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号

秦、汉以来,天子但称皇帝,无别徽号。则天垂拱四年,得瑞石于洛水,文曰:“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号其石为“宝图”。于是群臣上尊号,请称“圣母神皇”;后(一作后。)稍加“慈氏越古天册金轮圣神”等号。

中宗践祚,号“应天神龙”。玄宗即位,号“开元神武”;后稍加为“开元天地天宝圣文神武应道”。肃宗号“光天文武”。代宗号“宝应元圣文武”。今上号“圣神文武”。

则天以女主临朝,茍顺臣子一时之请,受尊崇之号,自后因为故事。“允文允武,乃圣乃神”,皇王盛称,莫或逾此。既以为祖父之称,又以为子孙之号,虽颠之倒之,时有变易,曷曾离此。数代之后,将无所回避。

兴元初,主上超然觉悟,乃下诏去其徽号,直称皇帝,合于古矣。近岁百僚复请加尊号,上守谦冲,竟不之许。

昔光武皇帝诏群臣上书不得言“圣”。孔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其谦冲之意,大矣哉!

运次

自古帝王五运之次,凡有二说:邹衍则以五行相胜为义,刘向则以五行相生为义。汉、魏共遵刘说。

国家承隋氏火运,故为土德。衣服尚黄,旗帜尚赤,常服赭赤也。赭黄,黄色之多赤者,或谓之柘木染,义无所取。高宗时,王勃著《大唐千年历》:“国家土运,当承汉氏火德。上自曹魏,下至隋室,南北两朝,咸非一统,不得承五运之次。”勃言迂阔,未为当时所许。

天宝中,升平既久,上书言事者多为诡异,以希进用。有崔昌袭勃旧说,遂以上闻,玄宗纳焉。下诏以唐承汉,自隋以前历代帝王皆屏黜之,更以周、汉为二王。(一作主。)后是岁,礼部试天下造秀,作《土德惟新赋》,则其事也。及杨国忠秉政,自以隋氏之宗,乃追贬崔昌并当时议者,而复酅、介二公焉。

降诞

近代风俗,人子在膝下,每生日有酒食之会。孤露之后,不宜复以此日为欢会。

梁元帝少时,每以诞载之辰,辄设斋讲经。洎阮脩容殁后,此事亦绝。

太宗曾以降诞日谓长孙无忌曰:“今日是朕生日。俗云‘生日可喜乐’,以吾之情,翻感思!”因泣下。

中宗常以降诞宴侍臣贵戚于内庭,与学士联句《柏梁体》诗。然则国朝以来,此日皆有宴会。

玄宗开元十七年,丞相张说遂奏以八月五日降诞日为千秋节,百寮有献承露囊者。是日,皇帝御楼张乐,倾城纵观,天下士庶,皆为赏乐。其后又改为天长节。肃宗因前事,以降诞日为天平地成节。代宗虽不为节,犹受诸方进献。

今上即位,诏公卿议。吏部尚书颜真卿奏:“准《礼经》及历代帝王,无降诞日,惟开元中始之;又复推本意以为节者,喜圣寿无疆之庆,天下咸贺,放号节曰‘千秋’,万岁之后,尚存此日以为节假,恐乖本意。”于是敕停之。

金鸡

国有大赦,则命卫尉树金鸡于阙下,武库令掌其事。鸡以黄金为首,建之于高橦之上,宣赦毕则除之。凡建金鸡,则先置鼓于宫城门之左,视大理及府县徒囚至,则槌其鼓。按,金鸡,魏、晋已前无闻焉。或云始自后魏,亦云起自吕光。《隋书·百官志》云:“北齐尚书省有三公曹,赦则掌建金鸡。”盖自隋朝废此官而卫尉掌之。北齐每有赦宥,则于阊阖门前树金鸡,三日而止。万人竞就金鸡柱下取少土,云:“佩之日利。(一作“又云日利”,“日”一作“官”。”)数日间遂成坑,所司亦不禁约。

