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广弘明集
卷九
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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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辨惑篇第二之五

△笑道论(其文广抄,取可笑者)──甄鸾

臣鸾启:奉敕令,详佛道二教,定其先后浅深同异。臣不揆疏短,谨具录以闻。臣窃以佛之与道,教迹不同,出没隐显,变通亦异。幽微妙密,未易详度。且一往相对,佛者以因缘为宗,道以自然为义。自然者,无为而成;因缘者,积行乃证。守本则事静而理均,违宗则意悖而教伪。理均则始终若一,教伪则无所不为。案《老子》五千文,辞义俱伟,谅可贵矣。立身治国,君民之道富焉。所以道有符书,厌诅之方;佛禁怪力背哀之术。彼此相形,致使世人疑其邪正。此岂大道自然虚寂无为之意哉?将以后人背本,妄生穿凿故也。又道家方术,以升仙为神,因而诳惑,偷润目下。昔徐福欺妄,分国于夷丹,文成五利,妖伪于汉世。三张诡惑于西梁,孙恩搔扰于东越。此之巨蠹,自古称诬。以之匡政,政多邪僻;以之导民,民多诡惑。验其书典,卷卷自违,论其理义,首尾无取。昔行父之为人也,见有礼于其君者,敬之如孝子之养父母;见无礼于其君者,恶之如鹰𫄨之逐鸟雀。宣尼云:‘君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春秋传》曰:‘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臣亦何人?奉敕降问,敢不实答。其道德二卷,可为儒林之宗,所疑纰缪者,去其两端,请量删定。案五千文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名为道。臣辄率下士之见,为《笑道论》三卷,合三十六条。三卷者,笑其三洞之名。三十六条者,笑其经有三十六部。战汗上呈,心魂失守。谨启。大周天和五年二月十五日,前司隶母极县开国伯,臣甄鸾启。

《笑道论》卷上(条目)
造立天地一
年号差舛二
元为天人三
结土为人四
五佛并出五
五练生尸六
观音侍老七
佛西法阴八

《笑道论》卷中(条目)
日经不同九
昆仑飞浮十
法道立官十一
称南无佛十二
鸟迹前文十三
张骞取经十四
日月普集十五
大上尊贵十六
五谷命凿十七
老子所佛十八
敕使瞿昙十九
事邪求道二十
邪气乱政二十一
诫木枯死二十二

《笑道论》卷下(条目)
北方礼始二十三
害亲求道二十四
延生年符二十五
椿与劫齐二十六
随劫生死二十七
服丹金色二十八
改佛为道二十九
偷佛因果三十
道经未出言出三十一
五亿重天三十二
出入威仪三十三
道士奉佛三十四
道士合气三十五
诸子道书三十六

造立天地一

一、《太上道君造立天地初记》称:“老子以周幽王德衰,欲西度关,与尹喜期三年后,于长安市青羊肝中相见。老子乃生皇后腹中,至期,喜见有卖青羊肝者,因访见老子,从母怀中起。头鬓皓首,身长丈六,戴天冠,捉金杖。将尹喜化胡,隐首阳山,紫云覆之。胡王疑妖,镬煮而不热,老君大瞋,考杀胡王,七子及国人一分并死。胡王方伏令国人受化,髡头不妻,受二百五十戒。作吾形,香火礼拜。老子遂变形,左目为日,右目为月,头为昆山,发为星宿,骨为龙,肉为兽,肠为蛇,腹为海,指为五岳,毛为草木,心为华盖,乃至两肾合为真要父母。”

臣鸾笑曰:《汉书》云:“长安本名咸阳,汉祖定天下将都雒邑,因娄敬之谏乃叹曰:朕当长安于此。因尔名之。”周幽未有,何得老子预知长安?与尹喜期乎?又案:《三天正法混沌经》云:“混沌之始,清气为天,浊气为地,便有七曜万像之形,其来久矣。”岂有化胡之后,老子方变为日月山川之类乎?若尔者,是则幽王之前,天地未生万物。云何道经有三皇、五帝,三王乎?然则天地起自幽王矣。又《造天地记》云:“昆仑山高四千八百里,上有玉京山,大罗山,各高四千八百里。三山合则高一万四千四百里。”又《广说品》云:“天地相去万万五千里,计紫微宫在五亿重天之上。”是则高于昆仑山数百万里。而老君以心为华盖,肝为青帝宫,脾为紫微宫,头为昆仑山,不知老君何罪?倒竖于地,头在下,肝在上。以颠倒故,见亦倒乎?以长安为度关之年,幽王为开辟之岁,将以化物,讵可承乎?

二、年号差舛者。《道德经序》云:“老子以上皇元年丁卯,下为周师,无极元年癸丑,去周度关。”笑曰:古先帝王立年无号,至汉武帝创起建元,后王因之,遂至今日。上皇孟浪,可笑之深!

又《文始传》云:“老子从三皇已来,代代为国师。”《化胡》又云汤时为锡寿子,周初郭叔子。既为国师,应传典籍,何为不述?但列伊尹、傅说、吕望、康邵之人乎?而傅说者,惟注老子为柱下史。道家注为周师,便是俗官。如何史传不说?又“上皇元年”,岁在丁卯,计姬王一代七百馀年,未闻上皇之号。检诸史传皆云:老子以景王时度关。鲁哀公十六年,孔丘卒,即周敬王时。敬王即景王之子,景王即幽王之后一十馀世。此则孔、老同时。而《化胡经》乃云:幽王之日度关,不闻更返。何得与孔子相见乎?《化胡》又云:为周柱史七百年。计周初至幽王,止有三百馀年,何得妄作?然上皇之年,道门诡号,故《灵宝》云:“我于上皇元年,半劫度人,其时人寿万八千岁。”如何超取半劫前号将来近世用乎?一何可笑!且上皇、无极,并是无识穿凿。作者欲神其术,仍以年号加日,冀有信者从之。

