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 居易堂集 卷之五
明 徐枋 撰 王大隆 辑集外诗文 固安刘氏藏原刊本
卷之六

居易堂集卷之五

 序

  通鉴纪事𩔖聚序

天下非事不立非言不行两端相依有同唇齿礼乐

征伐事也而誓诰歌诗为之本文移典䇿言也而因

革损益存其际王者所以经纬天地纲纪万物舎言

与事莫繇矣夫以天下之大千百世之逺其言上自

谟训下至俚谚无不在天地间也而作史者节之其

事大而军国细而龟䇲无不在史书间也而编年者

略之故言之菁华莫萃于史而事之纲领独备于鉴

枋过不自量窃于其中勒成二书一曰廿一史文彚

所以记言也一曰通鉴纪事𩔖聚所以记事也𩔖聚

云者夫亦取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而善善同淸恶恶

同污耳古者左右之史分纪事言善恶毕书无所讳

避至执简载笔以死继之庶几从绳则正监宪罔愆

其职至重也秦并六国恶诸国之史讥斥其先于是

焚烧典乘史记放绝汉兴仍秦之弊论载缺如太史

之职专司天官近乎卜祝之间司马父子慷慨流连

兴坠起废以一家之学网罗旧闻创立纪传叙述书

表诚以继获麟之绝笔起四百馀岁之废典也班固

氏因之遂成汉书凡一代著作一国兴废天文灾祥

舆地厄塞以至朝野得失人物盛衰纲举目张巨细

咸备有国家者资为殷鉴掌典故者奉为元龟于是

国必有史代必成书良为历代之巨典矣而末流之

弊佞臣执笔秽史贻讥陈寿索米于𩀱丁魏收曲笔

于阳固而南北分王以史为兵南诋北为索虏则有

美弗录北斥南为岛夷则正朔皆废甚者指前代殉

节之臣为逆党称兴朝犯阙之师为义军善恶混淆

是非舛午于兹极矣于是司马文正起而正之改纪

传为编年合僭窃于正统芟繁除秽矫枉去诬叅考

异同较若画一删诸国之史成一家之言笔则笔削

则削可谓信信史之所未信正正史之所不正者矣

夫百川分趣汇归于海九州殊涂建中于雒不然者

人驰一辙家拥异流汎滥纷纭何所底极哉文正之

功所以不在春秋下也而其书卷轴浩博文繁事密

文正之时即罕有能卒业者读之终篇惟王益柔其

后建安袁公喜读资治通鉴而苦其浩繁为之区别

贯通要终原始作纪事本末朱子亦以本书太详记识

弗及乃表歳著綂大书分注以别之作通鉴纲目夫

有本末而事之原委见有纲目而史之褒贬著庶读

者有视掌之明而学士无望洋之叹二子之书不有

大功于文正哉独是后儒左袒紫阳操戈涑水谓枉

费十九年精神无益治道嗟乎不有通鉴何有纲目

无乃所谓挹流忘源登枝捐本者乎枋才驽学浅无

所知识而成童之初即好读史帖括馀晷肆意讨寻

嗣后更家国之祸抱终天之痛苟活是惧求SKchar弗能

于是杜门隐居专精史学读历代史则叅考之史通

通志读通鉴则合观之本末纲目𢌞环贯穿积有年

歳或得或失颇悉于怀以为有本末而事之原委见

然政刑之沿革或未晰也有纲目而史之褒贬著然

善恶之品目或未彰也通鉴以年分杨诚斋以为逢

其始而莫绎其终而本末以事竟吾又恐其得于此

而失之于彼也夫兵农礼乐国之大事也然览前代

之所以益或遗后世之所以损刑赏黜陟国之大柄

也然睹盛朝之所以得或忘乱国之所以失是则于

治道之镜鉴未备而学者之稽览犹艰也枋因参订

三书独立义例比事相引较悉毫𨤲人以事分事因

𩔖聚凡分为若干事聚为若干部其书之要领可得

而言也文正著书始于三家为侯以为周亡之渐葢

以名器假人而爵赏无章也此特笔也枋故因之为

庆赏部凡析圭儋爵以及恩泽赐赉皆在焉人君代

天理物实惟庶官而居重驭轻内外分职为作职官

部三代用人皆繇里𨕖汉室取士尚举孝廉其后代

不一制进匪一涂或繇科举或取门第总之盛世则

得士衰晚则失人其大较也为作𨕖举部王者以民

为天民以食为天管子曰衣食足而知礼节故积贮

者天下之大命也为作食货部非礼无以节上下非

乐无以和神人庠序学校重道崇儒盛王之懿𮜿也

为作礼部乐部风教部益人神智者书籍也故知古

知今而王道易易为作经籍部君有不德则日星失

行明王在御则地不爱宝为作灾异部符瑞部兵者

凶器而安不忘危守在四夷而大刑陈野为作兵制

部征伐部尧舜之圣不戮一人而治天下未之有也

而世轻世重民命系焉为作刑法部惩戒部封山浚

川以奠皇极故有土者王者之宝也为作封域部城