武成帝即位,大赦天下,其日设金鸡。宋孝王不识其义,问于光禄大夫司马膺之曰:“赦建金鸡,其义何也?”答曰:“按《海中星占》,‘天鸡星动,必当其赦’,由是赦以鸡为候。”

其后河间王孝琬为尚书令,先是有谣言:“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头金鸡鸣。”祖孝徽与和士开谮孝琬曰:“河南河北,河间也;金鸡,言孝琬为天子建金鸡也。”齐王信之,而杀孝琬。

则天封嵩岳,大赦,改元万岁登封。坛南有大槲树,树杪置金鸡,因名树为金鸡树。

露布

露布,捷书之别名也。诸军破贼,则以帛书建诸竿上,兵部谓之“露布”。盖自汉以来有其名。所以名“露布”者,谓不封检,露而宣布,欲四方速知;亦谓之“露版”,《魏武奏事》云“有警急,辄露版插羽”是也。

宋时沈璞(一作沈羡之。)为盱眙太守,与臧质固拒魏军,军退,质谓璞城主,使自上露版。后魏韩显宗大破齐军,不作露布,高宗怪而问之,答曰:“顷闻诸将获贼二三、驴马数匹,皆为露布,臣每哂之。近虽仰凭威灵,得摧丑虏;斩擒不多,脱复高曳长缣,虚张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弥大。(一作“甚”。)所以敛毫卷帛,解上而已。”然则露布、露版,古今通名也。

隋文帝时,诏太常卿牛弘撰《宣露布仪》。开皇九年平陈,元帅晋王以驿上露布,兵部请依新礼。集百官及四方客使于朝堂,内史令称有诏,在位者皆拜,宣露布讫,舞蹈(一作“蹈舞”。)者三,又拜。郡县皆同。自后因循至今不改。

近代诸露布,大抵皆张皇国威,广谈帝德,动逾数千字,其能体要不烦者,鲜云。

匦使

则天垂拱元年,初置匦。匦之制,为方函,四面各以方色。东曰延恩匦,怀材抱器,希于闻达者投之。南曰招谏匦,匡政补过,裨于政理者投之。西曰申冤匦,怀冤受屈,无辜受刑者投之。北曰通玄匦,进献赋颂,涉于玄象者投之。置匦使一人,判官一人,谏议大夫或拾遗补阙充其使。专知受状,每名进入,以待处分。馀付中书及理匦使,使常以御史中丞或侍御史或“御史”下有“中”字。为之。初置匦有四门,其制稍大,难于往来。后遂小其制度,同为一匦,依方色辩之。

汉时,赵广汉为颍川太守,设缿筒,言事者投书其中,匦亦缿筒之流也。梁武常诏于谤木、肺石旁,各置一函,横议者投谤木函,求达者投肺石函,则今之匦也。

初,则天欲通知天下之事,有鱼保宗者,颇机巧,上书请置匦,以受四方之书,则天悦而从之。徐敬业于广业陵作逆,保宗曾与敬业造刀车之属,至是为人所发,伏诛。保宗父承晔,自御史中丞坐贬义州司马。

天宝中,玄宗以“匦”字声似“鬼”,改匦使为献纳使。乾元初,复其旧名。

定谥

太常博士掌谥,职事三品以上薨者,故吏录行状,申尚书省考功校勘,下太常博士拟议讫,申省,省司议定,然后闻奏。

昔周公文王之子,谥曰“文公”,茍有令德,不嫌同谥。谥二字者,一字为质,一字为文;或文或质,盖出当时礼官之意,非定例也。自汉、魏以来,虽道德之重,先无爵者不加谥。晋代王遵上疏,称“武官有爵必谥,甚失制度之本”。自是公卿无爵皆谥。

太宗朝,郑公魏徵,玄宗朝,梁公姚崇、燕公张说、广平公宋璟、郇公韦安石,皆谥为“文贞”二字。人臣美谥,无以加也,非德望尤重,不受此谥。有唐以来,五人同谥,亦无嫌也。