又云:代代为国师。葛洪《神仙序》中具说前圣人既出,匡救为先,而夏桀陵虐,涂炭生民,成汤、武丁,思贤若渴。老子何以贤君不辅?虐政不师?修身养性,自守而已?期颐将及,自知死至,潜行西度,独为尹说,直令读诵,不劝授人。身死关中,坟陇见在,秦佚吊之,三号而出。究前传经,后人妄论,虽曰尊崇,翻成辱道。

三、元为天人者。《太上三元品》云:“上元一品,天宫元气始凝;三光开明,青黄之气置上元三宫。第一宫名玄都,元阳七宝紫微宫,则有青元始阳之气,总主上真自然,玉宫灵宝,上皇诸天,帝王上圣大神。其宫皆五亿五万五千五百五十五亿万重青阳之气。其中神仙官僚人众,各有五亿五万乃至如上万重,皆结自然青元之气而为人也。其九宫重数,官僚人众,皆同紫微。”

臣笑曰:《三天正法经》云:“天光未朗,蔚积未澄,七千馀劫,玄景始分。九气存焉,一气相去九万九千九百九十里,青气高澄,浊混下降。而九天真王,元始天王生于九气之中,气结而形焉,便有九真之帝。皆九天清气凝成九宇之位。三元天人从气而生,在洞房宫,玉童玉女各三千而侍。以天为父,以气为母,生于三元之君。”

又案,《灵宝罪根品》云:“太上道君礼元始天尊,问十善等法。于是天尊命召神仙,各说因缘。恒沙得道,已成如来;其未成者,亦如恒沙。”又《元始传》云:“天堂对地狱,善者升天,恶者入地。”若以此说,理则不然。何者?元始天王及太上道君诸天神人,皆结自然清元之气而化为之本,非修戒而成者也。彼本不因持戒而成者,何得令我独行善法,而望得之乎?

又案,《度人本行经》云:“太上道君言:我无量劫,度人无数。元始天尊以我因缘之勋,赐我太上之号。”推此有疑。如《有无生成品》云:“空为万物母,道为万物父。”此则先有于道,乃有众生。然此为道之父,非众生所作,道既如此,众生何用修善而作乎?又道生万物,生物之初,是则始也。我既始生,未有染习,何得有六道四生,苦乐之别乎?又不可也。又云:众生神识本来自有,非道生者。道既能生万物,神识岂非物乎?又不可也。

四、结土为人者。《三天正法经》云:“九气既分,九真天王乃至三元夫人、三元之君、太上道君于是而形,逮至皇帝,始立生民,结土为像于旷野。三年能言,各在一方。故有伧秦夷羌,五情合德,五法自然,承上真之气而得为人也。”臣笑曰:三元品善恶业对,皆由一身。又《元始传》云:“若淫盗不孝,死入地狱,受五苦八难,后生六畜边夷之中。”推此而言,乖违太甚。且皇帝土像之日,经于三年上真气入,乃能言语。此上清之气与太上同源,论先未有恶善,何为入土像中?即堕八难为蛮夷乎?此土为像,先亦无因,云何造作之后,乃有中边之别乎?又上真之气,为痴为黠。若其痴也,不应入土能言;如其黠也,应识五苦八难;如何不乐善乐而贪为苦难乎?推此诸条,可笑之深也。

五、明五佛并兴者。《文始传》云:“老子以上皇元年,下为周师。无极元年,乘青牛薄板车度关,为尹喜说五千文。曰:‘吾游天地之间,汝未得道,不可相随。当诵五千文万遍,耳当洞听,目当洞视,身能飞行,六通四达,期于成都。’喜依言获之,既访相见。至罽宾檀特山中,乃至王以水火烧沈。老子乃坐莲华中,诵经如故。王求哀悔过,老子推尹喜为师。语王曰:‘吾师号佛,佛事无上。’道王从受化,男女髡发,不娶于妻。是无上道承佛威神,委尹喜为罽宾国佛,号明光儒童。”

臣笑曰:《广说品》云:“始老国王闻天尊说法,与妻子俱得须陀洹果。清和国王闻之,与群臣造天尊所,皆白日升天。王为梵天之首,号玄中法师。其妻闻法同飞,为妙梵天王。后生罽宾,号愤陀力王,杀害无道。玄中法师须化度之,化生李氏之胎。八十二年剖左腋,生而白首,经三月乘白鹿,与尹喜西游隐檀特。三年愤陀力王猎,见便烧沈。老子不死,王伏,便剃发改衣,姓释名,法号沙门,成果为释迦牟尼佛,至汉世,法流东秦。”又《文始传》《老子化胡》推尹喜为师而化胡,《消冰经》云:“尹喜推老子为师也。”《文始传》云:“吾师号佛,佛事无上道。”又云:“无上道承佛威神,委尹喜为佛。”推此众途,师弟乱矣。何名教之存乎?又《化胡》《消冰经》皆言:“老子化罽宾,身自为佛。”《广说品》:“愤陀力王,老之妻也,得道号释迦牟尼佛,即秦汉所流者。”《玄妙篇》云:“老子入关至天竺维卫国,入于夫人清妙口中,至后年四月八日剖左腋而生。举手曰:天上天下,惟我为尊,三界皆苦,何可乐者。”寻罽宾一国,乃有五佛俱出。一是尹喜,号儒童者;二是老子,化罽宾者;三老子之妻愤陀王,号释迦者;四老子在维卫作佛,亦号释迦;五白净王子悉达作佛,复号释迦。案《文始传》云:“五百年一贤,千年一圣。”今五佛并出,不觉烦乎?若言圣人能分身化物,说经亦必多方,何为老化则多?经惟二卷不变?至于儒童尹喜,愤陀佛经,无闻于今。但是白净王子所说。以此推之,老、喜为佛,虚妄可曝。且老经秘说不许人闻,前后相番,诚有远意。然老子能作佛,止是一人,道士不知奉佛,惑之甚矣!如父为道人,子为道士,岂以道人故,而不认其父乎?

