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张子全书 卷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张子全书卷十五
  附录
  程子曰订顽之言极纯无杂秦汉以来学者所未到订顽一篇意极完备乃仁之体也学者其体此意令有诸已其地位已高到此地位自别有见处不可穷高极远恐于道无补也
  订顽立心便可达天德
  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知信皆仁也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不须防检不须穷索若心懈则有防心若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得故须穷索存久自明安待穷索此道与物无对大不足以名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孟子言万物皆备于我须反身而诚乃为大乐若反身未诚则犹是二物有对以已合彼终未有之又安得乐订顽意思乃备言此体以此意存之更有何事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未尝致纎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若存得便合有得盖良知良能元不丧失以昔日习心未除却须存养此心久则可夺旧习此理至约惟患不能守既能体之而乐亦不患不能守也
  西铭某得此意只是须得子厚如此笔力他人无缘做得孟子以后未有人及此得此文字省多少言语要之仁孝之理备乎此须臾而不于此则便不仁不孝也
  游酢于西铭读之已能不逆于心言语外立得个意思便能道中庸矣
  孟子之后只有原道一篇其间言语固多病然大要尽近理若西铭则是原道之宗祖也原道却只说道元未到西铭意思据子厚之文醇然无出此文也自孟子后盖未见此书
  问西铭如何曰此横渠文之粹者也曰充得尽时如何曰圣人也横渠能充尽否曰言有两端有有德之言有造道之言有德之言说自已事如圣人言圣人事也造道之言则知足以知此如贤人说圣人事也横渠道尽高言尽醇自孟子后儒者都无他见识
  西铭明理一而分殊
  𢎞而不毅则难立毅而不𢎞则无以居之西铭言𢎞之道观张子厚所作西铭能养浩然之气者也以上见性理
  子厚高才其学更先从杂博中过来
  张子厚闻生皇子喜甚见饿莩者食便不美
  正叔谓某接人治经论道者亦甚多肯言及治体者诚未有如子厚
  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使学者先有所据守
  问横渠言由明以至诚由诚以至明此言恐过当曰由明以至诚此句却是由诚以至明则不然诚即明也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只我知言一句已尽横渠之言不能无失类若此若西铭一篇谁说得到此今以管窥天固是见北斗别处虽不得见然见北斗不可谓不是也
  问横渠之书有迫切处否曰子厚谨严才谨严便有迫切气象无寛舒之气
  立清虚一大为万物之源恐未安须兼清浊虚实乃可言神道体物不遗不应有方所
  横渠教人本只是谓世学胶固故说一个清虚一大只图得人稍损得没去就道理来然而人又更别走今日且只道敬
  伯淳尝与子厚在兴国寺曾讲论终日而曰不知旧日曾有甚人于此处讲此事
  子厚言关中学者用礼渐成俗正叔言自是关中人刚劲敢为子厚言亦是自家规矩寛大
  关中学者以今日观之师死而遂倍之却未见其人只是更不复讲
  张子厚罢太常礼院归关中过洛而见程子子曰比太常礼院所议可得闻乎子厚曰大事皆为礼房检正所夺所议惟小事尔子曰小事谓何子厚曰如定谥及龙女衣冠子曰龙女衣冠如何子厚曰当依夫人品秩盖龙女本封善济夫人子曰某则不然既曰龙则不当被人衣冠矧大河之塞本上天降祐宗庙之灵朝廷之德而吏士之劳也龙何功之有又闻龙有五十三庙皆曰三娘子一龙邪五十三龙邪一龙则不当有五十三庙五十三龙则不应尽为三娘子也子厚黙然
