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卷67 中华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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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言嗜恶之本同,而迁染之涂异也。〈嗜犹好也。恶音乌故反。言人好恶,各有本性,迁染者,由其所习。尚书曰:“唯人生厚,因物有迁。”墨子曰:“墨子见染丝者,泣而叹曰:‘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故染不可不慎也。非独染丝然也,国亦有染。汤染于伊尹,故王天下;殷纣染于恶来,故国残身死,为天下僇。’”〉夫刻意则行不肆,牵物则其志流。〈刻意,刻削其意不得自恣也。庄子曰:“刻意尚行,离时异俗。”行音下孟反。肆犹族纵也。牵物谓为物所牵制,则其志流宕忘反也。淮南子曰:“非拘紧牵连于物,而不与推移也。”〉是以圣人导人理性,裁抑宕佚,慎其所与,节其所偏,虽情品万区,质文异数,至于陶物振俗,其道一也。〈陶谓陶治以成之。管子曰:“夫法之制人,犹陶之于埴,冶之于金也。”〉埴,音植。叔末浇讹,王道陵缺,〈叔末犹季末也。谓当春秋之时。〉而犹假仁以效己,凭义以济功。举中于理,则强梁简气;片言违正,则厮臺解情。盖前哲之遗尘,有足求者。〈褫犹夺也,音直纸反。厮臺,贱人也。齐侯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对曰:“尔贡苞茅不入,王祭不供,无以缩酒,寡人是征。”对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遂使屈完与齐盟于召陵。此强梁褫气也。又晋吕甥、却苪将焚公宫而杀晋侯,寺人披请见,公使让之,且辞曰:“汝为惠公来求杀余,命汝三宿,汝中宿而至。虽君有命,何其速也?”对曰:“臣谓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犹未也,又将及难。君命无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恶,唯力是视,蒲人狄人,余何有焉。今君即位,其无蒲、狄乎?”此为厮臺解情也。并见《左传》。〉
霸德既衰,狙诈萌起。〈霸德衰谓六国时也。狙音七余反。广雅曰:“狙,狝猴也。”以其多诈,故比之也。〉强者以决胜为雄,弱者以诈劣受屈。至有画半策而绾万金,开一说而锡琛瑞。〈苏秦说赵王,赐白壁百双,黄金万镒。虞卿一见赵王,赐白璧一双,黄金百镒。见史记及战国策。〉或起徒步而仕执圭,解草衣以升卿相。〈《史记》曰:楚惠王言“庄舄,越之鄙细人也,今仕楚执圭,贵富矣”。解草衣谓范睢、蔡泽之类。〉士之饰巧驰辩,以要能钓利者,不期而景从矣。〈韩子李斯曰:“韩非饰辩诈谋,以钓利于秦”也。贾谊过秦曰“赢粮而景从”也。〉自是爱尚相夺,与时回变,其风不可留,其敝不能反。
及汉祖杖剑,武夫勃兴,宪令宽赊,文礼简阔,绪余四豪之烈,人怀陵上之心,〈四豪谓信陵君魏公子无忌、平原君赵胜、春申君黄歇、孟尝君田文。前书班固曰:“游谈者以四豪为称首。”〉轻死重气,怨惠必仇,令行私庭,权移匹庶,任侠之方,成其俗矣。〈《前书音义》曰:“相与信为任,同是非为侠,所谓权行州域,力折公侯者也。”〉自武帝以後,崇尚儒学,怀经协术,所在雾会,至有石渠分争之论,党同伐异之说,守文之徒,盛于时矣。〈武帝诏求贤良,于是公孙弘、董仲舒等出焉。宣帝时,集诸儒于石渠阁,讲论六蓺。召五经名儒太子萧望之等大议殿中,平公羊、谷梁同异,同己者朋党之,异己者攻伐之。刘歆书曰:“党同门,妒道真。”〉至王莽专伪,终于篡国,忠义之流,耻见缨绋,遂乃荣华丘壑,甘足枯槁。〈谓袭胜、薛方、郭钦、蒋诩之类,并隐居不应莽召。〉虽中兴在运,汉德重开,而保身怀方,弥相慕袭,去就之节,重于时矣。〈谓逢萌、严光、周党、尚长之属。〉逮桓灵之闲,主荒政缪,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与为伍,故匹夫抗愤,处士横议,遂乃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婞直之风,于斯行矣。〈婞,狠也,音邢鼎反。〉
夫上好则下必甚,矫枉故直必过,其理然矣。〈《礼记》曰:“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矫,正也。正枉必过其直,见《孟子》。〉若范滂、张俭之徒,清心忌恶,终陷党议,不其然乎?
初,桓帝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帝位,擢福为尚书。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相讥揣〈初委反〉,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党人之议,自此始矣。
後汝南太守宗资任功曹范滂,南阳太守成瑨亦委功曹岑晊〈音质〉,二郡又为谣曰:
“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谢承书曰“成瑨少修仁义,笃学,以清名见。举孝廉,拜郎中,迁南阳太守。郡旧多豪强,中官黄门磐牙境界。瑨下车,振威严以捡摄之。是时桓帝乳母、中官贵人外亲张子禁,怙恃贵埶,不畏法网,功曹岑晊劝使捕子禁付宛狱,笞杀之。桓帝征□,下狱死。宗资字叔都,南阳安觿人也。家代为汉将相名臣。祖父均,自有传。资少在京师,学孟氏易、欧阳尚书。举孝廉,拜议郎,补御史中丞、汝南太守。署范滂为功曹,委任政事,推功于滂,不伐其美。任善之名,闻于海内”也。〉因此流言转入太学,诸生三万馀人,郭林宗、贾伟节为其冠〈冠犹首也。〉,并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学中语曰:“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又渤海公族进阶〈公族,姓也,名进阶。风俗通曰:“晋成公立嫡子为公族大夫。”韩无忌号公族穆子,见《左氏传》〉、扶风魏齐卿,并危言深论,不隐豪强〈危言谓不畏危难而直言也。论语孔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
时河内张成善说风角,推占当赦,遂教子杀人。李膺为河南尹,督促收捕,既而逢宥获免,膺愈怀愤疾,竟案杀之。初,成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颇谇其占。
成弟子牢修因上书诬告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说文曰:“诽,谤也。”苍颉篇曰:“讪,非也。”〉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遂收执膺等。其辞所连及陈寔之徒二百馀人,或有逃遁不获,皆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于道。明年,尚书霍谞、城门校尉窦武并表为请,帝意稍解,乃皆赦归田里,禁锢终身。而党人之名,犹书王府。