六、五练生尸者。《五练经》云:“灭度者用色缯,天子一匹,公王一丈,庶民五尺。上金五两而作一龙,庶民用铁,五色石五枚,以书玉文。通夜露埋,深三尺。《女青文》曰:九祖幽魂即出长夜,入光明天,供其厨饭。三十二年,还其故形。而更生矣。”

臣笑曰:《三元品》中:“天地大水,三宫九府,九宫一百二十曹。罪福功行,考官书之,无有差错。善者益寿,恶者夺算。”岂有不因业行直用五尺缯,而令九祖幽魂,入光明天;三十二年还故形耶?不然之谈,于斯可见。计五练之文,出天地未分之前,至今亦应用者,则三十二年后穿冢而出也。耳目所知,何为羲皇已来,不闻道士死尸九祖,从地出者耶?不然之状,又可笑也。今郊野古冢,亦有穴开焉。非道士祖父更生之处乎?亦可启齿。

七、观音侍道者。有道士造老像,二菩萨侍之。一曰金刚藏,二曰观世音。又道士服黄布帔,或似服巴,通身被之。偷佛僧袈裟法服之相。其服黄帔,乃是古贤之衣,横被加前两带者,今悉削除,学僧服像。

臣笑曰:案《诸天内音八字文》曰:“梵形落空,九重推前。天真皇人解曰:梵形者,元始天尊于龙汉之世号也。至赤明年,号观音矣。”又案《蜀记》云:“张陵避疟丘社中,得咒鬼之术,自造符书,以诳百姓。为大蛇所吞,弟子耻之,云白日升天。陵子衡为系师;衡子鲁为嗣师。以祖妖法惑乱天下。”《汉书》云:“刘焉以鲁为督义司马,遂杀汉中太守苏固,便得汉中。鬼道化人,时传黄衣当王,鲁遂令其部众改著黄衣巾帔,代汉之征。”自尔至今,黄服不绝,像服沙门,良可悲也!且立身之本,忠孝为先,子像父侍,天地不立;观音极位大士,老子不及大贤,而令祖父立侍子孙,是不孝也。又袭张鲁逆人之服,是不忠也。既挟不忠不孝,何足踵焉?

八、佛生西阴者。《老子序》云:“阴阳之道,化成万物,道生于东,为木阳也。佛生于西,为金阴也。道父佛母,道天佛地,道生佛死,道因佛缘。并一阴一阳不相离也。佛者道之所生,大乘守善道者,自然无所从生。佛会大坐,法地方也。道会小坐,法天圆也。道人不兵者,乃是阴气,女人像也,故不加兵役。道作兵者,可知道人见天子王侯不拜,像女人深宫不干政也。道士见天子守令拜者,以干政为臣僚也。道会饮酒者,无过也。佛会不饮,以女人饮酒犯七出也。道会不斋,以主生生须食也;佛会持斋,以主死死不食也。又以女人节食也,道人独坐,以女人守一也,道士聚宿,故无所制也。”

臣笑曰:《文始传》云:“道生东,木男也;佛生西,金女也。”今以五行推之,则金能刻木,木以金为官鬼,金以木为妻财。推此则佛是道之官鬼,道是佛之妻财也。又云道生佛者,理则不然。阴阳五行,岂有生金之木?故知道不生佛。道人大坐,以是道之官府;道士小坐,以上逼于官也。道人不兵租者,以本王种故免也。道士庶贱,兵租是常。道经若此,若免兵租,便违道教。又《灵宝大诫》云:“道士不饮酒,不干贵。”如何故违犯大诫乎?后之纭纭,全无指的。又云道士以斋为死法,故不斋者,何不饱食终日,养此形骸,而兴绝粒服气,以求长生之术乎?卒不见之,终为捕影之论矣。又云道人独卧,道士聚宿。据此合气,黄书不可妄乎?

九、日月周径者。《文始传》云:“天去地四十万九千里,日月直度各三千里,周回六千里。天地午子相去九千万万里,卯酉四隅亦尔转形。”《济苦经》云:“昆仑山高一万五千里。”

臣笑曰:依《济苦经》云天地相去万五千里,与前《文始》全所不同。《文始传》云,日月周围六千里,径三千里。据法则围九千里,如何但止六千耶?又天圆地方,道家恒述,今四隅与方等量,则天地俱圆矣。《化胡》云:“佛法上限止极三十三天,不及道之八十一天上也。”又云:“昆山九重重相去九千里,山有四面,面有一天。故四九三十六天,第一重帝释居之。”今计昆山高一万五千里,而有九重,重高九千,则高八万一千。而言万五千者,何太乖各?大可笑也。

十、昆仑飞浮者。《文始传》云:“万万亿万万岁,一大水,昆仑飞浮,尔时飞仙迎取天王及善民,安之山上。复万万亿岁,大火起,尔时圣人飞迎天王及人,安于山上。”

臣笑曰:《济苦经》云:“天地劫烧,洞然空荡;清气为天,浊气为地。乃使巨灵胡亥造立山川日月如前。”昆山飞浮,容可迎人安山之上?若天地洞然,山为火焚,义不独立,如何迎取王人安山上乎?

