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
卷八 杂事
卷九 

    杂事

    宇文肃愍死事

    建炎初,宇文枢密虚中应诏使北,金人留之,后以为枢密使。绍兴中,虚中阴结中原忠义,欲俟金主郊天日举事,而使朝廷应之。先以蜡书来上,秦会之用事,遽缴其书遗金人,高宗不知之也。会虚中事亦自泄,金族其家,株连死者甚广。淳熙中,孝宗念其忠死,始赠开府仪同三司,谥肃愍,且为置后,其孙绍节,今为右司郎中。“缴还蜡书”谥议云尔,而或谓未必然且自露耳。

    何文缜建元帅议

    靖康中,何文缜初相,虏再犯京师,康王在河北,文缜请以帛书拜王为大元帅,渊圣可之,文缜既北去,御笔藏于其家。绍兴中,文缜之弟矩持诣秦丞相,乞进于朝,秦方主和,恶闻其事,抑不奏。秦桧死,矩知万州,乃申建康乞会申王府御笔所在,秦氏取而还之。淳熙十二年,洪端明领史院,请下隆州索其书,编于中兴日历,矩子:令修,通判邛州事,以闻,诏付史馆,迁令修一秩,知邛州云。

    朝士投匦免知在

    故事:臣民投匦上书者,皆从检院押出,召保乃许自便。绍兴三年,秋,地震,求直言,太常少卿唐恕应诏上封事,检院官以故例待之,辛阁学炳时为台端,言有乖礼意,请行在职事釐务官上封事者,并实封,牒送检鼓院投进,不在召保知在送便之限,从之。

    大臣夺情服縿

    故事:大臣夺情者,服造光帻、縿紫袍、皂角帯。道君恶之,政和末,始议以入公官不应变服,遂以吉服朝,然居家犹丧服也。绍兴初,朱藏一起复右仆射,请所服,太常遂援政和近事为请,而居第则縿服去佩焉,议者不以为是。

    赵元镇用伊川门人

    赵元镇初相,喜用伊川门下士,当时轻薄者遂有“伊川三魂”之目,谓元镇为“尊魂”、王侍郎居正为“强魂”,以其多忿也,谓杨龟山为“还魂”,以其身死而道犹行也。时龟山初亡,朱内翰震言于朝,因赙甚厚,故有还魂之目焉。

    郑亨仲欲并掌利权

    建炎中,张魏公为宣抚处置使,节制川陕京湖十三路便宜黜陟。魏公既罢,其后去“便宜”,犹于兵、民、财无所不总,故其权常重。若财赋,旧以都转运使领之,然大抵皆隶宣抚司。绍兴中,秦桧既与郑亨仲有间,十五年十一月,始命赵侍郎不弃,以太府少卿为四川宣抚司总领官,盖阴夺其柄,亨仲不悟也。赵入疆,移文宣抚司用平牒,亨仲见之愕而怒,久之,始悟其不隶已也。十八年,宣抚司罢,又改为总领四川财赋钱粮,盖自为一司,迄今不改。然自辛巳用兵后,凡文臣执政官为宣抚使,则总领官用申状,受约束;武臣为宣抚使,则抗礼平焉。

    节度使以军礼见宣抚

    绍兴中,郑亨仲为川陕宣抚副使,大会诸将于阆州,时吴武顺璘、杨襄毅政、郭恭毅浩,皆以节度使来会,亨仲坐堂上,吏赞客,亨仲遽兴,日高犹不出,既而政先执挺谒亨仲,乃受之,寻与璘、浩循階以客礼见,盖璘时以右䕶军都统制驻武兴、浩以枢密院都统制驻汉阴,而政在汉中实宣抚使都统制故也。十八年,始有㫖,并称某州驻札御前诸军都统,然诣宣威府悉趋庭焉,论者以郑为得体。