郭宫室上规星辰下卜地利所以御寇暴壮神极也

彼昏不知琼台漆城何居焉为作营建部人君取天

下之道不一正闰纷然逆顺各异为作建国部君国

之修短生殁储后之废立安危虽曰人事有天命焉

为作国是部文景节俭俗登仁寿孝武多欲盗贼满

山治忽兴亡系之君德捷于影响有若枢机故兴朝

之辟每多神明而亡国之君罔非昏乱为作君德部

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者屋之栋梁国

之干城也为作相业部将略部有君无臣莫繇致治

而邪正异态忠佞殊涂君子进则国安小人用则国

乱为作臣节部三代之兴皆本后德及其亡也率繇

女戎有明德长孙之贤所以成汉唐之盛有南风独

孤之恶所以速晋隋之亡易著家人诗首𨵿睢有繇

然矣为作后妃部一人元良万邦以贞储贰天下之

本也为作储贰部磐石之宗建国所重大封同姓所

以泰山而四维之也而汉之七国晋之八王实为厉

阶共称戎首吁时事异矣为作宗藩部新莽以外戚

篡汉隋文以后父代周薄氏谨良聿兴代邸梁冀肆

逆实覆东京为作外戚部秦之所以亡任赵髙也汉

之所以亡宠节甫也唐用李辅国仇士良则乱宋用

童贯髙俅则乱自古祸人家国者莫阍寺若矣为作

宦官部天下之人贤愚不齐可以垂青史者鲜矣而

淑女亮节亦足昭彤管焉为作人事部列女部阴阳

推步之学医药卜筮之书圣人所不废也为作方术

部始皇东巡不返志慕神仙汉武望思之悲徒惑迂

怪梁髙祖佞释氏而身殒台城宋徽宗崇道术而国

沦左衽以至王凝之之世奉天师而会稽遂破陆法

和之素称神异而临江以亡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

也已为作异端部职方之记备书域外禹迹所及亦

载要荒为作夷狄部窃国窃钩盗城盗璧小大殊异

而盗窃则同也如赤睂之据长安黄巢之登帝座欲

不谓之盗得乎为作盗贼部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

子惧作史者春秋之法也故汉书终王莽传梁书终

侯景传唐书因之立叛臣逆臣二传以终卷所以恶

下流昭鉴戒也为作乱贼部凡诸部分悉叅精义虽

事本诸鉴而例因乎史自庆赏以及营建十六部则

百王不易之规周官六卿之职犹诸史之书志也建

国国是二部纪一国之废兴观历代之修短犹诸史

之本纪也君德以及乱贼十六部则就一人一事为

𩔖犹诸史之列传也嗟乎记事之学以𩔖相从引而

伸之各极其量亦已详矣而严华夷辨正闰别名分

正纲常则尤兢兢于春秋之遗意也故义例或愧于

谨严而是非无诡于至正其书法美刺皆本纲目而

窃取之义时出独裁郑樵所云此出臣胸臆不𨵿汉

唐诸儒议论枋虽不敏而于是书亦不无一得之见

焉昔宋孝宗读纪事本末而嘉叹颁赐东宫及江上

诸帅曰治道备是矣纲目书行尹起莘诸儒谓为先

圣继绝学为后世开太平以枋微末讵敢妄拟先贤

希踪轶𮜿而原其作书之意则实欲随建安紫阳之

后为文正之书之鼎足云

  建元同文录序

年号始于汉武一变于后魏拓跋焘及梁武而大定

于我太祖髙皇帝要其为百王不易之法一也自建

元以至洪武凡一千五百八年其间正闰纷然真伪

杂沓层见复出不可更仆然又非可同日而语也有

事贵嘉名如建武中兴有时因符瑞如黄龙甘露有

新君而遵旧号有革代而仍故国如乾化天福此无

所嫌其同者也甚非谓者天王而袭列国之名正綂

而污乱臣之号不亦为大典之辱乎昔人有得古器

者其铭为黄初元年二月传玩以为希世珍而末坐

少年辨之以为曹丕于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十一

月受禅即为黄初元年则黄初元年无二月明矣一

座皆惊知为赝器嗟乎学者而悉若是也又何有宰

相须用读书人之叹哉余于己丑庚寅之际捜阅历

代正史有感于国朝之永乐天顺天启因于编辑之

暇录年号之同者集为一书以便稽览宋徽宗改元

建中靖国王觌云建中虽取皇极然重袭唐德宗纪

号孝宗即位议改元重熙汪应辰谓契丹尝以纪年

遂改隆兴古人之于年号相同者SKchar常不凛凛焉愼

之哉则余是书其亦古人之所取乎唐封演有古今

年号录一卷杜光庭有古今类聚年号图一卷宋杨

修有历代纪元赋一卷或立说有殊当无非此详愼

之意也惜乎其书俱不传余不得从而叅考焉若光