自是正直废放,邪枉炽结,海内希风之流,遂共相摽搒〈希,望也,摽搒犹相称扬也。“搒”与“榜”同,古字通。〉,指天下名士,为之称号。上曰“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顾”,次曰“八及”,次曰“八厨”,犹古之“八元”、“八凯”也。窦武、刘淑、陈蕃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祐、魏朗、赵典、朱㝢为“八俊”。
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林宗、宗慈、巴肃、夏馥、范滂、尹勋、蔡衍、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张俭、岑晊、刘表、陈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导,引也。宗谓所宗仰者。〉。度尚、张邈、王考、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为“八厨”〈蕃,姓也,音皮。〉。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
又张俭乡人朱并,承望中常侍侯览意旨,上书告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以俭及檀彬、褚凤、张肃、薛兰、冯禧、魏玄、徐干为“八俊”,田林、张隐、刘表、薛郁、王访、刘祗、宣靖、公绪恭为“八顾”〈公绪,姓也。〉,朱楷、田盘、疏耽、薛敦、宋布、唐龙、嬴咨、宣褒为“八及”,刻石立𫮃,共为部党,而俭为之魁〈𫮃,除地于中为坛。𫮃音禅。魁,大帅也。〉。灵帝诏刊章捕俭等〈刊,削。不欲宣露并名,故削除之,而直捕俭等。〉。大长秋曹节因此讽有司奏捕前党故司空虞放、太仆杜密、长乐少府李膺、司隶校尉朱㝢、颖川太守巴肃、沛相荀翌、河内太守魏朗、山阳太守翟超、任城相刘儒、太尉掾范滂等百馀人,皆死狱中。余或先殁不及,或亡命获免。自此诸为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滥入党中。〈睚音五懈反。广雅曰:“睚,裂也。”眦音才赐反。前书音义曰:“瞋目魍也。”史记曰:“睚眦之隙必报。”〉又州郡承旨,或有未尝交关,亦离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六七百人。
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鸾上书大讼党人,言甚方切。帝省奏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又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其在位者,免官禁锢,爰及五属。〈谓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也。〉
光和二年,上禄长和海〈上禄,县,属武都郡,今成州县也。〉上言:“礼,从祖兄弟别居异财,恩义已轻,服属□末。而今党人锢及五族,既乖典训之文,有谬经常之法。”〈《左氏传》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帝览而悟之,党锢自从祖以下,皆得解释。
中平元年,黄巾贼起,中常侍吕强言于帝曰:“党锢久积,人情多怨。若久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帝惧其言,乃大赦党人,诛徙之家皆归故郡。其後黄巾遂盛,朝野崩离,纲纪文章荡然矣。〈《诗·大雅·荡篇》序曰:“厉王无道,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郑玄注云:“荡荡,法度废坏之魍也。”〉
凡党事始自甘陵、汝南,成于李膺、张俭,海内涂炭,二十馀年,诸所蔓衍,皆天下善士。三君、八俊等三十五人,其名多存者,并载乎篇。陈蕃、窦武、王畅、刘表、度尚、郭林宗别有传。荀翌附祖淑传。张邈附吕布传。胡母班附袁绍传。王考字文祖,东平寿张人,冀州刺史;秦周字平王,陈留平丘人,北海相;蕃向字嘉景,鲁国人,郎中;王璋字伯仪,东莱曲城人,少府卿〈曲城,县,故城在今莱州掖县东北也。〉:位行并不显。翟超,山阳太守,事见陈蕃传,字及郡县未详。朱㝢,沛人,与杜密等俱死狱中。唯赵典名见而已。
刘淑
刘淑字仲承,河闲乐成人也。祖父称,司隶校尉。淑少学明五经,遂隐居,立精舍讲授,诸生常数百人。州郡礼请,五府连辟,并不就。永兴二年,司徒种皓举淑贤良方正,辞以疾。桓帝闻淑高名,切责州郡,使舆病诣京师。淑不得已而赴洛阳,对策为天下第一,拜议郎。又陈时政得失,灾异之占,事皆效验。
再迁尚书,纳忠建议,多所补益。又再迁侍中、虎贲中郎将。上疏以为宜罢宦官,辞甚切直,帝虽不能用,亦不罪焉。以淑宗室之贤,特加敬异,每有疑事,常密咨问之。灵帝既位,宦官谮淑与窦武等通谋,下狱自杀。
李膺
李膺字符礼,颖川襄城人也。祖父脩〈《汉官仪》曰:“脩,字伯游。”〉,安帝时为太尉。父益,赵国相。膺性简亢〈亢,高也〉,无所交接,[二]唯以同郡荀淑、陈寔为师友。
初举孝廉,为司徒胡广所辟,举高第,再迁青州刺史。守令畏威明,多望风弃官。复征,再迁渔阳太守。寻转蜀郡太守,以母老乞不之官〈谢承书曰:“出补蜀郡太守,修庠序,设条教,明法令,威恩并行。蜀之珍玩,不入于门。益州纪其政化,朝廷举能理剧,转乌桓校尉。”〉。转护乌桓校尉。鲜卑数犯塞,膺常蒙矢石,每破走之,虏甚惮慑。〈谢承书曰:“膺常率步骑临阵交战,身被创夷,拭血进战,遂破寇,斩首二千级。”〉以公事免官,还居纶氏,教授常千人。〈纶氏,县,属颖川郡,故城今阳城县也。〉南阳樊陵求为门徒,膺谢不受。陵後以阿附宦官,致位太尉,为节志者所羞。〈汉官仪曰:“樊陵字德雲。”〉荀爽尝就谒膺,因为其御,既还,喜曰:“今日乃得御李君矣。”其见慕如此。
永寿二年,鲜卑寇雲中,桓帝闻膺能,乃复征为度辽将军。先是羌虏及疏勒、龟兹,数出攻钞张掖、酒泉、云中诸郡,百姓屡被其害。自膺到边,皆望风惧服,先所掠男女,悉送还塞下。自是之後,声振远域。
延熹二年征,再迁河南尹。时宛陵大姓羊元腢罢北海郡,臧罪狼藉,郡舍溷轩有奇巧〈溷轩,厕屋。〉,乃载之以归。膺表欲按其罪,元腢行赂宦竖,膺反坐输作左校。
初,膺与廷尉冯绲、大司农刘祐等共同心志,纠罚奸幸,绲、祐时亦得罪输作。
