固为门户荣事然亦以此自愧也
  续树萱录
  顷在秘阁抄书得续树萱录一卷其中载隐君子元撰夜见吴王夫差与唐诸诗人吟咏事李翰林诗曰芙蓉露浓红压枝幽禽感秋花畔啼玉人一去未回马梁间燕子三见归张司业曰绿头鸭儿咂萍藻采莲女郎笑花老杜舍人曰鼓鼙夜战北窗风霜叶沿阶贴乱红三人皆全篇杜工部曰紫领寛袍漉酒巾江头萧散作闲人白少傅曰不因霜叶辞林去的当山翁未觉秋李贺曰鱼鳞甃空排嫩碧露桂稍寒挂团璧三人皆未终篇细味其体格语句往往逼真后阅秦少游集有秋兴九首皆拟唐人前所载咸在焉关子东为秦集序云拟古数篇曲尽唐人之体正谓是也何子楚云续萱录乃王性之所作而托名他人今其书才有三事其一曰贾博喻一曰全若虚一曰元撰详命名之义盖取诸子虚亡是公云
  馆职名存
  国朝馆阁之选皆天下英俊然必试而后命一经此职遂为名流其高者曰集贤殿修撰史馆修撰直龙图阁直昭文馆史馆集贤院秘阁次曰集贤秘阁校理官卑者曰馆阁校勘史馆检讨均谓之馆职记注官缺必于此取之非经修注未有直除知制诰者官至员外郎则任子中外皆称为学士及元丰官制行凡带职者皆迁一官而罢之而置秘书省官大抵与职事官等反为留滞政和以后増修撰直阁贴职为九等于是材能治办之吏贵游乳臭之子车载斗量其名益轻南度以来初除校书正字往往召试虽曰馆职不轻畀然其迁叙反不若寺监之径捷至推排为郎即失其故歩混然无别矣
  南宫适
  南宫适问羿奡不得其死禹稷有天下言力可贱而徳可贵其义已尽无所可答故夫子俟其出而叹其为君子奖其尚徳至于再言之圣人之意斯可见矣然明道先生云以禹稷比孔子故不答范淳父以为禹稷有天下故夫子不敢答弗敢当也杨龟山云禹稷之有天下不止于躬稼而已孔子未尽然其言故不答然而不正之者不责备于其言以沮其尚徳之志也与所谓雍之言然则异矣予窃谓南宫之问初无以禹稷比孔子之意不知二先生何为有是言若龟山之语浅之巳甚独谢显道云南宫适知以躬行为事是以谓之君子知言之要非尚徳者不能在当时发问间必有目击而道存首肯之意非直不答也其说最为切当
  吴王殿
  汉高祖五年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立番君吴芮为长沙王十二年以三郡封吴王濞而豫章亦在其中又赵佗先有南海后击并桂林象郡则芮所有但长沙一郡耳按芮本为秦番阳令故曰番君项羽已封为衡山王都邾邾今之黄州也复侵夺其地故高祖徙之长沙而都临湘一年薨则其去番也久矣今吾邦犹指郡正㕔为吴王殿以谓芮为王时所居牛僧孺𤣥怪录载唐元和中饶州刺史齐推女因止州宅诞育为神人击死后有仙官治其事云是西汉鄱阳王吴芮今刺史宅是芮昔时所居皆非也
  王卫尉
  汉高祖怒萧何谓王卫尉曰李斯相秦皇帝有善归主有恶自予今相国请吾苑以自媚于民故系治之卫尉曰秦以不闻其过亡天下李斯之分过又何足法哉唐太宗疑三品以上轻魏王责之曰我见隋家诸王一品以下皆不免其踬顿我自不许儿子纵横耳魏郑公曰隋高祖不知礼义宠纵诸子使行非礼寻皆罪黜不可以为法亦何足道观高祖太宗一时失言二臣能因其所言随即规正语意既直于激切中有婉顺体可谓得谏争之大义虽微二帝其孰不降心以听乎
  前代为监