庭之书殆先得我心者乎纪元亦称建元因名为建

元同文录

  读史稗语序

太史公曰虞卿非穷愁不能著书㫖哉言乎然是未

可以掇皮言也彼裙𡲆少年绮纨公子藉门胄之髙

华处膏腴之丰饫几视夫坎𡒄若异世曾不知困衡

为何物而亦有词溢缥囊翰飞缃素者此之著书非

史迁之所谓著书也必上可穷天人消息之数次可

壮君国黼黻之猷内以尽性命之微外以极文章之

盛退足自润其身进足见之行事华实兼茂舒卷随

时斯无愧也讵所论于烟墨驱染月露风云者哉余

也不天丁罹荼毒乙酉家难集蓼衔𡨚血涙已枯松

草变色既深复莪之痛又抱微管之悲年甫弱龄婴

此巨酷此穷于命也举目山河顿殊风景通天有表

𡧯尔不灵彼黍之诗不忍再读庾信切南枝之恋子

卿无归汉之期身忽忽若逺行日悠悠而长夜此穷

于时也申屠蟠隐居梁砀因树为巢台孝威采药武

安凿穴而处而余避地丘陇之中侧身环堵之内环

庐竹木既所未希饮谷栖山徒成虚语实非何㣧之

学舎有类子厚之愚溪此穷于地也𥞇康治锻多病

未能麟士织帘性所不习而家贫无漆工之业道头

少樵箬之资室人遍谪稚子恒饥任西华冬月练裙

刘伯龙为鬼所笑此穷于饥寒也敢曰长卿慢世宁

学邢昕忤人而性与时违不工脂韦啭喉触讳动辄

见尤知已既少一人故旧多成异𩔖冰炭不入噂𠴲

是闻此穷于赋性也有此五穷分应灰灭而读礼之

后一息犹系不敢自暇有事遗书辄搜历代正史伏

而读之上自五帝下迄宋元𢌞环贯穿不移寒暑窃

不自量乃于其中勒成一书而编辑馀闲复为稗语

一集或摘古人之行事窃志微辞或探义类之𤣥赜

比事相引虽原本正史而流似稗官固读史馀事乎

或亦稽古之家所不废也虽然余之穷愁亘古不二

而限于驽下不能奋发以自附于立言不朽之林求

有当于穷愁著书之㫖而徒规规然取昔贤之陈䇲

甲乙章句宰割行墨也终恐随时而谢耳悲夫

  读史杂钞序

书传于创不传于袭也国朝三百年来文章之家不

下数十百家莫不人持一帜不𡧓相降至杂说家者

流则自升庵别集弇州说部衣被天下其后虽握珠

抱玉裒然名家者无不于沈约集中作贼矣故其书

虽髙悬国门而甫一开卷辄随手弃去以覆酱瓿耳

夫腐草为萤非不希微熠耀而秋草未萎萤光先歇

理固然也余自酉戍以后潜心读史偶有所得任意

书之如是积年遂伙𥿄笔于是分为二种一曰杂钞

一曰稗语稗语以纪异事杂钞以纪奇字也夫以靡

猥之资探奥赜之府言之不文行之不逺而欲以语

于传世多见其不知量矣而偷窃江东自知免焉烈

皇时先文靖申救黄石斋先生疏云臣一言一事矢

不因人枋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管见序

管见者徐子之所作也徐子读管子而有所见则笔

之笔之而成书因名为管见也凡为书十一篇一百

四十则一万七千四十言微管第一衡量第二权书

第三解解第四正言第五纠句第六晰义第七白𤣥

第八讼尹第九辨疑第十惜逝第十一

  郑业师云游诗序

昔箕子过殷墟而作麦秀之歌周人经故都而有黍

离之什非以为诗也三闾大夫被放江潭眷怀君国

乃作离骚九歌非以为词赋也不过直写其情之所

痛而已而尼山删诗叅之典谟龙门辩骚拟之风雅

岂非以情之极致斯为辞之不朽哉语曰文生乎情

诗固以情传也余师郑先生自遘世变杜门隐居将

遁世以终焉顾事会迫人危机辛螫遂强颜北首一

入春明当其登金台渡易水顾瞻帝里恍如隔世城

郭犹是人民已非此之为悲悲可知矣所以花鸟助

其伤心山河衔其𢡖怛而弋慕冥鸿转喉触讳抒写

怀抱维时所难欲如谢皋羽之怀旧悲歌举声恸𡘜

其可得哉故幽愁忧思付之蠹茧归而缀辑乃得成

书以示其弟子徐生徐生曰嗟乎此非词人之诗也

乃孤臣羁士癙思泣血叩心而出者也亡国之音悲

𠑽为主其视履中原而成于役之书怀京都而作梦

华之录者创巨痛深不㪅什伯乎此直与麦秀黍离

离骚九歌并垂不朽尔苟不知者引商刻羽沾沾焉

求之词赋之林斯过矣呜呼诗固以情传哉

  周玉凫仪部读史诗序

尼山采列国之风而曰删诗何也岂非以涂歌巷讴

言满天地而无当有无则概削去之惟存贞臣逸士

忧时念乱流连讽刺之辞为足观兴亡备鉴诫哉故

自风骚以降代多作者而千古定论独推少陵至尊

其词章号为诗史良以一篇一咏不忘君国为千古

词人所无也诗道寝衰人心日下而欲其眷故国而

行吟托至性于篇什岂可得乎吾故读周遁翁仪部

读史诸诗而深有感也其意切其辞哀怨诽本于和