司隶校尉应奉上疏理膺等曰:“昔秦人观宝于楚,昭奚恤马以腢贤;〈新序曰:“秦欲伐楚,使*[使]*者往观楚之宝器。楚王闻之,召昭奚恤问焉。对曰:‘此欲观吾国之得失而图之,宝器在于贤臣。’遂使恤应之。乃为东面之坛四,为南面之坛一,为西面之坛一。秦使者至,恤曰:‘君,客也,请就上位东面,子西南面,太宰子方次之,叶公子高次之,司马子反次之。’恤自居西面之坛,称曰:‘客观楚国之宝器。所宝者,贤臣也。理百姓,实仓廪,使人各得其所,子西在此。奉圭璋,使诸侯,解忿悁之难,交两国之欢,使无兵革之忧,太宰子方在此。守封疆,谨境界,不侵邻国,邻亦不侵,叶公子高在此。理师旅,正兵戎,以当强敌,提袍鼓以动百万之觿,使皆赴汤火,蹈白刃,出万死不顾,司马子反在此。若怀霸王之馀义,猎理乱之遗风,昭奚恤在此。惟大国所观。’秦使者瞿然无以对,恤遂摄衣而去。使反,言秦君曰:‘楚多贤臣,未可谋也。’”〉梁惠王玮其照乘之珠,齐威王答以四臣。〈玮犹美也。史记曰,魏惠王问齐威王曰:“王亦有宝乎?”威王曰:“无有。”魏王曰:“寡人之国虽小,尚有径寸珠照车前後十二乘者十枚,柰何以万乘之国而无宝乎!”威王曰:“寡人所以为宝者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楚人不敢为寇。吾臣有盼子者,使守高堂,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臣有黔夫者,使守徐州,于是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从者七千馀家。吾臣有种首者,使备盗贼,则道不拾遗。以此为宝,将以照千里,岂直十二乘哉?”魏王笾,不怿而去。〉夫忠贤武将,国之心膂。窃见左校㢮刑徒前廷尉冯绲、大司农刘祐、河南尹李膺等,执法不挠,诛举邪臣,肆之以法,〈肆,陈也。〉觿庶称宜。昔季孙行父亲逆君命,逐出莒仆,于舜之功二十之一。〈纪太子仆杀纪公,以其宝玉来奔,纳诸宣公,公命与之邑,季文子使司寇出之境。公问其故,对曰:“孝敬忠信为吉德,盗贼藏姦为凶德。夫莒仆,则其孝敬,*[则]*弑君父矣,则其忠信,则窃宝玉矣,其人则盗贼也,是以去之。舜举十六相,去四凶,有大功二十而为天子。今行父虽未获一吉人,去一凶矣,于舜之功,二十之一也。”见《左传》。〉今膺等投身强御,毕力致罪,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谮诉,遂令忠臣同愆元恶。
自春迄冬,不蒙降恕,遐迩观听,为之叹息。夫立政之要,记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国于徒中,〈景帝时,韩安国为梁大夫,坐法抵罪。後梁内史缺,起徒中为二千石,拜为内史。臣贤案:此言武帝,误也。〉宣帝徵张敞于亡命。〈张敞为京兆尹,坐杀人亡命归家。冀州乱,征敞为冀州刺史。〉绲前讨蛮荆,均吉甫之功。〈《诗·小雅》曰:“显允方叔,征伐𤞤狁,蛮荆来威。”郑玄注云:“方叔先与吉甫征伐𤞤狁,今特往伐蛮荆,皆使来服于宣王之威,美其功之多也。”绲以顺帝时讨长沙武陵蛮夷有功,故以比之。〉祐数临督司,有不吐茹之节。〈谓祐奏梁冀弟旻,又为司隶校尉,权豪畏之也。诗曰:“唯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彊禦。”〉膺著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垂蠢动,王旅未振。易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易解卦象词也。卦坎下震上。解,坎为险,为水。水者,雨之象。震为动,为雷。王弼注云:“屯难盘结,于是乎解也。”〉乞原膺等,以备不虞。”书奏,乃悉免其刑。
再迁,复拜司隶校尉。时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至乃杀孕妇,闻膺厉威严,惧罪逃还京师,因匿兄让弟舍,藏于合柱中。膺知其状,率将吏卒破柱取朔,付洛阳狱。受辞毕,即杀之。让诉冤于帝,诏膺入殿,御亲临轩,诘以不先请便加诛辟之意。膺对曰:“昔晋文公执卫成公归于京师,春秋是焉。〈《公羊传》曰:“晋人执□侯,归之于京师。归之于者,执之乎天子之侧者也。罪定不定已可知矣。”何休注云:“归之于者,决辞也。”〉《礼》云公族有罪,虽曰宥之,有司执宪不从。〈解见《张酺传》。〉昔仲尼为鲁司寇,七日而诛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积一旬,私惧以稽留为愆,不意获速疾之罪。诚自知衅责,死不旋踵,特乞留五日,克殄元恶,退就鼎镬,始生之愿也。”帝无复言,顾谓让曰:“此汝弟之罪,司隶何愆?”乃遣出之。自此诸黄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复出宫省。帝怪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
是时朝庭日乱,纲纪颓阤,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裁,音才代反。〉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以鱼为喻也。龙门,河水所下之口,在今绛州龙门县。辛氏三秦记曰“河津一名龙门,水险不通,鱼□之属莫能上,江海大鱼薄集龙门下数千,不得上,上则为龙”也。〉及遭党事,当考实膺等。案经三府,太尉陈蕃却之。曰:“今所考案,皆海内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也,〈解见《耿弇传》。〉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平署犹连署也。〉帝愈怒,遂下膺等于黄门北寺狱。〈狱名,解见灵纪也。〉膺等颇引宦官子弟,宦官多惧,请帝以天时宜赦,于是大赦天下。膺免归乡里,居阳城山中,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而污秽朝廷。〈以朝廷为污秽也。〉
及陈蕃免太尉,朝野属意于膺,荀爽恐其名高致祸,欲令屈节以全乱世,为书贻曰:“久废过庭,不闻善诱,陟岵瞻望,惟日为岁。〈《论语》曰:“鲤趋而过庭。子曰:‘学诗乎?’曰‘未也’。”又曰:“孔子恂恂然善诱人。”诗曰:“陟彼岵兮,瞻望父兮。”又曰:“一日不见,如三岁兮。”爽致敬于膺,故以父为喻也。〉知以直道不容于时,悦山乐水,家于阳城。道近路夷,当即聘问,无状婴疾,阙于所仰。顷闻上帝震怒,贬黜鼎臣,〈上帝谓天子,鼎臣即陈蕃。〉人鬼同谋,〈《易·下繫》曰:“人谋鬼谋,百姓与能。”〉以为天子当贞观二五,利见大人,〈《易》曰:“天地之道,贞观也。”乾九二、九五并曰“利见大人”也。〉不谓夷之初旦,明而未融,〈夷,伤也。融,朗也。明夷卦离下坤上,离为日,坤为地,日之初出,其明未朗。左传曰:“明而未融,其当旦乎?”以膺黜,故喻之也。〉虹霓扬辉,弃和取同。〈《春秋考异邮》曰:“虹霓出,乱惑弃和。”谓弃君子,同小人也。《论语》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也。〉方今天地气闭,大人休否,〈《易·文言》曰:“天地闭,贤人隐。”《否》九五曰:“大人休否。”休否谓休废而否塞。〉智者见险,投以远害。〈见险难,故投身以远害也。《易》曰:“君子以俭德避难,不可荣以禄。”〉虽匮人望〈匮,乏也。〉,内合私愿。想甚欣然,不为恨也。愿怡神无事,偃息衡门〈毛苌诗注曰:“衡门,横木为门。”〉,任其飞沉,与时抑扬。”顷之,帝崩。陈蕃为太傅,与大将军窦武共秉朝政,连谋诛诸宦官,故引用天下名士,乃以膺为长乐少府。及陈、窦之败,膺等复废。
後张俭事起,收捕钩党,乡人谓膺曰:“可去矣。”对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一]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安之?”乃诣诏狱。考死,妻子徙边,门生、故吏及其父兄,并被禁锢。 注[一]左传曰,晋侯之弟杨干乱行于曲梁,魏绛戮其仆。晋侯怒,谓羊舌赤曰:
“合诸侯以为荣也。杨干为戮,何辱如之?必杀魏绛,无失也。”对曰:“绛无贰志,事君不避难,有罪不逃刑,其将来辞,何辱命焉!”