又《度人妙经》云:“五亿重天之上,大罗之天,有玉京山,灾所不及。”计太上慈湣,何不迎之以在玉京乎?若看死不迎,是不慈也。若不能迎,是欺诈也。又《度人本行经》云:“道言我随劫生死。”然大上道君,居大罗之上,灾所不及。犹云随劫生死,自馀飞仙,如何迎取天王善人,安于山上,令免死者?深大愚呆,又可笑也。

十一、法道天置官者。《五符经》云:“中黄道君曰:天生万物,人为贵也。人身苞含天地,无所不法。立天子,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九州百二十郡,千二百县也。胆为天子大道君,脾为皇后,心为太尉,左肾为司徒,右肾为司空。封八神及脐为九卿,珠楼神十二,胃神十二,三焦神三,合为二十七大夫。四支神为八十一,元士合之百二十,以法郡数也。又肺为尚书府,肝为兰台府。”

臣笑曰:检道经州县之名,文似近代所出。古县大而郡小,见于《春秋》及《周书》《洛诰》。今反以郡大于县,是则非《春秋》已前道经乎?诬惘迷谬,不可观而可笑也。

十二、称南无佛者。《化胡经》云:“老子化胡,王不受其教。老子曰:王若不信,吾南入天竺化诸国,其道大兴。自此已南,无尊于佛者。胡王犹不信受,曰:若南化天竺,吾当稽首,称南无佛。又流沙塞有加夷国,常为劫盗,胡王患之,使男子守塞,常忧,因号男为忧婆塞。女子又畏加夷所掠,兼忧其夫为夷所困,乃因号忧婆夷。”

臣笑曰:胡言“南无”,此言“归命”,亦云“救我”。胡言“忧婆塞”,此言“善信男”也。“忧婆夷者”,云“善信女”也。若以老子言,佛出于南,便云南无佛者;若出于西方,可云西无佛乎?若言男子守塞可名忧塞,女子忧夫恐夷,可名为忧夷。未知婆者,复可忧其祖母乎?如此依字释诂,丑拙困辱,大可笑也。

十三、鸟迹前文者。《洞神三皇经》称西域仙人曰皇文者,乃是三皇已前,鸟迹之始文章也。又云:“三皇者,则三洞之尊神,大有之祖气。天皇主气,地皇主神,人皇主生。三合成德,万物化生。”

臣笑曰:《南极真人问事品》称:“灵宝真文三十六卷,在玉京山玄台玉室。真文大字满中,天地沦没,万成万坏,真文独明。”此之真文,即三洞文也。三皇即三洞之尊神,必不在三洞之后。尔时未有鸟兽,何得云三皇已前,鸟迹之始文也?若以伏羲为三皇者,案《淮南子》云:“皇帝使仓颉睹鸟迹造文字。”此则止在皇帝之时,何得云三皇已前,鸟文之始乎?”

十四、张骞取经者。《化胡经》曰:“迦叶菩萨云,如来灭后五百岁,吾来东游,以道授韩平子,白日升天。又二百年,以道授张陵,又二百年,以道授建平子,又二百年以授午室。尔后汉末陵迟,不奉吾道。至汉明永平七年甲子岁,星昼现西方夜,明帝梦神人长一丈六尺,项有日光。旦问群臣,傅毅曰:西方胡王太子成道号佛。明帝即遣张骞等,穷河源,经三十六国,至舍卫。佛已涅槃,写经六十万五千言,至永平十八年乃还。”

臣笑曰:《汉书》云:“张陵者,后汉顺帝时人。客学于蜀,入鹤鸣山,为蛇所吞。”计顺帝乃是明帝七世之孙,理不在明帝之前百馀年也。又云明帝遣张骞寻河源者,此亦妄作。案《汉书》,张骞为前汉武帝寻河源,云何后汉明帝复遣寻耶?不知骞是何长寿仙乎?代代受使,一何苦哉!可笑其妄引也。

十五、日月普集者。《诸天内音第三宗飘天八字文》曰:“泽落觉菩台缘大罗千天。”《真皇人解》曰:“泽者,天中山名,众龙所窟。落觉者,道君之内名。菩台者,真人之隐号,玉台处泽山之阳,三万日月明其左右。罗汉,月夫人。大劫既灾,诸天日月会玉台之下,大千世界之分,天下改易,大千洞然。”

臣笑曰:《济苦经》云:“乾坤洞然之后,乃使巨灵胡亥造山川玄中造日月。昆山南三十兆里复有昆山,如是次第有千昆山,名小千界。复有千小千,名中千界。复有千中千,名一大千世界。计大千世界中有百亿日月。”又经云:“大劫既交,天地改易,日月星辰,无有存者。”若其普集则百亿俱来,何为但三千而至?若馀不集者,为是灾所不及,为是本界阙少?若必少者,地上凡人,尚蒙日月之照;天上福胜,如何独无照乎?又日月之下,乃是欲界,下人不名大罗,上界灾所不及。今所不来者,理其然乎?将知造此经者,惟闻大千之名,迷于日月之数,故其然哉。

十六、大上尊贵者。《文始传》称,老子与尹喜游天上,入九重白门,天帝见老便拜。老命喜与天帝相礼。老子曰:太上尊贵,克日引见。太上在玉京山七宝宫,山诸天上,寂寂冥冥清远矣。

臣笑曰:《神仙传》云:“吴郡沈义白日登仙,四百年后还家。说云:‘初上天时,欲见天帝,尊贵不可见。遂先见太上,在正殿坐,男女侍数百人。’”如此状明,则知太上劣于天帝矣。言太上尊贵,治在众天之上者,妄也。今据《九天生神章》,太上住在玄都宫也。其玉清宫在玄都之上,何重宫复在玉清之上?便高玄都两重矣。而老子云,太上治在众天之上者,何谬如斯?