平讽刺存其哀痛援古证今悲伤时事于斯极矣余

每一开卷辄为掩泣不啻闻桓伊之唱黙尔伤心听

雍门之琴自然流涕也虽然难言之矣性本忠孝而

文辞不副其悃诚才擅风骚而赋托不𨵿于治乱虽

有纪述斯无足观所以千古之贞臣多矣嫉俗忧䜛

未闻人有离骚之赋千古之词人亦多矣感时叙事

未闻人有北征之篇必至性才华二者兼至庶斐然

述作可语于不朽之林矣然则诗之为道不綦难哉

而仪部乃兼擅之故可与少陵颉颃也吾于此而愈

有痛矣少陵遘天宝之乱京雒风尘窜身荒谷然而

两京旋复再睹休明而其为诗已不啻长沙之痛𡘜

以今所处回视少陵又何如乎宜乎仪部诸诗𢌞环

叹嗟痛绝心臆也昔庾信国破流离辞赋以悲哀为

主人心不逺情文略同茍生此之时遘此一变而徒

工月露侈言丽则则虫鸟好音虽多亦奚以为纵言

语妙天下亦直删之而已矣

  灵岩树泉集序

事之从欢喜赞叹中出者其事不立道之从安乐愉

快中得者其道不明故子舆氏曰然后知生于忧患

而死于安乐也生者道在之谓也非偷视息全躯命

之谓也茍道从吾而明前吾之圣相得益章后吾之

圣示之周行则九死犹生也千百世犹生也不綦难

哉而欲安常处顺饱食暖衣以希之吾知其没世而

无遇也大易春秋圣人垂世立教之书皆自忧患得

之固也即三闾之骚义兼风雅龙门之史羽翼经传

彼其所为率出于幽愁侘傺癙思泣血憔悴泽畔徽

𬙊请室之时故至今与日月争光天壤齐寿也夫欢

喜赞叹其失则诬安乐愉快其失则偷虽繁文卮言

遍满天下亦等之电光石火已耳即不然而长存两

间亦天地之赘瘤圣贤之蟊贼也而谓其于道有万

分之一哉顾不独圣人之道为然也纵论百家该举

二氏凡吐辞成经出声为律者靡不繇斯矣故瞿昙

设教首言八难三涂调御道成犹历四魔六外彼正

法且然况像教之季乎灵岩储和尚即印宗之所称

肉身菩蕯宝志之所称传佛心印者也海内缁素翕

然宗之而辛卯壬辰之交误罹世网几蹈不测贤士

大夫无论知与不知皆殚竭心力欲脱师此厄如手

足之捍头目而师怡然受之身入汤火无所辞避今

其言具在可覆而按也其佛法非不学者所窥而读

其书问诗偈巳见其卫道之严任道之重之一班矣

其与诸方往还言及续慧命寄道綂则义形于色勤

勤恳恳语皆沉痛若恐当吾世而坠于地者至于吉

凶祸福则曰此定业也曰委然顺受也非所谓不以

其道得之不去者乎曰使真宗不坠虽此身碎为微

尘犹为幸甚非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者乎曰果自

反无愧即有意外风波自然久而论定非所谓礼义

不愆何恤人之言者乎曰道人家得力全在不如意

处曰镬汤垆炭褰裳就之非所谓无入不自得而见

危致命者乎嗟乎何其深有合于圣人之道也今之

自号读书明理被法孔孟者吾恐视师而多愧矣若

暜济群品接引来学有叩则鸣循循善诱设宝筏慈

航于问答之中寓金针玉线于意言之表遂使宗风

愈振大道益弘问法请益者蹑𪨗担簦飙骛景从惟

恐不及得其片言半偈靡不尊而宝之谓竺坟五千

馀卷佛说四十九年尽在是矣岂若杨雄拟易而后

世不比之爻象之文束晰补诗而学者不跻之雅颂

之列者乎嗟乎师何以臻此哉夫日月光华照临无

际而一经风雨薄蚀若愈增其晶莹皎洁者古之人

有行之者矣大慧弘法婴难窜谪梅阳岭海瘴疠非

人所居而缁衲奔凑法席愈盛识者谓其所说之法

函盖天地囊括宗乘无他忧患成之也师不其然乎

或曰负苓者病作易之多辞牧豕者歌知道之黙黙

况正法眼藏不立文字故拈华破颜黙然付受禅而

必有录也无乃龟毛兔角乎此以质之知法者余不

敢下一语虽然文中子曰不有言乎谁明道乎则师

之所说自当与大藏充栋者并垂不朽也

  医家炯戒序

吴门郑氏受业于李东垣为带下医尚矣传至三山

先生而克大厥绪能弘其道博览无不通病者母论

老㓜男女沉疴痼疾一经诊治其病如失故先生足

迹所至趋之者若骛正如秦越人操术以历试诸国

随俗济时不名一家也如是者垂五十年其所全济

者无算矣而先生犹慨然曰噫是能起吾药之所及

而不能起吾药之所不及是能治病者而不能治治

病者则吾所济者狭而所救者犹末也夫医之所病

病道少所以术不精而尝试与术精矣而操心不仁

其害皆足以杀人乃辑秦汉以来医家事迹凡降祥

降殃捷于影响者勒为一书名曰医家炯戒将使作

善者资其津梁作不善者凛为殷鉴不亦伟乎吾闻