    虞彬甫长者

    虞彬甫丞相,仕未达,尝调官临安,携所注《新唐书》以干秦丞相,书未上,会其同舟者窃得本以献秦,彬甫知之,乃更以他书为贽。已而,窃书者先去,疑彬甫必怨己,遇士大夫辄诋之,彬甫还知渠州,过夔,沈守约丞相为帅,问彬甫以同舟之为人,彬甫称其美,守约屡诘之,彬甫不变,守约曰:“是人毁君不容口,君毋为过情。”彬甫曰:“渠所长甚多,但差好骂耳。”守约太息,称其长者,未㡬,守约入参大政,白召彬甫为秘书丞,以至大用云。

    陈鲁公镇物

    绍兴末,金海陵炀王临江,中外戄惧,朝士多遣家为避兵计,时陈鲁公为左相,独镇之以静,人心少安。一日,边郡羽书来,上趣召辅臣,公独后至,中使屡趣之,陈行愈益缓。上尝夜出手札,欲散百官,浮海避虏,公对中使取御札焚之。当是时,都人将遁去,赖陈不为摇动,都人乃止,北敌退,独公与黄通老家属在城中

    张魏公荐士

    隆兴初,张忠献公再入为右相,上注意甚厚,使公条奏人才可用者,公奏虞雍公允文、陈魏公俊卿、汪端明应辰、王詹事十朋、张尚书可备执政;刘观文王阁学大宝杜殿院起莘宜即召还;胡资政可备风宪;张舍人孝祥可付事任;冯提刑时行、冯少卿可备近臣;朝士中,林侍郎、王侍郎、莫少卿可任台谏。皆一时选也。时刘、王、杜三人皆以论事去国,故公请召之。其后悉为名臣,终孝宗朝,不显用者数人而已。

    赵温叔使北

    赵温叔为舍人,使北还,入见,上问:“朕何如葛王?”温叔奏曰:“臣观葛王,望之不似人君,规模气象不及陛下万一,中原不日可复也。臣敢再拜贺。”上大悦。

    韩子师折虏使

    淳熙中,虏人有举进士第一者记其姓名不审,奉使来贺正旦,自负其辩,颇凌慢王人。时以韩彦古子师馆伴,一日虏使自谓其廷试赋“云屯一百万骑、日射三十六熊”之句以为警䇿,子师遽曰:“一百万骑仅能得三十六熊,何其鲜也!”金使惘然。熊,射侯也;韩不学,妄以为熊罴之熊,故金使猝无以应。然自是辞色颇恭,时人亦多韩之敏捷。

    苏文忠赠官

    乾道末,苏文忠特赠太师,世或不知其所以,盖仁宗时,苏仪甫尝为翰林学士,元祐中,以其子容贵,赠太师,始仪甫尝游金山题诗曰:“僧依玉鉴光中住,人在金鳌背上行”,至是,蜀僧宝印住金山,摘其诗名轩为“玉鉴”,又嘱张安国大书而刻之,张䟦云:“此诗翰林学士、赠太师苏公所赋也。”碑成,僧摹以遗大珰甘升。一日上过其直庐外,望见,索观之,意以为文忠也。时文忠曾孙季真为给事中,他日上更书文忠诗以赐,又识其末曰:“故赠太师苏轼诗。”季真拜受赐,疑之,前白曰:“先臣绍兴初尝赠资政殿学士,未尝赠太师,今蒙圣恩,乞自朝廷行下。”上愕曰:“朕记赠太师久矣!”季真不敢白,间为执政言之,执政因奏以为言,上始喻金山寺诗乃苏绅也,因即曰:“如轼名德昭著,亦当赠太师。”于是降㫖施行,然上实雅敬文忠,居常称子瞻或东坡舍人,草制有曰:“人传元祐之学,家有眉山之书”,盖词头无所慿,故但为好语尔。