  子厚言今日之往来俱无益不如闲居与学者讲论资养后生却成得事正叔言何必然义当来则来当往则往尔
  子厚谓程卿夙兴干事良由人气清则勤闲不得正叔谓不可若此则是专为气所使子厚谓此则自然也伯淳言虽然且欲凡事皆不恤以恬养则好 此
  义在学者也           气使可知人先生亦安可言  横渠常以此观人未尝不中然某不与他如此后来其弟戬亦学他如此观人皆不中此安可学人物自是人才有通悟处学不得也张子厚善鉴裁其弟天祺学之便错以上见程氏遗书
  横渠昔在京师坐虎皮说周易听从甚众一夕二程先生至论易次日横渠撤去虎皮曰吾平日为诸公说者皆乱道有二程近到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辈可师之逐日虎皮出是日更不出虎皮也横渠乃归陕西
  张横渠著正𫎇时处处置笔砚得意即书伯淳云子厚却如此不熟
  张子正䝉云冰之融释海不得而与焉伊川改与为有横渠学堂双牖右书订顽左书砭愚伊川曰是起争端改之曰东铭西铭
  横渠尝言吾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学不成有多少病在
  神宗问明道以张载邢恕之学奏云张载臣所畏邢恕从臣游
  吕与叔作横渠行状有见二程尽弃其学之语尹子言之先生曰表叔平生议论谓頥兄弟有同处则可若谓学于颐兄弟则无是事顷年属与叔删去不谓尚存斯言几于无忌惮按行状今有两本一本云尽弃其学而学焉一本云于是尽弃异学淳如也恐是后来所改 以上见程氏外书
  横渠言气自是横渠作用立标以明道
  杨时致书伊川先生曰西铭言体而不及用恐其流遂至于兼爱先生答之曰横渠立言诚有过者乃在正䝉西铭之为书推理以存义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岂墨氏之比哉西铭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则二本而无分子比而同之过矣且谓言体而不及用彼欲使人推而行之本为用也反谓不及不亦异乎见程氏文集下同
  伊川先生答先生书曰观吾叔之见志正而谨严如虚空即气则无无之语深探远𧷤岂后世学者所尝虑及也然此语未能无过馀所论以大概气象言之则有苦心极力之象而无寛裕温厚一作和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时有之明所照者如目所睹纎微尽识之矣考索至者如揣料于物约见仿佛耳能无差乎更望完养思虑涵泳义理他日当自条畅
  横渠教人以礼为先大要欲得正容谨节其意谓世人汗漫无守便当以礼为地教他就上面做工夫然其门人下稍头溺于刑名度数之间行得来困无所见处如吃木扎相似更没滋味遂生厌倦故其学无传之者明道先生则不然先使学者有知识穷得物理却从敬上涵养出来自然是别上蔡语
  朱子曰西铭前一段如棋盘后一段如人下棋
  西铭一篇首三句似人破义题天地之帅之塞两句恰似做原题乃一篇紧要处民吾同胞至顚连而无告者也乃统论如此于时保之以下是做工夫处
  西铭有个直劈下底道理又有个横截断底道理问西铭仁孝之理曰他不是说孝是将这孝来形容这仁事亲底道理便是事天底样子
  西铭之书指吾体性之所自来以明父干母坤之实极乐天践形穷神知化之妙以至于无一行之不慊而没身焉故伊川先生以为充得尽时便是圣人恐非专为始学者一时所见而发也
  横渠之意直借此以明彼以见天地之间随大随小此理未尝不同耳其言则固为学者而设若大贤以上又岂须说耶伊川尝言若是圣人则乾坤二卦亦不消得正谓此也
  所论西铭名虚而理实此语甚善名虽假借然其理则未尝有少异也若本无此理则又如之何而可强假耶
