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古文诀_(四库全书本)/卷20 中华文库
崇古文诀 巻二十 |
钦定四库全书
崇古文诀巻二十 宋 楼昉 编宋文
潭州新学诗〈并序〉 王安石笔力髙简百来字中有多少回旋委折真所谓以一当百者
治平元年天章阁待制兴国吴公治潭州之明年正月改筑庙学于城东南越五月告成孔子用币潭人曰公为善政以徳我又不勚我而为此学以嘉我士子谁能诗乎以诵我公于无穷皆辞不敢乃使来请诗曰有嘉新学潭守所作守者谁与仲庶氏吴振养矜寡衣之褰襦黔首鼓歌吏静不求乃相庙序生师所庐上漏旁穿燥湿不除曰嘻迁哉迫厄卑污当其壊时适可以谋营地虑工伐楩楠槠彻故就新为此渠渠潭人来止相语而喜我知视成无豫经始公升在堂从者如水公曰诲汝潭之士子古之读书凡以为己躬行孝悌由义而仕神聴汝助况于闾里无实而夸非圣自是虽大得意吾犹汝耻士下其手公言无尤请诗我歌以逺公休
新田诗〈并序〉 王安石唐多流民以水利废而多凶年故也而此诗此序读之全然不觉往复宛转含无限意思真文字之妙
唐治四县田之入于草莽者十九民如寄客虽简其赋缓其徭而不可以必留尚书比部郎中赵君尚寛之来问弊于民而知其故乃委推官张君恂以兵士兴大渠之废者一大陂之废者四诸小渠陂教民自为者数十一年流民作而相告以归一年而淮之南湖之北操囊耜以率其妻子者其来如雨三年而唐之土不可贱取昔之菽粟者多化而为稌环唐皆水矣唐独得歳焉船漕车挽负担出于四境一日之间不可为数而唐之私廪固有馀循吏之无称于世也久矣予闻赵君如此故为作诗诗曰离离新田其下流水孰知其初灌莽千里其南背江其北逾淮父抱子扶千百其来其来仆仆镘我新屋赵侯劬之作者不饥歳仍大熟饱及鸡鹜僦船与车四鄙出榖今游者处昔止者流维昔牧我不如今侯侯来适野不有观者税于水滨问我鳏寡侯其归矣三歳于兹谁能止侯我往求之
扬州龙兴十方讲院记 王安石以儒者而为浮屠氏之文得体者冣难自首至尾抑扬髙下重彼所以伤此感叹之意见于言外
予少时客游金陵浮屠慧礼者从予游予既吏淮南而慧礼得龙兴佛舍与其徒日讲其师之说常出而过焉庳屋数十椽上破而旁穿侧出而视后则榛棘出人不见垣端指以语予曰吾将除此而宫之虽然其成也不以私吾后必求时之能行吾道者付之愿记以示后之人使不得私焉当是时礼方丏食饮以卒日视其居枵然余特戏曰姑成之吾记无难者后四年来曰昔之所欲为凡百二十楹赖州人蒋氏之力既皆成盍有述焉噫何其能也盖慧礼者吾知之其行谨洁学博而才敏而又卒之以不私宜成此不难也世既言佛能以祸福语倾天下故其隆向之如此非徒然也盖其学者之材亦多有以动世耳今夫衣冠而学者必曰自孔氏孔氏之道易行也非有苦身窘形离性禁欲如彼之难也而士之行可一乡才足一官者常少而浮屠之寺庙被四海则彼所谓材者宁独礼邪以彼之材由此之道去至难而就甚易宜其能也呜呼失之此而彼得焉其有以也夫
桂州新城记 王安石法度森严词意涵蓄其褒余公处亦兼有抑扬不轻易下一语