时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顾为膺门徒,而未有录牒,故不及于谴。毅乃慨然曰:“本谓膺贤,遣子师之,岂可以漏夺名籍,苟安而已!”遂自表免归,时人义之。
膺子 瓒
膺子瓒〈谢承书“瓒”作“圭”。〉,位至东平相。初,曹操微时,瓒异其才,将没,谓子宣等曰:“时将乱矣,天下英雄无过曹操。张孟卓与吾善,袁本初汝外亲,虽尔勿依,必归曹氏。”诸子从之,并免于乱世。
杜密
杜密字周甫,颖川阳城人也。为人沉质,少有厉俗志。为司徒胡广所辟,稍迁代郡太守。征,三迁太山太守、北海相。其宦官子弟为令长有奸恶者,辄捕案之。行春到高密县,见郑玄为乡佐,知其异器,即召署郡职,遂遣就学。
後密去官还家,每谒守令,多所陈托。同郡刘胜,亦自蜀郡告归乡里,闭门埽轨,无所干及。〈轨,车多也。言绝人事。〉太守王昱谓密曰:“刘季陵清高士,公卿多举之者。”密知昱激己,对曰:“刘胜位为大夫,见礼上宾,而知善不荐,闻恶无言,隐情惜己,自同寒蝉,此罪人也。〈寒蝉谓寂默也。《楚词》曰:“悲哉秋之为气也,蝉寂漠而无声。”〉今志义力行之贤而密达之,〈力行谓尽力行善也。《礼记》曰:“好问近乎智,力行近乎仁。”〉违道失节之士而密纠之,使明府赏刑得中,令问休扬,不亦万分之一乎?”昱笾服,待之弥厚。
後桓帝征拜尚书令,迁河南尹,转太仆。党事既起,免归本郡,与李膺俱坐,而名行相次,故时人亦称“李杜”焉〈前有李固、杜乔,故言“亦”也。〉。後太傅陈蕃辅政,复为太僕。明年,坐党事被徵,自杀。
刘祐
刘祐字伯祖,中山安国人也。〈安国,县,故城在今定州义丰县东南。谢承书曰:“祐,宗室胤绪,代有名位。少修操行,学严氏春秋、小戴礼、古文尚书,仕郡为主簿。郡将小子尝出钱付之,今市买果实,祐悉以买笔书具与之,因白郡将,言‘郎君年可入小学,而但傲佷,远近谓明府无过庭之教,请出授书’。郡将为使子就祐受经,五日一试,不满呈限,白决罚,遂成学业也。”〉安国後别属博陵。祐初察孝廉,补尚书侍郎,闲练故事,文札强辨,每有奏议,应对无滞,为僚类所归。
除任城令,兖州举为尤异,迁扬州刺史。是时会稽太守梁旻,大将军冀之从弟也。祐举奏其罪,旻坐征。复迁祐河东太守。时属县令长率多中官子弟,百姓患之。祐到,黜其权强,平理冤结,政为三河表。〈三河谓河东、河内、河南也。表犹标准也。〉
再迁,延熹四年,拜尚书令,又出为河南尹,转司隶校尉。时权贵子弟罢州郡还入京师者,每至界首,辄改易舆服,隐匿财宝,威行朝廷。
拜宗正,三转大司农。时中常侍苏康、管霸用事于内,遂固天下良田美业,山林湖泽,民庶穷困,州郡累气。〈累气,屏息也。〉祐移书所在,依科品没入之。桓帝大怒,论祐输左校。
後得赦出,复历三卿,辄以疾辞,乞骸骨归田里。诏拜中散大夫,遂杜门绝多。
每三公缺,朝廷皆属意于祐,以谮毁不用。延笃贻之书曰:“昔太伯三让,人无德而称焉。〈三让,解见和纪。〉延陵高揖,华夏仰风。〈揖,让也。左传,吴王寿梦卒,子诸樊既除丧,将立弟季札,札□其室而耕,乃捨之。〉吾子怀蘧氏之可卷,体宁子之如愚,〈蘧瑗字伯玉,甯子名俞,并卫大夫。《论语》孔子曰:“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又曰:“宁武子邦无道则愚。”〉微妙玄通,冲而不盈,〈《老子》曰“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也。又曰“道冲而用之或不盈”。〉蔑三光之明,未暇以天下为事,何其劭与!”〈庄子曰:“舜让天下于子州支伯,子州支伯曰:‘予适有幽忧之病,方且理之,未暇理天下也。’”灵帝初,陈蕃辅政,以祐为河南尹。及蕃败,祐黜归,卒于家。明年,大诛党人,幸不及祸。〉
魏英
魏朗字少英,会稽上虞人也。〈上虞,县,故城在今越州馀姚县西。有虞山,在县东。〉少为县吏。兄为乡人所杀,朗白日操刃报仇于县中,遂亡命到陈国。从博士却仲信学春秋图纬,〈孔子作《春秋纬》十二篇。〉又诣太学受五经,京师长者李膺之徒争从之。
初辟司徒府,再迁彭城令。时中官子弟为国相,多行非法,朗与更相章奏,幸臣忿疾,欲中之〈中,犹中伤〉。会九真贼起,乃共荐朗为九真都尉。到官,奖厉吏兵,讨破腢贼,斩首二千级。桓帝美其功,征拜议郎。顷之,迁尚书。屡陈便宜,有所补益。出为河内太守,政称三河表。尚书令陈蕃荐朗公忠亮直,宜在机密,复征为尚书。会被党议,免归家。
朗性矜严,闭门整法度,家人不见墯容。後窦武等诛,朗以党被急征,行至牛渚〈牛渚,山名。突出江中,谓为牛渚圻,在宣州当涂县北也。〉,自杀。[一]著书数篇,号魏子云。 注
夏馥
夏馥字子治,陈留圉人也。少为书生,言行质直。同县高氏﹑蔡氏并皆富殖,郡人畏而事之,唯馥比门不与交通〈比门,犹并门也。〉,由是为豪姓所仇。桓帝初,举直言,不就。
馥虽不交时宦,然以声名为中官所惮,遂与范滂﹑张俭等俱被诬陷,诏下州郡,捕为党魁。
及俭等亡命,经历之处,皆被收考,辞所连引,布遍天下。馥乃顿足而叹曰:“孽自己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何以生为!”乃自翦须变形,入林虑山中〈林虑,今相州县〉,隐匿姓名,为冶家佣。亲突烟炭,形貌毁瘁,积二三年,人无知者。後馥弟静,乘车马,载缣帛,追之于涅阳市中〈涅阳,县,属南阳郡〉。遇馥不识,闻其言声,乃觉而拜之。馥避不与语,静追随至客舍,共宿。夜中密呼静曰:“吾以守道疾恶,故为权宦所陷。且念营苟全,以庇性命,弟柰何载物相求,是以祸见追也。”
明旦,别去。党禁未解而卒。
宗慈
宗慈字孝初,南阳安觿人也。〈安觿在今南阳县西南,仍有其名,无复基趾也。〉举孝廉,九辟公府,有道征,不就。後为修武令。时太守出自权豪,多取货赂,慈遂□官去。征拜议郎,未到,道疾卒。南阳腢士皆重其义行。
巴肃
巴肃字恭祖,勃海高城人也。〈高城,县,故城在今沧州盐山县南。〉初察孝廉,历慎令﹑贝丘长,〈慎,县,属汝南郡。贝丘,县,属清河郡。〉皆以郡守非其人,辞病去。辟公府,稍迁拜议郎。与窦武﹑陈蕃等谋诛阉官,武等遇害,肃亦坐党禁锢。中常侍曹节後闻其谋,收之。肃自载诣县,县令见肃,入合解印绶与俱去。肃曰:“为人臣者,有谋不敢隐,有罪不逃刑。既不隐其谋矣,又敢逃其刑乎?”遂被害。刺史贾琮刊石立铭以记之。