  横渠西铭初看有许多节却似狭充其量是甚么样大合下便有个乾健坤顺意思自家身已便如此形体便是这个物事性便是这个物事同胞是如此吾与是如此主脑便是如此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又是做工夫处后面节节如此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其品节次第又如此横渠说这般话体用兼备岂似他人只说得一边问自其节目言之便是各正性命充其量而言之便是流行不息曰然
  又语林䕫孙曰公既久在此可将一件文字与众人共理㑹䕫孙请所看文字曰且将西铭看及看毕䕫孙依先生所解说过先生曰而今解得分晓了便易看
  又曰横渠云吾学既得于心则脩其辞命辞无差然后断事断事无失吾乃沛然看来理㑹道理须是说得出一字不稳便无下落所以横渠中夜便笔之于纸只要有下落而今理㑹得有下落底临事尚脚忙手乱况不曾理㑹得下落横渠如此若论道理他却未熟然他地位却要如此高明底则不必如此
  横渠之学是苦心得之乃是致曲与伊川异以孔子为非生知渠盖执好古敏以求之故有此说不知好古敏以求之非孔子做不得
  又曰横渠教人道夜间自不合睡只为无可应接他人皆睡了已不得不睡他做正𫎇时或夜里黙坐彻晓他直是恁地勇方做得因举曾子任重道远一段曰子思曾子直恁地方被他打得透○问程张之门于六经多指说道之精微学之要领与夫下手处虽甚精切易见然被他开了四至便觉规模狭了曰横渠最亲切程氏规模广大学者少有能如横渠辈用功者近看得横渠用工最亲切直是可畏○问横渠似孟子否曰横渠严宻孟子宏阔又问孟子平正横渠高处太高僻处太僻曰是又曰横渠之于程子犹伯夷伊尹之于孔子○或云诸先生说话皆不及小程先生虽大程亦不及曰不然明道说话尽高邵张说得端的处尽好且如伊川说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大段寛而不切如横渠说心统性情这般所在说得的当又如伊川谓鬼神者造化之迹却不如横渠所谓二气之良能也○明道之学从容涵泳之味洽横渠之学苦心力索之功深○曾子刚毅立得墙壁在而后可传之子思孟子伊川横渠甚严游杨之门倒塌了若天资大段高则学明道若不及明道则且学伊川横渠○赞先生像曰早悦孙吴晚逃佛老勇撤皋比一变至道精思力践妙契疾书订顽之训示我广居
  和靖尹氏曰见伊川后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
  人本与天地一般大只为人自小了若能自处以天地之心为心便是与天地同体西铭备载此意颜子克己便是能尽此道
  龟山杨氏曰西铭只是发明一个事天底道理所谓事天者循天理而已
  西铭㑹古人用心要处为文正如杜顺作法界观样西铭只是要学者求仁而已
  南轩张氏曰西铭谓以干为父坤为母有生之类无不皆然所谓理一也而人物之生血脉之属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则其分亦安得而不殊哉是则然矣然即其理一之中干则为父坤则为母民则为同胞物则为吾与若此之类分固未尝不具焉龟山所谓用未尝离体者盖有见于此也似更须说破耳
  人之有是身也则易以私私则失其正理矣西铭之作唯患夫私胜之流也故推明理之一以示人理则一而其分森然自不可易惟识夫理一乃见其分之殊明其分殊则所谓理之一者斯周流而无敝矣此仁义之道所以常相须也学者存此意涵泳体察求仁之要也
  天地位而万物散殊其亲疏皆有一定之势然不知理一则私意将胜而其流敝将至于不相管摄而害夫仁故西铭因其分之立而明其理之本一所谓以止私胜之流仁之方也虽推其理之一而其分森然者自不可乱义盖所以存也大抵儒者之道为仁之至义之尽者仁立则义存义精而后仁之体为无敝也
  如以民为同胞谓尊高年为老其老慈孤弱为幼其幼是推其理一而其分殊固自在也故曰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胜之流仁之方也若龟山以无事乎推为理一且引圣人老者安之少者怀之为说恐未知西铭推理一之指也