代宗朝,吏部尚书韦陟薨,太常博士程皓谥曰“忠孝”。刑部尚书颜真卿驳之曰:“出处事殊,忠孝不并。已为孝子,不得为忠臣;已为忠臣,不得为孝子。故求忠于孝,岂先亲而后君;移孝于忠,则出身而事主。所以叱一本作“比”,误。驭而进,不惮危险,故王尊为忠臣;思全而归,恐有毁伤,故王阳为孝子。则知昼之与夜,本不相随;春之与秋,岂宜同日。且以为尚书志业高远,羽仪前朝,百行之中,能事甚众。议行称谥,固多美名,何必忠孝两施,然后表德。历考前史,恐无此事。敢率愚见,请更商量。”皓执前议曰:“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先于孝。孝于家则忠于国,爱于父则敬于君。脱爱敬齐焉,则忠孝一矣。立君臣,定上下,不可以废忠;事父母,承祭祀,不可以亏孝。忠孝之道,人伦大经。孔子曰:‘以孝事君则忠。’又曰:‘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此圣人之教也。至于忠孝不并,有为而言。将由亲在于家,君危于国;奉亲则孰当问主,赴君一本作“国”。则无能养亲。恩义相迫,事或难兼。故徐庶指心,翻然辞蜀;陵母刎颈,卒令归汉。各求所志,盖取诸随。至若奉慈亲,当圣代,出事主,入事亲,忠孝两全,谁曰不可?岂以不仕为孝,舍亲为忠哉!况“忠孝侯”之传鹊印,唐尧之代,即有此官。伏念美名,请依前谥。”有司不能驳。

明堂

垂拱四年,则天于东都造明堂,为宗祀之所,高三百尺。又于明堂之侧造天堂,以侔佛像。大风摧倒,重营之。火灾延及,明堂并尽。无何,又敕于其所复造明堂,侔于旧制。所铸九州鼎,置于明堂之下。当中豫州鼎,高一丈八尺,受一千八百石。其馀各依方面,并高一丈四尺,受一千二百石,都用铜五十六万七百一十二斤。

开元中,改明堂为听政殿,颇毁彻,而宏规不改。顶上金火珠,迥出空外,望之赫然。省司试举人,作《明堂火珠诗》,进士崔曙诗最清拔,其诗曰:“正位开重屋,陵空大火珠。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天净光微灭,烟生望若无。还知圣明代,国宝在神都。”史贼入洛阳,登明堂,仰观栋宇,谓其徒曰:“大好舍屋。”又指诸鼎曰:“煮物料处亦大近。”洎残孽奔走,明堂与慈阁俱见焚烧。

武监

开元十九年,置先师太公庙。春秋二仲上戊日释奠,用张良配享。牲用太牢,轩悬之乐,八佾之舞。出师将发日,皆引辞。

京兆功曹卢若虚,录太公之后:姜氏、吕氏、尚氏、齐氏、高氏、卢氏、柴氏、庆氏、国氏、纪氏、绍氏、檀氏、贺氏、指氏、掌氏、厉氏、牵氏、晏氏、望氏、献氏、易氏、章氏、谢氏、丁氏、申氏、营氏、浦氏、莱氏、许氏、盖氏、雍门氏、东郭氏、子雅氏、子尾氏、子襄氏、子渊氏、子功氏、公旗氏、公牛氏、卢蒲氏、祭公氏、闾公氏、仲长氏、章仇氏等四十八姓,刻石为记;礼部员外郎崔宗之制铭,立于庙门。

天宝中,太学生张䌹上书:“请于太公庙置武监,与国子监相对,教习胄子。春秋释奠于先师太公,一如国学文宣王庙。”书寝不报。

漳渎

开元中,拾遗孟匡朝上书:“以江、淮、河、[一本“河、淮”。]济,各能独达于海,故受‘四渎’之名。按,《尚书注》云:‘漳水横流入河。’今之此水,与古有异,发源潞州,东赴沧海。有逾淮、济,合著‘渎’名。请以漳水为一渎,并前为五。以淮水配西岳,漳水配北岳,济水配中岳。庶随正方,各得其宜。阴阳克和,风雨时若。”奏上,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