范滂
范滂字孟博,汝南征羌人也。〈征羌,解见《来歙传》。谢承书曰:“汝南细阳人也。”〉少厉清节,为州里所服,举孝廉﹑光禄四行。
〈汉官仪曰:“光禄举敦厚﹑质朴﹑逊让﹑节俭。”此为四行也。〉时冀州饥荒,盗贼腢起,乃以滂为清诏使,案察之。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及至州境,守令自知臧污,望风解印绶去。其所举奏,莫不厌塞觿议。迁光禄勋主事。时陈蕃为光禄勋,滂执公仪诣蕃,蕃不止之,滂怀恨,投版弃官而去。〈版,笏也。〉郭林宗闻而让蕃曰:“若范孟博者,岂宜以公礼格之?〈格,正也。〉今成其去就之名,得无自取不优之议也?”蕃乃谢焉。
复为太尉黄琼所辟。後诏三府掾属举谣言,〈《汉官仪》曰:“三公听采长史臧否,人所疾苦,还条奏之,是为举谣言也。顷者举谣言,掾属令史都会殿上,主者大言,州郡行状云何,善者同声称之,不善者默尔衔枚。”〉滂奏刺史﹑二千石权豪之党二十馀人。尚书责滂所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对曰:“臣之所举,自非叨秽奸暴,深为民害,岂以污简札哉!闲以会日迫促,故先举所急,其未审者,方更参实。
臣闻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左传》曰:“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忠臣除姦,王道以清。若臣言有贰,甘受显戮。”
吏不能诘。滂莺时方艰,知意不行,因投劾去。
太守宗资先闻其名,请署功曹,委任政事。滂在职,严整疾恶。其有行违孝悌,不轨仁义者,皆埽多斥逐,不与共朝。显荐异节,抽拔幽陋。滂外甥西平李颂,公族子孙,而为乡曲所弃,中常侍唐衡以颂请资,资用为吏。滂以非其人,寝而不召。资迁怒,捶书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犹以利刃齿腐朽。〈裁,音才载反。〉今日宁受笞死,而滂不可违。”资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归怨,乃指滂之所用以为“范党”。
後牢修诬言钩党,〈钩,引也。〉滂坐系黄门北寺狱。狱吏谓曰:“凡坐繫皆祭皋陶。”滂曰:“皋陶贤者,古之直臣。知滂无罪,将理之于帝;〈帝谓天也。〉如其有罪,祭之何益!”
觿人由此亦止。狱吏将加掠考,滂以同囚多婴病,乃请先就格,遂与同郡袁忠争受楚毒。桓帝使中常侍王甫以次辨诘,滂等皆三木囊头,暴于阶下。〈三木,项及手足皆有械,更以物蒙覆其头也。前书司马迁曰“魏其,大将也,衣赭关三木”也。〉馀人在前,或对或否,滂﹑忠于後越次而进。王甫诘曰:“君为人臣,不惟忠国,而共造部党,自相褒举,评论朝廷,虚构无端,诸所谋结,并欲何为?皆以情对,不得隐饰。”滂对曰:“臣闻仲尼之言,‘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探汤喻去疾也。见《论语》。〉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谓王政之所愿闻,不悟更以为党。”甫曰:“卿更相拔举,迭为唇齿,有不合者,见则排斥,其意如何?”滂乃慷慨仰天曰:“古之循善,自求多福;今之循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愿埋滂于首阳山侧,上不负皇天,下不愧夷﹑齐。”〈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见《史记》。首阳山在洛阳东北。〉甫愍然为之改容。乃得并解桎梏。〈郑玄注《周礼》曰:“木在足曰桎,在手曰梏。”〉
滂後事释,南归。始发京师,汝南﹑南阳士大夫迎之者数千两。〈两,车也。尚书曰:“戎车三百两。”〉同囚乡人殷陶﹑黄穆,亦免俱归,并卫侍于滂,应对宾客。滂顾谓陶等曰:“今子相随,是重吾祸也。”遂遁还乡里。
初,滂等系狱,尚书霍谞理之。及得免,到京师,往候谞而不为谢。或有让滂者。对曰:“昔叔向婴罪,祁奚救之,未闻羊舌有谢恩之辞,祁老有自伐之色。”竟无所言。〈左传,晋讨栾盈之党,杀叔向之弟羊舌虎,并囚叔向。于是祁奚闻之,见范宣子曰:“夫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代宥之,今一不免其身,不亦惑乎?”宣子说而免之。祁奚不见叔向而归,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孔安国注尚书曰“自功曰伐”也。〉
建宁二年,遂大诛党人,诏下急捕滂等。督邮吴导至县,抱诏书,闭传舍,伏默而泣。〈传,驿舍也,音知恋反。〉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养,〈仲博,滂弟也。〉滂从龙舒君归黄泉,〈谢承书曰:“滂父显,故龙舒侯相也。”〉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
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李膺﹑杜密。〉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
滂跪受教,再拜而辞。顾谓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时年三十三。
论曰:李膺振拔污险之中,〈前书班固曰“振拔污涂,跨腾风雲”也。〉蕴义生风,以鼓动流俗,〈《周易》曰:“鼓以动之。”〉激素行以耻威权,立廉尚以振贵埶,使天下之士奋迅感概,波荡而从之,幽深牢破室族而不顾,至于子伏其死而母欢其义。壮矣哉!子曰:“道之将废也与?命也!”〈《论语》之文。〉
尹勋