侬智髙反南方出入十有二州而十有二州之守吏或死或不死而无一人能守其州者岂其材皆不足与盖夫城郭之不设兵甲之不戒虽有智勇犹不能胜一日之变也唯天子亦以为任其罪者非独吏故特推恩褒广死节而一切贷其失职于是遂推选士大夫所论以为能者付之经略而今尚书户部侍郎余公当广西焉寇平之明年蛮越接和乃大城桂州其木甓瓦石之材以枚数之至四百万有奇用人之力以工数之至二十馀万凡所以守之具无一求而不给者焉以至和元年八月始作而以二年之六月成夫其为役亦大矣盖公之信于民也久而费之欲以卫其材劳之欲以休其力以故为是有大费与大劳而人莫或以为勤也古者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礼失则冦盗起而扰中国方是时非无城郭也卒于陵夷毁顿陷灭而不救然则城郭者先王有之而非所恃以为存也及至喟然觉悟兴起旧政则城郭之修也又尝不敢以为后盖有其患而图之无其具有其具而守之非其人有其人而治之非其法能以久存而无败者皆未之闻也故文王之起也有四夷之难则城于朔方而以南仲宣王之起也有诸侯之患则城于东方而以仲山甫此二臣之徳恊于其君于其为国之本末与其所先后可谓知之矣虑之以悄悄之劳而发之以赫赫之名乘之以翼翼之勤而续之以明明之功卒所以攘夷狄而中国之全安者盖其君臣如此而守卫之有其具也今余公亦以文武之材当明天子承平日久欲补弊立废之时镇抚一方修捍其民其勤于今与周之南仲仲山甫盖等矣是宜有记也故其将吏相与谋而来取文将镂之城隅而告后之人焉
信州兴造记 王安石意有发明文有涵蓄叙事有法又其馀事
晋陵张公治信之明年皇祐二年也奸强帖柔隠绌发舒既政大行民以宁息夏六月乙亥大水公徙囚于髙狱命百隶戒不共有常诛夜漏半水破城灭府寺包人民庐居公趋谯门坐其下敕吏士以桴收民鳏寡孤独老癃与所徙之囚咸得不死丙子水降公从宾佐按行隐度符县调富民水之所不至者夫钱户七百八十收佛寺之积材一千一百三十二不足则前此公所命出粟以赒贫民者三十三人自言曰食新矣赒可以已愿输粟直以佐材费于是募人城水之所入垣郡府之缺考监军之室立司理之狱营州之西北亢爽之墟以宅屯驻之师除其故营以时教士刺伐坐作之法故所无也作驿曰饶阳作宅曰回车筑二亭于南门之外左曰仁右曰智山水之所附也梁四十有二舟于两亭之间以通车徒之道筑一亭于州门之左曰宴月吉所以属賔也凡为城垣九千尺为屋八以楹数之得五百五十二自七月甲午卒九月丙戍为日五十二为夫一万一千四百二十五中家以下见城郭室屋之完不知材之所出见徒之合散而不见役使之及已凡故之所有必具其无也乃今有之公所以救灾补败之政如此其贤于世吏则逺矣今州县之灾相属民未病灾也且有治灾之政出焉施舍之不适裒取之不中元奸宿豪舞手以乘民而民始病矣吏乃始謷然自得民相与诽且笑而不知也吏而不知为政其重困民多如此此予所以哀民而闵吏之不学也由是而言则为公之民不幸而遇害灾其亦庶几无憾乎
读孟尝君传 王安石转折有力首尾无百馀字严劲𦂳束而宛转凡四五处此笔力之绝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答韶州张殿丞书 王安石文字宛转抑扬中间一节曲尽作史情态古今史笔得失只在公私疑信之间其论甚备