一医之良全活千万人先生此书出而劝戒学者昭

示来兹是胥天下后世之医而出于良也不将胥天

下后世而跻之仁寿之域哉嗟乎仁人用心其利溥

矣昔严君平隐居卜筮人有邪恶非正之问则依蓍

龟为言利害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

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势导之以善而人已黙受其福

是寓其教于卜者也若先生者岂非以医教而与人

为善者耶

  钦子逺猷画解序

孔子曰歳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故天下既乱则

世多隐君子焉虽然涉横流而知返耻乱邦而不居

其节则峻矣而以言乎先几之哲则未也若乐潜尚

志未乱而隐确然独行归洁其身其髙风不可想乎

求之古人亦惟梁鸿徐稚之流为足以语于斯不谓

于今而见其人如钦子逺猷也钦子少而孤苦家贫

好读书而性耿介峭厉落落寡谐遂终身不娶弃其

家以推之于其兄而寄居萧寺不与世俗浮沉惟日

横经教授闭户自精虽故人戚友罕睹其面时正太

平称明盛之世士而能读一书通一艺辄思乘时以

自显而钦子独隐约畏避绝尘逺引同人无不怪之

抑知又十年而天下遂大乱矣噫于此而始益叹钦

子为卓绝也尤所难者孑身栖遁托命束脯而独能

教养诸弟使皆成立蔚为方闻之士如吾友序三尤

著名字天下徒知序三学博行髙而讵知成之者乃

其无家之仲子乎钦子既笃学好古能强记于书无

所不通而尤精于古今名物器数金石铭勒之学故

凡他人所穷年覃思而不能记忆者钦子无不应口

而出即如仪礼一书韩愈犹苦其难读而钦子独字

栉而句比之则其他可知矣而隐居之业兼善画理

烟墨驱染稽古为先读九歌则绘之像读史记则为

之图以至三百篇十九首无不有画而山川人物衣

冠尊爼皆按其地而可稽论其世而不谬郑樵曰图

经也书纬也图至约也书至博也即图而求易即书

而求难舎易从难成功者少古之学者左图右书未

尝偏废故人易为学而学易为功钦子之意其在斯

乎其在斯乎则其所以禆益后学者宁有涯量哉虽

然苟非隐居求志二十馀年其精诣亦未能至此也

近复以其性学所近著画解一编以垂于世其言皆

古所未有而谬以余为知画者索余言以叙其意余

谓此则唐宋诸家之书具在能互相证明余故不论

而论其沈几髙蹈之概云

  灵岩报慈图序

凡有此身皆人子也故自始生以至老死皆报亲之

时也自毛髪以至身心皆报亲之具也一言一黙一

动一止经天纬地旋乾转坤皆报亲之事也帝王及

乎氓隶神圣及乎愚夫妇莫不有报亲之职也呜呼

天与我以报亲之时之久报亲之具之备报亲之事

之广且细而又人皆有报其亲之职然而能报者鲜

矣敬身存心以竭其力以不匮而锡𩔖殆难言哉旷

观天下上下千百年而邈乎其不可几也非千里比

肩而百世接踵者乎吾固不能不致悲乎莫非人子

而能为人子者之殊绝也然非必有金章紫绂之荣

三牲五鼎之养也非必光大其门闾尊崇其谥号也

非必终身不违子舎足迹不离亲闱也非必痛痒之

抑搔衾枕之温凉而墓庐药膳之长亲也盖必使吾

亲之没而能长存也必使吾亲之能几于圣贤也必

使吾亲之能与天壤齐寿也而后为尽其报之之义

也素位而行充义之尽于人之若无所以报者而必

有以报之而又大报之事或出乎彼而全乎此或相

反而适所以相成呜呼非天下之大人其孰能预于

斯此灵岩老人所以有报慈之图之书也佛为三界

导师而号称能仁孝者仁之本也故在忉利天为母

说法夫说法非以为孝也而正所以为孝也此如来

之报亲也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礼经不云

乎为臣不忠非孝也故作春秋非以为孝也而正所

以为孝也此圣人之报亲也通是意也然后可以知

灵岩老人报慈之指矣然后可以知灵岩老人报慈

之尽矣传曰为人父止于慈蓼莪之诗曰欲报之徳

昊天罔极报慈者报其亲也而人或谓释氏以恩田

供亲尊宿以织屦养母与灵岩报慈为法门之孝呜

呼此岂足尽报慈之义哉

  故侍御秦大音先生遗笔序

人有一见而足以繋人思至于历年歳而不忘感存

没而益深者必不在声音笑貌问也人有片言而足

以系人思至于历年歳而不忘感存没而益深者必

不在文词行墨间也庚子歳春二月余避迹邓尉之

