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笑府/卷十一 中华文库

楚庄王爱一骏马，衣以文绣，庇以华屋，席以露床，㗖以枣脯。马肥死，王欲以棺椁，大夫礼葬之。左右谏止，不从。优孟闻知，入殿门，仰天大哭。王惊问其故。孟曰：堂堂楚国，何求不得，王所爱马，葬如大夫，薄也。请以人君礼葬之，雕玉为棺，文梓为椁、老弱负土、邻国陪泣，使诸侯闻知，皆知大王贱人而贵马也。王曰：寡人之过，一至此乎，为之奈何。孟曰：请为王付之庖厨，烹以大鼎，斋以姜枣，荐以椒兰，纳诸人之腹肠，葬以六畜常礼，无使贻笑天下后世也。

谷那律为谏议大夫。永徽中，尝从高宗出猎，途中遇雨止，问：油衣若何为得不漏。对曰：能以瓦为之不漏。盖寓意谏猎，欲人君深居高拱也。上悟，嘉赏焉，赐帛二百匹。

齐被兵，使淳于髡赍金百斤，车十驷，趾赵请兵。淳于髡仰天大笑，冠缨索绝。王问其故，对曰：臣从东方来，见傍有穰田者，操一豚蹄、酒一孟，祝曰：瓯娄满篝，污邪满车，五谷皆熟，穰穰满家。臣见其所持者狭而所欲者奢，故笑之。于是齐威王乃益赍黄金千镒，白璧十双，车马百驷。

秦始皇殿宴，值雨。执盾陛卫者，以苦寒，求告优旃，祈得讽谏，少减寒苦。旃许之，预约盾郎曰：我呼汝，齐诺可也。少顷，殿中上寿，旃临槛大呼曰：陛盾郎。齐应曰：诺。旃曰：汝虽长何益，常立雨中，我虽短，幸庇休于此。始皇感其言，命陛盾者轮半相代。

始皇尝欲大拓苑囿，东极函关，而抵陈仓。优旃曰：善，宜多纵禽兽于中，寇从东来，则令麋鹿向东触之。西来，则令向西触之。上因寝其事。

秦二世，议欲漆京城。优旃曰：善，主上虽无言，臣固将请之。漆城虽于百姓愁费，然漆城荡荡，寇来不能上，固是良策，但漆物必用荫，城漆可办，顾难为荫室耳。二世笑而止。

唐时，有乳母家犯罪，法议应迁徒过陲。时当入朝面辞，乃哀泣求救于郭舍人，郭教以辞后宜疾出，仍数回顾。乳母如其言，郭侍上侧，疾骂之曰：咄，老子何不疾行，已壮矣，尚须汝乳哺耶，却乃勤勤顾恋如此。上闻言悲之，因上诏无迁乳母。

刘子久仕翰苑，望迁秩未遂，因称疾不出。士大夫有来问疾者，对曰：虚热上攻。时石文定在座，戏言曰：只消一服“清凉散”即愈矣。盖官任两府者，方得凉伞也。

杨文公常戒门人，为文宜避俗语。既而公作表云：伏惟陛下，德迈九皇，云云。时门人郑戬遽请问曰：未审何时，得卖生菜。公笑而易之。

齐王临朝，顾谓侍臣曰：吾国介于数强国间，岁苦侵凌。今欲调丁壮筑长城，起东海，抵武关，逶迤四千里，与诸国隔绝，使秦不得窥吾西，楚不得窃吾南，韩、魏不得持吾左右。百姓虽暂劳，而异日无侵凌伐征之患，岂不永逸乎。闻吾令下，孰不忻跃而来耶。艾子对曰：今旦大雪，有民裸露僵踣，望天而歌，臣怪之，问其故，答曰：大雪应候，喜明年人食贱麦，我即今年冻死矣。此正如百姓今日劳费筑城，不知永享安逸者当在何人也。

（憨按）称黄河三千年一清，天下太平，昔人题诗曰：三千年后知谁在，何必劳君报太平。亦此意也。

后魏孙绍，为太府少卿，高帝问曰：卿年老矣。答曰：臣虽老，臣卿尚少。遂迁正卿。

诗家各出危语以相规。一曰：矛头淅米剑头炊。一曰：百岁老翁攀枯枝。一曰：并上辘轳卧婴儿。一曰：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龙王怒雨泽愆期，凡水族有尾者，悉加究治。虾蟆亦聚族而愁，鼋、鼍、龟、鳖类怪而问曰：汝无尾者，何为而惧。答曰：但恐理会科斗时事，则不能免矣。

宪庙时，汪直怙势，中外侧目。优人扮醉汉卧街酗骂。傍人警斥曰：某阁老至，某公候至。醉汉皆酗骂如故。曰：汪太监至。遂闭口跪伏道左曰：当今之世，吾但知有汪公耳，他复惧耶。

一勋臣总督团营，擅役官兵治私第。优人扮二儒生，其一高声咏诗曰：六千兵散楚歌声。其一曰：八千兵散。争辩良久，徐曰：汝不知耶，那二千，俱在官家盖房，何曾在营。

冲虚先生，笃道君子也，平生劝善惩恶，始终一致。亲党有恶少，专一横逆责人，嗜利乐祸。先生赠之汤瓶，警以诗曰：只见不平声唧唧，何曾心地得清凉。复遗镜与尺，警以诗曰：自家面垢何曾见，只辩他人丑与妍，量长画短分明甚，终世何曾把自量。又尝馈鱼于嗜利者，结句云：香饵一吞无计脱，饱时反不似饥时。资质可变者，间或化之。

一中产之家，不自忖度，罄产架高堂，成而养膳乏矣。里中长者过其庐，叹曰：堂甚好，只是欠二条梁矣。主人问曰：屋已完美，尚欠何梁。长者曰：一条是不思量，一条是不酌量。

一士人修业僧寺，无辜受祸，乃题小木鱼以寄意，诗曰：无辜受害实相亏，和尚团𪢮吃饭时，廊下木鱼干甚事，朝朝空肚芒吃槌。

或问佛印曰：观音傍有侍者，何为自提净瓶。佛印戏答曰：求人不若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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