十七、五谷为刳命之凿者。《化胡经》云:“三皇修道人皆不死。上古时,天生甘露,地生醴泉,食饮长生。中古来,天生五气,地出五味,食之延年。下古世薄,天生风雨,地养百兽,人捕食之,吾伤此际,故尝百谷以食兆民。于是三皇各奉粟五斗为信,求世世子孙不绝,五谷生神州。”

臣笑曰:《五符经》云:“三仙王告皇帝曰:人所以寿孝者,不食五谷故也。”《大有经》曰:“五谷刳命之凿,臭五谷命促缩,此粮入腹,无希久寿。汝欲不死,肠中无屎。”《五府经》云:“黄精者三阳之气,上太清宫,食之甘美,又长生也。”未解老子何不尝此?而尝五谷,腐人之肠乎?又三皇者,皆神人也。何以不令子孙王于长生之国,而以五斗谷请子孙王于神州?求刳命腐肠之短寿乎?又可笑耳。

十八、老子作佛者。《玄妙内篇》云:“老子入关,往维卫国,入清妙夫人口中。后剖左腋生,行七步曰:天上天下,惟我为尊。于是乃有佛法。”臣笑曰:《化胡经》云:“老化罽宾,一切奉佛。老曰:却后百年,兜率天上更有真佛,托生舍卫白净王宫。吾于尔时,亦遣尹喜下生从佛,号曰阿难,造十二部经。老子去后百年,舍卫国王果生太子。六年苦行成道,号佛,字释迦文,四十九年,欲入涅槃。老子复见于世,号迦叶,在双树间,为诸大众启请。如来三十六问讫,佛便涅槃。迦叶菩萨焚烧佛尸,取舍利分国造塔。阿育王又起八万四千塔。”即以事推,老子本不作佛。若作佛者,岂可老还自烧老尸,而起塔耶?且可一笑。且老子诸经,多云作佛,或作国师。岂可天下国师,与佛必待伯阳乎?度人化俗,要须李耳耶?若云佛不能作,要须道者,从始气以来,独一老子,不许馀人悟大道而为国师耶?是则老为自伐惟我能也。然佛经称人人行行皆得佛果。道经不述,惟一老君。如何佛教如此之弘,道经如斯之隘乎?且妄言虚述,首尾无据。《蜀记》:张陵蛇啖,而注白日升天。《汉书》:刘安伏钺,乃言长生不死。道家诬老子作佛,讵可怪哉?

又《造天地经》云:“西化胡王,老子变形而去。左目为日,右目为月。”案《玄妙经》云:“老子乘日精入清妙口中。”是则老子乘一目之精而入口也。计大道洞神,何所不在?乃要凭一精而入胎乎?若必藉精,精依于首,若乘头入,两眼俱来。今乃乘一眼而入,使成偏见之大道乎?亦可笑也。

十九、敕瞿昙遣使者。《老子化胡歌》曰:“我在舍卫时,约敕瞿昙身,汝共摩诃萨,赍经来东秦。历落神州界,迫至东海间,广宣世尊法,教授聋俗人。与子威神法,化道满千年,年满时当还,慎莫恋东秦。无令天帝怒,太上蹋地瞋。”

臣笑曰:案瞿昙者,即释迦也。《化胡经》云:“周庄本初三年太岁丙辰,白净王子既得正觉,号佛释迦。老子见其去世,恐人懈怠,复下多罗聚落,号曰迦叶,亲近于佛。焚尸取骨,起塔分布。”若如上文,释迦未生,不得预遣瞿昙往东土也。如其已生成佛者,中间无容得受迦叶之约敕,充千年之使乎?岂有菩萨亲侍于佛,而敕佛为使乎?又周庄一政,止有一十五年。元年乙酉,全无丙辰。本初之号,何谬如斯?足令掩耳,亦使太上蹋地而瞋乎?

二十、以酒脯事邪求道者。《度人妙经》称:“三界魔王,各有歌辞,诵之百遍,名度南宫。千遍魔王保迎,万遍飞升天空,过三界、登仙公。又《玄中精经》:“道士受诫符录,置五岳位,设酒脯再拜。”

臣笑曰:《观身大诫》云:道学不得祠祀鬼神,及向礼拜。既是欲界魔王,未度诸有,焉能诵通百遍度南宫耶?

又案三张之法,春秋二分,祭社祠灶;冬夏两至,同俗祠祀。兵符社契,军将交兵,都无戒劝之文。此之神社,为神为道?若是神者,道士不拜;如其道也,不设酒脯。岂有口诵魔言,身行礼祭,求出三界?良可悲夫!

二十一、佛邪乱政者。《化胡经》:“佛兴胡域,西方金气刚而无礼。神州之士,效其仪法起立浮图,处处专尚,背本趣末。辞言迂荡,不合妙法。饰雕经像,以诳王臣。致天下水旱兵革相伐,不过十年,灾变普出,五星失度,山河崩竭。王化不平,皆由佛乱,帝主不事宗庙,庶人不享其先,所以神祇道气,不可复理。”

臣笑曰:《智慧罪根品》云:“元始天尊曰,我于上皇元年半劫,度人延命万八千年。我去后人心颓坏,淫祀邪神,杀生祷祈,更相残害,自取夭伤,寿无定年。”以此推之,淫祀邪神,万神欢喜,气与道合,应获福利。云何命促,寿无定年?又汉明以前,佛法未行,道气隆盛,何乃兵戈屡作,水旱相寻?雨血山崩,饥荒荐集?更有桀、纣、炮烙生灵。自明帝后,佛法行来五百馀年,宁有妖灾虐政,甚于前者?以今验古,谁有诳欺,事彰竹帛,不可掩也。鸾乃庸疏,颇寻两教,道法谦退,行伪以显佛真。佛法澄正,存理而开物性,若不如此通道,则可笑杀人。

