峒溪纤志/中卷 中华文库

木𢍆者，刻木为符，以志事也。苗人虽有文字，不能皆习，故每有事刻木记之，以为约信之验。

苗人欲举兵攻杀，先期集众插牌于山，侦知得以预备。

苗人不忘九世之仇，往往相杀无已，惟恃流官开诚劝谕，能为息争。

峒苗仇杀之后，汉官为之讲歹。两造各积草为筹，每讲一事举一筹，理诎者弃其筹，筹多者胜，负者以牛马归胜者。即彼此杀人亦较其人数多寡，而以马牛赔偿之纷乃解。

讲歹之时，两造苗民各踞两山之上，而立牛于其中。讲既明矣，一苗持刃从牛颈下屠牛，易如委土，于是两山之苗呼噪而集者，各匐牛肉一块，归而祭祖。若相誓曰：‘有负谕者，有如此牛！’

蛮獠有事争辨不明则神祠热油鼎，谓理直者探入鼎中，其手无恙。愚人不胜愤激，信以为然，往往焦溃其肤，莫能白其意者。此习土著之民亦皆沿之，少抱微冤，动以捞油为说。

各峒歃血白纸，缓急相救，名曰门款。

战斗进止，以发喊助威，曰鸬鹚号。

朱漆牛皮，以护头颈，名曰固项。

六月二十四日，名火把节，苗相聚啖牛豕。

苗人把忌，以元日为始，二七而解。𦍕獚以三月为忌，二十五日而解，俱不容人犯忌。又闻午日，苗尽闭门把忌，先二日锁钮所掳之人，善逸者于是日走苗，不敢追，惧不吉。

鬼方之民，信鬼惟诚，椎牛而祭，谓之做鬼。初夏徙居数日，让鬼居之，谓之走鬼。平居，寝不解裙，亦恐犯鬼故也。

犵狫谓席地而居则近鬼矣，为屋宇必去地数尺，架以巨木，上覆杉叶，有如羊栅，故名羊栖。

獞人之室，缉茅衡板，下畜牛羊，谓之麻阑。

苗童之未娶者曰罗汉，苗女之未嫁者曰观音，皆髻插鸡翎，于二月群聚歌舞，自相择配，心许目成，即谐好和。余别有记，以详其事。

獠人夫妻异宿，惟于晴昼牵臂入山为乐，于路口插松竹以断往来，谓这插青。见者即避，如或误入，刀斧相加。

谿峒男女相歌于正月朔、三月三、八月十五。而三月谓之浪花歌，尤无禁忌。

龙家苗立木于野，谓之鬼竿。春时男女旋跃其下，以择配偶。

罗鬼之俗，新妇见舅姑不拜，裸而进盥，谓之奉堂。

苗人取鸡卵掷地，视卵不碎之处即以为吉于焉卜兆者。

苗人腊祭曰报草。祭用巫，设女娲、伏羲位。

苗祀神多书孔明天子之位。

苗人新死则聚亲族，笑呼歌舞，谓之闹尸，又曰唱斋。至明年春月闻杜鹃声，比户号哭，曰：‘鸟犹一岁一来，吾亲不复至矣。’

苗人每遇令节，男子吹笙撞鼓，妇随男后，婆娑进退，举手顿足，疾徐可观，名曰踹堂之舞。

八番之蛮，每临炊始舂稻，谓不得宿舂。宿舂则头痛。臼深数尺，相杵而下，其声丁冬抑扬可听，名曰椎堂。

苗人醉后，以箍柄木锨跳舞，名曰舞锨。

獞人远归止三十里外，家遣巫师，提竹贮其里衣前导而还，谓之收魂。

獞人亲死恸哭，水滨投钱于河，汲水而返，用之浴尸，谓之买水，否则以为不孝。

播州苗所歌，十数辈连袂而舞，以足顿地节歌，名曰水曲。

笙大如盂，长二尺，止六管。此六律初起，六同未备之制也。以依歌曲韵颇悠扬，古穆澹宕，可于此求元音之始。

徭人之乐状如箫，纵八管，横一管以贯之，即古之凤箫之制，以应八风者欤？

铜鼓多马伏波及武侯所制，故称曰诸葛鼓。大苗峒方能有之，其大如锺，长𥮉三十六乳，重百馀斤，中空无底。亦有土中掘得，如坐墩者，周簇细花纹，极工致。四角有小蟾，两人舁行，以手拊之，声如䩵鼓。人传铜鼓有神，有此峒之鼓盗于彼峒，夜见有虎欲出啮人迹之鼓也，还之乃静。