尹勋字伯元,河南巩人也。家世衣冠。伯父睦为司徒,兄颂为太尉,宗族多居贵位者,而勋独持清操,不以地埶尚人。州郡连辟,察孝廉,三迁邯郸令,政有异多。後举高第,五迁尚书令。及桓帝诛大将军梁冀,勋参建大谋,封都乡侯。迁汝南太守。上书解释范滂﹑袁忠等党议禁锢。寻征拜将作大匠,转大司农。坐窦武等事,下狱自杀。
蔡衍
蔡衍字孟喜,汝南项人也。〈项,今陈州项城县也。〉少明经讲授,以礼让化乡里。乡里有争讼者,辄诣衍决之,其所平处,皆曰无怨。
举孝廉,稍迁冀州刺史。中常侍具瑗托其弟恭举茂才,衍不受,乃收继书者案之。又劾奏河闲相曹鼎臧罪千万。鼎者,中常侍腾之弟也。腾使大将军梁冀为书请之,衍不答,鼎竟坐输作左校。乃征衍拜议郎﹑符节令。梁冀闻衍贤,请欲相见,衍辞疾不往,冀恨之。时南阳太守成瑨等以收纠宦官考廷尉,衍与议郎刘瑜表救之,言甚切厉,坐免官还家,杜门不出。灵帝即位,复拜议郎,会病卒。
羊陟
羊陟字嗣祖,太山梁父人也。〈梁父故城在今兖州泗水县北。〉家世冠族。陟少清直有学行,举孝廉,辟太尉李固府,举高第,拜侍御史。会固被诛,陟以故吏禁锢历年。复举高第,再迁冀州刺史。奏案贪浊,所在肃然。又再迁虎贲中郎将﹑城门校尉,三迁尚书令。时太尉张颢﹑司徒樊陵﹑大鸿胪郭防﹑太仆曹陵﹑大司农冯方并与宦竖相姻私,公行货赂,并奏罢黜之,不纳。以前太尉刘宠﹑司隶校尉许冰﹑幽州刺史杨熙﹑凉州刺史刘恭﹑益州刺史庞艾清亮在公,荐举升进。帝嘉之,拜陟河南尹。计日受奉,常食干饭茹菜,禁制豪右,京师惮之。会党事起,免官禁锢,卒于家。
张俭
张俭字符节,山阳高平人,赵王张耳之後也。〈张耳,大梁人也。高祖立为赵王。〉父成,江夏太守。俭初举茂才,以刺史非其人,谢病不起。
延熹八年,太守翟超请为东部督邮。时中常侍侯览家在防东,〈县名,属山阳郡,故城在今兖州金乡县南。〉残暴百姓,所为不轨。俭举劾览及其母罪恶,请诛之。览遏绝章表,并不得通,由是结仇。
乡人朱並,素性佞邪,为俭所弃,并怀怨恚,遂上书告俭与同郡二十四人为党,于是刊章讨捕。俭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兼容。
後流转东莱,止李笃家。外黄令毛钦操兵到门,笃引钦谓曰:“张俭知名天下,而亡非其罪。纵俭可得,宁忍执之乎?”钦因起抚笃曰:“蘧伯玉耻独为君子,足下如何自专仁义?”笃曰:“笃虽好义,明廷今日载其半矣。”〈明廷犹明府。言不执俭,得义之半也。〉钦叹息而去。笃因缘送俭出塞,以故得免。其所经历,伏重诛者以十数,宗亲并皆殄灭,郡县为之残破。
中平元年,党事解,乃还乡里。大将军、三公并辟,又举敦朴,公车特征,起家拜少府,皆不就。献帝初,百姓饥荒,而俭资计差温,乃倾竭财产,与邑里共之,赖其存者以百数。
建安初,征为卫尉,不得已而起。俭见曹氏世德已萌,乃阖门悬车,不豫政事。
岁余卒于许下。年八十四。
论曰:昔魏齐违死,虞卿解印;〈违,避也。史记魏齐,魏之诸公子也。虞卿,赵相也。范睢入秦,为昭王相,昭王乃遗赵王书曰:“魏齐,范睢之仇也,急持其头来。”赵王乃围齐,齐急亡,见虞卿。卿度赵王不可说,乃解其印,与齐往信陵君所。信陵君初闻之疑,後乃出迎。齐闻信陵初疑,遂自刎。赵王持其头遗秦也。〉季布逃亡,朱家甘罪。〈季布,楚人。为项羽将,数窘汉王。羽败,汉购求布千金,敢舍匿,罪三族。布匿濮阳周氏,髡钳布,之鲁朱家所卖之。朱家心知是季布也。买置田舍。乃往洛阳,见汝阴侯灌婴,说之曰:“季布何罪?臣各为主用,职耳。”汝阴侯言于高帝,帝乃赦之。拜郎中,後为河东守也。〉而张俭见怒时王,颠沛假命,天下闻其风者,莫不怜其壮志,而争为之主。至乃捐城委爵、破族屠身,盖数十百所,岂不贤哉!然俭以区区一掌,而欲独堙江河,〈堙,塞也。前书班固曰:“何武、王嘉,区区以一篑障江河,用没其身。”〉终婴疾甚之乱,多见其不知量也。〈《论语》曰:“人而不仁,疾之以甚,乱也。”又曰:“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岑晊
岑晊字公孝,南阳棘阳人也〈棘,音力〉。父豫,为南郡太守,以贪叨诛死。〈《方言》曰:“叨,残也。”〉晊年少未知名,往候同郡宗慈,慈方以有道见征,宾客满门,以晊非良家子,不肯见。晊留门下数日,晚乃引入。慈与语,大奇之,遂将俱至洛阳,因诣太学受业。
晊有高才,郭林宗、朱公叔等皆为友,李膺、王畅称其有干国器,虽在闾里,慨然有董正天下之志。〈《尔雅》曰:“董,督正也。”〉太守弘农成瑨下车,欲振威严,闻晊高名,请为功曹,又以张牧为中贼曹吏。瑨委心晊、牧,褒善纠违,肃清朝府。宛有富贾张泛者,桓帝美人之外亲,善巧雕镂玩好之物,颇以赂遗中官,以此并得显位,恃其伎巧,用埶纵横。晊与牧劝瑨收捕汎等,既而遇赦,晊竟诛之,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馀人,後乃奏闻。于是中常侍侯览使泛妻上书讼其冤。帝大震怒,徵瑨,下狱死。晊与牧亡匿齐鲁之闲。会赦出。後州郡察举,三府交辟,并不就。及李、杜之诛,因复逃窜,终于江夏山中云。
陈翔
陈翔字子麟,汝南邵陵人也。祖父珍,司隶校尉。翔少知名,善交结。察孝廉,太尉周景辟举高第,拜侍御史。时正旦朝贺,大将军梁冀威仪不整,翔奏冀恃贵不敬,请收案罪,时人奇之。迁定襄太守,征拜议郎,迁扬州刺史。举奏豫章太守王永奏事中官,吴郡太守徐参在职贪秽,并征诣廷尉。参,中常侍璜之弟也。由此威名大振。又征拜议郎,补御史中丞。坐党事考黄门北寺狱,以无验见原,卒于家。
孔昱
孔昱字符世,鲁国鲁人也。七世祖霸,成帝时历九卿,封褒成侯。〈臣贤案:前书孔霸字次儒,即安国孙,世习尚书。宣帝时为太中大夫,授太子经,迁詹事,高密相。元帝即位,霸以师赐爵关内侯,号褒成君。薨,谥曰烈君。今范书及谢承书皆云成帝,又言封侯,盖误也。詹事及相俱二千石,故曰历卿。〉自霸至昱,爵位相系,其卿相牧守五十三人,列侯七人。昱少习家学,〈家学《尚书》。〉大将军梁冀辟,不应。太尉举方正,对策不合,乃辞病去。後遭党事禁锢。灵帝即位,公车征拜议郎,补洛阳令,以师丧□官,卒于家。
苑康
苑康字仲真,勃海重合人也。〈重合,县,故城在今沧州乐陵县东。〉少受业太学,与郭林宗亲善。举孝廉,再迁颖阴令,有能多。