靑芝山房时余乍栖庑下山中之人皆不之知而梁

谿秦大音先生顾知之介余友俞君来顾余余因得

以识先生坐未久啜一茗别去而余自隐居以后概

不敢报谒四方之客因即还先生之刺久之而吾心

独时时念先生又久之而吾窃自咎曰先生为郷大

夫之贤者又遗老也而吾之待先生至浅矣又久之

而窃自计先生诚郷大夫之贤者又遗老也固当能

贳我苐先生蔼如之言粹盎之容得再一见乎既二

年余又避迹梁谿常泰山之招提从德师游德师与

先生故善尝述先生之所以称道于余因知先生固

不我罪而时时念吾亦同吾之念先生也而先生已

逝矣余即于常泰招提为诗望而吊之呜呼先生与

余一见耳而所以系吾思者如此又三年宫保张大

司农寄示先生手笔一卷索余题其卷首余展卷数

读而知先生书以与其宗子赤仙者也赤仙故受业

于先生为先生髙第弟子今观先生之书谈性命之

微讲文章之盛尊经援古各极其致而于人之疾痛

疴痒饮食起居无不有以提撕奖劝引人入胜而一

𮜿诸道所谓循循善诱者非耶宜乎赤仙氏尊其师

说片言𨾏字奉为龟鉴庄严卷轴若将以昭示来学

而不独为秦氏之家珍已也昔杨雄草太𤣥其弟子

侯芭尊之以为过于周易太过夫子云学问文章穷

亘古今独是汉祚甫移而侈言符命剧秦美新为学

者羞而其弟子犹尊之如此设以子云之学问文章

而又终之以大节与东陵之侯彭泽之老尚友无愧

则其弟子之尊之又何如哉呜呼以余之思先生于

一见及赤仙氏之思先生于片言者可以知先生矣

  休宁何氏世谱序

余读休宁何氏世谱而慨然其有叹也於戏姓氏之

亡在秦灭六国之后而姓氏之乱在南北六朝之馀

何也始皇既并六国则公侯子孙皆为咸阳布衣而

尽亡其氏自元魏孝文帝以中华之望氏改代北之

复姓而宇文氏又以其国姓赐𨵿雒之名家而姓氏

益舛而无所稽矣於戏惟姓氏亡于六国之后此韩

之所以为何惟姓氏乱于六朝之馀此南阳之何其

后所以遂与国姓并重也韩王安既灭于秦其子孙

散处江淮遂于南阳著姓为何氏隋唐之时实重门

第茍神明之胄姓氏奕叶继继承承弗失其序则表

其族望为国栋梁而南阳何氏遂与武阳之李荥阳

之郑二十馀姓为遥遥华胄也於戏废兴往复之理

不可概见已乎是葢有亡而不亡乱而不乱者存也

孟夫子曰所谓故国者有世臣之谓也又曰为政不

难不得罪于巨室繇是言之世家巨族为国之毗为

民之表其系于邦国之治乱民俗之污隆可胜道哉

三代而后宗法不立世风以衰识者忧之所赖天下

巨室各兢兢焉守其家世谨其氏族以辨贵贱以别

婚姻以逺嫌疑以定昭穆𠑽其仁孝之心率其敦睦

之行庶几繇家以著于族繇族以著于郷繇郷以著

于国繇国以著于天下而民俗以厚治道以成矣盖

一族如是而九族以风九族如是而四方是则万姓

是效其理然也则谱系之重推其极致其功用为何

如哉又岂独一氏一族之所赖乎而吾于何氏之谱

则㪅叹其善学六经者三焉称祖则始自休宁南唐

国师而绝不蔓引南阳庐江之逺祖此删书断自唐

虞之意也宗约则首遵圣祖之训而徐及于家礼此

春秋尊王之指也叙事必重推先德长言而嗟叹之

此诗人歌后稷公刘以及文王之风也於戏谱系之

书之美备矣夫谱本于世家系本于世表此太史公

遗法也世家则欲其累如贯珠世表则欲其较若视

掌而后世多失之南北六朝之后为氏族之学者数

十馀家其为书凡千馀卷而何承天姓𫟍独为世所

宗则知于谱系之书何氏又有家学焉是其所以尽

善也乎

  前星野语序

三代盛衰著于诗书周之季也王迹熄绝而春秋继

作笔则笔削则削而乱臣贼子惧此后世之史所繇

为重于天下也呜呼吾历观诸史而天下国家乱亡

相随续者岂非以小人哉汉髙建不㧞之基光武恢

中兴之业贤圣之君六七作诚以为配历殷周矣而

阍寺蠹之浊乱天下而炎祚遂斩唐太宗负不世出

之姿臻三代之治而开元元和文治武功无沗厥祖

虽其间祸乱相寻然狡虏强藩举不足以亡之而刑

馀扫除互执国柄而李氏不祀宋兴除五季之秽迹

揽王政之馀风忠厚立国重道崇儒诚三代以后之

盛朝也而权奸朋比斥逐正𩔖而中原遂丧南国以

亡呜呼小人之祸人国莫宦官朋党若矣有一于此

而不至灭亡者未之有也国朝至光熹之际尚忍言

哉逆阉蓄窥伺之心为攘窃之计其不为新莽武氏

者几希矣故杀戮忠良毒流缙绅祸不可解而馀奸

遗孽复扬其波以斵削国脉当是之时宦官之祸千

万于常侍军容诛戮之𢡖什百于黄门北寺而朋党