二十二、树木闻戒枯死者。《老子百八十戒重律》云:“吾戒大重,向树说之则枯,向畜说之则死。”又《灵宝经》云:“玄素之道,古人修之延年益寿,今人修之消年损命。”

又道士受三五将军禁厌之法,有怨憎者癞狂殒命。又《度国王品》:“东方开明,招真神身,著黑帻。有玄文身,广百步,头柱天,主食邪魔,口容山。朝食五百,暮啖三千,五十五合衣吞。”臣笑曰:《三元大戒》云:天尊说十戒十善等法,无量人得道。戒云:不得怀恶心,闻戒不信生谤,生谤皆得罪。今树木无情,不虑获罪起谤,何须戒之令枯?若必枯死,此则有知;若有知者,闻法应悟。然无此理,何用斯言?公知今人修则损命,灾毒已行,大道宽容,检而不检,致令殃延后代,而不收录之耶?

又案三张之术,《畏鬼科》曰:“左佩太极章,右佩昆吾铁。指日则停空,拟鬼千里血。”又造黄神赤章杀鬼,朱章杀人,或为涂炭斋者,黄土泥面,驴展泥中,悬头著拄,打拍使熟。自晋义熙中,道士王公期除打拍法,而陆修静犹以黄土泥额,反缚悬头。如此淫祀,众望同笑。又案汉婕妤,帝疑其诅,对曰:“若鬼神有知,不受无理之诅。如其无知,诅之何益?故不为此。”以事推测,常人之智,尚识达之,况鬼有灵,聪明正直而受愚厌者,未之有也。今观其文,词义无取,有同俗巫解奏之曲。何期大道若此容而不非乎?将不耽嗜糟汁,湎淫终岁?以理推诚,岂得尔耶!

二十三、起礼北方为始者。依《十诫十四持身经》云:“北方礼一拜,北方为始。东向而周十方,想见太上真形。”

臣笑曰:《文始传》云:“老子与尹喜游天上,喜欲见太上。老曰:太上在大罗天玉京,山极幽远,可遥礼阙,遂不见而还。”以此推之,玄都玉京,太上所住,今在上方。何不以上为首?而浪礼北方耶?然道生东阳也,何不东方为始?佛生西阴也,北亦阴也,前已鄙之,今复尊量而前礼乎?又《罪根品》云:“太上道君同阳馆中稽首礼元始天尊,问十善等法。”此诫乃天尊所说,何以不礼天尊,而想见太上乎?舍本逐末,谁之咎也?

二十四、害亲求道者。《老子消冰经》云:“老子语尹喜曰:若求学道,先去五情。一父母、二妻子、三情色、四财宝、五官爵,若除者与吾西行。喜精锐,因断七人首持来。老笑曰:吾试子心,不可为事。所杀非亲,乃禽兽耳。伏视七头为七宝,七尸为七禽。喜疑反家,七亲皆存。”又《造立天地记》云:“老子化胡,胡王不伏,老子打杀胡王、七子、国人一分。”

臣笑曰:《三元诫》云:“道学不得,怀挟恶心,不孝父母,不爱妻子。”计喜所杀父母,如知是幻,何得怀疑反视?如其实心,依诫怀恶,已犯重罪。何况斩二亲之首乎?又胡王不伏,杀其七子,亦以甚矣。又杀国人一分,何斯不仁之深乎?若作法于后代,则令求道者皆杀二亲、妻子矣。又不可以一王不伏,而滥诛半国之人乎?进退二三,可笑怪也。

二十五、延生符者。《三元品》云:“紫微宫青延生符书,八方则八气应之便成人,毁符以烧者,人随烟化为气。其文四万劫一出。”

臣笑曰:《文始传》云:“万亿万亿岁一大水,昆仑飞浮,有仙飞迎天王善人,安之山上。乃至前前万万岁,天地混沌,如鸡子黄,名曰一劫。”案大水之日,天人不死,不应迎之山上。又《济苦经》:“乾坤洞然之后,溃然空荡,计一劫之时,人物不存。”其延生符四万劫乃出,岂可四万劫中绝无天人?幽幽冥冥,何其远也?又万万止是一亿,亿亿止是一兆,止言一亿兆年而云。万亿万亿者,盖新学造经,不知数之大小耳。

二十六、椿与劫齐者。《洞玄东方青帝颂》曰:“九五不常居,天地有倾危,大劫终一椿,百六乘运回。”

臣笑曰:大水既漂,昆仑飞浮,后有大火,金铁融地无草。乃至万万亿岁,天地如鸡子黄,总名一劫。然椿是世木,以世火烧之则灰,值劫火便绝。而言大劫齐椿者,一何谬欤?亦可笑矣。

二十七、随劫生死者。如《度命妙经》云:“大劫交周,天崩地沦,欲界灭无,太平道经佛法华大小品,周游上下十八天中,在色界内至大劫交,其文乃没。其玉清上道、三洞神经、真文玉字,出于元始,在二十八天无色界上大罗玉京山玄台,灾所不及。故自然之文,与运同生同灭。能奉之,七祖生天,转轮圣王代代不绝。”

臣笑曰:《度人本行经》云:“道言自元始开光以来,赤明元年,经九千馀亿劫,度一恒沙众生。尔后至上皇元年,度人无量,我随劫生死,世世不绝。恒与灵宝同出,经久劫终九气,政运托胎,洪氏积三千馀年。至赤明开通,岁在甲子,诞于扶力。盖天复与灵宝同出度人,元始天尊以我因缘,赐我太上之号,在玄都玉京。”以此推之,真文在玉京,灾所不及。而云自然之文,与运同生同灭。同生同灭,岂非灾也?