  双峰饶氏曰西铭一书规模宏大而条理精密有非片言之所能尽然其大指不过中分为两节前一节明人为天地之子后一节言人事天地当如子之事父母何谓人为天地之子盖人受天地之气以生而有是性犹子受父母之气以生而有是身父母之气即天地之气也分而言之人各一父母也合而言之举天下同一父母也人知父母之为父母而不知天地之为大父母故以人而视天地常漠然与己如不相关人于天地既漠然如不相关则其所存所发宜乎无适而非已私而欲其顺天理遏人欲以全天地赋予之本然亦难矣此西铭之作所以首因人之良知而推广之言天以至健而始万物则父之道也地以至顺而成万物则母之道也吾以藐然之身生于其间禀天地之气以为形而怀天地之理以为性岂非子之道乎其下继之以民吾同胞物吾党与而同胞之中复推其大君者为宗子大臣者为宗子之家相高年者为兄孤弱者为弟圣者为兄弟之合德乎父母贤者为兄弟之秀出乎等夷疲癃残疾惸独鳏寡者为兄弟之顚连而无告者则皆所以著夫并生天地之间而与我同类者虽有贵贱贫富长幼贤愚之不齐而均之为天地之子也知并生天地之间而与我同类者均之为天地之子则天地为吾之父母也岂不昭昭矣乎故曰前一节明人为天地之子何谓人事天地当如子之事父母盖子受父母之气以生则子之身即父母之身人受天地之气以生则人之性亦即天地之性子之身即父母之身故事亲者不可不知所以保爱其身人之性即天地之性则事天者亦岂可不知所以保养其性邪此西铭之作所以既明人为天地之子而复因事亲之孝以明事天之道也乐天者不思不勉而顺行乎此性犹人子爱亲之纯而能爱其身者也畏天者战战兢兢以保持乎此性犹人子敬亲之至而能敬其身者也若夫循私以违乎理纵欲以害其仁无能改于气禀之恶而复增益之则是反此性而为天地悖德贼亲不才之子矣尽此性而能践其形者其惟天地克肖之子乎穷神知化乐天践形者之事也存心养性而不愧屋漏畏天以求践乎形者之事也以此脩身则为顾养以此及人则为锡类以此处常而尽其道则为底豫为归全以此处变而不失其道则为待烹为顺令爱恶逆顺处之若一生顺死安两无所憾事亲而至于是则可以为孝子事天而至于是岂不可以为仁人乎故曰后一节言人之事天地当如子之事父母此篇之指大略如此朱夫子所谓推亲亲之厚以大无我之公因事亲之诚以明事天之道亦此意也呜呼继志述事孝子之所以事亲也存心养性君子之所以事天也事亲事天虽若两事然事亲者即所以为事天之推而善事天者乃所以为善事其亲者也
  临川吴氏曰天地者吾之父母也父母者吾之天地也天即父父即天地即母母即地人事天地当如事父母子事父母当如事天地保者持守此理而不敢违贤人也乐者从容顺理而自然中圣人也盖是理即天地之理而天地即吾之父母也持守而不敢违吾父母之理非子之翼敬者乎从容而自然顺吾父母之理非孝之极纯者乎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天理者父母所以与我者也而乃违之是不爱其亲也贼仁者谓之贼仁者父母所以与我之心德也而乃害之是戕其亲也世济其恶增其恶名则是父母之不才子矣若能践其所以得五行秀为万物灵者之形则是与天地相似而克肖乎父母矣知者圣人践形惟肖有以黙契乎是理非但闻见之知也化则天地化育之事乾道变化发育万物各正性命者知得天地化育之事则吾亦能为天地之事是善述吾父母所为之事矣穷者圣人穷理尽性有以究极乎是理而知之无不尽也神则天地神妙之心维天之命至诚无息于穆不已者穷得天地神妙之心则吾亦能心天地之心是善继吾父母所存之志矣此造圣之终事践形惟肖者之盛德所谓乐且不忧纯之孝者也不愧屋漏者已私克尽心自然存性得其养虽于屋漏之奥尚无愧怍之事夫其无愧于天则是无忝辱所生之父母也存心养性者用力克己惕然惟恐有愧于天操而不舍其主于身之心顺而不害其具于心之理存心养性所以事天夫其不怠于存养此天理则是不懈怠于事父母也此作圣之始事学践形惟肖者之工夫所谓于时保之子之翼也然知化者必能穷神穷神然后能知化不愧屋漏者必能存心养性存心养性然后能不愧屋漏善述事者必能继志善继志者然后能述事无忝者必能匪懈匪懈然后能无忝存心养性然后有以不愧屋漏不愧屋漏然后可以至于穷神穷神然后有以知化匪懈然后有以无忝无忝然后可以至于善继志善继志者然后可以善述事也
  游氏曰子厚学成德尊与孟子比然犹秘其学明道曰处今之时当随其资教之虽识有明暗亦各有得焉子厚用其言故关中学者躬行之多与洛人并