伏䝉再赐书示及先君韶州之政为吏民称诵至今不绝伤今之士大夫不尽知又恐史官不能记载以次前世良吏之后此皆不肖之孤言行不足信于天下不能推扬先人之绪功馀烈使人人得闻知之所以夙夜愁痛疢心疾首而不敢息者以此也先人之存安石尚少不得备闻为政之迹然尝侍左右尚能记诵教诲之馀盖先君所存尝欲大润泽于天下一物枯槁以为身羞大者既不得试已试乃其小者耳小者又将泯没而无传则不肖之孤罪大衅厚矣尚何以自立于天地之间邪阁下勤勤恻恻以不传为念非夫仁人君子乐道人之善安能以及此自三代之时国各有史而当时之史多世其家往往以身死职不负其意盖其所传皆可考据后既无诸侯之史而近世非尊爵盛位虽雄奇隽烈道徳满衍不幸不为朝廷所称辄不得见于史而执笔者又杂出一时之贵人观其在廷议论之时人人得讲其然不尚或以忠为邪以异为同诛当前而不栗讪在后而不羞苟以餍其忿好之心而止耳而况阴挟翰墨以裁前人之善恶疑可以贷褒似可以附毁往者不能讼当否生者不得论曲直赏罚谤誉又不施其间以破其私独安能无欺于𡨋昧之间邪善既不尽传而传者又不可尽信如此唯能言之君子有大公至正之道名实足以信后世者耳目所遇一以言载之则遂以不朽于无穷耳伏惟阁下于先人非有一日之雅馀论所及无党私之嫌苟以发潜徳为己事务推所闻告世之能言而足信者使得论次以传焉则先君之不得列于史官岂有恨哉
答段缝书 王安石不纯以曽巩为贤亦不以为不贤不纯以段缝为不是亦不以为是开阖宛转一收一放非特善出脱曽巩尤善自出脱
安石在京师时尝为足下道曽巩善属文未尝及其为人也还江南始熟而慕焉友之又作文粗道其行恵书以所闻诋巩行无纎完其居家亲友惴畏焉怪安石无文字规巩见谓有党果哉足下之言也巩固不然巩文学议论在安石交游中不见可敌其心勇于适道殆不可以刑祸利禄动也父在困厄中左右就养无亏行家事铢髪以上皆亲之父亦爱之甚尝曰吾宗敝所赖者此儿耳此安石之所见也若足下所闻非安石之所见也巩在京师避兄而舍此虽安石亦罪之也宜足下之深攻之也于罪之中有足矜者顾不可以书传也事固有迹然而情不至是者如不循其情而诛之则谁不可诛邪巩之迹固然邪然巩为人弟于此不得无过但在京师时未深接之还江南又既往不可咎未尝以此规之也巩果于从事少许可时时出于中道此则还江南时尝规之矣巩闻之辄矍然巩固有以教安石也其作懐友书两通一自藏一纳安石家皇皇焉求相切劘以免于悔者略见矣尝谓友朋过差未可以绝故且规之规之从则已故且为文字自著见然后已邪则未尝也凡巩之行如前之云其既往之过亦如前之云而已岂不得为贤者哉天下愚者众而贤者希愚者固忌贤者贤者又自守不与愚者合愚者加怨焉挟忌怨之心则无之焉而不谤君子之过于聴者又传而广之故贒者常多谤其困于下者尤甚势不足以动俗名实未加于民愚者易以谤谤易以传也凡道巩之云云者固忌固怨固过于聴者也家兄未尝亲巩也顾亦过于聴耳足下乃欲引忌者怨者过于聴者之言悬断贤者之是非甚不然也孔子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孟子曰国人皆曰可杀未可也见可杀焉然后杀之匡章通国以为不孝孟子独礼貌之以为孝孔孟所以为孔孟者为其善自守不惑于众人也如惑于众人亦众人耳乌在其为孔孟也足下姑自重毋轻议巩
明州新刻漏铭 王安石当与坡公徐州莲华漏铭兼看坡公之超卓荆公之收敛于此可见
戊子王公始治于明丁亥孟冬刻漏具成追谓属人嗟汝予铭自古在昔挈壶有职匪器则弊人亡政息其政谓何弗棘弗迟君子小人兴息维时东方未明自公召之彼寜不勤得罪于时厥荒懈废乃政之疵呜呼有州谨哉维兹兹惟其中俾我后思
崇古文诀巻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