又云:我与灵宝同时出没,又云我随劫生死,计灵宝运灭,太上随亡。而云长生不死,此为妄也。又玉京在众天之上,灾所不及,理合可疑。一切形色,无有存者,玉京玉台,斯为色界。色界非常,玉京岂存?又赤明甲子之号,殊同河汉之实矣!

二十八、服丹成金色者。《神仙金液经》云:“金液还丹,太上所服。而神今烧水银,还复为丹。服之得仙,白日升天。求仙不得,此道徒自苦耳(烧丹成水银,烧水银成丹。故曰还丹)。昔韩终服之,面作金色。又佛身黄金色者,盖道法验也。令身内外刚坚如金,故号佛金刚身也。”

臣笑曰:《文始传》云:“太上老子,太一元君,此二圣亦可为一身。”《金液经》云:“太一者惟有中黄丈夫及太一君,此二仙人,主也。饮金液升天为大神,调阴阳矣。”

寻韩终未服金液,止是常人。既服升天,即老君是也。而老君为太上万真之主,何所不能,而乃须服金液后调阴阳乎?

又太一大神成者多少?调阴阳者复须几人?若言服者,皆得何其多耶?又丹与水银,遍地皆有,火烧成丹,作之不难。何为道士不服,白日升天?为天仙之主,而辛苦叩齿,虚过一生,良可哀哉!若不服者,明知为丹所误,故捕影之谈耳。

又云:“佛身金色,由丹所成。”此乃不须行因,一任丹得。邪见之重,可为悲夫!

二十九、偷改佛经为道经者。如《妙真偈》云:“假使声闻众,其数如恒沙,尽思共度量,不能测道智。”

臣笑曰:此乃改《法华》佛智为道智耳,自馀并同,诸文非一。昔有问道士顾欢,欢答:“《灵宝妙经》天文大字,出于自然,本非《法华》。乃是罗什妄与僧肇改我道经为《法华》也。”且《灵宝》偷于《法华》,可诳东夏;《法华》之异《灵宝》,不殊西域。今译人所出,不爽经文,以此推之,故知偷改为实。且佛经博约,词义宏深,千卷百部无重文者。不同老经,自无别计,倚傍佛经,开张卷部。且五千之文,全无及佛。佛之八藏,亦不论道。自馀后作,皆窃佛经,后自明之,不广其类。是以古来贤达讽诵佛经,至今流传,代代不绝。道法必胜,何不诵持,举国统括,诵道谁是?是故知非可为准的。

三十、偷佛经因果者。《度王品》云:“天尊告纯陀王曰:得道圣众至恒沙如来者,莫不从凡积行而得也。十仙者无数。亦有一兴而致一仙位,复有积劫而登,由功高则一举;功卑则十升。有十阶级,从欢喜至法云,相好具足。于是诸王闻说,即得四果。”

又《度身品》:“尼干子于天尊所闻法,获须陀洹果。”

又《文始传》:“老子在罽宾弹指,诸天王、罗汉、五通、飞天俱至,遣尹喜为师,得道菩萨为老子作颂。”

臣笑曰:佛之与道,教迹不同,变通有异。道以自然为宗,佛以因缘为义。自然者,无为而成;因缘者,积行乃证。是以小乘列四果之差,大乘有十等之位,从凡入真,具有经论。未知道家所列四果、十仙,名与佛同。修行因缘,未见其说,然道家所修,吸气冲天,饮水证道,闻法飞空,饵草尸解。行业既殊,证果理异。但说天有五重,或三千六千,或八十一天,或六十大梵,或三十六天,或五亿五万馀天。或九真天王,九气天君,四方气君,三元三天,九宫天曹,玉清大有,玄都紫微,三皇太极,诸如此类,理有所缘。岂有虚张,自取矫异?请说此天,为重为横?为虚为实?服何丹草而获此天?脱所未详,则徒为虚指,更来可笑矣。

三十一、道经未出言出者。案《玄都道士所上经目》,取宋人陆修静所撰者。目云:“《上清经》一百八十六卷,一百一十七卷已行。《始清》已下四十部,六十九卷,未行于世。”检今经目并云见在,乃至《洞玄经》一十五卷,犹隐天宫,今检其目并注见在。

臣笑曰:“修静宋明帝时人,太始七年因敕而上经目。既云隐在天宫,尔来一百馀年,不闻天人下降,不见道士上升,不知此经从何至此?昔文成书以《饭牛》,诈言王母之命。而《黄庭》《元阳》以道换佛,张陵创造《灵宝》,吴赤乌时始出。《上清》起于葛玄,宋齐之间乃行。鲍静造《三皇》,事露而被诛,文成书《饭牛》,致戮于汉世。今之学者,又踵其术,又可悲乎!《汉书》张鲁祖父陵,桓帝时造符书以惑众,受道者出米五斗,俗谓米贼。陵传子衡,衢传子鲁,号曰三师。三人之妻为三夫人,皆云白日升天。初受道,名鬼卒,后号祭酒。妖鄙之甚,穿凿滥行。皆此例矣。

三十二、五亿重天者。《文始传》云:“天有五亿五万五千五百五十五重,地亦如之。厚一万里,四角有金柱金轴,方圆三千六百里。神风持之,以四海为地脉,天地山川河汉,通气风云,皆从山出。”

臣笑曰:《三天正法经》云:“天光未明,七千馀劫;玄景始分,九气存焉。九真天王、元始天王禀自然之胤,置九天之号。上中下真,真为一元,元有三天。上元宫即太上大道君所治。”计一天相去九万九千九百九十里。则九天相去七十九万九千九百二十里。一里有三百步,一步有六尺,则有一十四亿三千九百八十五万六千尺。以五亿重天分之,则天天相去二尺,岂有厚万里之地?上载二尺之天乎?