迁太山太守。郡内豪姓多不法,康至,奋威怒,施严令,莫有干犯者。先所请夺人田宅,皆遽还之。
是时山阳张俭杀常侍侯览母,案其宗党宾客,或有迸匿太山界者,康既常疾阉官,因此皆穷相收掩,无得遗脱。览大怨之,诬康与兖州刺史第五种及都尉壶嘉诈上贼降,征康诣廷尉狱,减死罪一等,徙日南。颖阴人及太山羊陟等诣阙为讼,乃原还本郡,卒于家。
檀敷
檀敷字文有,山阳瑕丘人也。〈瑕丘,今兖州县。〉少为诸生,家贫而志清,不受乡里施惠。举孝廉,连辟公府,皆不就。立精舍教授,远方至者常数百人。桓帝时,博士征,不就。灵帝即位,太尉黄琼举方正,对策合时宜,再迁议郎,补蒙令。〈蒙,县,属梁国。〉以郡守非其人,□官去。家无产业,子孙同衣而出。年八十,卒于家。〈谢承书曰“敷与孙同衣而行,并日而食”也。〉
刘儒
刘儒字叔林,东郡阳平人也。〈阳平故城,今魏州莘县。〉郭林宗常谓儒口讷心辩,有圭璋之质。〈圭璋,玉也。半圭曰璋。谢承书曰:“林宗叹儒有圭璋之质,终必为令德之士。”《诗》曰:“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察孝廉,举高第,三迁侍中。桓帝时,数有灾异,下策博求直言,儒上封事十条,极言得失,辞甚忠切。帝不能纳,出为任城相。顷之,征拜议郎。会窦武事,下狱自杀。
贾彪
贾彪字伟节,颖川定陵人也。少遊京师,志节慷慨,与同郡荀爽齐名。
初仕州郡,举孝廉,补新息长。〈新息,今豫州县。〉小民困贫,多不养子,彪严为其制,与杀人同罪。城南有盗劫害人者,北有妇人杀子者,彪出案发,〈就发处案验之。〉而掾吏欲引南。
彪怒曰:“贼寇害人,此则常理,母子相残,逆天违道。”遂驱车北行,案验其罪。城南贼闻之,亦面缚自首。数年闲,人养子者千数,佥曰“贾父所长”,生男名为“贾子”,生女名为“贾女”。
延熹九年,党事起,太尉陈蕃争之不能得,朝廷寒心,莫敢复言。彪谓同志曰:
“吾不西行,大祸不解。”乃入洛阳,说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霍谞,武等讼之,桓帝以此大赦党人。李膺出,曰:“吾得免此,贾生之谋也。”
先是岑晊以党事逃亡,亲友多匿焉,彪独闭门不纳,时人望之。〈望,怨也。〉彪曰:“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後人’。〈相,视也。左传之文也。〉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吾以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于是咸服其裁正。
以党禁锢,卒于家。初,彪兄弟三人,并有高名,而彪最优,故天下称曰“贾氏三虎,伟节最怒”。
何颙
何颙字伯求,南阳襄乡人也。〈襄乡故城在今随州枣阳县东北也。〉少游学洛阳。颙虽後进,而郭林宗、贾伟节等与之相好,显名太学。友人虞伟高有父仇未报,而笃病将终,颙往候之,伟高泣而诉。颙感其义,为复讎,以头醊其墓。〈醊,祭酹也,音竹岁反。〉
及陈蕃、李膺之败,颙以与蕃、膺善,遂为宦官所陷,乃变姓名,亡匿汝南闲。
所至皆亲其豪桀,有声荆豫之域。袁绍慕之,私与往来,结为奔走之友。〈《诗·大雅》曰:“予曰有胥附,予曰有先後,予曰有奔走,予曰有御侮。”毛苌注曰:“谕德宣誉曰奔走。”〉是时党事起,天下多离其难,颙常私入洛阳,从绍计议。其穷困闭厄者,为求援救,以济其患。有被掩捕者,则广设权计,使得逃隐,全免者甚觿。
及党锢解,颙辟司空府。每三府会议,莫不推颙之长。累迁。及董卓秉政,逼颙以为长史,托疾不就,乃与司空荀爽、司徒王允等共谋卓。会爽薨,颙以它事为卓所系,忧愤而卒。初,颙见曹操,叹曰:“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操以是嘉之。尝称“颖川荀彧,王佐之器”。及彧为尚书令,遣人西迎叔父爽,并致颙尸,而葬之爽之颐傍。
赞
赞曰:渭以泾浊,玉以砾贞。物性既区,嗜恶从形。〈砾音历。说文曰:“砾,小石也。”言渭以泾浊,乃显其清,玉居砾石,乃见其贞。区犹别也。嗜,爱也。从形谓形有善恶也。以谕彼李膺等与宦竖不同,故相憎疾。〉兰莸无并,销长相倾。〈莸,臭草也。左传曰:“一熏一莸,十年尚犹有华。”易否卦曰:“小人道长,君子道销。”泰卦曰:“君子道长,小人道销。”老子曰“高下相倾”也。〉徒恨芳膏,煎灼灯明。〈前书龚胜死,有一老父入哭甚哀,曰:“熏以香自烧,膏以明自销。”〉
校勘记
二一八四页六行又将及难按:“又”原斗“及”,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四页一一行狙狝猴也按:“狝”原斗“弥”,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四页一三行谓范睢蔡泽之类按:汲本、殿本“睢”作“雎”。
二一八四页一四行赢粮而景从也按:“赢”原斗“嬴”,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四页一六行怀经协术集解引惠栋说,谓“协”当作“挟”,古字通,黄琼传“黄门协邪”是也。
二一八五页二行忠义之流按:“忠”原斗“志”,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五页三行国命委于阉寺按:“阉”原斗“阍”,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五页一五行正枉必过其直见孟子按:殿本考证谓今孟子无此文。
二一八六页一0行磬*(牙)**[互]*境界按:校补引柳从辰说,谓“牙”应作“□”,即“互”字。今据改。
二一八七页二行李膺为河南尹集解引惠栋说,谓考异云“河南尹”当作“司隶”。
校补引侯康说,谓通鉴系张成事于延熹九年,是年李膺为司隶,故考异云然,然灵纪九年无赦,惟八年三月大赦天下,则张成推占当赦,命子杀人,实在八年三月前,是时李膺正代邓万世为河南尹也。今按:黄山谓按张成事不必在八年。膺之输作左校,本传及陈蕃传皆谓膺河南尹,冯绲传则谓膺司隶校尉,此范书之疏缪也。