琵琶止二弦，弹之应律。

苗人合乐，众音竞发，击竹筒以为节。

峒民为笔，率用鸡毛。溪源有鸭毛笔，可见毛皆可以作笔。书彼虫鸟之文，想有非此不可者。

苗锦，大似苎布，巾帨尤佳。其妇妇衣缘领袖皆缀杂组，藻彩云霞，悉非近致，谓之花练，土俗珍之。

黎人取中国彩帛，拆取色丝，和吉贝织之成锦。

南蛮豪家以鹅毳毛为被，温丽胜于纯绵。犵狫诸种则以茅花为被。

苗人年十六无不带刀具，铁自始生时炼至成童，故最锋利。以黑漆杂皮为鞘，貌虽不利，锋不可当。能者掷刀穴中，接之以手，曰跳鸡模。

苗人之弩，名曰偏架。其弓似中国猎人射生弩而差大，苗人以毒蛇含其矢镞而烧其尾，毒气聚于镞尖，中者必死。治法也掘土坑，用火烧温将人纳其中，以瓷片划碎其体，久之遂有小蛇迸出，方得无患。

掉枪长馀二丈，用以护弩战则一弩一枪，相依对敌。

苗人火器有过山鸟者，能打越重山，绝无障碍。

蛮地多楠木，刳以为舟，有绝大者。

猺人截大竹筒以当铛鼎，食物熟而竹不然，亦异制也。

猺獠睡无床褥，冬夜以三叉木支阔板，燃火炙背，板焦则易名曰骨浪。燃处以瓦屋居之，温室则病而不安。

溪洞中收蚁卵，淘汰为酱，非尊客不以供馔。

继杂鱼肉蛆虫，丛嘬以为珍美，谓之曰䤃。矜苗人之富者曰：‘其家畜䤃几世。’

咂酒，一名钓藤酒，以米杂草子为之，以火酿成，不刍不酢。以藤吸取，多有以鼻饮者，谓由鼻入喉更有异趣。

富峒以九月一饮，群苗谓之大设。牛羊肠脏略一罢洗，煮以飨客。臭不可近，必欲客尽之乃喜，曰不乃羹。凡杀牛者，以牛骨浸之渊泉之中，历久乃苏。取出食之，以为至美。杀牛多者，将牛角挂之屋上，以矜豪富。

苗人请客，先到者上坐。子先赴席子居父上，到迟者立饮。

苗人渠帅，谓之精夫。其相呼谓之姎徒。

獠尊有力者，谓之火郎。

獠人之百姓，谓之提陀。

洞酋妻皆名媚娘。

苗人同类，称曰同年。

苗人幼稚，谓之马郎

能通苗、汉语者，谓之客语。

为苗人论判是非者，谓之乡公。

汉人潜入苗峒者，谓之汉奸。

熟溪洞文移者，谓之专事。

犵狫之随行者，谓之队小。

狑狫之为佣者，谓之奴狗。

苗人买人量人以拳，每一拳价一金。

诸苗负物不以肩，用木为半枷之状，箝其项，系带于额，背笼以行。

苗之猾者，坐茂草中，见孤客过，暗出钩枪，曳入篁箐之中，绑之货贩。

苗人掠得汉人，藏之峒内，恐其逃逸，以木靴将其不锁，使之终身莫出。

苗掠汉人不锁之外，六月曝日中，曰晒日。冬月去衣，使露处曰晒霜。

瘴母始如弹丸，自空而下，渐似车轮，飘撒四散，人中之者即病。或有气一道，上冲如柱，少顷散如共同雾，中之者亦病。见如此，宜屏气伏地，俟其过后方起无恙。

苗人能为蛊毒，其法五月五日取毒虫于一器之中，使相吞噬，并而为一，乃诸毒之尤也。以之为蛊，中者立毙。然造蛊之法多端，如有所谓金𧖟蛊、蜈蚣蛊者，其术不可思议。大约其用蛊恒在冷茶冷酒中及菜蔬肉食中，第一块上行其地者，虑为所毒，宜带甘草嚼而咽汁，中毒即能吐出，仍以炙甘草三两、生姜四两、水六升，煮二升，日三服，或用都淋藤、黄藤，酒煎温服则毒随大小溲出。若含甘草而不吐者，非毒也。又三七末、苎荠皆可解。又白𥖎、细辛为末各五钱，新汲水调下，得吐即止。又蛮人解蛊毒药有名三百头牛者，土常山也。有言三百两银者，马兜铃藤也，皆宜佩带。有中蛊而卧病者，烧病人所卧之箦，则病者能自言下蛊者为何人也。蛊祟有神，夜出摄死者之魂，光如拽彗，流入人家，当知防御。又下蛊之家，其居必洁，盖蛊死之鬼，为之拂拭，故窗牖之上，织尘不染也。觉之者为女字坐，则其蛊不灵。又闻蓄蛊之家，鸡辄飞去，彼或蛊我方食时，窃其少许，密埋十字街心，则蛊神反为彼祟。又蛊神畏猬，取猬入养蛊之家，其蛊擒。数说皆有征验，故为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