  人臣引古规戒当近取前代则事势相接言之者有证听之者足以监诗曰商监不逺在夏后之世周书曰今惟商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又曰我不可不监于有商又曰有商受天命惟有历年惟不敬厥徳乃早坠厥命周公作无逸称商三宗汉祖命群臣言吾所以有天下项氏所以失天下命陆贾著秦所以失天下张释之为文帝言秦汉之间事秦所以失汉所以兴贾山借秦为喻贾谊请人主引商周秦事而观之魏郑公上书于太宗云方隋之未乱自谓必无乱方隋之未亡自谓必无亡臣愿当今动静以隋为监马周云炀帝笑齐魏之失国今之视炀帝亦犹炀帝之视齐魏也张元素谏太宗治洛阳宫曰乾阳毕功隋人解体恐陛下之过甚于炀(“旦”改为“𠀇”)帝若此役不息同归于乱耳考诗书所载及汉唐诸名臣之论有国者之龟镜也议论之臣宜以为法
  治盗法不同
  唐崔安濳为西川节度使到官不诘盗曰盗非所由通容则不能为乃出库钱置三市置榜其上曰告捕一盗赏钱五百缗侣者告捕释其罪赏同平人未几有捕盗而至者盗不服曰汝与我同为盗十七年赃皆平分汝安能捕我安濳曰汝既知吾有榜何不捕彼以来则彼应死汝受赏矣汝既为所先死复何辞立命给捕者钱使盗视之然后杀盗于市于是诸盗与其侣互相疑无地容足夜不及旦散逃出境境内遂无一人为盗予毎读此事以为䇿之上者及得李公择治齐州事则又不然齐素多盗公择痛治之殊不止他日得黠盗察其可用刺为兵使直事铃下间问以盗发辄得而不衰止之故曰此繇富家为之囊使盗自相推为甲乙官吏巡捕及门擒一人以首则免矣公择曰吾得之矣乃令凡得藏盗之家皆发屋破柱盗贼遂清予乃知治世间事不可泥纸上陈迹如安濳之法可谓善矣而齐盗反恃此以为沈命之计则变而通之可不存乎其人哉
  和诗当和意
  古人酬和诗必答其来意非若今人为次韵所局也观文选所编何劭张华卢谌刘琨二陆三谢诸人赠答可知巳唐人尤多不可具载姑取杜集数篇略纪于此高适寄杜公云愧尔东西南北人杜则云东西南北更堪论高又有诗云草𤣥今已毕此外更何言杜则云草𤣥吾岂敢赋或似相如严武寄杜云兴发㑹能驰骏马终须重到使君滩杜则云枉沐旌麾出城府草茅无迳欲教锄杜公寄严诗云何路出巴山重岩细菊班遥知簇鞍马回首白云间严答云卧向巴山落月时篱外黄花菊对谁跋马望君非一度杜送韦迢云洞庭无过雁书䟽莫相忘迢云相忆无南雁何时有报章杜又云虽无南去雁看取北来鱼郭受寄杜云春兴不知凡几首杜答云药裹关心诗揔废皆钟磬在簴扣之则应往来反复于是乎有馀味矣
  稷有天下
  稷躬稼而有天下泰伯三以天下让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皆以子孙之事追言之是时稷始封于邰古公方邑于梁山之下文王才有岐周之地未得云天下也禹未尝躬稼因稷而称之
  一世人材
  一世人材自可给一世之用苟有以致之无问其取士之门如何也今之议者多以科举经义诗赋为言以为诗赋浮华无根柢不能致实学故其说常右经而左赋是不然成周之时下及列国皆官人以世周之刘单召甘晋之韩赵荀魏齐之高国陈鲍卫之孙𡩋孔石宋之华向皇乐郑之罕驷国游鲁之季孟臧展楚之斗𫇭申屈皆世不乏贤与国终毕汉以经术及察举魏晋以州乡中正东晋宋齐以门第唐及本朝以进士而参之以任子皆足以尽一时之才则所谓科目特借以为梯阶耳经义诗赋不问可也