  吕晦叔荐先生于朝曰张载学有本源西方之学者皆宗之神宗即命召见问治道皆以复三代为对他日见执政执政语之曰新政之更惧不能任事求助于子何如先生曰朝廷将大有为天下士愿与下风若与人为善则孰敢不尽如教玉人追琢则人亦故有不能执政嘿然以上见性理
  邵氏闻见录曰横渠再移疾西归过洛见二程先生曰载病不起尚可及长安也行至临潼沭浴更衣而寝及旦视之亡矣门生衰绖挽车以葬
  行状吕大临
  先生讳载字子厚世大粱人曾祖某生唐末历五代不仕以子贵赠礼部侍郎祖复仕真宗朝为给事中集贤院学士赠司空父迪仕仁宗朝终于殿中丞知涪州事赠尚书都官郎中涪州卒于西官诸孤皆幼不克归侨寓于鳯翔郿县横渠镇之南大振谷口因徙而家焉先生嘉祐二年登进士第始仕祁州司法叅军迁丹州云岩县令又迁著作佐郎签书渭州军判官公事熙宁二年冬被召入对除崇文院校书明年移疾十年春复召还馆同知太常礼院是年冬谒告西归十有二月乙亥行次临潼卒于馆舍享年五十有八是月以其丧归殡于家卜以元丰元年八月癸酉葬于涪州墓南之兆先生娶南阳郭氏有子曰因尚幼先生始就外傅志气不群知䖍奉父命守不可夺涪州器之少孤自立无所不学与邠人焦寅游寅喜谈兵先生说其言当康定用兵时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许上书谒范文正公公一见知其逺器欲成就之乃责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于兵因劝读中庸先生读其书虽爱之犹未以为足也于是又访诸释老之书累年尽究其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嘉祐初见洛阳程伯淳正叔昆弟于京师共语道学之要先生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乃尽弃异学淳如也间起从仕日益久学益明方未第时文潞公以故相判长安闻先生名行之美聘以束帛延之学宫异其礼际士子矜式焉其在云岩政事大抵以敦本善俗为先每以月吉具酒食召乡人高年㑹于县庭亲为劝酬使人知养老事长之义因问民疾苦及告所以训戒子弟之意有所告教常患文檄之出不能尽达于民每召乡长于庭谆谆口谕使往告其闾里间有民因事至庭或行遇于道必问某时命某告某事闻否闻即已否则罪其受命者故一言之出虽愚夫孺子无不预闻知京兆王公乐道尝延致郡学先生多教人以德从容语学者曰孰能少置意科举相从于尧舜之域否学者闻法语亦多有从之者在渭渭帅蔡公子正特所尊礼军府之政小大咨之先生夙夜从事所以赞助之力为多并塞之民常苦乏食而贷于官帑不能足又属霜旱先生力言于府取军储数十万以救之又言戍兵徒往来不可为用不若损数以募土人为便上嗣位之二年登用大臣思有变更御史中丞吕晦叔荐先生于朝曰张载学有本原四方之学者皆宗之可以召对访问上即命召既入见上问治道皆以渐复三代为对上说之曰卿宜日见二府议事朕且将大用卿先生谢曰臣自外官赴召未测朝廷新政所安愿徐观旬月继有所献上然之他日见执政执政尝语曰新政之更惧不能任事求助于子何如先生对曰朝廷将大有为天下之士愿与下风若与人为善则孰敢不尽如教玉人追琢则人亦故有不能执政黙然所语多不合寖不悦既命校书崇文先生辞未得谢复命案狱浙东或有为之言曰张载以道德进不宜使之治狱执政曰淑问如皋陶犹且献囚此庸何伤狱成还朝㑹弟天祺以言得罪先生益不安乃谒告西归居于横渠故居遂移疾不起横渠至僻陋有田数百亩以供岁计约而不足人不堪其忧而先生处之益安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其志道精思未始须臾息亦未尝须臾忘也学者有问多告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之道学必如圣人而后己闻者莫不动心有进又以为教之必能养之然后信故虽贫门人之无赀者虽粝蔬亦共之其自得之者穷神化一天人立大本斥异学自孟子以来未之有也尝谓门人曰吾学既得于心则修其辞命辞无差然后断事断事无失吾乃沛然精义入神者豫而已矣近世丧祭无法丧惟致隆三年自期以下未始有衰麻之变祭先之礼一用流俗节序燕䙝不严先生继遭期功之丧始治丧服轻重如礼家祭始