之奸又倍蓰于斥元祐黜道学也则合汉唐宋之所

以亡者而亡吾国虽有五帝三王尚能善其后哉吾

故俯仰数十年间未尝不流涕而痛哭也野史文秉

氏故相国文肃公之冡嗣也心知其故而痛伤之慨

然曰余闻之先人国朝之乱繇于门户门户之始本

于建储而不谓卒于此而遂亡也于是原本家学罔

罗旧闻上自神庙下讫于烈皇帝勒成一书名曰前

星野语以授徐枋而属之序枋受读卒业掩卷而叹

曰此书出而使天下后世洞然知国朝之所以亡而

列圣无失德而文肃未竟之绪又以此而克大也昔

司马文正作通鉴始于三家为侯而识者谓一以示

兴亡之戒一以著周秦之端而迁固著书必推本之

太史叔皮以母坠前人之绪二者秉之书备之矣而

不知文正迁固之所以不得已于书即夫子作春秋

之意也吾故晰其事而首掲春秋大义以序之

  惠而行诗草序

夫人生事业文章有以卓然自立于天地之间者岂

不以才与气哉贾生年二十馀发䇿汉廷条对诏令

诸老先生皆莫能及訾制作之非论和亲之失欲改

正朔易服色兴礼乐繋单于之颈而笞中行说之背

何其壮也及为梁王傅无状而哭泣自伤何也其气

竭也江郎赋称凌云辞擅雕龙声华文藻掩映一时

何其盛也迨乎迟晚而文笔衰落何也其才尽也夫

人能立事业文章于天地之间者固以才与气然徒

恃其才与气而不能养之𠑽之即气如贾生才如江

郎而不免于竭且尽而况其下者乎故人不可以不

学也学者所以养吾气而𠑽吾才者也笃学好问深

思敏求𣹢泳渐摹沉淫淬砺释其外假抑其虚㤭不

迁不挫者所以养吾气也酌古斟今致赜钩𤣥咀其

英华益我神智大无不该微无不入日新又新者所

以𠑽吾才也传曰学然后知不足知不足则学益力

故孔子大圣也遇老𣆀则问礼遇师襄则问乐遇苌

弘郯子亦皆资之何况其下者乎人之于学固未有

尽也或曰文人之所成就果如贾与江亦可矣曰否

文章系乎世运世愈衰则人之气与才亦愈薄且弱

而文章亦愈下其理然也吾尝论如易水之歌陔下

之唱其人皆武夫剑客固未尝浸淫乎风雅比叶乎

宫商而文章之美固已为天地之元音有非曹刘鲍

谢李杜之所能为者不亶然乎苟生乎今时而骛乎

贾与江者则其不能贾与江也亦明矣呜呼诗之亡

也久矣好沉雄博大者病在专事其声音笑貌气象

规模而不求其神理好淸新俊逸者病在专趋乎纎

巧衰涩影响谜覆而不究其指归要之皆不学之过

也而今世之所谓文章巨公自负起衰救弊者又以

畅逹为性情富赡为神采体格风调一概抹𢫬能言

人之病而不能自知其病是其所同非其所异而天

下莫之敢訾呜呼诗乌得不重亡也乎惠生而行今

年才二十馀耳负奇气能诗著有东篱草问业于余

余故以学勉之俾其日事于学以厚养其气益𠑽其

才则其所就未可量也余于诗道知之而未能愿与

如生者渐涵停蓄于其中一二十年扫衰晚之弊而

一昌明其道则大雅之作正始之音其在斯乎其在

斯乎吾与生当共勉之

  姜如农给谏画像序

士大夫平时能慷慨奋发直言极谏斯其遘急难处

幽忧无有以易其常度矣东京之末甘陵分部党锢

祸起膺滂之徒以言遘难无不传考黄门北寺身婴

𢡖酷而其后党人卒能为国陈力其致然也烈皇躬

神圣之姿而权奸祸国隳坏天下与汉季等给谏姜

如农先生奋不顾身抗疏论之遂逮治诏狱复拜杖

北阙下时先生直声震动海内而时之所以死先生

者亦至矣然而卒不死天也既而两京随陷赫赫中

夏剪为荆榛先生尽室南奔栖吴入越奉老母崎岖

数千里间憔悴江海之上而不返天下之乱亦已十

年矣士之好气激尚风义者初未尝不北首扼腕流

涕伤心也而与时浮沉浸淫歳月骨鲠销于妻子之

情志概变于菀枯之计不三四年而向之处者出已

过半矣欲如先生卓然不污时议十年如一日者岂

易一二哉吾以汉中兴前论之其时依托逊禅傅会

礼乐或称制方隅假名徴聘士苟自昧侧身其朝犹

未有仲尼微管之痛也则亦未可与今同日而语矣

而焚衣而逃抱图书匿林薮至受剑引鸩托疾自污

者绵历歳纪未尝易虑以观于今不亦逺乎苟无先

生其人者立节砺行经纬其间不重叹古今人不相

及而悲本朝之无人乎然先生今日之髙节不于今

日得之而于抗疏直言时办之矣先生一门忠孝过

于汉室之三姜逺甚而当时伯淮以不应辟命致动

当宁之慕敕使者图画其形状此事而再见于后世

也复旦有期自有为先生著像丹靑者矣奚以葛巾

草衣者为先生属余题其画像有感而书之

  宛山顾氏家乘序

立德立功立言得其一以不朽尚矣必兼三者而有

之未易遘也果三者之克兼必名与天壤齐寿身同