  王逢原
  王逢原以学术邢居实以文采有盛名于嘉祐元丰间然所为诗文多怨抑沉愤哀伤涕泣若辛苦憔悴不得其平者故皆不克寿逢原年二十八居实才二十天畀其才而啬其寿吁可惜哉
  吏文可笑
  吏文行移只用定本故有绝可笑者如文官批书印纸虽宫观岳庙亦必云不曽请假或已登科级见官台省清要必云不曽应举若试刑法予在西掖时汉州申显惠侯神顷系宣抚司便宜加封昭应公乞换给制书礼寺看详谓不依元降指挥于一年限内自陈欲符下汉州告示本神知委予白丞相别令勘当乃得改命淳熙六年予以大礼恩泽改奏一岁儿吏部下饶州必欲保官状内声说被奏人曽与不曽犯决笞有无翦刺及曽与不曽先经补官因罪犯停废别行改奏又令供与予系是何服属父之于子而问何服属一岁婴儿而问曽与不曽入仕坐罪岂不大可笑哉
  靖康时事
  邓艾伐蜀刘禅既降又敕姜维使降于锺㑹将士咸怒拔刀斫石魏围燕于中山既久城中将士皆思出战至数千人相率请于燕主慕容隆言之尤力为慕容麟沮之而罢契丹伐晋连年晋拒之每战必胜其后杜重威阴谋欲降命将士出陈于外士皆踊跃以为出战既令解甲士皆恸哭声振原野予顷修靖康实录窃痛一时之祸以堂堂大邦中外之兵数十万曽不能北向发一矢获一敌端坐都城束手就毙虎旅云屯不闻有如蜀燕晋之愤哭者近读朱新仲诗集有记昔行一篇正叙此时事其中云老种愤死不得战汝霖疽发何由痊乃知忠义之士世未尝无之特时运使然耳
  并韶
  梁武帝时有交趾人并韶者富于词藻诣选求官而吏部尚书蔡撙以并姓无前贤除广阳门郎韶耻之遂还乡里谋作乱夫用门地族望为选举低昻乃晋宋以来弊法蔡撙贤者也不能免俗何哉
  䜟纬之学
  图䜟星纬之学岂不或中然要为误人圣贤所不道也眭孟睹公孙病已之文劝汉昭帝求索贤人禅以帝位而不知宣帝实应之孟以此诛孔熙先知宋文帝祸起骨肉江州当出天子故谋立江州刺史彭城王而不知孝武实应之熙先以此诛当涂高之䜟汉光武以诘公孙述袁术王浚皆自以姓名或父字应之以取灭亡而其兆为曹操之魏两角犊子之䜟周子谅以劾牛仙客李徳裕以议牛僧孺而其兆为朱温隋炀(“旦”改为“𠀇”)帝谓李氏当有天下遂诛李金才之族而唐高祖乃代隋唐太宗知女武将窃国命遂滥五娘子之诛而阿武婆几易姓武后谓代武者刘刘无强姓殆流人也遂遣六道使悉杀之而刘幽求佐临淄王平内难韦武二族皆殄灭晋张华郭璞魏崔伯深皆精于天文卜筮言事如神而不能免于身诛家族况其下者乎
  真假皆妄
  江山登临之美泉石赏玩之胜世间佳境也观者必曰如画故有江山如画天开图画即江山身在画图中之语至于丹青之妙好事君子嗟叹之不足者则又以逼真目之如老杜人间又见真乘黄时危安得真致此悄然坐我天姥下斯须九重真龙出凭轩忽若无丹青高堂见生鹘直讶杉松冷兼疑菱荇香之句是也以真为假以假为真均之皆妄境耳人生万事如是何特此耶














  容斋随笔卷十六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容斋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