行四时之荐必尽诚洁闻者始或疑笑终乃信而从之一变从古者甚众皆先生倡之先生气质刚毅德盛貌严然与人居久而日亲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己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语人虽有未谕安行而无悔故识与不识闻风而畏非其义也不敢以一毫及之其家童子必使洒扫应对给侍长者女子之未嫁者必使亲祭祀纳酒浆皆所以养孙弟就成徳尝曰事亲奉祭岂可使人为之闻人之善喜见颜色答问学者虽多不倦有不能者未尝不开其端其所至必访人才有可语者必丁宁以诲之惟恐其成就之晚岁适大歉至人相食家人恶米不凿将舂之先生亟止之曰饥殍盈野虽蔬食且自愧又安忍有择乎甚或咨嗟对案不食者数四熙宁九年秋先生感异梦忽以书属门人乃集所立言谓之正䝉出示门人曰此书于历年致思之所得其言殆于前圣合与大要发端示人而已其触类广之则吾将有待于学者正如老木之株枝别固多所少者润泽华叶尔又尝谓春秋之为书在古无有乃圣人所自作唯孟子为能知之非理明义精殆未可学先儒未及此而治之故其说多穿凿及诗书礼乐之言多不能平易其心以意逆志方且条举大例考察文理与学者绪正其说先生慨然有意三代之治望道而欲见论治人先务未始不以经界为急讲求法制粲然备具要之可以行于今如有用我者举而措之尔尝曰仁政必自经界始贫富不均教养无法虽欲言治皆茍而已世之病难行者未始不以亟夺富人之田为辞然兹法之行悦之者众茍处之有术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复所病者特上未之行尔乃言曰纵不能行之天下犹可验之一乡方与学者议古之法共买田一方画为数井上不失公家之赋役退以其私正经界分宅里立敛法广储蓄兴学校成礼俗救灾恤患敦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遗法明当今之可行此皆有志未就㑹秦凤帅吕公荐之曰张载善发圣人之道略可措之以复古乞召还旧职访以治体诏从之先生曰吾是行也不敢以疾辞庶几有遇焉及至都公卿闻风慕之然未有深知先生者以所欲言尝试于人多未之信㑹有言者欲讲行冠婚丧祭之礼诏下礼官礼官安习故常以古今异俗为说先生独以为可行且谓称不可非儒生博士所宜众莫能夺然议卒不决郊庙之礼礼官预焉先生见礼不致严亟欲正之而众莫之助先生益不悦㑹有疾谒告以归知道之难行欲与门人成其初志不幸告终不卒其愿没之日唯一甥在侧囊中索然明日门人之在长安者继来奔哭之赙襚始克敛遂奉柩归殡以葬又卜以三月而葬其治丧礼一用古以终先生之志某惟先生之学之至备存于书略述于谥议矣然欲求文以表其墓必得行事之迹敢次以书
  哭子厚先生诗明道先生
  叹息斯文约共脩如何夫子便长休东山无复苍生望西土谁供后学求千古声名联棣萼二年零落去山丘寝门恸哭知何恨岂独交亲念旧游
  论谥书司马光
  横渠之没门人欲谥为明诚夫子质于明道先生先生疑之访于温公以为不可此帖不见于文集今藏龟山杨公家
  光启昨日承问张子厚谥仓卒奉对以汉魏以来此例甚多无不可者退而思之有所未尽窃惟子厚平生用心欲率今世之人复三代之礼者也汉魏以下盖不足法郊特牲曰古者生无爵死无谥爵谓大夫以上也檀弓记礼所由失以为士之有诔自县贲父始子厚官比诸侯之大夫则已贵宜有谥矣然曾子问曰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惟天子称天以诔之诸侯相诔非礼也诸侯相诔犹为非礼况弟子而诔其师乎孔子之没哀公诔之不闻弟子复为之谥也子路欲使门人为臣孔子以为欺天门人厚葬颜渊孔子叹不得视犹子也君子爱人以礼今关中诸君欲谥子厚而不合于古礼非子厚之志与其以陈文范陶靖节王文中孟贞曜为比其尊之也曷若以孔子为比乎承关中诸君决疑于伯淳而伯淳谦逊博谋及于浅陋不敢不尽所闻而献之以备万一惟伯淳择而折衷之光再拜










  张子全书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