山岳之安家有曾孙之庆者上下千载尤绝无而仅

有者也功足以震世而不先之以德则功髙或有以

𢦤其身何有于裕后言足以华国而不以德为之基

则言出适足以招邮宁讵以福流子姓哉自然之理

也故或蹈瑕抵𨻶以为功或疵物激淸以为言虽辉

赫当时震眩一世曾不一再传而𬯎其家声覆辙涂

地至不可问矣伏读故大司马太保冲吾顾公家乘

而重有感也公以县令起家历官至制府所在以最

绩闻为当代名臣而抚督陕中功烈弥盛殱哱奴创

火酋元老壮猷折冲万里此功在封强者也撤矿税

罢织造正己格君回天浴日此功在社稷者也而其

论织造矿税三大害及请罢诸珰诸疏置身危疑极

言无讳忠诚恳恻读者流涕此所谓与伊训说命相

表里者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呜呼太保之功如此太

保之言如此此千古之所共见者也而其内行醇备

恂恂谨𩛙孝于亲和于家训敕子弟一同寒素躬行

日用必以植德为先其所培养于人所不见之地最

湥且固故发祥久逺不可限量艾年而举五丈夫子

其四皆翱翔皇路𫾻历中外或以治绩或以忠节皆

克世其家而振其绪而㓜子为处士敬熙先生则贞

不字之节潜隐园巷三十年如一日而绩学笃行敦

伦追逺竭蹶从事若徇嗜欲故年逾七十而惟日不

足建宗祠设祭田筑聚族之堂谱世系之牒丰碑巨

坊无所不立给孤恤寡无所不至而皆捐一人之资

竭一人之力以成之此处士之功也典礼既成工役

既竣然后为条约之文为诰诫之篇以固后人之遵

守而又申之以长言嗟叹之辞以兴起后人之孝思

以畅发其千流一源千枝一本之意先行后言亦云

至矣此处士之言也呜呼而孰知其悉本于德乎呜

呼处士声实不让先公又何啻第五之名无减骠骑

也余既伏读其家乘叹息而谓处士曰君家之功德

之见于事业者也君家之言德之见于文章者也惟

功与言人之所见德者人之所不见譬之崇墉大厦

必致力于人所不见以为之基而后岿然永峙以无

毁而其所屏庇者大矣太保处士之世德良然不晰

之家乘乎今者子子孙孙绳绳蛰蛰繁衍炽昌又何

极乎吾于顾氏名德人物之盛而回视所谓一再传

而𬯎其家声覆辙涂地至不可问者天人之际可以

观矣

  凤栖李吴氏家乘序

谱乘之学所以救宗法之亡而隐然繋风教于天下

岂特为一氏一族之书而已哉古者族必定宗宗不

易世蔚为民望上下相维所以一国之慕繋于巨室

而百世之泽绵乎本支家有宗子然后国有世臣系

至重也迨乎挽季宗法不立莫相维系一旦缓急存

亡涣散不可收拾一家犹如路人况于国乎赖有海

内之世家大族伟人喆士孝子仁孙秉诗礼之泽振

箕裘之绪确然知氏族门地上重非可涣同路人非

可夷于氓隶屹然起而修明之所谓尊祖故敬宗敬

宗故收族莫不于焉见之而凡所以𩛙家范厉庭训

兢兢焉欲其子孙之世其德而亢其宗者亦莫不于

此焉见之呜呼使家有是书而人有是心不几天下

同风而俗若成康乎吾故曰隐然系风教于天下也

而近世之所以为谱者又有异矣或逺宗以诬其先

或集菀以非其𩔖无论先民尊尊亲亲善善恶恶之

意无一复存而长浇趋竞谱乘适为蠹治之本此贤

者所以有日下之叹胥溺之忧也吾友李子炳庐居

墓田穷年矻矻既编辑其宪副侍御两先公文集减

产而寿之梓而又𢰅次其家乘名之曰凤栖李吴氏

世谱凤栖者汉阳山名也徐子受读卒业作而叹曰

伟哉一编而忠孝之道备矣李之先为楚人本姓吴

氏自其始祖佐一公代其舅李姓者从汉阳来戍于

吴遂姓李而子孙或称李或称吴或称李吴其先人

尝曰吾家复姓为孝从李为法孝吾情也法亦不可

不遵呜呼忠孝之道备矣而李子谱法复有可称述

者姬姓之吴散处江汉髙门鼎望所在林立而不援

不附一以佐一公为断其下子子孙孙支系粲然昭

穆秩然使读之者知水源木本之深长旧德先型之

久逺而合称之曰李吴氏谱则又绝无仅有葢原本

先人之绪言所谓本姬姓之旧为不遗其亲从渭阳

之氏为不忘其君而吴后于李者先国而后家也而

义例谨严无所淆乱又足以砭世之为者之膏盲

不綦盛乎是真吾所谓隐然系风教于天下者也余

无似亦拟殚二十馀年继志之诚以作徐氏家谱今

春方为经始而李子则已成书且其书之备美如是

是吾之所以愧李子恐瞠乎其后也因泚笔而为序



居易堂集卷之五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