二一八七页三行帝亦颇谇其占集解引钱大昕说,谓“谇”当作“讯”,古书讯谇二字多相乱。今按:御览六五一引作“讯”。
二一八七页三行成弟子牢修集解引惠栋说,谓袁宏纪作“牢顺”,续汉志作“牢川”。今按:御览引作“牢循”。
二一八七页一一行荀翌按:汲本、殿本“翌”作“昱”。下同。按:“翌”字经史多假为“昱”字。
二一八七页一三行孔昱按:皇甫规传“昱”作“翊”。集解引惠栋说,谓党锢传有孔昱,昱字符世,韩敕碑有御史孔翊元世,则翊即昱也。
二一八七页一三行苑康汲本、殿本“苑”作“范”。下同。按:荀淑、窦武传并作“苑康”,作“范”误。
二一八七页一三行□*(敷)**[□]*按:集解引惠栋说,谓本传及韩敕碑皆作“□”。今据改,与下文合。
二一八八页六行刘祗按:“祗”原斗“只”,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八页六行朱楷按:“楷”原斗“揩”,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九0页一行荀翌附祖淑传按:沉家本谓案淑传云兄淑子昱,则“祖”字斗。
二一九0页二行王璋字伯仪集解引惠栋说,谓“璋”当作“章”,“仪”当作“义”。
按:校补引柳从辰说,谓上文王章为八厨,字本作“章”,此又作“璋”,必有一误。
二一九一页七行还居纶氏续志“纶氏”作“轮氏”。按:纶轮通。
二一九一页八行为节*[志]*者所羞据汲本、殿本补。
二一九二页一五行使*[使]*者往观楚之宝器据汲本、殿本补。
二一九三页九行使守高堂按:汲本、殿本“堂”作“唐”。
二一九三页一四行*[则]*弑君父矣据汲本、殿本补,与左传合。
二一九四页七行时张让弟朔为野王令按:集解引惠栋说,谓袁纪作“阳翟令张舆”,又膺为河南尹时考杀之也。
二一九四页一一行今臣到官已积一旬按:集解引惠栋说,谓袁纪“一旬”作“二旬”。
二一九四页一三行皆鞠躬屏气按:“鞠”原斗“鞫”,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九七页八行漏夺名籍刊误谓“夺”当作“脱”。按:惠栋谓续汉书作“漏脱”,夺与脱古字通。
二一九八页四行刘季陵清高士按:汲本“陵”作“林”。殿本考证谓“陵”本或作“林”。
二二0二页六行入林虑山中按:御览八一七引谢承书,作“遁多黑山”。
二二0二页七行为冶家佣按:“冶”原斗“治”,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二0二页七行追之于涅阳巿中按:集解引惠栋说,谓袁纪作“滏阳”,魏郡邺县有釜水,或是滏水之阳。案汉末林虑、邺县皆属魏郡,馥入林虑山,静追之滏阳巿中,为得其实。
二二0四页三行得无自取不优之议也按:汲本“议也”作“讥邪”。
二二0四页一二行滂莺时方艰按:集解引王补说,谓袁纪“艰”下有“难”字。
二二0五页一五行见则排斥按:刊误谓“见则”案文当作“则见”。
二二0五页一五行古之循善按:刊误谓案文“循”当作“修”。
二二0六页一0行并卫侍于滂按:汲本、殿本“滂”作“傍”。
二二0八页三行周易曰鼓以动之殿本考证云诸本同,王会汾谓案易无此文。张森楷校勘记谓“鼓”或当是“风”误。今按:注或引诗大序“风以动之”,展转传写,误“诗序”为“周易”,误“风”为“鼓”耳。
二二0九页五行*(征)**[复]*拜议郎据汲本、殿本改。按:前曾征拜议郎,故此云复拜,作“征”误。
二二0九页六行家世冠族按:汲本、殿本“冠”上有“衣”字。
二二0九页八行司徒樊陵按:集解引钱大昕说,谓灵帝纪陵为太尉,非司徒。
二二0九页一0行司隶校尉许冰汲本、殿本“冰”作“永”。按:殿本考证谓“永”毛本作“冰”,监本作“水”,今从宋本。王先谦谓毛本并不作“冰”,不知所据何本。
二二0九页一0行幽州刺史杨熙按:“杨”原斗“扬”,迳改正。
二二一0页五行由是结仇乡人朱并汲本、殿本“结仇”下衍“览等”二字。按:
“览等”二字如连上读,当以“由是结仇览等”句绝,然上文祗言侯览与张俭结仇,不当有“等”字也。如连下读,则朱并成为侯览之乡人,通鉴即以“览等”二字连下读,而省去一“等”字,作“览乡人朱并”,然朱并为张俭之乡人,非侯览之乡人也。绍兴本无此二字,乃知此二字为衍文。
册府元龟九四九正作“乡人朱并告俭与同郡二十四人为党”,亦一明证也。
二二一0页七行外黄令毛钦操兵到门按:外黄属陈留郡,黄县属东莱郡,故顾炎武、钱大昕皆谓当作“黄令”,多一“外”字。惠栋则谓袁纪作“督邮毛钦”,或钦是外黄人,衍一“令”字耳。
二二一二页二行其何伤于日月*[乎]*据汲本、殿本补,与论语合。
二二一二页三行父*(像)**[豫]*为南郡太守据汲本、殿本改。按:殿本考证谓“豫”监本作“像”,从宋本改。
二二一二页九行又以张牧为中贼曹吏按:刊误谓案文多一“中”字,“吏”当作“史”。
二二一二页一三行晊与牧亡匿齐鲁之闲按:汲本、殿本“亡匿”上衍“遁逃”二字。
二二一三页四行*[翔]*奏冀恃贵不敬据汲本、殿本补。
二二一三页五行奏事中官按:校补谓案文“奏”当为“奉”之斗。又按:据张元济後汉书校勘记,“官”原作“宫”,影印时描改为“官”。
二二一四页一行前书孔霸字次*(孺)**[儒]*据汲本、殿本改,与前书合。
二二一四页九行皆遽还之按:王先谦谓“遽”乃“追”之斗。
二二一五页二行远方至者常数百人按:“常”原作“尝”,迳据汲本、殿本改。
二二一五页七行□*[与]*子孙同衣而行据汲本、殿本补。
二二一五页一0行出为任城相按:“城”原斗“成”,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二一五页一二行令闻令望按:“闻”原作“问”,迳据汲本、殿本改。
二二一六页三行而掾吏欲引南按:刊误谓案文“吏”当作“史”。
二二一七页一0行亡匿汝南闲按:刊误谓案文“闲”字下又云“有声荆豫之域”,若只在汝南,则无用“闲”字,不当云“荆”,盖漏“南郡”二字也,南郡则属荆州。
二二一八页五行遣人西迎叔父爽按:刊误谓案文致颙尸,又葬颐傍,则爽亦死矣,明脱一“丧”字。