    保任京官连坐

    保任京官,犯赃连坐,旧制也。然近岁未有举行者,淳熙初,钱师魏参知政事,会其所举者以贿败,上疏自劾,诏特䥴三官,吏部因以他举官名闻,皆坐降秩。绍熙初,赵温叔所举以赃抵罪,用故事,当削三秩,而温叔时为使相,若降三秩,则应落衮钺,为银青光禄大夫,朝廷难之,于是,自卫国公降封益川郡公,削其食户二千而已。其后,周洪道连坐,亦自益国公降封荥阳郡公,盖用温叔例。益,大国,视郡公为三资。卫国,故并削封户

    张敬夫遗表

    张敬夫帅荆川,庚子春,疾甚,数乞免,不许,将死,自作遗表来上,邸吏以庶寮不得上遗表,却之,上迄不见也。其表曰:“再世蒙恩,一心报国;大命至此,厥路无由。犹有微诚,不能自已,伏望陛下,亲君子、远小人。信任绝一己之偏好恶,公天下之见,永清四海,克巩丕图。臣死之日,犹生之年。”敬夫之不乱如此,所谓古之遗忠矣。敬夫卒之四日,上闻知其疾病,乃拜右文殿修撰奉祠。敬夫始以父任为右承务郎,平生未尝乞磨勘,上知之其在广西,特进二秩为承事郎,故职虽高,终不得任子云。

    王瞻叔与王时亨争礼

    自席大光后,成都守臣,率兼四川大帅,惟本路监司以管辖之,故得就㕔所下马,他路则不然。为守者,率侍从近臣,故监司见者,必止喝,更乘小舆自侧门入。绍兴末,王时亨为守,王瞻叔为转运副使,将穿㦸,吏以故事白止之,瞻叔不平,他日,檄府以某日按视金榖簿书,遂传呼入㦸据㕔设坐,谓典谒吏曰:“今日转运副使来㸃检成都府公事,非见制置使也”时亨不能语。

    郡守越境省亲

    故事:守臣无得越境者。王正仲守扬,其亲居润,才隔一水,正仲因乞告省亲,许之。乾道中,史丞相守绍兴,援例省其母于四明,四明,越属郡也。淳熙末,耿直之侍郎为四眀守,其父年九十矣,直之以亲病乞祠,未听,直之用故事,谒告归江阴省亲,上特许之;时有为湖广总领者,其母老,请用季春至湖州迎侍,上亦许焉。孝宗锡类之施每如此。

    奉祀汾阴宝

    淳熙十四年,春,有士人聂士愿者,获一古印,以“皇帝驾奉祀汾阴之宝”九字为文,重十三两,士愿以为真宗西祀所作,时吴少保琚为淮东总领,以五百千偿士愿,取其宝献于朝,诏蔵天章阁,士愿以其宝生金所铸,偿价未足,诣御史府诉之。蒋世修继周为中执法,命有司覆实,且言:“祖宗遗宝,复归中禁,纵使是铜,亦当薄赏,务重大体,岂校细微。”事下工部将作监覆实,验之果铜也,乃诏士愿免罪。三月己未按《汾阴记》,封金匮用受命宝,封石匮用天下同文宝,此宝不见于记载,故朝论疑之,卒不加赏云。

    陈子长筑绍熙堰

    两淮土沃而多旷,土人且耕且种,不待耘耔,而收其十倍。浙民每于秋熟,小舟载其家至淮上,为淮民获田,主仅收十五,他皆为浙人得之,以舟载所得而归。有张拐腿者,淮东土豪也,其家岁收谷七十万斛,金亮入冦,执得之,问以江南虚实,张不肯言,亮脔其两股无馀,终不以告,乃舍之,后亮退师,张亦不死,淮民因谓之拐腿云。绍熙末,陈子长损之提举淮东常平,以淮田多沮洳,因筑堤数百里堰之,得良田数百万顷,事闻,锡名“绍熙堰”,子长除直秘阁、淮东转运判官,朝廷念淮民至切,损其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