《文始传》云:“老子引四天王,大众皆身长丈六,短者丈二。”计人大而天小,何以自容?常卧不起,愕然大怪。

三十三、道士出入仪式。《玄中经》说:“道士执简者,用金玉,广一寸,长五寸五分,执之为况。中古王执朝师君,下古金玉隐执杂木,长九寸,名为手简。执以去慢,诫于道士。若入王宫,聚落人室,在舍外十步,著巾帔,执况而入。勿有侧背,出舍外脱巾帔,著素服行,勿自显损道法。若入俗家,整威仪,执简坐,勿使俗怪。道士行百里外,执杖、巾帔、香炉、铜灌、钵釪、出家之具自随。威仪具足,得十种功德。”

臣笑曰:《自然经》云:“道士巾褐,帔法褐,长三丈六尺,三百六十寸,法年三十六旬。年有三百六十日,一身两角,角各有六条。两袖袖各六条,合二十四条,法二十四气。二带法阴阳,中两角法两仪,乃至冠法莲华巾也。”《自然经》既有科律,何以不依?乃法张鲁黄巾之服?违律而无识也。

三十四、道士奉佛者。《化胡》云:“愿将优昙花,愿烧栴檀香,供养千佛身,稽首礼定光。”

又云:“佛生何以晚?泥洹何以早?不见释迦文,心中大懊恼。”又《大诫》云:“道学当念,游大梵流景宫礼佛。”

臣笑曰:“《敷斋经》:“天尊令右玄真人曰:释迦文以转轮生死法化世,使天老右玄真人以仙度之,道不死之大法。”又《老子序》云:“道主生,佛主死。道忌秽,佛不忌。道属阳,生忌秽,佛则反之。”据此清浊天分,死生大判,何为不念清虚大道?而愿生死秽恶佛乎?古昔殷太宰问孔子“圣人”,孔答“三皇、五帝、三王及丘俱不圣也,西方之人有圣者焉”。故知孔子以佛为圣,不以道为圣也。《化胡》云:“天下大术,佛术第一。”《升玄》云:“吾师化游天竺。”《符子》曰:“老氏之师名释迦文。”此道《斋经》又云:“称仙梵天,称佛隐文。”外国读经多是梵天,道士所好梵即佛也。此即学佛久矣,由称梵也。又《灵宝》三十二天,大梵隐语,天各八字,诵之万遍即飞行。七祖同升南宫,此又道士学佛之证也。然道士止知学梵,亦不知梵是何佛?愚而信之,亦应有福。不知可笑已不?

三十五、道士合气法。《真人内朝律》云:“真人曰:凡男女至朔望日,先斋三日,入私房,诣师所,立功德,阴阳并进,日夜六时。”此诸猥杂不可闻说。又《道律》云:“行气以次,不得任意,排丑近好,抄截越次。”又《玄子》曰:“不鬲戾,得度世,不嫉后,世可度,阴阳合,乘龙去。”云云。

臣笑曰:臣年二十之时,好道术,就观学。先教臣黄书合气,三五七九男女交接之道。四目两舌正对,行道在于丹田。有行者,度厄延年。教夫易妇,惟色为初,父兄立前,不知羞耻。自称中气真术,今道士常行此法,以之求道,有所未详。

三十六、诸子为道书者。《玄都经目》云:“道经传记符图论六千三百六十三卷。二千四十卷有本,须纸四万五十四张,其一千一百馀卷经传符图。其八百八十四卷诸子论。其四千三百二十三卷陆修静录。有其数目及本并末得。”

臣鸾笑曰:道士所上经目,陆修静目中见有经书。药方符图,止有一千二百二十八卷,本无杂书诸子之名,而道士今列二千馀卷者,乃取《汉艺文志目》八百八十四卷为道之经论。据如此状,理有可疑。何者?至如韩子、孟子、淮南之徒,并言道事,又有八老黄白之方,陶、朱变化之术,翻天倒地之符,辟兵杀鬼之法。及药方咒厌,得为道书者,可须引来。未知《连山》《归藏》《易林》《太玄》《黄帝金匮》《太公六韬》,何以不在道书之例乎?修静目中本无诸子,今乃剩安,不知何据?且去年七月中道士所上经目,止注诸子三百五十卷为道经,今云八百馀卷。何以前后不同?又人之有恶,惟恐人知;己之有善,虑人不见。故道士自书云:不受道戒者,不得读道经。即如此状,恐人知其丑乎?若以诸子为道书者,人中诸子,悉须追取,何得遗之?且道士引例我《老子道德》,本是诸子,今尊为经,流例相附,有何过欤?若尔,则知《老子》《黄子》诸子之流,如何得与儒流七经而相抗乎?班固先六经后二篇,序道为中上贤类。斯实录矣。

又陶朱者,即范蠡也,既事越王句践,君臣囚吴石室,尝屎饮尿,亦以甚矣。今尊崇其术,不亦昧乎?

又蠡子被戮于齐,何为不行父术,变化而自免乎?又《造天地经》,老子托幽王皇后腹,即幽王之子也;身为柱史,即幽王之臣也。《化胡》云:“老子在汉为东方朔。”若审尔者,幽王为犬戎所杀,岂可不爱君父,与神符令不死乎?

又汉武穷兵,疲役中国,天下户口至减太半。称老子为方朔者,何忍不与辟兵、辟谷之符,厌人、咒鬼之方,以护汉国乎?眼看流弊,若此无心取救,将非欺诳谬乎?

又说统收道经目录,乃有六千馀卷,核论见本止有二千四十卷。馀者虚指未出,将非铅墨未备,致经本未成乎?自馀孟浪纷论,无足更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